天不过刚泛起鱼肚白,远远望去,山的那边隐隐冒出两个模糊的小点。
其中一人背着的红色小书包,异常显眼。
几缕晨风拂过山峦,裹着泥土间的淡淡清香,将身心的疲惫驱散了不少。
直到踏上一条田野小道,陆迟才深深松口气,眼底隐约泛着血丝。
自昨日离开火海后,他与何晚没有停歇,立马踏上了归途。
幸运的是,两天前还在泥家村时,何晚竟默默记下了来路。
而糟糕的点在于,她路痴一个,只依稀记得一路上大概的山貌。
之后,由何晚口述大概的山貌环境,陆迟则充当探路的苦力。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所以本来至多三四个小时的脚程,两人足足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再三摸索之下,才终于到达了泥家村。
只能说,配合得不是很好。
小农家的栅栏缓缓映入眼帘,陆迟先扫视了遍四周环境。
炊烟袅袅,高山田野,一股子浓厚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一夜未眠,何晚神色间还看不出多少疲累,陆迟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虚脱。
一整晚的时间下来,他想了很多,可谓心神俱疲。
距何晚从青山被带走算起,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
而小胖子曾说过的三日之期,或许其意义就在于这里。
因为迄今为止,不论是何三水和他曾拜托过的陆冬楠,亦或自己的家里人,仍没有半点消息。
但以那两人的本事不应该,由此看,三天是个临界点。
换言之,只要能撑过今天,他与何晚就能彻底脱困。
而陆迟有些遗憾,他的手机在昨晚那场火海中,为救一号时被烧坏了。
虽不能立马向外界报平安,但李吱吱曾说过,清晨时分,在泥家村可以等到直达乌城的大巴车。
且整天仅有那一班车。
天色尚早,当走到村口的山道旁等待,陆迟提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自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他不想,也可以说不敢再陪幕后人继续玩下去。
可既已入局,命数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伴随时间流逝,陆迟始终精神紧绷,在听到大巴车呜呜声的那一刻,全身心不安终于褪去。
正想与何晚分享这份喜悦,却听到她带着迟疑的声音。
“你看,那后面的是什么?”
顺着指的方向望去,在山的那边,确有一辆大巴车的存在,可尾随其后的......
最开始那辆将两人带走的黑色套牌车,怎么可能忘得了。
陆迟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眉头不自觉紧皱。
自昨晚回到山道后,没有发现任何车辆的痕迹,想当然认为开来的那辆车与黑色套牌车一同被销毁了。
可眼前的,很显然是同一辆。
天不遂人意,那辆黑色套牌车将前方的大巴车瞬间反超,眨眼快来到两人身前。
陆迟没有犹豫,当即带着何晚躲在道路旁下方的田地里。
很快,那辆黑色套牌车在两人不过几步路外停下。
随后车门半开,隐约传来几道交谈声。
“朱哥,这次到底接的个啥活?怎么就绑个人,没咱们什么事了?”
“对啊,雇主到底怎么想的,两天前就说让咱们在山道守着,还说看见那女娃娃了给带回泥家村,可哥几个守了两天连个鸟都没看到。”
“可能雇主以为自己是神吧,就那种能预测未来的,哈哈哈......”
“那个傻狗小胖子也是,哥几个都忍不了他那副神气样儿,要不是朱哥你拦着,我早给他脑袋开个瓢。”
两天前,他们五人按小胖子的指示去了岔路口的右边,寻觅之下自然无功而返,之后便想到雇主的要求回山道旁守着。
听着身旁几个小弟的埋怨,朱哥打开车窗,放眼望去不远处的泥家村安宁一片。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雇主的安排我们听着就是。”
“只要过了今天......对了,你们几个干完这一单有什么打算?”
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刀口舔血的日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话毕,几个小弟叽叽喳喳的闹腾起来。
“咱们拼死拼活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能找个婆娘,再多个能歇脚的地儿。”
“干完这一单,我就回北方过安生日子喽,那里的女人够味儿!”
“我打算先回老家看看,小芳那婆娘还等着我呢,我估摸着给她搞个小纺织厂,长长脸!”
“哥几个都打算跑路?你们不问问朱哥是怎么想的?”
感受着他们眼中对未来的憧憬,朱哥破天荒的笑笑。
“瞧你们没出息那样,我啊......早就有家了。”
山道静谧,混杂着车内传出的疑惑,笑骂以及打趣。
躲在下方田地里的陆迟静静听着,微微叹了口气。
最起初除了小胖子以外,还有另外这五名黑衣男人。
很快,大巴车的呜呜声由远及近。
若此时大摇大摆走出去,与那几人打上照面,那就不是大家吃了吗能解决的。
正思索着对策,陆迟忽地感觉袖子被人攥住,耳旁传来一道声音。
“他们抓的是我,你可以走。”
前两天何晚就曾分析过,那些黑衣男人并不知实情,更不知一号的存在。
自然也就不会为难陆迟。
顺着声音扭过头,陆迟一眼就看见女孩一脸想当然,莫名窝火。
毫无营养的试探。
他也很配合回,“那行,先把攥着我袖子的手松了。”
看出他有点生气,何晚默默松了手没吱声。
眼看着大巴车渐行渐远,陆迟眼底泛起一丝浓厚的不甘。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可老天历来是公平的,两人能错开那些黑衣男人的蹲守,安稳回到泥家村,自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而放眼望去,高山田野,皆是空旷的地方,根本没有地方逃。
陆迟当机立断,带着何晚向泥家村摸索靠近。
......
泥家村的主道上格外静谧,两旁栽种着不知名的花草,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狗叫。
乡下人门户大开是常态,一路走来只看到几个妇孺,壮年的应当出去干农活了。
两人逐渐往深处走去,一座破旧的茅草屋映入眼帘,屋外有一道鸡圈,里面站着一只睡觉的老母鸡。
因儿时曾有过一段农村生活的经历,陆迟一点不忌讳,带着何晚直接走了进去。
屋内没有亮光,昏暗的环境让人挺不适应。
“有人吗?”
半响,屋内落针可闻。
何晚自顾自找了个木凳坐下,眯起眼睛。
“附近只有这村子能歇脚,那些人也极有可能进村。”
心知她说的没错,陆迟也冷静分析起来。
“他们人太多,我应该不是对手,只能另找个地方躲着。”
那辆远去的大巴车已成定局,只能想办法拖过今天才行。
“呃,你比较聪明,能想到什么办法不?”
何晚没吱声,因那句格外熟悉的话语,牵动了内心深处里的温暖回忆。
陆迟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眉头一皱。
从门外逐渐传来厚重的脚步声,姑且判断是一个男人。
陆迟急忙上前,隔着门缝望去,正是那些人称作的朱哥。
巧了吗这不是。
雪上加霜,那人还就不偏不倚朝茅草屋走来。
若选择此时出去,无疑会迎面撞上,大概只能进行一场1v1男人大战。
思及此,陆迟摩拳擦掌,转身就跑。
茅草屋内较为狭小,没时间犹豫,急忙拉着何晚躲进唯一的隔间。
隔间内昏暗不明,仅有一个破旧的小柜子和一张老式木床。
陆迟随意扫了眼,关上木门,立在门前屏息凝神。
情急之下,两人都没注意到,在柜子的缝隙中闪过一双稚气未脱的大眼睛。
因不知外面的情形,只依稀听到朱哥在进屋后,坐在了木凳上。
可先前何晚坐过的那张木凳,显然还残留着体温。
思绪走到这里,陆迟心口一颤。
印证着心中所想,门外的朱哥突然站了起来。
鞋子摩擦出的吱吱声,在耳中轰然炸响。
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陆迟深深吸口气,与何晚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门外,只有朱哥一人。
只要趁其不备,是极有可能制服他的。
心知接下来的一切容不得半分差错,陆迟这次真摩拳擦掌,心提到了嗓子眼。
同样,何晚垂眸看了自己胸前一眼,狭长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
那里,藏着她最后一张底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