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昭蘅也不管自己这会儿有多狼狈,努力地扯出嘴角,似乎有几分惊喜:“您来了?”

李文简低头看昭蘅,她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温顺模样,说话时温声细语,脸上挂着淡笑,似乎方才这一场天降之灾不是落在她身上的一样。

李文简盯着昭蘅半晌,眸光暗了又亮,眼神中的担忧逐渐如春水微澜。

李文简现在也狼狈得很,听到她的寝殿着了天火,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匆匆赶来,看到她能跑能跳,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就松了下来。他握着昭蘅的手腕,转身道:“走吧。”

昭蘅急忙拉住他。

李文简回头,看到她一只手扶着他的小臂,身子软软往下滑落,声音微颤说:“疼。”

李文简低眸去看,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鞋。

屋檐上的灯笼摇摇晃晃,吹得灯影歪斜,天上雷雨交加,现场到处都是人走来走去。

李文简弯身把她弯腰抱起,突然的腾空让她的心陡然跳了起来,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

“主子……”莲舟快步走来,看到昭蘅在李文简臂弯里,惊骇得眼睛都瞪圆了。

李文简声音沙哑,道:“给你主子撑伞。”

莲舟忙撑开手里的伞,举过他们俩的头顶,跟随李文简走入雨幕中。

李文简抱着昭蘅走了没多久,宫里的羽林卫就赶来救火了,看到李文简衣衫不整,怀里抱着个人,心凉了大半。

他熟若无睹,径直往承明殿去。

李文简把昭蘅抱回寝殿,放在椅子上坐下。她浑身脏污,滴滴答答正在滴水。李文简在她面前蹲下,鬓边擦过她的胸口,在她怦怦的心跳声中,去掀她堆叠的裙摆。

昭蘅金抿着唇,殿下的手何等金贵,她怎敢让他看自己的脚伤,脚趾微微蜷起,交叠着往椅子后面缩了下。

李文简轻轻握住她的脚腕,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璞玉般的肌肤上,她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下。

“你是想让牧归还是飞羽来给你看伤?”他轻声问。

昭蘅垂眸将李文简望着,手不自觉地捏紧雪白的裙摆。

他们来好像都不合适,她想说等太医,可外面雷雨交加,太医过来恐怕也要些时间,只好慢慢松开蜷紧的脚趾,任那一双雪足滑入李文简手里。

李文简半跪在她面前,他的手握住昭蘅的脚踝,放入掌中,另一只手捏着轻柔的白纱裙慢慢卷上去,露出一双雪白纤柔的小腿。

他看着她羊脂白玉般的脚背愣了下,她的脚背上竟然也有一颗红痣,他的掌心贴在脚背上时,他掌心的痣和她脚背的痣交叠在一起,似乎就跟着火了般,顿时灼热滚烫。

李文简呼吸一紧,移开目光。

掌灯近来,才发现她的脚底被瓦片划出了几道口子,正滴答滴答地滴血,落在他湿漉漉的裤腿上,很快氤开一大片。

长秋殿的火已经扑灭了,飞羽小跑着过来禀报,跑到殿前正要进去,忽然看到殿内的场景。

高贵如谪仙的太子殿下浑身湿透,如同狼狈的落汤鸡跪在昭训面前正捧着她的脚。

殿下给她捧脚!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惊讶得嘴巴里可以塞下个鸡蛋,忙臊红了脸转身跑开,事情也不禀报了。

淡淡的血腥味儿在寝殿内散开。

伤口都没有多深,李文简舒了口气,望向她的脸,看到她牙齿轻轻咬着嘴唇,脸色酡红。

他的胸口涌起一阵莫名燥热。

松开她小巧纤细的雪足,温暖细腻的触感从掌中滑脱,他的心也跟着坠了下。

“伤口不是很深,先去沐浴,洗干净了再上药。”

她身上实在太脏了,又是雨水,又是血水,又是尘泥。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长到这把年纪,他还没这么狼狈过。

昭蘅轻轻抬眼瞥了李文简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她抿着唇,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李文简回头,见她眉眼低垂,心又跳动如同鼓擂。

见鬼,他起身走出寝殿,对守在门口的莲舟说:“去服侍你主子沐浴。”

莲舟福了福身,目送李文简离开后,立刻快步朝屋里走去:“主子,您伤到哪里了?”

昭蘅温柔一笑,道:“脚底被瓦砾划了几道口子,没什么大事。”

莲舟打量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忽然问:“主子,您是不是发热了?”

说着,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又好像没有很热。

“没有……”昭蘅眼神乱了下,双手捧着脸颊,发现刚才手掌一直捏着裙摆,掌心烫得厉害,贴在脸上,就跟要烧起来了一样。

莲舟讶然:“那你脸怎么这么红?”

“可能被吓到了,我先去沐浴。”昭蘅慌张地别开头,作势要起身,莲舟赶忙去扶,带她到浴间沐浴。

李文简转过弯,才看到飞羽站在廊下。

“殿、殿下,您出来了。”飞羽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曾经高洁无双的太子殿下竟然会给人捧脚。谪仙走下神坛,也入了万丈软红。

雨水打湿衣裳,冰凉地贴在身上,他却不觉凉意,热浪在血管里翻滚,十分不安分。

“备水,沐浴。”一开口,竟然连声音都有了几分嘶哑。

方才那一幕烙铁一样刻在了飞羽脑子里,厚底云锦靴里的十个脚趾头齐齐用力,努力地抠紧了鞋底板。听到他这声吩咐,如蒙大赦般朗声说了句“是”,转身就要跑。

却听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不用了。”

不用备热水。

烈火如灼。

飞羽诧异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他转身去了偏殿的浴间。

没多久,屋里响起哗然水声。

莲舟服侍昭蘅沐了浴,这次林嬷嬷专门给她收了她的日用之物一并送过来,总算是不用再穿李文简的旧衣。

洗完后,昭蘅斜靠在贵妃榻上,脚还在滴血,只好从层层叠叠的裙裾边伸出去,半垂在榻外。

在宫灯的暖光里,一边晾干头发,一边等李文简……送药来。

冲完凉水回来的李文简,望着暖光中的这一幕,听着她和莲舟的絮语,不觉地停下了脚步。

那几桶凉水,好像白冲了。

莲舟帮她擦干长发后,取了梳子,替她慢慢梳理了起来。一转头看到门外的李文简,唤了声“殿下”。

李文简这才迈步走了进去,莲舟放下梳子,转身出去,走的时候还顺手关上了门。

他望向榻上的昭蘅,水红色的寝衣有些宽大,套在她身上,衬出闲散慵懒的姿态。一只脚从裙底伸出,白若冬雪,血淌成一线,红得刺目。

李文简的视线从她露出的那只脚慢慢上衣,最后落在昭蘅的脸上。

四目相对,她有几分不自在,迅速移开目光,纤指又不自觉地捏紧了宽松的裙边。

他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昭蘅身边,又跪了下去,掀起她的裙子。宽大的裙摆推到她的膝盖上,两条细白的小腿交叠放在贵妃榻上。

伤口主要在右脚,小腿肚也被瓦砾划出几道小口,破了皮,没有流血。

李文简慢慢地从托盘里找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抬头看着她说:“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儿。”

昭蘅直起身来,双手搭在膝上,紧紧地攥着裙子,过分用力使得指节发白。

“嗯。”

李文简滚烫的手掌握着她的脚踝,拿着药粉刚倒到她的伤口上,她就痛得发出一声低吟,小腿肚也止不住颤栗。她下意识咬着唇,口腔里涌起一点淡淡的血腥气。

李文简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额上沁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拧了拧眉头,洒药的而动作稍顿,再拿了纱布一层一层给她裹脚。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虽会受些罪,但没有大碍。

刚给她包扎完伤口,牧归进来禀报说:“皇后娘娘宫里的邱嬷嬷、梅妃娘娘、安嫔娘娘听说长秋殿着了天火,都过来了。”

昭蘅抬手去拿搭在榻边的外袍,手刚碰触到衣料,李文简按住了她的手。

昭蘅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轻声说:“长辈们过来了,我出去看看。”

“你先歇息。”李文简把药瓶又塞上,放到托盘里,对昭蘅说:“我出去。”

“可是……”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李文简就突然弯身将她抱起。

李文简抱着她径直走向床榻,把她放在床上,把她的裙摆理顺了才说:“没什么可是,你先睡。外头有我。”

他站在榻前,离昭蘅很近,身影将好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都拢了进去。温和又郑重的声音,让昭蘅安心地闭上了嘴。

安顿好昭蘅,李文简转身走去寝殿的门。

昭蘅在床上等了李文简一会儿,后来困意渐渐袭来,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太困了,昏昏沉沉地就睡了。

下半夜,李文简才忙完回到寝殿。

回来时她已经睡下。

她的右脚搭在左腿上,上半身紧紧蜷着,原本就纤弱的身子缩成小小一团。

大抵是太累了,睡得还算安稳。

李文简心中略松了口气,唇角攀起一丝笑,他将她堆叠在一起的小腿肚分开,又在右脚脚踝处垫了一个软枕,有利于血脉通行,缓解痛楚。

目光从她微湿的眼睛上扫过,那股无名的、隐忍克制的火气又忍不住往上窜。

不能再这样了。

李文简坐在床边,在浓稠夜色里凝睇着昭蘅的容颜,眉头皱起。

转身到柜子里另外拿了一套枕被,他才吹灭屋里的灯,安静地躺在她身边。

人摆得笔直,睡得规规矩矩。“殿下……”

李文简正要阖眼,动作立刻顿住,转眼望过去。昭蘅闭着眼睛,还在睡着,或许因为脚底的疼痛,眉心微微拢蹙,突然就往他身旁拱了拱,猝不及防地抱紧他的胳膊。

一时间任她抱也不是,抽出来也不是。

扭过头借着闪电的光看她,不过巴掌大小的脸苍白羸弱。

又是天火,又是雷劈,又是受伤。

她很害怕吧?

他想到。

于是没有抽出手,任她一点点拱入自己怀中,娇小柔软的躯体一点点贴着他。

李文简从来没觉得睡觉这么难受过,呼吸里都藏着火焰。

第二天昭蘅起得有些迟,她都怀疑昨天晚上殿下是不是趁她睡着又悄悄给她点了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跟殿下说了要慢慢学着自己走出梦魇所困,殿下便不会自作主张悄悄助她入眠。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殿下有了这样的笃定。

昨天晚上长秋殿遭了天火,幸好昭蘅跑得快,若是慢了些,可能人要么埋在废墟下,要么烧死在殿里了。

宫里一早上就去清点损失,查明引来天火的缘由。

昭蘅的脚受了伤,暂时不用去习艺馆。万兽园暂时也不能去,她把食盒交给莲舟,让她去万兽园喂动物们,哪一样东西喂什么动物,交代得清清楚楚。

莲舟点头应下,她跟昭蘅去过几次万兽园,自己一个人去也不怕。

送莲舟出了门,昭蘅便掂着脚一瘸一拐走去书房,继续练字。

她的字是照着李文简的字模写的,专门练的那几十个字和他的有七八分想象,若不是对他的字十分熟悉,可能很难分辨出来。

她看着写满了的那张纸,对比着李文简书页上的批注,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细节,争取要模得一模一样。

正写着时,门外传来林嬷嬷的声音:“主子。”

“来了。”昭蘅把桌上的纸一扫,团成团,放在蜡烛上点燃,顺手扔进火盆里,才提起裙摆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开门。

“林嬷嬷。”她站在门口,对着林嬷嬷温温柔柔地笑。

“殿下吩咐过,不许您随便走动。”林嬷嬷抻了抻她的衣襟,又扶着她进到书房里:“快坐下。”

昭蘅唇角抿着笑意,望向林嬷嬷臂弯里的食盒:“嬷嬷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是安嫔娘娘送来的。”林嬷嬷把食盒放在她身旁,打开给她看了眼:“她说您昨晚上吓到了,所以做了点他们家乡的蜜枣糕给你吃。”

昭蘅“哦”了一声,道:“上次我跟安嫔娘娘说喜欢吃蜜枣,她说要给我做些蜜枣糕尝尝。”

“一大早就送了过来,想必早上挺早就起来做了。”林嬷嬷将盘子端出来,摆在小几上:“安嫔娘娘礼数最周全,怪不得阖宫上下都挑不出她的错处。”

“是呀。”昭蘅拈了一块蜜枣糕尝了一口,味道出奇地好,眼睛弯起像月牙:“真好吃。”

“安嫔娘娘是出了名的手巧,平常陛下想尝她的手艺都得说好话呢。”林嬷嬷笑道。

昭蘅道:“礼尚往来,准备些丝线,我给七公主和六皇子编几个手环。”

编这种小玩意儿不费功夫,半个多时辰就编好两条。

手环穗子上坠着小银铃铛,叮叮当当。

昭蘅腿脚不便,让冰桃送过去的。

冰桃过去送手环时,谢亭欢正在窗下绣花。

看到安嫔将小七抱在怀里,戴那一串小铃铛手环,忍不住嘀咕了句:“真寒酸。”

安嫔看了她一眼:“东西再小也是心意,我早上给她送了亲手做的糕点,她下午就还了亲手编的手环,这份为人处世的智慧就够你学了,你却在这里置喙东西寒酸。”

谢亭欢被她三言两语堵得一时语塞,她倒是很好奇另一件事:“昨天晚上东宫的天火真的很严重吗?”

她一直不喜欢昭蘅,今天早上听说长秋殿被雷击中引发天火,还高兴了一阵。

“听说寝殿都烧完了。”安嫔迟疑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亭欢“哦”了一声,悄悄觉得遗憾。她的命怎么这么大呢?这都没烧死她。失望之余,她盘算着要去给王若虞她们说这个“好消息”,随便寻了个借口,跑了出去。

安嫔看着这个侄女,眉头皱得更紧了,给小七把手环戴好后,就收拾准备去明光殿接即将散学的李承瑄。

莲舟回来,对着昭蘅仍是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多大作用,离她预期的效果差得太远。

尽管昭蘅一直告诉自己欲速则不达,但得知这样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垂下眼睛,失望难以自抑地从眸中流露出。

“主子……”莲舟皱眉,喉头嗫嚅说:“要不还是把这事儿告诉殿下吧。他……”

昭蘅摇头说:“不要。”

她轻轻垂下头,已经问过了,他心志如磐石,不是再问一遍就能更改的。

莲舟满脸堆着担忧:“可是……”

“不是还没到最后一天吗?”昭蘅朝她笑笑:“就算这个最后不行,也还有别的办法。”

正说着话,李南栖哒哒小跑着进来了。

“阿蘅姐姐,你受伤啦?”她几乎是扑进昭蘅怀里的。

昭蘅抱着她,小米团儿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仰起脸问她:“你伤到哪里了?”

昭蘅笑着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了瓦块,脚底有几道口子,没什么大事。”

李南栖低头看着她脚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皱着眉问:“是不是很疼呀?”

“已经不疼了。”昭蘅揉了揉李南栖的头发:“小八不要担心。”

“嗯嗯!”李南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给昭蘅:“这是谢先生今天讲课的笔记,借给你看。”

昭蘅眉眼笑得弯了起来:“小八真好,我今天还在想要是落下课业了怎么办呢。”

李南栖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说:“你要好好养伤,乖乖吃药哦,我每天都会给你做好记录的。”

她们正在说话的时候,牧归来报,工部的人已经来看过,她的寝殿几乎已经被烧毁,现在开始修缮的话,最起码也得半年左右才能修好。

昭蘅倒不担心没地方去,东宫这么多宫殿,随便收拾一个让她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可以。

她想着等殿下晚上回来先问问他的意思。

“你没地方住了呀?”李南栖瞪圆了眼睛问她。

昭蘅点点头:“是呀,我住的地方被雷劈了,被火烧了,然后又被水冲垮了。”

“啊——”李南栖眨了眨眼。

怎么这么惨。

李南栖满怀心事地回到中宫。

意外地看着好久不见的皇帝,急忙扑过去,一把扑入皇帝怀中:“父皇,我好久不见你了。”

皇帝笑着摸摸她扎得圆圆的两个小发髻团子:“是啊,父皇最近很忙,都没时间来看小八。”

“父皇是一国之君,当然要以国事为重。”李南栖难得地没有耍赖,而是认认真真地点头,顿了顿,又往他膝盖上爬:“父皇,你怎么不抱我了呀?”

李文简坐在皇帝对面,见她动作粗鲁,怕误伤了他,皱皱眉道:“小八,不要赖在父皇身上。”

皇帝却笑着将李南栖抱在怀中,看得李文简呼吸一重:“父皇!”

皇帝转过脸看着他,道:“你没当过父亲,你若是做父亲就知道了,不管父亲成了什么样子,都能轻而易举抱起他的儿女。”

李文简一时语塞,苦涩凝在他的眸底。

黄昏从窗户中漫射进来,父子两人临窗对弈,李南栖在皇帝怀中一会儿伸个头看棋局,一会儿又转过脸看窗外斜阳。

岁月宁静美好。

皇后望着暮光底下的这一幕,听着他们发出的笑声,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靠在门框,静静凝睇着她的丈夫和孩子们。

眼前的场景莫名就濡湿了。

晚上李文简和李南栖都留在中宫陪帝后用晚膳。

李南栖爬在桌子上,用筷子给每个人都夹了一块鲥鱼。

皇帝看着碗中的鱼肉,笑着夸她:“咱们小八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阿蘅姐姐说我长大了,大人就要学会照顾父皇和母后,为您分忧。”李南栖侧过脸问皇帝:“父皇,我有为你分忧吗?”

皇帝朗声大笑:“有,小八在,父皇就跟你一样无忧无虑了。”

“我有忧虑!”李南栖忽然说。

皇帝拧了眉,温声细语地问:“小八说说你的忧虑,看父皇能不能礼尚往来给你分忧。”

李南栖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阿蘅姐姐的房子被雷劈了,火烧了,雨淋垮了,现在只能在皇兄那里苟且偷生……她好惨哦。”

苟且偷生?

好惨?

李文简随意瞥了李南栖一眼,瞳孔猛地一缩。

李南栖拽着皇帝的衣袖,轻轻地晃了晃,用撒娇的语气说:“父皇,可不可以让阿蘅姐姐来跟我住?我的床好大!可以再睡好几个人!”

皇后嗤笑:“咱们小八老毛病又犯了。”

“才不是!阿蘅姐姐说了看人不能光看脸,要看她的品行!”李南栖脸颊微鼓,有些不开心:“我是喜欢阿蘅姐姐,她好温柔温柔!”

小拳头一捏,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她可温柔了!”

皇帝转过脸看向李文简,纳闷:“真有这么温柔?”

小家伙都捏紧拳头给她正名了。

李文简脑海里闪过她垂首写字脖颈柔顺的弧度、盛粥时微红的指尖、睡着了眼角轻微的震颤、不疾不徐带着让人莫名安定力量的语调……

不自觉地点了下头。

皇帝看了李南栖一眼:“温不温柔不知道,倒挺会教孩子的。”

小八跟着她,让她教得很好。

李文简不在,昭蘅自己用过膳后就去了书房。

刚写了没几个字,书房的门开了,她扭过头去,看到李文简抬步入内,微微有些诧异。

今日他在东宫用膳,应该是陛下有所好转了,她以为他要陪伴陛下左右,肯定要好些时候才能回来。

“殿下回来了?”昭蘅站起身:“刚好我有件事要跟您说。”

“嗯。”李文简瞥了眼她温顺的样子,淡淡道:“对了,工部说长秋殿可能要半年左右才能修好。这些年东宫就我一个人住,很多宫殿都年久失修,我打算趁着天气暖和全都再修葺一下,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住在承明殿吧。”

昭蘅猛地抬起头望向李文简,惊愕浮在她润泽如水的眸子里。

好半晌,李文简才将目光从她眼睛移开,唇畔牵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对了,你不是有事要说吗?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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