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世上另一个我

“这…这能去哪儿呢?”凯撒小声说。

纪淮没出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脸阴沉得要滴水,他将巷子里里外外的屋门都推过一遍,发出咯吱咯吱不小的动静。

凯撒毛毛地看着周围,觉得那些看不清的地方都似空洞的黑窟窿,密密麻麻地盯着他们,它扯扯纪淮的衣领。

“纪淮,轻点吧,万一引来什么东西就不好了……”说到后半句,它自己就被自己吓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纪淮不为所动,“最好引来。”

他拾起墙角一根木棍,“现在阿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如果能引来,至少她会少一分危险。”

……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凯撒欲哭无泪,又害怕又担心的,只好念念咒让自己的小心脏踏实点。

“南无阿弥陀佛…诸天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们几个都好好的,不、不会碰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纪淮:……“你真该少看些话本子了。”

察觉到凯撒的害怕,纪淮把它往衣领里拢拢,不再推门。

凯撒和他在一块儿都这样,那卫寻呢,她独自一人,又该有多害怕?

纪淮望向那些叠成高楼的房子,不知有多少层,从底下往上看,就像黝黑寂静的山岭,他在山底,头顶是被挤压出的一线天。

这座坊市太过庞大,要藏一个人轻而易举。而找一个人,也如大海捞针。

“纪淮,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凯撒缩着身体,周围安静下来,它连话都不敢大声说,轻细的一句。

纪淮拧眉,没放下木棍,“边走边找吧,一定能找到的。”

“你说……如果小寻寻是不小心和我们走散了,她会不会也想去最高处找我们?”凯撒猜测道:“毕竟这儿这么大,连个标志物都没有,肯定是城楼那边最显眼嘛……没数小寻寻也会在哪等我们呢?”

相处久了,凯撒自觉和卫寻的默契还是有的,如果卫寻仅仅是走散,那也去城楼的可能性很大;但若卫寻不是走散……

就……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了。

凯撒缩缩脖子,把后面的丧气话吞回肚子里。

纪淮想了想,其实凯撒说得对。他找到方才那条更窄的小路,路尽头有木楼梯,“那就先往中央走。”

巷子里的木楼梯是通往二楼店铺的,不过粗略一看,像这种楼梯还不少,能在凌乱排列的房屋中隐约露出边角——应该是作为连接上下几层的通道。

纪淮没有刻意放低脚步声,顺着楼梯走到二楼。

这家的房子极大,比周围的大两倍不止,但依旧破落不堪,木门缺了个铰链,只在楼梯口斜敞着。

纪淮迈进屋,凯撒掏出光石,柔和的光芒一下子驱散黑暗,照亮大堂,光亮处还有细灰尘在半空飘啊飘的,凯撒却小小地倒吸一口气。

不为其它,只因这间屋里,到处都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爪痕。墙上、天花板、地面……痕迹深刻清晰,杂乱无章地分布在这间屋子里。

除此之外,家具都碎裂一地,没有一个完好的样子。

“天……这是经历过什么?”凯撒喃喃。

纪淮移开脚尖,鞋子碰到一根折断的凳子腿,他蹲下来,拂开那截木桩。

光石的亮光投落聚集,地面上的爪痕显得更加可怖,凯撒估计,这一爪要是落它身上,绝对戳个正穿,一命呜呼!

纪淮伸手抿了抿痕槽,摊开指尖时,一抹褐色的血迹被他抹开,“是新鲜的……”,他低声说。

墙上虽然密布爪痕,但也有不少锋利的痕迹,细长却浅浅一道,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纪淮沿着墙壁慢慢看过去,直到再也没发现别的东西。

凯撒才从纪淮那句“新鲜的”回神,搓搓自己僵硬的毛发,“我、我们快出去吧……这里没啥好看的,找、找小寻寻要紧!”

“嗯。”纪淮直起身。

这里的痕迹虽然新鲜,但也有一定时间。倒不必担心卫寻是否在这里出过事——这层离下面的窄巷很近,如果有什么动静,没道理他们听不见,应该是他们来之前就存在了。

不过这些爪痕却让人上心。

浦诸以机关闻名,这些难道是触发机关后留下的痕迹吗?

纪淮重新出去,二楼有个平台,正对旁边房的栏杆,那边的房屋也搭建着楼梯,但通向的地方更高。

两个房屋紧紧挨着,但是栏杆与栏杆间有段三四十厘米的距离——这对纪淮来说不算什么,他轻松地跃到对面,顺着楼梯继续往上走。

……

卫寻只叫了一声,就没再叫。她盯着那扇窗户,紧张忐忑却又有一丝期待地往那间屋子挪动。

其实潜意识里告诉她,如果屋里真有纪淮和凯撒,他们早就回应她了,哪里会没声响?但卫寻还是提着心,推开了门。

屋里昏昏沉沉,什么都看不清。

她终于摸出手电,咔哒一声拧开。

这间屋子的主人大概喜欢收集罐头,对面的墙上凿出蜂窝似的隔洞,每个里头都摆着纹样不同的陶罐,手电光粗粗扫过,密密麻麻地令人头皮发麻。

卫寻不再多看。

屋内的门和窗都是虚掩着,包括她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扇窗户。卫寻走过去,发现其中一个支撑窗户的叉竿没有撇在凹槽里,导致窗户一直都是半掩的状态——可能是她跑上楼梯太急,带起的风把窗户吹开了……

卫寻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怔怔地发了会儿呆。

既然进屋了,她索性把这里都检查一遍。

这套房屋的小房间还挺多,除了跟外间有连着一左一右两扇门,门里进去还有几个隔间。

卫寻推开另一边的门,里面的家具摆放整齐,靠墙还有立柜,不过上了锁,床边的窗户被卸掉了,只剩空空一个框,收揽着外头破旧的房子们。

正对那空窗,还有一个木门关着,门把手没落灰,也好使,卫寻不发出声音地打开门。

门后的景象倒叫她愣了下。

——她又回到了楼梯上。从另一个方向。

不知道这是怎么设计的,房子套房子,她竟然走了个锐角,又出来了。此刻那进去的门就在她左近,两者不过几步远。

出来就出来吧。

她待会儿往另一边的楼梯走就行,先把身后的门给关了,免得她又弄混。

卫寻转过身,去拉门把手。抬头就是正对面的窗框,空空荡荡的,令她无端地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门合拢,窗户一点点消失不见,卫寻转回门把手,她摇摇头,把古怪的情绪压下去。

再次站回楼梯上,卫寻舒了口气。

身后的东西应该被她甩掉了吧,她探头往下面望,没在空荡的楼梯上看见什么,反而是来自高空的眩晕让她收回视线。

她现在应该在八层楼高的地方,两边的房屋虽然靠得极近,但摇摇欲坠,像是很快要散架的样子。幸好这里没风,卫寻抓着楼梯扶手,觉得自己还能承受。

不过她不太清楚自己走到什么方位了,越往上,楼梯也不是单条的,有许多分叉,连通不同的房屋。有两层她跑得急,还特地拐了好多弯……

卫寻继续攀楼梯。

东南方向那一片的房子顶都比后排的低,离她也就再四、五层的距离。她先去那,站上屋顶,看看中央的城楼离自己大概还有多少距离吧——楼层低,周围都被房子包围;如果去那,多少能看清些东西。卫寻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期间,卫寻吃了颗巧克力,坐在楼梯上休息过几分钟。

本来以为四五层不远,没想到楼梯并非直达,反而绕来绕去。她在一片寂静的坊市里穿梭,等终于到达目的地时,觉得应该过去了很久。

这侧的楼梯止步于几个联排的阁楼,卫寻侧着身体从两边快要重叠的屋墙间挤过,伸手去推一面的木门。

走进屋里,空间不再狭窄,终于让她松了口气。

这种阁楼样的房屋一般会有两层,只要找到里面的□□,打开天窗,就能登顶,她也就可以分辨下自己和城墙之间的距离了。

这是卫寻原本的设想。

但进屋后,才发现这阁楼小的可怜,四四方方的,除了对面有扇半开的窗户,其余什么都没有。

卫寻皱眉,准备去隔壁屋看看。

就在她正要转身出去时,一缕风从后颈皮处拂过。带着刺凉的寒意。

窗户又几不可闻地开了一半。

卫寻盯着那边,无声又缓慢地移动过去。

破旧的窗帘轻轻扬起糊住大半窗台,卫寻抖着指尖把它拨开,露出外面空旷的景象——

高楼危耸,从上往下看,能更直观地看见呈辐射状的道路和相隔不远的小门。一切都是那么的眼熟,让卫寻恍然惊觉自己竟然走到了坊市的外围,远处缩小的门不就是他们进来的那个吗?

卫寻眉头紧蹙,目光缓慢移动。

路不是好路,就算隔这么远,也能看见坑坑洼洼,碎石遍布。一条路的中央,似乎还有什么小黑点在慢慢往坊市移动。

陌生的……熟悉的……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一个黑点的肩头有什么细微地动静。

卫寻死盯着那两个陌生又熟悉的黑点,一瞬间浑身血液都像被烫过一遍,炸得她汗毛竖起。

那两个黑点,分明是她和纪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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