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杂的军粮城街头,张十三彷徨无辜的抱着行囊,不知所措的拉着至元老道,与接踵而至的人群擦身而过。
上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便要自食其力。生活给予他的落差,让他怀念起了金大腿。
张十三爱惜的抚摸着大腿留给他的银两,倒是莫名生出一分骨气:“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至元老道倒是很无所谓,高床软枕、珍馐美味对于他来说,哪怕再喜欢,也只是身外之物。
只笑眯眯的看着张十三:“嘻嘻,到头来还是只有为师陪着你吧!你要切记,荣华富贵,只是黄粱一梦;珍馐美味,无非一泡屎而已。”
“我说师父,我没听错吧?你管那些叫做荣华富贵?嗟来之食而已,我才不稀罕。”
张十三的这分骨气生得莫名其妙,刚刚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此时已经完全跟没事人一般。
倒是让至元老道有些看不懂了,无奈的摇摇头,跟上张十三的脚步,去往三会海口的码头。
码头在军粮城的东岸,二人不多时便走到了。
当张十三看到码头时,忍不住赞叹这承载了古代大唐海上丝绸之路的伟大创举。
黄河入海口的波澜壮阔,码头工人的井然有序,各色外国人种在码头游荡。
任一个后世的炎黄子孙亲眼看到这一切,都不得不惊叹一声,好一个万国来朝的大唐盛世。
当张十三惊叹完,找码头船工询问过后,才傻了眼。
原来定期去往阌乡县码头的回溯货船刚刚驶离港口。
要去阌乡县,只能等下一艘货船回来,才能去与船主谈价。
若是想要直接包船去,也并非不可,但那价格不是张十三能够承受得了。
别无他法之下,张十三和老道只能先寻一个住所住下来,等待船只回来。
二人无所事事,漫无目的的在码头闲逛。
先前一直困在行馆没能外出,对这一带并不熟悉。想着先熟悉一下环境,再去寻找住处也不迟,反正客栈遍地都是,也不会长腿跑掉。
却发现码头处竟然有贩卖昆仑奴与新罗婢的贩子。
张十三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新时代年轻人,自然这辈子都没亲眼见过贩卖奴隶的勾当。
好奇心的驱使下,利用身材优势,穿过层叠拥挤的人群,钻到了贩卖昆仑奴的奴隶贩子跟前。
“啧啧啧,真黑呀!”张十三看着台上展示的昆仑奴,啧啧惊呼。
他最近身量见长,身上早就脱了那身粗布麻衣,换上行馆给准备的丝帛衣衫。
那奴隶贩子乍眼看来,还以为是哪家的小郎君抛下家中仆人,闲逛至此,这种不谙世事的小郎君可是最好哄骗。
遂点头哈腰的向他介绍:“小郎君不知,这藩国与咱们风土不同,是以黑为美的。您看看这些昆仑奴,个顶个的健硕,做起事来一个顶俩儿,您要不要来一个?”
“还有这些新罗婢,小郎君也可捎上一两个。您虽年龄还小,不知这个中滋味,往后年岁大了,尝上一番,那可是妙不可言。”
那奴隶贩子估摸着是平素浑话说惯了,此时当着张十三,开了话匣子之后,竟说着说着开始口不择言。
张十三也大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随着奴隶贩子的介绍看去。
那些昆仑奴大都头发微卷,身材壮硕,健似蛮牛。赤果着上身,只在腰胯处围一块兜布,遮掩住马赛克的部位。
“啧啧啧,果真健硕。”
“那是,您再看看这些,滋味不同凡响哦!”
奴隶贩子兴冲冲的指向一旁的新罗婢,张十三定睛一瞧。
“噗~~”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渐悟:“这也叫美?”
那一排新罗婢典型的棒子原生长相,大都平胸瘪臀,粗眉塌鼻,竟还有一个龅牙龋齿,这是让人领只兔子回家啃萝卜吗?
“不看了不看了,太倒胃口。”张十三连连摆手,适才倒尽胃口,只叹自己无福消受。
“别呀!您再看看,这后面自是还有高级货色。领回去教授一番,家事暖床,无所不能啊!”奴隶贩子不想放跑生意,连连跟在后面使劲推销。
“您放过我吧!我就一穷小子,真是无福消受,买不起。”张十三冲着奴隶贩子连声讨饶,让他别再缠着自己。
那奴隶贩子跟了半天,也算瞧出来了,这看起来华衣美服的小孩,竟完全不懂得享受,可能真是个空架子。
遂啐了一口,恨恨转头:“呸,倒是早说呀!耽误你大爷半天功夫。”
张十三苦笑,我倒想说,你也要给机会呀!
甩开缠人的奴隶贩子之后,张十三优哉游哉的在这一圈码头集市闲逛。
逛完一圈并没发现什么让他觉得新奇的物件,想到至元老道还在这边等他,便又慢慢转回贩卖奴隶的档口。
还没走到,便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被那奴隶贩子从档后推搡出来,接着将一个带着冰渣的木盆当头砸了过来。
少年迫于惯性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装什么死,赶紧去打水,把这后面擦洗干净。”奴隶贩子恶狠狠的使唤少年。
少年低头不语,咬着下唇,死死的捏紧拳头,脏污的指缝下有鲜血溢出。
“啪!”奴隶主扬起手中的皮鞭,往地面一抖:“不想挨打就赶紧起来干活。”
少年置若罔闻的侧头看向张十三的方位。
张十三回来的时候,人群已经有些散了,身边只零散几个路人。
少年看过来的时候,眼睛正正与他对视上。
张十三只觉得自己看进了一汪黑色的潭水,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少年该有的灵动,取而代之的是不该在这个年龄眼中出现的深沉。
他无奈的摇摇头,世道如此,怎奈何?
在他准备绕路走开的时候,地上的少年却突然暴起了。
那少年双手拍地,借助惯性猛然跳起,冲向张十三的方向。
没跑几步,却肩背猛地一阵抽搐,一个踉跄,正趴跪到张十三的面前。
在少年逃跑之时,奴隶主的鞭子也抽了过来。
张十三看着眼前的少年,莫名一阵冲动涌上心头,上前一步,挡在少年身前。
计算好角度,伸手想抓住袭来的鞭子,却正让鞭尾扫在了脸上,留下一丝浸着血珠的鞭痕。
奴隶贩子见打错了人,也不道歉,只暗道晦气,伸手要去擒那少年。
张十三一把抓住奴隶贩子的手腕:“急什么,他既然跪了我,便是我的人了,你开个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