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真是不可理喻

“泉儿的意见呢?”首长问道。

方希悠和孙颖之都看着曾泉。

曾泉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在思考首长的提问。

“我国的传统政治都是以稳健治国,为上者必须要保持相当的神秘感和距离感,这样才能让命令显得更加有权威性。可是,这样也让我们的政令显得过于高冷、缺乏人性。”曾泉道。

大家都微微点头。

“这样的设置,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和古代的方式一样,过于把国家的重担加注在领导者的个人能力和品德修养上面,而不是用制度来规范政令和法度。”曾泉接着说道。

“是啊,如果遇到能力强干的领导者,国家就会有发展的希望,而一旦领导者犯了错误,就会把整个国家带入悲惨的境遇。”方希悠接着曾泉的话说。

曾泉看着她,方希悠也看着他,可是,在接触到他的目光的时候,方希悠转过了头。

孙颖之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举动,默不作声。

首长微微点头,道:“泉儿和希悠说的很对。我们还是有些太过于依赖领导者的个人能力,而在制度方面太过薄弱。这么多年,我们走的弯路,犯的错,各方各面的错误,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也严重影响了组织的声誉。”

曾泉点头,道:“是的,特别是高层领导者的选拔和任命,一旦出现错误,给国家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首长点点头。

“就像颖之刚才说的,现在是网络时代,我们的政令往往都会成为网络的热点话题。民众最为关心的就是涉及民生的政策条令,可是,我们的各级政府缺乏对民众诉求的积极反应,故步自封,还是用以往的执政态度来面对现在的民众。结果本来是好事情,对民众有益的政策,因为信息的封闭,还有各级官员干部的官老爷思想,对民众的反馈不闻不问,结果导致政策流产。”曾泉道。

方希悠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听着曾泉说话。

“就是这样啊!不光是你们的政策执行不下去,而且还会让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感越来越强烈。你们一直都说什么要让权力运行在阳光之下,可老百姓连你们的政策是怎么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效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怎么配合?一旦着中间有人心怀叵测地从中破坏,你们还怎么办?”孙颖之道。

曾泉点头,道:“其实这还是执政理念的问题,我们的干部,依旧是官老爷思想,不把老百姓当回事。如果我们的政策,不能得到老百姓的真心支持,我们又怎么得到老百姓的支持?所以,颖之说的很对,转变观念,认真对待百姓的倡议,利用好网络这个武器,向民众传达我们的理念和思想,同时约束领导干部的行为,从根本上改变官民关系、干群关系。如果我们基层政府可以坦然面对民众的质疑,又怎么会害怕民众不支持我们呢?”

方希悠的眼神,慢慢的柔和了下来。

首长和夫人都默默点头。

“现在国外的那些政府,他们领导人竞选都在抓网络这一块当做重要的宣传阵地,阐述他们的思想。我们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都新四大发明了,怎么还不能好好利用来为政府服务、为国家服务?这个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而混杂于网络上的各种声音,对于我们非常不利。我们在打击各种敌对势力的时候,也要让我们的声音传播出去。就是您所说的文化软实力。我觉得现在我们不仅要让整个世界正视我们的国家,最重要的,还是要让我们的民众支持我们的政府,是发自内心的支持,而不是口头上的说说。”曾泉接着道。

孙颖之和方希悠的眼里,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夫人看在了眼里。

“你说的很对。”首长道,“我们的干部,在这一块真的是重视不够。”

说着,首长看着曾泉,道:“泉儿,我有个建议。”

曾泉望着首长。

“我想让你加入深化改革管理小组,主抓网络行政改革,你觉得怎么样?”首长道。

孙颖之和方希悠都盯着曾泉,孙颖之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我——”曾泉道。

“怎么,你觉得你不行?”首长问道。

曾泉想了想。

现在,他刚刚到了荆楚当省长,这本职工作还没开展呢,就去加入改革小组主管全国的网络行政——

“谢谢首长!我一定不辱使命!”曾泉道。

首长含笑点头,孙颖之的眼里,也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曾泉以非一线省份省长的身份进入改革小组,并且主管一个领域的改革,这是绝无仅有的。而首长这么做,也是在给曾泉创造机会。毕竟,这是未来的方向。而且,也将是曾泉入主大位一个很大的加分项。

这一点,在座的没有人不清楚。

对于首长这样器重曾泉,方希悠的心里,有喜有忧。如果是在过去,她肯定是很欢心的,可现在——

现在,孙颖之开心,她,就开心不起来。

可是,孙颖之哪里会在乎方希悠的想法?她也压根儿不会去想方希悠此刻什么心情,她更加不知道方希悠什么心情。

于是,孙颖之见状便顺势说:“爸,既然您要让阿泉进改革小组,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把阿泉调到京里来?这样他不就不用两头跑来跑去了吗?而且,挂着荆楚的省长名号在那里办事,别人也会说三道四的呀!”

的确是会有这种可能。

可是——

“泉儿才去荆楚几天,就把他调过来?非议更大。何况上次那件事过去的时间也太短——”首长否决了女儿的建议,说到这里,看着曾泉,“那个孩子的事,处理干净了?”

那个孩子的事,指的就是bobo意外死亡的事。

这个时候,人的生死,格外重要。就算是死,必须得死的没有任何的把柄留下。

“以珩已经处理好了。没有问题。”曾泉道。

方希悠的余光,看了曾泉一下,端起茶杯,默默喝了口。

首长点点头,看着方希悠,首长又问:“希悠是打算回来工作了吗?”

方希悠看了曾泉一眼,道:“是的,我跟夫人申请了。阿泉那边也没什么需要我做的,所以——”

“你们两个啊,工作重要,可是这孩子也不是个小事,有时间,还是要把这件事抓一抓,不能再拖了。尽量吧,尽量努力努力,如果实在不行,再说放弃的话。”首长对方希悠道。

“是。”方希悠应声。

孙颖之没说话。

“您放心,我们会努力的。”曾泉对首长道。

夫人听这话,就笑了,道:“这样就是最好了。”

孙颖之默默看了方希悠一眼,一言不发。

“其实呢,我觉得希悠还是不要回来了。”首长道。

方希悠愣住了。

“你们两个这些年的种种,你们自己比谁都清楚。虽然夫人这边需要你,可是,泉儿更需要你。我知道希悠你是个闲不住的人,让你待在武汉也很无聊。不如你也跟迦因一样,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去做做,帮助阿泉的同时,也能锻炼你自己。”首长看着方希悠和曾泉,道。

两人不语。

“希悠啊,你呢,从小在京里长大,不管是读书还是社交,你一直走在这个圈子里。这当然很重要,毕竟将来你要帮助泉儿做更多的外交活动。”首长道,“可是呢,外交重要,正如泉儿刚才说的,我们真正需要的支持,在国内,在民众的身上。人民群众才是我们长久执政的力量源泉,必须走好群众路线,做好群众工作。所以,希悠,我建议你跟阿泉去荆楚,找个部门,好好走走基层,从荆楚开始,了解这个国家真正的面貌,了解老百姓的想法。只有这样做,将来你们两个才能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只有你们带头这样做了,下面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意识。明白吗,希悠?”

方希悠望着首长,久久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首长对曾泉是有期望的,也在努力为曾泉创造机会,提供机会,而与此同时,首长对她也是有期望的,也在希望她可以和曾泉一道走到最后,希望她可以帮助曾泉一起创造历史。

可是——

“希悠,你怎么了?”夫人诧异地问道。

方希悠忙拭去眼角的泪,对看着自己的四个人微微笑了下,道:“没事没事,我,我只是,只是,没事。”

曾泉看着她。

可是,此时的方希悠,她该如何面对首长的期待?面对曾泉的未来?如果,如果她和沈家楠的事败露,曾泉——

“谢谢您,首长。可是我——”方希悠顿了下,挤出一丝笑,道,“有些事,我没有想清楚,我想,我想慢慢想清楚再做决定。”

四个人都愣住了。

有些事没想清楚?什么事没想清楚?什么事能比这件事更重要?

“对不起,等我想清楚了,我会来见您的。”方希悠对首长道。

谁都不知道方希悠是什么意思,可是,方希悠自己非常清楚。

清楚是什么意思又怎么样呢?该怎么做,她又知道什么?

由于首长明天要出差视察工作,晚饭很快也就结束了。

孙颖之站在路口看着曾泉和方希悠离开,久久不动。

夜风里,灯光似乎都在摇曳着。

“怎么还不回去?”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马上。”孙颖之道。

母亲走到孙颖之身边,叹了口气,道:“泉儿他,会走好的。”

“我们一直都没有看错人,不是吗?”孙颖之望着母亲,道。

母亲点点头。

孙颖之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

“妈,有件事,我,想跟您说。”孙颖之突然说道。

“什么事?”母亲问。

孙颖之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揽着母亲的胳膊,朝着母亲的院子走去。

“去您那边再说吧!”

坐在回程的车子上,方希悠和曾泉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曾泉终于打破了沉默,问道。

“没什么。”方希悠说道。

“关于首长提的建议——”曾泉道。

方希悠看着他。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想跟我去荆楚,你可以不用去。深入基层什么的,对于你来说,太过勉强了。首长是那么希望的,希望我们可以把什么事都做到尽善尽美,可是,并不一定什么事都要去做。你不愿意的话——”曾泉道。

方希悠苦笑了下,道:“你还真是够体贴的。”

曾泉看着她。

“别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好吗?”曾泉道。

“是啊,我是阴阳怪气的,不如颖之那么全心全意替你着想——”方希悠道。

曾泉的眉毛微微动了下,道:“你好端端的又说颖之干什么?”

“难道你会不清楚她在想什么?”方希悠也看着他,道。

“你——”曾泉道,可是,方希悠打断了他的话。

“真是有点急不可耐了。”方希悠道。

曾泉盯着她那张看似风平浪静的脸,真是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曾泉道。

“我是不理智,可她呢?”方希悠道,“现在真是连一点掩饰都没有了。”

曾泉真是要崩溃了,盯着她,道:“你真是不可理喻!”

说完,他就再也不理她了。

方希悠看着他,咬了下嘴唇,闭上眼,泪水从眼里流了出来,转过头。

车子,开向了医院。

当两人到达医院,分别下了车,可是依旧是互相不理睬。

走出了电梯,曾泉才停下脚步,看着她。

方希悠也停下脚步,看着他。

“爸身体不好,我们,就不要在他面前吵了,好吗?”曾泉放缓语气,道。

方希悠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曾泉跟上她。

病房里,方希悠母亲已经回去了,方慕白正和他的下属们谈工作。曾泉和方希悠在外间的客厅等了一会儿,等里面的会议结束了,才起身进去,和方慕白的下属们道别。

“我出去送一下大家。”沈东原对曾泉道。

病房里,只剩下了曾泉、方希悠和方慕白。

“爸,您吃过饭了吗?”曾泉问道。

“嗯,吃了点。你们呢?从首长那边过来的?”方慕白问道。

“夫人说她明天过来看您。”方希悠对父亲道。

“就不麻烦他们了,都那么忙的。”方慕白说着,取下眼镜,递给病床边的曾泉。

“我把床摇下去,您躺下吧!”曾泉对岳父道。

“好啊,我这也坐的累了。”方慕白道。

方希悠端来一杯水,赶紧递给父亲。

“小徐过来跟我说了,关于组建新部门的事,是你跟首长建议的?”方慕白喝完水,把杯子递给女儿,对曾泉道。

“嗯,首长问我了,我就和他讲了。”曾泉道。

岳父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的。现在也只有那么做,才能补充缺陷了。”

“那您是要开始准备组建了吗?”曾泉问。

“是啊,还是尽快开始着手吧!早一点开始,也准备的充分一点。”岳父道。

“首长说,想把阿泉调到深改小组里面,让他主管网络方面的行政问题。”方希悠接着说道。

岳父愣住了,看着曾泉和方希悠。

“首长说的?”方慕白问。

“嗯,我们聊起来网络行政方面的问题,他就说让我来负责。”曾泉道。

方慕白看着曾泉,“哦”了一声,道:“既然是首长的意思,那你就好好干吧!不过,荆楚的工作,是你的根本,不要废了。”

“嗯,我知道,爸。”曾泉道。

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女儿女婿,方慕白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妻子在他的病房待了一下午,直到晚饭才离开。

这一个下午,夫妻两个交谈了很多,似乎这一辈子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知心话。

妻子告诉他,女儿已经把出轨的事跟她说了。而现在,他们应该怎么做?

是啊,怎么做?

应该离婚吧!劝他们离婚吧!

如果再不离婚,怎么对得起曾泉?怎么对得起曾家?怎么对得起他们方家的名誉?可是,一旦离婚,一旦方希悠出轨的事传出去,曾家和方家的脸面又往哪里摆?如果是其他时间倒也罢了,现在曾泉已经被首长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已经到了舞台的中心,一旦曾泉和方希悠离婚,就算曾家和方家的联盟不依旧存在,可是,未来方家对国事的影响力,就绝对不是说婚姻关系存在的时候那么强劲了。

这是事实,即便现在看不见,不久的将来也会看得见。

而身为方家,即便是曾泉和方希悠离婚了,可还是要继续支持曾泉的,毕竟,他们能选择的人,也就是霍漱清和曾泉。

方慕白,陷入了痛苦,而他的妻子,也是被女儿这头脑发热的行为给煎熬着。

两个人在病房里聊了很久,接到了方首长的电话,老首长也来医院看儿子的病情了。

方慕白并不想隐瞒这件事,而在父亲到来的时候,徐主任第三次来到了方慕白的病房,当面向方慕白传达了首长让他组建新部门来加强组织监督的命令,而且,徐主任也很明确地跟方首长和方慕白说,这是曾泉跟首长建议的,首长很高兴,马上就采纳了。

听到徐主任这样别有用意的暗示,方慕白怎么会不明白?

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加的,为难。

而现在——

很明确了。

到了这样的地步,方慕白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他面对的是自己多年来视如己出的曾泉,另一方面,他需要为方家的未来谋划。为了曾泉,他要劝他们离婚,可为了方家——

为了方家,难道不该劝他们离婚吗?

这样的事瞒着曾家,瞒着曾泉,这才是对两家关系的背叛和摧毁。

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就算他想瞒,能瞒得住吗?

坦白,才是让彼此之间可以继续信任下去的基础。

可是,面对着父亲,方慕白什么都没有说。

一旦父亲知道了方希悠的事,不用说,他都知道父亲会怎么做。

要想隐瞒住这件事,就必须让所有的知情人闭嘴。而身为当事人的沈家楠,那基本就是凶多吉少——

想起当初无辜死去的夏雪,方慕白选择了对父亲隐瞒真相。并且,在父亲离开后,给外甥顾长清打电话叮嘱了一遍,说,这件事绝对不许告诉老爷子。顾长清答应了他。

此时,看着曾泉和方希悠,方慕白深深叹了口气。

“泉儿,希悠,这么多年,我看着你们两个人走到今天,一路的吵吵闹闹,我都很清楚。当初,说实话,让你们结婚,我们这些长辈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你们两个,为了我们两个家族,走到了一起。我原本希望你们可以幸福走下去,可以好好地生活。可是——”方慕白叹了口气,“可是到了现在,我——”

曾泉是不明白方慕白怎么了,可方希悠很清楚。

她盯着父亲,紧张极了。

父亲要干什么?难道父亲要跟曾泉说了吗?

“爸——”方希悠叫了声。

方慕白看着女儿。

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慕白才说:“你们,离婚吧!”

离婚?

曾泉和方希悠都愣住了,盯着方慕白。

“爸?”曾泉问道,“爸,您,您怎么了?”

方慕白闭着眼,微微摇头,道:“我想说的,就这么多,离婚吧!今天下午我和你母亲也谈过了,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决定。你们,离婚吧!”

“爸——”方希悠叫道。

“爸,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叫医生过来看看?”曾泉怎么会知道这里面的原委?方慕白突然这么说,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手术后遗症。

曾泉刚要站起身,方慕白就按住了他的手,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爸——您别这样,您别激动——”方希悠忙起身叫道。

方慕白转过头盯着女儿,那一对锐利的视线,那让罪犯胆寒的神情,如今盯着自己最爱的女儿。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闭上眼,慢慢松开曾泉的手,道:“你们两个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可是,曾泉哪儿敢走?

“爸,您先躺着,我叫医生过来。”曾泉说着,就赶紧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方希悠和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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