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都不是善茬

擦肩而过的生物多了,凯撒也不敢问出声,只愣愣地缩在口袋里不动弹。

纪淮在一处狭小的门店前停下。

店铺支棱起大红色布帆,在一众矮屋里十分招摇,更招摇的是从街上一直延伸进屋里的木盒,木盒密密麻麻,摆在桌上,每个都掀开,露出里头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石头。

有些白润,有些碧翠,但在上头红布的掩映下,基本呈现通红的色彩,叫人分不清本来样貌,自然也不知道石头是好是坏。

这是商家背地里的小心思,优质的石头掺杂在劣质里,你眼光不好分辨不出,交完钱出了店,可概不负责。

纪淮侧身经过桌与桌之间的窄道,进入这家店。

店主是个瘦弱的青年人,也不知是什么生物,身上总是渗出水,滴滴答答流入地缝中,惯爱觑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藏在桌椅间打量来访的顾客。

“你自便。”它离得远远的,状似不关心顾客做什么。

纪淮沉着一双眼,从满目的木盒里一个一个看。

这家店有个无赖规矩,凡是碰到哪块石头,就算你不想要,也得买下。

目光正从一大块尖利的石头上滑过,身后冷不丁传来细微又泛着凉意的声音。

嘀嗒——

左胳膊处伸出一颗黑脑袋,它转动脖子,将细长的眼转过来,含糊着说:“是想要这个?”

它手指掠过那块尖利的石头。

纪淮没理快贴上他肩膀的生物,继续看其他的。

“还是这个?”

“或者……这个?”

凡是纪淮看过的石头,下一秒总能被店主人捕捉到,然后不厌其烦地问他要不要。

纪淮不动如山,只当它是空气。

见顾客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英俊的脸庞透着从容沉稳,店家的脸唰得挂下来,语气变差,声音尖细,“你到底想要哪个?”

“这个。”

纪淮把手伸进长盒,莹白通透的玉石被握住,因为大红色布帘,这块石头蒙上一层淡红色纱,像是朦胧地发着光。

盯着眼前气定神闲的人,店家面皮跳了跳,艰难地把目光从那块石头上移开,问:“还需要别的吗?”

“不用。”

“真的?这个、这个……都挺不错的,你不再来些?”店家期待地问。

“不用。”

纪淮摩挲手中玉石,一副不再变卦的模样。

店家沉下脸,冷冰冰地说:“三十刀纸,给完钱就滚吧,穷酸样。”

纪淮不以为意,交易完就走,将店家阴恻恻的话抛在身后。

“平民来什么交易区,就是活太少,管不住腿……”

凯撒气得险些暴走,纪淮一手摁住口袋,安抚它,一手将玉石归置好,敛下黑沉的眼眸,默不作声地离开B区。

……

回到家,凯撒气也散的差不多,它蹦上桌台,将斜布包扯下,包口倒转,用力倾倒里头的东西。

“咱得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用不上的,或者再补点的……”

哗啦啦——

袋口如同泻闸的洪水,一股脑喷涌出来,凯撒始料未及,被迎面的大砖块打个正着,骨碌碌就往边上滚,纪淮大跨步上前接住它。

“你就不能等我来倒?”纪淮无奈地说。

“谁、谁知道东西辣么多……我就说为毛总觉得重重的……”

桌上小山似的物品像在挑衅它,顶上还朝它的方向不断掉落小物件,凯撒盯准罪魁祸首——那个砸它的大砖块——让纪淮把它拖出来,踹上一脚。

“什么东西……”

盒子掀开,一滩白色稠状物冲入眼底,赫然是不久前易先生给的那份赠品。

凯撒啪地将盖子合上,随手扔一边,“我就知道没好事!这哪是赠品,整一废品!还是会伤人的废品!下次见着那只猫了,我一定要好好跟它理论……”

它气呼呼地钻入东西堆,还瞪了纪淮一眼,“你可别为那只猫说好话。”

纪淮:“……赶紧收拾。”

一人一鼠分头将物品挑拣出,所有药物是必须带上的,因而最先把它们放进布包,接着是光石等日常用品,还有从S区带出来的食物包……

沙漏窸窸窣窣流淌细沙,等底座的时刻又添一个数字时,凯撒长舒口气,“大功告成!”

桌上剩下的东西杂乱无章,纪淮拉开柜门,把它们都塞进去,放进最底层。

屋内重新变得整洁干净,凯撒掂掂布包重量,催促道:“咱们赶紧出发,如果洞口在D区老位置,那从洞道走应该会很快到达寅宫,没数能正巧赶上盛宴呢!”

纪淮将它放入口袋,另一边的兜里是那块洁白纯净的玉,触手温凉。

“走吧。”他说。

……

城池盛宴横跨时日长,最繁华最热闹的宴席当属内城,许多外城的贵族为了感受这一盛大的狂欢,会选择在头两日走阶梯和乘电梯的方式到达内城。

除此之外,如果不想挤这份热闹,或者另有其他原因……总之不去内城的,也可以自行娱乐。

比如F区性质特殊,它的贵族,将会在区内进行狂欢;比如B区里懒得凑热闹的一些店家,依旧守着门店搞点小生意;比如被放逐,永远不能进内城的A区住户,大门一栓,最好谁也别打扰谁……

盛宴无处不在,这是城池之主给予的特别包容。

但去内城的还是大多数,经由守卫的巡卫兵挨个核实身份,才能被准许进入内城通道。

往日趾高气昂的贵族们,个个乖觉得很,在山脚下排成长队,亦步亦趋接受审查。

越靠近大山,纪淮遇到的贵族越多,它们都是去赶赴盛宴的,他在小道里小心行走,时不时望向山腰位置。

喧哗声也近了,他们离山脚的队伍并不远。

纪淮再次抬头,就找到了那处熟悉的洞口。

洞口依旧浓黑,吞噬所有光亮,而洞外边,却反常的白亮,凯撒把脑袋伸出来,紧张地抓紧衣料,一个呼吸间,纪淮就沿着洞壁,进入黑暗。

“想、想当初……我和小寻寻就是这么走啊走,碰上大蜘蛛的……”

被黑暗蒙上眼睛,凯撒的胆气又歇了大半,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晃过似曾相识的片段,并且自带重复播放功能,叫它越来越心儿颤。

身后依旧没声音,要不是温热的体温一直传递着,它险些以为在洞道里的就它一个了。

“纪、纪淮,你咋不说话呢!”凯撒颇为埋怨,“这么黑,你好歹出声有点人气儿啊!”

纪淮脚步微顿,“我该说什么?”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吗?凯撒撇嘴,“小寻寻可是会同我聊天的呢!”

纪淮低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是吗?”

“嗯,聊天能壮胆,她还让我唱歌缓解我的害怕,你咋都不会呢!”

它说着说着,上头还打断它。

“嘘,先别出声。”

凯撒郁闷:“……不给聊天就算了,还不让我聊,独断、专横……”

纪淮摸黑隔着布料戳了它一下,压低声音说:“别闹,有人来了。”

凯撒睁大眼睛,瞬间噤声。

动静似乎是从前方传来,但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声音的穿透力并非一成不变,而是由轻到重,再由重到轻。

“平日里巡逻就算了,为什么盛宴里都要巡逻?”

“有啥办法?摊上这么个能折腾还轴的主子,它管你什么时候能干活、不能干活呢。主子现在是一门心思抓贼,闯妄宫的贼没抓到,肯定不会罢休!”

“……要我说,第一次没抓住,后面别想抓住,哪有贼这么蠢,三番两次来我们眼皮子底下晃?”

正在晃的凯撒无语望山洞。

“唉,认命吧,隔壁宫的老伙计约我赴盛宴我都拒绝了,咱们惨实锤了。”

“天杀的,老子想参加宴席啊……”

“要么就是悄咪咪溜出去,玩一玩再悄悄回来,只要不被主子发现,应该没问题……”

“真的?”

“嗯,别的侍卫老早在规划了,我也是听了嘴……”

“那感情好……”

两只侍卫渐行渐远,凯撒觉得自己对梵蒂莎的执着又有了新的认知。

“什么叫锲而不舍、永不放弃,这就是啊!”

纪淮原地多等待了会儿,才继续站起来走,“看来梵蒂莎没死心,表面上在内城撤兵了,私底下又派侍卫在山腹里巡逻。”

他语气冷淡地分析:“撇开这位妄宫之主的种种不好,它的行为确实给我们制造不少麻烦。”

都说梵蒂莎脾气暴、缺心眼,被城中贵族所吐槽,但作为一宫之主,它可不是一个能小觑的生物。

“还是小心些。”

“你说得对。”凯撒缩回口袋,“要真是在眼皮子底下被抓住了,我会郁闷死……”

它说完这句话,彻底没声了。

纪淮放轻脚步,来到岔路口,这里就是那两个侍卫说话声音最大的地方,估计他走的这条通道不在它们的巡逻范围内,所以方才猎犬没有拐进来。

如果真拐进来,他和凯撒当即就会暴露,别谈之后了。

走到这,光石开始有些用处,柔和的白光照得洞壁简陋清冷。

纪淮将光打在猎犬离开时的洞道上,估计了下方位,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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