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苹果，友谊与原初
浓雾漫漫，弥散于它朦胧虚幻的仙境里，将那双怅惘的瞳虚掩匿藏。逝去的王仿若只是沉睡了般，那睫毛投下蝉翼般的影竟似有些浅浅地颤动，于浩渺的森雾中忽而清晰的面容，又忽而模糊不见了影。心神不安地摇拽如吊在紧束的绳，砰砰地跳动于那漫无边际的死海，伴着寂静无声的四面彷如隔绝了万世皆物。可那双艳丽的红瞳却恰时颤动，虚无幻影若走马灯般闪烁于间，牵引着挖掘了她那曾时，几乎了却印象的回忆。
蓦然觉自我竟已置身于辉煌的巴洛克式殿堂，宛若失魂的躯体跟随着前方的男子不免迷惘彷徨。那是一个男人消瘦的身影，裹在单薄的黑袍内仿佛将他灰色的灵魂遮蔽掩藏，棕红的发缕飘悠在微弱的清风中，发尾扎起沉落于兜帽宽大的遮蔽，唯有那双棕黑色的瞳孔中似乎流露出隐隐的期盼与尊崇，在殿堂间柔和的光线下闪烁着寂寂的冷芒。可那人的身却又在步入殿堂时悄然驻足，在记忆中定格下一寸的虚影与笑，便淡淡消散了他若钢琴小曲的步足琼音。
威严的王，高高端坐在唯属于精灵的王座之上，虽是若女性般如此秀美精致的面容，而那眉宇间依然渗透出庄严肃穆与王族固有的威赫力，无形中彷如能看穿俗世的一切般端庄严明。他那双祖母绿色眸饶有傲视群雄之势地俯览着一派寂静的殿堂，恰时彷如智慧神灵面具上镶嵌的那颗最明亮的宝石，掩蔽于缕缕金棕发丝的若浪起伏间，无声无息地阖起竟像是陷入了久久僵硬的沉思。
“王......”略有些低沉的嗓音缓缓道，仿若溪流流淌而潺潺吟唱的乐音般不拖不沓，流入那位居高处男子的心神，竟使对方恰恰是一怔迷惘。而身前男子顿时俯身向那王单膝跪下，似是虔诚又或为尊崇敬佩的情愫掠过他棕黑色的眸，在那若深渊潭水般不见底的瞳眸中消散了它那柔和氤氲。发缕丝丝顺着脖颈滑落饶有几分翘起，隐匿于黑袍深厚却愈显单薄的遮蔽掩拢中，勾勒出他瘦高羸弱的身，竟突兀地渗透出苍凉仿若叹息的古树。
“吾接纳你们，从今以后精灵之族，将与人界的普罗斯特友好相处，共同编撰出神圣的智慧法典，《wisdommiracle》。”那声音像是在宣告着一段漫漫长久的合作般，充盈着王族独有的高贵与威严之感，话音若细水长流虽无了男子的粗犷，却温润地道出，纯净地像是玉石散落而激起的余音。可说罢那精灵的王者便径直站起身来，他辗转出异样芒光的祖母绿色眸，于丝丝发缕的掩映下缓缓微眯起，仿佛是居高临下地观望着，良久后方才低声呢喃，不知是为何，“伊弗尔德。”
“多谢殿下的恩准，但这孩子……”大致应是名为伊弗尔德的男子说着便无力地摇摇头，那双忽而与王座上人若祖母绿的瞳眸相迎的棕黑色瞳，恰时流露出许是悲凉又或为怅然的情愫。而那怯怯藏身于他身后的女孩，仿若受惊的小鹿般扯了扯他宽大的袍，干净清爽的红色短发紧贴脖颈，唯独略长的刘海险些遮眸，可依然能清晰看到她似精灵与人类混血才独有的艳红色眸。仿佛一抹胆怯掠过，可她却在长久后才缓缓步出，同样单薄的黑袍愈显宽大地裹着身子，拖在地上不免凸显出少女固有的羸弱感。
“她拥有精灵的血统，就应属于我族。吾既接纳了你们，便不会排斥，将她当作我们的一分子相待。”精灵族的王者平静地叙述道，可他那话音竟若温暖的初阳般使心神豁然开朗，祖母绿色眸此时彷如人世间不曾有过的珍宝，又剔透水润像是浸入清澈的池水中般，在温和的柔光内流溢出灿烂的星芒。而他那白皙竟若女子才拥有的手缓缓向对方伸出，像是以此来表达自己的认可与尊重，却又氤氲地朦胧了那双艳丽的红眸。
可伴着一阵眩晕充斥于脑，仿佛使那心神重新归回了现实之中，只身恰恰是在一刹间陷入了黑暗的罗网，却又顿时晕眩唯见若星的麻，周围的景愈而清晰，又转瞬化为了模糊一片。可那男子此时似乎只是久久沉睡的面庞再现于双眸之间，蓦然如多年前的那一次初识般，激起了一段段支离破碎的记忆。而晨曦依旧驻足于此，仿佛那时间已然完全凝固般如此肃穆，在红眸一辗流溢出微芒间，其身恍惚隐匿于圣树浓郁的隐蔽下，渐行渐远......
“雪凌雪凌！你想要红彤彤的大苹果吗？雪凌......”饶有童稚之感的柔美声线兀自回荡于森林的幽深中，此时竟若百灵鸟般婉转悠扬。只觉那娇小的女孩蹦蹦跳跳地穿行，不时摸索着树叶伴带出沙沙的响，双麻花小辫跃动地摇摆在身后，似乎有即将松散的趋势般如此蓬松柔软，那双翡翠色眸灵动地盯视着身边的人，于此时仿佛是在观察着对方般流溢出水润的光。而一颗红苹果稳当当地摆弄在她玲珑小巧的手中，与红润的面庞相映不禁凸显出她活泼朗润的性情。
“苹......果？”那声音却似机械地叙述般，于此仍不夹杂着任何多余的情感，仿佛与外界已然隔绝且阻拒一切俗世纷扰般，又若寒冰浸浴在汪洋大海上那不为人知的一角，平静而缓缓地低语。雪凌她那双暗红瞳孔在宽大帽檐下深深隐匿了去，拢乱披散着的深粉色长发忽而遮蔽了那瞳眸，犹有几缕淡淡地滑落肩头，却顿时间又被那喧嚷的风所吹拂而起，带来一丝一抹的微凉缭绕。
“嗯呐！雪凌喜欢艾薇拉的苹果吗？喜欢吗喜欢吗？”可恰时之间艾薇拉却很是着急地嘟起嘴，翡翠色眸依然直直盯视着雪凌，不免眨呀眨地仿若黑夜中耀眼的星。蓦然，那鲜红的苹果在手漫不经心的助力下向空中划过一个似是抛物线的弧度，竟又不带一丝角度偏差地重归回手，像是流星坠落时那一瞬间的灿烂火花，唯留绯红之色久存于瞳不曾消去。而似乎是因对方长时间的语塞无言，使艾薇拉愈为搪塞地捂着苹果小哼一声，那微带着愠怒语气的声伴着孩童的哭腔道出，无带任何遮掩地将自己的不服气完全表露，“哼，雪凌是不是不喜欢艾薇拉啊，连艾薇拉好心摘来的苹果都不要了......艾薇拉明明这么喜欢雪凌姐的啊，明明……”
“请给我。”可雪凌她那声线此时依旧是不带有任何情感的漠然沉静，顿时间似乎猛地警醒了那精灵族女孩的心神，使对方那眸中流溢的情于片刻中凝滞，却又转瞬被一股愕然所取代。那暗红瞳孔仿佛能时时刻刻窥视到心灵的任何一处情感，如此淡漠若无波澜涌起的死海般，而恰恰似有流光辗转渲染上了那瞳眸，映衬着那虹膜上的暗红色彩无比冰凉落寞。蓦然觉，她那手僵硬地向艾薇拉那处伸出，久久无言像是在等待着对方的回应，双眸阖起若静思。
“雪凌姐......”似是对方那话音突兀回响于耳畔而使艾薇拉心生恍惚，即将要哭出来般的表情骤然凝固在那面庞，眉宇间毫无遮掩地展露出尴尬的情愫。可在此时尴尬僵持的局面下，那情却悄然舒平重归于平常的一派从容，她翡翠色的眸竟若挣破黑暗束缚的漫天星烁，于此水灵灵地注视，仿佛藏匿了缥缈浩瀚的宇宙般恰恰是掠过一抹希望的芒。而她那双手也很是庄重地将苹果递上，伴着嘴角上扬起那灿烂柔美的弧，微笑着就像是因被轻易满足后而产生的那般幸福、甜蜜。
“谢谢！谢谢你接受我的苹果，雪凌！”艾薇拉的声顿时兴奋地道出，仿佛已然抛去了任何不快般，宛若百灵鸟清脆而柔美的歌喉，絮绕在森林的一片幽深中，不一会儿便消散了声的徜徉。与此同时她那手也愈加用力地紧握住雪凌的一手，稍刻便引着雪凌向远方普洛丹斯婆婆所处的位置行去，跳动的双麻花辫似有即将松开的趋势般垂挂下来，在那抹真挚的笑容中，晕染上了淡淡的温柔的光影。
“艾薇拉最喜欢，最喜欢能接受我苹果的人了，因为......因为——苹果是见证艾薇拉和雪凌友情的象征啊！”那精灵族女孩此时竟如此真诚地嚷嚷道，双眸顿刻与雪凌那暗红瞳孔相迎久视，流溢出阳光固有的灿金色彩的幽绿中，朦朦胧胧地仿佛衬出了那抹笑。而法帽黑色的帽檐却在不经意间抬起，暗红瞳眸间仿佛染上了层氤氲的水雾，于睫毛印下的阴翳中逐而迷蒙缥缈，终化作了无尽的寒与漠。
枝叶扶苏，于微寒的风下发出了窸窣的沙沙余音，却不免使那心神陷入了一刻的恍惚。那少女坚毅的步伐悄然伫足于森中小径，却又彳亍徘徊在那无比的静谧，仿若是那失去了一寸灵魂般的落寞悲凉，挟带于她丝缕墨绿色发间，竟愈坚韧并且格外的有力。可阿丽西雅稍刻却猛然举起那把沉重的巨剑，那随身携带的纯白手帕缓缓擦拭在冰冷的剑刃上，竟如此细腻若长期摆弄织线的手艺人。但或许是因当时的伤还未痊愈而裹上一层层纱布的右手，忽而颤抖深触上了那巨剑的尖锐处，顿时撕裂了旧伤使其与血液的殷红相混相融，染红手帕的纯白竟仿若玫瑰竭尽生命的绽放，恰恰于暗绿的双眸间扩散漂悠出一股亢长的猩红，颤栗时分中骤缩为仁。
一声冷哼轻描淡写般地道，阿丽西雅随刻便一屁股坐在林道中，一手竟只是慢悠悠地将巨剑上的血液擦拭干净后，方才愈不在意地将手帕紧扎于伤口。任凭微寒在伤处余留下丝丝酥麻，那暗绿的瞳孔中流露出许是坚毅的神色，无比凝重中仿佛是在遥望着天际初露的光，久久肃穆竟若一具由阳光凝聚铸成的雕像。那高扎的马尾辫伴着空气的尘埃悠扬地飘拂摆动，挟带着天边泛青泛白的模糊色彩，终是隐拢于那潜移默化渗透出的异态的苍凉间，抹去了她眸中的无比悲恸与仇怨。
“真的好吗？还是，放不下心啊......雪凌，还有那个死......晨曦。”可阿丽西雅的话音此时却独显出沉稳的气质，高挑的身形就像是在一夜之间猛然窜高上去般，方才还有些异样的僵直感，可随刻便在那毫不经意的举措中，蓦然现出仿如与灵魂交汇的刹那安稳。那暗绿瞳孔顿时流溢出冷傲的芒，于深林郁郁葱葱的荫蔽下，竟又辗转出若孤狼般的桀骜不驯、热烈与高傲，而却在瞬时间，她一手便再次扛起那巨剑，即便右手依旧是淌下潺潺殷红，那血顺着指节的缝隙连绵不绝地滴落在土地上，晕染上了夺目的鲜红，渐渐地扩散渗入土壤，化为了一寸虚无的养料。
“要赶到她们之前回到魔界才行啊。不然，可麻烦了。”饶有严峻态度的声愈加重了语气道，暗绿瞳孔猛然一颤竟渗透出阵阵心悸，丝缕迷惘的情仿佛是在因将来的不确定而悄然展露，流溢在瞳眸间逐渐融为混沌中的一点痕。而阿丽西雅稍刻不由自主地一跺起脚，踏足疾走直至她只身藏匿于树木的厚厚虚掩中时，却有些犹豫地踌躇，那长久未存笑容的嘴角恰恰划过一抹苦涩的轻弧，竟彷如在感叹着命运的多舛复杂般，转瞬便抿成了一条格外凌厉的线，终是隐迹于沙沙疏叶的阴翳。
“吾祈祷，我们崇敬的智慧神灵。请您倾听您的子民的话语，为吾族赐福，保佑吾族永远安康幸福，使精灵的血脉能生生不息地延续。万物皆由智慧，您带的是我们精灵族企盼的福音，是您铸成了吾族最真诚纯净的灵魂！吾族的高山与永远不息的海，是您的赐福......晨曦，您的子民。”那话音中挟带着无比的崇敬与虔诚，彻彻回响于圣树岑寂的树荫之下，竟宛若天籁般久久徜徉踌躇。终唯得那名为晨曦的少女无力地摇头叹息，如此艳红的瞳孔中流露出深深悲凉，可又或是希望的情若初生的阳般辗溢于瞳，使那瞳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荒芜与苦涩。
“希望她们，也能平安渡过这场难关。”晨曦那声此时却凸露出了意外的沙哑感，颇长而几乎遮挡住双眼的发缕，蓦然倾斜隐掩了那瞳间迅速掠过的流光。语罢，她以祷告姿势紧握的手仿佛愈压深了几分，红眸缓缓阖起竟似乍现出曾时友人的身影，可那印象于瞳却骤忽模糊拢为一团的混沌，层叠地虚化朦胧罢，使她那心不由絮乱若麻。而在良久的寂寂无声中，晨曦那话音于一瞬停顿，继而刻意压低声地语，“还安好吗？雪凌......西雅，我会赶到的，等着我。”
或许是突如的鸟鸣惊动了那女孩的心神，长久未有感情流露的暗红瞳孔间，竟悄然掠过一抹异样的情。若火炬深沉的哀叹与怅惘，又彷如缠绵不绝的霏霏细雨，可却终是掩藏在她那法帽深深的帽檐之下，隐隐仿佛是将世间万物的荒凉与罪皆拢于间。唯余那独有的孤寂依然如故如初，在帽檐自然的耷拉下逐而消散，又愈渐聚拢沦为一派氤氲。
可那瞳的漠然凄凉，又恍惚敛起，终只得暗红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