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初见

第91章 初见

张母容氏带着张鹿安一行从法达庙刚出来,就看到了一个官轿落下,容氏等赶忙躲开,张鹿安看到官轿前站着的一个同窗,上前就跟他打起了招呼:

“本彝兄,你们家也来祈福啊?倪师也在轿子里吗?”

倪本彝是倪可大的第四子,年长张鹿安一岁,目前在县学借读。

“鹿安,真的好巧,你们来的可真早。你们祈好了?我爹没来,他老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愿意来这种地方,是我娘让我的来的,轿子里坐着的是我娘还有我小妹,那边是我家的管家倪表。”

然后就见轿子里传来一声:本彝,别误了时辰。

倪本彝向张鹿安拱手告辞,然后就指挥轿夫把轿子停在了墙根,他本人掀开轿门,把他母亲扶下轿子,向前走去。

张鹿安望去,其母身高不高,颇为瘦弱。

后面跟着一个身穿粉色纱裙的女孩子,纱裙上绣着黄花,腰间系着淡蓝色丝绦带,本来就是收腰作用,相形之下,更显得腰部极细。上下身的比例很好,上半身短,下半身似乎有上半身的两倍以上,显得腿特别长。身材纤细,裙摆摇曳似天宫仙子。

或许女孩子天生的第六感就很强。

那人扭头往后一看,正好与张鹿安眼光相对。

只见:面白似雪无杂质,目光含水仪态好。

低眉顺眼点头致意,显得颇有家教。

张鹿安都看的呆了,他记得倪可大是扬州仪征人,果然扬州自古出美女名不虚传。

就是年龄太小点,看上去颇为稚嫩,长大后绝对十足一个大美人。

张捡推了推张鹿安道“少爷,那女孩子是好看,就是瘦了点,看上去跟豆芽菜似的……”

“就你话多……”

张母容氏看的明白,微笑着说道“我儿鹿安已经十三了,竟然开始思春了。”

旁边的张美等人纷纷捂着嘴巴笑,张美和张丽都是把张鹿安当做弟弟来看待,倒是从来没有他想。刚回来时还显得很怕张鹿安,估计之前没少被捉弄,如今熟悉了,少爷变好了,她们也感觉更加亲近如至亲家人一般。

张鹿安既不慌张,也不解释,完全没有同龄人的那种羞涩感。

都是来祈福的人,能生出什么坏心思?

突然前方一阵大叫一片慌乱,然后就见陈利旺骑着一匹小马当先赶到,许由跑步在后面追着,生怕他掉下马来。

“张鹿安,你也来上香祈福?”

这也太没大没小了,张鹿安懒得理他,只是朝着许由拱手致意。

许由连忙还礼,表情颇为无奈。

“你为什么不说话?”陈利旺很不满。

然后就见到一位身穿蓝布箭衣的少女骑着一匹蒙古骏马赶到,陈利旺赶紧闭口,少女张口就骂道:

“陈利旺,你找死啊,人群中还敢骑那么快?”

张鹿安眯眼观望,发现少女身高腿长,但不是像倪本彝妹妹那么纤细,人家是真的结实;头上高高的梳着马尾辫,用红色头绳挽着,脸庞微微有些亮黑,显然是长时间户外导致。倒是双眼叠皮,眼光如炬,鼻子高挺,脸型也跟陈新薄颇为相似,脸颊少肉,刚一张嘴,露出满口整齐的白牙。

张鹿安心想,敢这么呵斥陈利旺的必定是他的亲姐。

果然,陈利旺指着张鹿安歪着头道:“大姐,快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张鹿安,他做的蛤蟆诗,学堂里先生都说好。”

张鹿安猜对了,来人正是陈利芸,对于陈利旺的话,他感到很无语,这都什么人:

咏蛙说成蛤蟆,简直有辱斯文。

陈利芸翻身下马,张鹿安顿时感觉自行惭秽,简直比人家矮了一个头,看着张鹿安,斜撇了一眼,也没有说话,就对着陈利旺呵斥道“你知道母亲多担心?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陈利旺不以为然地说道“怕什么?我的骑术好着呢?”然后更加作死的朝着张鹿安显摆着“张鹿安,我没说谎吧,我姐比你还高那么多,比你壮实多了,你就别抱着希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我……”张鹿安还没有说出来什么,就见到陈利芸发怒了。

陈利芸大怒道“陈利旺,我今天非揍好你不可。”

说罢,不顾许由的阻拦,从马上拽着陈利旺的衣服,就给他拽下马来,然后对着陈利旺就是暴打了一顿,打的陈利旺嗷嗷大哭。

陈利旺边哭边喊“我说错什么了,你打我,呜呜……”

张捡在旁边看的是心有余悸,慢慢的蹑手蹑脚轻声说道“少爷,未来的少奶奶好像脾气不太好……”

张鹿安也是震惊了,这个姐姐打弟弟,那是真的舍得下手,打的陈利旺哭爹喊娘。

连张母容氏看到后也不禁眉头皱起。

过了一会,一辆马车到达,陈利旺的母亲刘氏急匆匆的从车厢里出来,顾不得整理裙摆,直接跳下了马车,口中大喊“谁打我的心肝宝贝?”

“亲娘啊,救命啊,大姐……哦,不……该死的陈利芸要杀了我啊,呜呜……哇,疼哇”

“住手,哪有这么打弟弟的。”

刘氏不顾众人的眼光,赶紧上前拉开陈利芸,然后把陈利旺护在怀里,对着陈利芸说道:

“利旺还小不懂事,你都十三了也不懂事吗?做姐姐的就不能让着弟弟吗?”

“娘,陈利旺他犯错,就该被惩罚,惯子如害子,而且他就比我小两岁,您干嘛一直把他当成小孩子?”陈利芸反驳道。

“住口。为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为娘还能让你来教?”刘氏真怒了。

张鹿安随后就看到一个长相姣好、与陈利昭长得相似度很高的女孩子,从马车车厢里走了下来,身高与张鹿安差不多,皮肤白里透红,明眸皓齿。头顶梳着双云鬓,身穿白色修身纱绸裙,走到刘氏面前连忙劝道“娘,您消消气,当心气坏身子。”声音特别动听。

张鹿安猜想这个美女估计就是陈利昭的妹妹陈利萱。

刘氏不耐烦的回应道“不关你的事。”

陈利萱讪讪的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张母容氏看在眼里,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走上前去,说道“这不是刘姐姐吗?”

刘氏抬起头看到后,也赶紧站起来说道“容妹妹,让你见笑了。刚才只是看到孩子们打架,没有看到你,恕罪恕罪。”

“刘姐姐,哪里话,妹妹我也有三个孩子,这些事以前也是经常遇到,孩子们吵架拌嘴打架那是常有的事,真的是令人头疼,头能气的晕乎乎时,旁人说话听不到,他人做事也看不到。妹妹深有体会。”

“是的,不让人省心。容妹妹这是已经拜好了么?”

“是的,鹿安,快过来拜见你伯母。”

张鹿安走过来,弯腰鞠躬拜见道“鹿安见过陈伯母。”

妇随夫姓,张鹿安没说错。

刘氏看着张鹿安,眼睛笑成了一道弯“好好,鹿安不必多礼。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两家虽是世交,但是因为当家的做生意都太忙,走动的也有点少了,以后要多加往来才是。利芸、利萱、利旺别哭了,快来拜见张家婶子。”

只见陈利旺翻身爬起来感觉哪里还疼,立刻坐下用脚蹬地继续大哭,蹬的附近尘土飞扬,对于刘氏的呼喊丝毫不再理会,陈利芸也老远站着,不愿意过来。

这让张鹿安十分不快,太没有礼貌了。

倒是陈利萱落落大方的走了过来,双腿微微弯曲双手下放侧身作福道“利萱见过婶婶。”

声音犹如百灵鸟一般动听。

张母容氏欣喜的很,满脸堆笑道“好哇好哇。我记得利芸跟鹿安同年,比鹿安大一个月,一个正月出生,一个是二月二十二出生。利萱呢?也有十三了吧?”

“回婶婶,利萱与姐姐同年,天启二年七月生。”

“哎呀,那比鹿安还小五个月呢。你娘呢?怎么没有一块过来?”容氏问道。

“娘……不,母亲她在家里不愿意出来……”陈利萱回复道。

陈利萱的母亲是个歌姬出身,在家没地位,陈利昭兄妹俩只能称呼刘氏为娘。

张母容氏看了脸色不快的刘氏说道“刘姐姐,要不中午到我家吃饭吧,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

“不用了,我们拜完就回去了。”说罢,就把陈利旺从地上扯了起来,然后拉上陈利芸就走进了法达庙。陈利萱款款下拜,然后也随之而去。

容氏对着陈利萱笑笑,然后看着她走进庙里,这才反身回家。

“儿啊,你觉的你利萱妹妹怎么样?”容氏问道。

“甚好。只是娘,你刚才不还说儿子还小么?”

“想什么呢?利芸也不错,就是性子太随她那个老娘了,性子刚强的很,就怕娶回家,我儿会受屈。”

“亲娘啊,您说的太对了。您也亲眼看到她打她亲弟弟的样子,一点没留手啊,真的往死里打,还比我高个头,在一块的话太伤自尊了。”

张母噗嗤一笑说道“傻孩子,你年龄还小,女孩子长得快一点,后面你就会长得更快一点。娘是想找一个温良贤淑的儿媳妇,那样的话,你会更好过的。只是怕你嫌弃利萱的母亲是个歌女出身?”

“哪能呢?只是娘,您能说服父亲大人?他老顽固,固执的很。”

“哼,长痛不如短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等他下次回来我亲自去说,哪里有亲爹肯拿自己儿子的终身幸福开玩笑的。”张母眼睛瞪了起来,仿佛张可道就在旁边一样。

张鹿安直接不敢说话,拉着张母回家了。

回家的路不到二里路,刚出法达庙向东半里路,再折向北走,张鹿安竟然在道路东侧,又看到了一个“绿顶寺”,里面也传出来整齐的祷告声;

再往前走一段路,靠近南城墙以外,竟然又有一个道观“老子庙”。

“娘,我们张家天上有玉皇大帝?地下还有灵验的张天师,要不咱们去拜拜老子庙吧?”

“改天了,一天不二拜。”

“娘,感觉您不太信道。”

容氏赶忙用手拍了一下张鹿安的脑袋,说道“瞎说什么呢?别让诸神误会。为娘之前多次来过此地敬拜,只是你没见着而已。”

“娘,咱们这边好像信仰非常自由啊,各种信仰都有,大家还都是平安相处。”

“难道不是很正常?大家各自生活,互相不打扰,都为了各自的生活更好而努力着,信什么,那是自个儿的选择。儿啊,尽量不要往城西去,那边还有白莲呢……”容氏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白莲教?那可是喜欢造反的宗教,官府能够允许吗?”

“怎么可能允许?那都是秘密传的。咱们大明官面上允许的只有儒释道回景,其他的都是明令取缔的。听说前几年山东那边杀的可厉害了,之前你大伯父张可大就是白莲教平叛才连升数级的……”

这就不能继续聊下去了,有些东西不能深入了解,否则那就不用再想做成事。

刘氏这边待全程拜完后,逛了一会街,再买了一点生活必需品后,实在忍不住了,就闷声不乐的带着家人赶车二十多里回到了陈家埠。

刚回到家,刘氏就大怒道“今天的脸让你们姐弟俩给丢尽了,你们在家磨牙也就罢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你们还打闹成一团,丢不丢人?”

“娘,你说什么呢?能不能讲点道理?什么时候打闹一团?明明就是大姐单方面揍我……”陈利旺一边啃着在霍丘街上买的大猪蹄子,一边狡辩道。

刘氏看着吃的满嘴流油的陈利旺说道“吃东西不许讲话,卡住了不得了。”

陈利芸嘟着嘴不说话。

刘氏恨铁不成钢地继续说道“都这么大的人,让你们上前叫人,你们也不肯,让人家觉得咱们家很没有家教……”

“娘,为何要在意别人怎么看?”

“你还敢顶嘴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女红你是一点都不愿意学,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棒的,把自己练的跟个男子差不多。你自己说说,你哪里还有一点女子的样子?女子应当温婉可人才能吸引人,温柔贤惠才能留住男人的心。你都十三了,再有几年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在婆家,还是这样的话,你怎么能在婆家生存好?”

“谁惹女儿,我就揍谁……”

“揍?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打打杀杀能够完全解决问题的话,那大家还读书干嘛?说话能不能动点脑子……”

“哈哈,大姐不动脑子……”陈利旺开心的大笑。

陈利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笑声立马止住。

“你也就敢欺负你的弟弟,你以为外人都会跟你弟弟一样,会一直包容你?”刘氏继续说道。

“娘,请喝茶,消消气。”陈利萱端个茶杯慢慢走了过来并且将之放到了桌子上。

“就显得你能耐了,是吧?”刘氏没给好脸色。

陈利萱听到后感觉莫名其妙,显得不知所措。

陈利芸打抱不平道“娘,利萱有什么错,你要这么对她。人家好好的给你倒茶送茶,你也能迁怒人家,犯错的陈利旺却能单独啃卤猪蹄子,这是何道理?利萱,你先回房去。”

陈利萱感激的看了陈利芸一眼,然后默默退出。

刘氏恨铁不成钢“你弟弟正在长身体,多补补怎么了?女孩子家吃那么多干什么?现在的男人都喜欢扬州瘦马那样的,女孩子家吃太多胖成猪一样,将来还怎么嫁人?娘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个死心眼,说话做事不长心,以后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你真没看到,你那未来的婆婆看你是什么眼神?又是用什么眼神看利萱的?”

“娘,你又来,你们当初就不应该擅自做主婚姻大事,那会毁了女儿一辈子的。我今天也亲眼看到张鹿安了,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矮子。”

“你要气死娘啊?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想干嘛?我就看鹿安那后生挺不错,看上去憨厚踏实,关键还能文能武。你不也是听许由说过,鹿安曾经杀过叛将?而且你弟弟也说过,鹿安在学校里作诗,还得到了教谕大人的首肯夸奖。”

“是的,娘,姐夫做的那首诗‘蛤蟆’,作的可好了。后面两句我记得可熟悉了,‘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真的太厉害了……”

陈利旺年龄虽小,但是懂得顺杆爬和讨他母亲欢心的。

尤其叫的一声“姐夫”,让刘氏颇为开心。

陈利芸眼里差点冒火,咬牙切齿道“陈利旺,你是挨打的还不够,是不?”

陈利旺连忙躲到了刘氏的身后,刘氏急忙张开双臂护住。

“啊,我不想在这个家待了。我要去大伯家。”说罢,就回房收拾行李,拿上一把红缨枪跨上战马,往陈新义家而去。

刘氏也没有拦着,从小到大,这样的次数太多了,她都习惯了。

刘氏抚摸着陈利旺的头,充满温情的说道“儿子,以后在学校里看到你的姐夫,尽量客气一点,不要直呼其名,要懂得尊重人,也算是帮助你亲姐姐,挽留一下人心。你姐姐死心眼,哪里能像我儿这般聪慧。”

“儿子知道了。”

“我儿真乖。”刘氏慈祥地看着陈利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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