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相貌的人。”
思音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轻，不再是赵熙成的口吻，而是一如他往昔的样子。
“你本来就长成这副模样？你和赵熙成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吗？还是说你是用易容的方式变成了这副模样？”
思月冷静下来后，忽然觉得想清楚了点什么。
思音愿意在她面前摘下面具，应当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特殊，而是因为于他而言，这个时间点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这么多年来，他是不是一直在盼着赵熙成出事？亦或是，他原本就想要一个机会，顶替赵熙成活着？
不得不承认，他此刻这张面孔真的很像赵熙成，若是他刻意模仿赵熙成说话的声线，加上这身打扮，怕是就连皇后也未必能够分辨清楚。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赵熙成的死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要是他隐姓埋名活在黑暗中十几年，只为了在赵熙成死后才得以重见天日……那赵熙成的死，会不会也并非是太子以为的那样简单？赵熙成的死与思音的“生”之间，会不会有着什么必然的关联？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思月，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心中惦念的人究竟是他，还是他的这张脸？若是你惦念的人是他，可他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惦念？若你惦念的只是那一张脸，那我代替他，又何妨？你无需在意我究竟是如何变成了今日的样子，你要知道的是，只要你愿意，赵熙成还可以复生。你清楚我的本事，只要我想，没有人能够分辨出我不是真的赵熙成。”
思音的语气无比肯定，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思音拉过思月的手快步赶到秦嫣然的院子中，路上没有半点迟疑。
他对这太安府的各处院落极为熟悉，这让思月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为什么到这里来？你不怕被人看到吗？”说出这话后，思月才想起来，思音和秦嫣然本是旧识，就算是被秦嫣然看到听到，应当也没有关系的。
“玉冥此刻人在宫中，这院子暂时不会有人来。天冷，你不如我耐寒，有话进去说。”
思音说着这话，人转身便往秦嫣然的屋子里走，根本不曾回头望一眼，好像心中早就认定了思月一定会跟上来。
思月觉得自己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他身上有太多秘密是她想要知道的了，她怎么可能不跟上呢？
屋门关上，房中只剩下她与思音两人，望着思音坐在桌边，她忍不住又盯着多看了一会儿，目光贪恋，舍不得移开。
他们真的长得好像啊，远比太子与熙成之间更像，可是从未听说过熙成还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啊？而且他们虽然模样相似，那种散发出来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看不够吗？你若愿意，我会留下来，让你日日夜夜盯着我看。”
思音一本正经的说出这话，没有半点调笑之意，好像他当真是这样想的，也诚恳的邀请思月答应他的请求。
“我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你，所以一时之间脑子有点乱，你让我想想应该先问你什么。”
思月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坐下，显然那张面具摘下之后，因为这张熟悉的面孔，思月心里对他的抵触便又减少了几分。
“玉冥在得知了赵熙成的死讯后，担心身份暴露，无法继续留在京城，所以对外宣布他早就有孕，现在人在宫中安胎。”
他像是对思月的心思了如指掌，开口便说出了思月想要知道的事情。
见思月惊讶，他继续说道:“赵熙成的死与我没有关系。我出现在你面前，也与他的死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今日的三王妃不是你，而是另外的女子，我不会坦诚相待坐在这里等对方答应我的要求。我会亲手杀了她，摇身一变成为三王爷，让赵熙成的死，变成一场假死。有些人活着，是不配有姓名的。那有些人死去，也不应当有姓名。”
说到这儿，思音的眉头微微蹙了蹙，难得在他冷冰冰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表情。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却知道你神通广大，宫里宫外的事好像你都一清二楚。所以，请你告诉我，赵熙成真的死了对不对？”
思月信不过太子，却愿意在这一刻选择相信思音。
对待一个人的死讯，仇家一定比亲人更理智，更清醒。
如果思音心中是盼着赵熙成出事的，那他一定会比任何人都了解赵熙成的动向，包括赵熙成的生死。
“是，他死了，所以你才更该清楚你要怎么活。若你只会日日跌坐在他的灵位前哭天抢地，那索性去陪葬吧，反正北燕国的史册上也并非没有过亲王死而王妃陪葬的先例。”
思音的话一字一句击碎了思月心中的所有期望，她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在渴望什么呢？渴望他会将赵熙成重新带到她面前，还是渴望他这样一个冷血如冰的人会温柔的安慰她？
他不是赵熙成，他没有义务哄着她开心。
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与她来说，他就是那个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救她时有多轻易，害她时便有多轻易。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熟悉赵熙成的人不只有我和秦嫣然，你假扮做他，一定会露出破绽的。还有，皇宫里面什么人都有，你要知道，如果你真的顶替了赵熙成的身份，让‘他’死而复生，那就意味着把你的命也绑在了一个死人身上，你未必会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以你的性情，应当不会喜欢皇宫吧？”
思月想要摸清楚他的心思，好能够在今后与思音的交涉中尽可能的掌握主动权。
思音站起身，走到思月身边，摘去她发间插着的白花，扔在桌子上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在别人的控制下活着，可是整个京城，只有我会真心实意的护着你，所以相应的，你总要付出一点代价作为交换。”
思月瞪大了眼睛，起身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警惕地注视着思音。
见她的样子，思音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唇角，随后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只瓷白小瓶。
“这里面是鸠毒，只要你愿意相信我，当着我的面讲这瓶子里的鸠毒饮尽，我便会给你解药，并且视你为自己人，今后护你周全。”
思音说着这话，便将瓷瓶递了过去。
思月想也不想，接过瓶子，没有半分犹豫，拔下瓶口的塞子，抬起手便要往嘴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