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迟到

林乐旭回了江南,头一件事便是先去苏州拜祭林姚氏。虽然苏州林氏与都中林氏早已闹翻,可林家的墓园却还是在苏州并没有因此迁移。林乐旭知道自己回到江南一事定然瞒不过一直放在林家的眼线,甄家得到的消息速度也快。不过刚到苏州两日,将林乐曦交代的事办完,便遇见了过来查看产业的甄家三公子甄彦。

“呦!林家少爷,好巧啊!”甄彦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似笑非笑的道。

林乐旭看着过来的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冷声道:“那还真是巧呢,在这里遇见了三公子。怎么,三公子也是回来祭奠亡人的?”

“不敢不敢,”甄彦连连摆手,“我家墓园在金陵,便是要祭奠也来不了这苏州。是家里的产业,有两块地在苏州的,我过来查查账目罢了。”

还不是你们家的那个烫手山芋,也不知那两块地有甚好的,二哥非得买下来。害得我还要隔三差五的过来查看。甄彦如是想到。

林乐旭对甄家一家子都没有好感,闻言道:“家大业大的可真是麻烦啊,甄三公子亲力亲为,可真是将来有大作为之人。”

甄彦听得出林乐旭话语里的嘲讽,只是不曾上半分心。摇着手里的湘妃竹骨架的折扇,拽了几句文:“非也,非也。若不是家兄在都中为官,实在抽不开身,不然这事儿定然落在他头上。”

林乐旭不屑与他交谈搭话,略作了一个揖便转身要走。甄彦却不会这般轻易放他离去:“你回这里来不会就真的只是如此简单的悼念你祖母吗?我可不信你家里人能放你出来。”

“那依三公子所见,我回这里来是为着甚?”林乐旭不慌不忙地回头问他。

甄彦一滞,道:“我想着莫不是为了江北一事回来的。”

“我祖籍在江南,与江北有何干系?甄三公子,你胡扯也得找个可靠些的借口才是啊。”林乐旭鼻子里冷哼出声。

甄衍的信还未从都中过来,他也不知都中到底如何。便是他姑母贵妃也未曾将消息递回来,只好胡乱猜。“嘿,我这不是凭着自己的见解胡乱猜的嘛,你作什么这般小气。猜错就猜错,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凶巴巴的跟个什么似的。”

林乐旭听见了,心底更是无言以对,气愤道:“我林家家事何时需要向你甄家汇报了!要是想知道林家底细自己凭本事查去,我回来就是为了祭奠祖母的!旁的一概与我无关。”

江南林乐旭刚开始尚未来得及动作便叫遇着了不好打发的甄彦,而京都林乐曦一样有了忙碌的事儿。三月一过,便入了四月,算着日子正该是要做夏衣的时候了。

这日林乐曦正约了衣裳店的掌柜的过来量尺寸做夏衫:“奴见过大姑娘。这是特意选了上好的料子带来孝敬三位姑娘的。姑娘瞧瞧,可有看的上眼的,选了好做衣裳。”

林乐曦一身深紫色湖缎面绣蔷薇银纹褙子,手放在靠枕上。一边的镂梅花木几上放着掐丝珐琅香炉,有着一缕淡淡的却又好似无的薄烟。前头放了一碟子荷香粟米糕,她手边是一盏刚沏来的香片茶。

闻言看了看坐在底下玫瑰椅上的林乐暖,继而转头看向坐自个儿对面的黛玉:“上一回做春衫的时候便因着这样那样的事儿只是按着份例裁了做好了分到个人屋里去。如今可再不能如此。”

黛玉上手了好些日子的管家事,对内里内情知道甚深。听见了也点头颔首附和:“照着阿姐的意思做就是了,暖暖最近身量长的格外的快,过几日又是要去徐家赴宴,让暖暖多做些才是。”

“何止暖暖,你也一样该当如此。”林乐曦看了那边放在梨花海棠木圆木桌上的料子,笑道,“高家的送来这许多料子,足够咱们三人挑了。你也是正在长身量的时候,寻常饭吃的少也就罢了。现而今你身子骨已然好的差不离了,可再不能用的太少。让妈妈看着你好生用饭,暖暖你也得瞧着你姐姐用膳。”说着说着便绕到黛玉饭食的话题上去了。

林乐暖连连点头:“阿姐放心,暖暖定然不让阿姐失望,让姐姐多多用膳。”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每回她姐姐都吃这么少,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不过略动几筷子便不再用了,她又不舍得让这么些个好吃的浪费只能自己多多吃些,害得她成了三个女孩子里吃的最多的姑娘。再这样下去,可得胖呢!

林乐曦眼皮子一抬一阖就知道这丫头的心思,又看看她是有些圆乎乎的脸蛋,忍俊不禁:“你这个年纪就该多吃些,多长些肉,往后才能少生病。你姐姐小时便是最爱挑食,不爱食荤腥这才常常病着。如今且瞧瞧,可是渐渐往回长了。”

“哪有不爱食荤腥!”黛玉听见了连忙反驳,“我明明很爱吃鱼的!要不是母亲厨房里做的菜不合我胃口,那河里的鲜鱼滋味最是鲜美,世上做法万万千,偏叫她们挑了最庸俗最油盐的法子做。送上来一股子浓浓的鱼腥味,那个要吃。”

林乐曦一边听着,一边起身往圆木桌那边去挑料子。她一动,淡紫色的长裙边儿上绣着淡蓝色的兰花,银丝线勾勒出了几片花瓣,下摆是冰蓝色的。随着她的步子微微前后摆动,幅度并不大,只略微划出一个弧度。“这浅蓝色颜色夏日里穿了最是显颜色,这翠绿的也好就是厚了些。”

高家的听了,忙解释道:“这是杭州最新进的绸缎,今年的确实比往年稍厚了一些。可杭绸的丝线一直是软绵的,不挑皮子,作了衣衫上身也不会伤了肌肤。且这颜色是今年都中最受贵眷们喜爱的了。”

这回开口的是黛玉:“是宫中的虞豫嫔,最爱翠烟绿。内府里送上去的缎子衣裳皆是这等颜色的,宫中妃嫔们的喜好一向是都中贵眷们跟风的。这不,都中好些个铺子里头这种颜色便占了上乘。”

林乐曦摇摇头:“这般多的颜色,她倒是仗着年轻颜色好挑了个最轻俏的。外头正室大妇们稳重端庄居多,这等颜色只怕穿不出去。倒是年纪比豫嫔小的能上身。难保这回去徐家过来的闺秀们颜色大体一致,咱们最好别太特立独行亦不好随波逐流的没了自己的样子。”

“姐姐皮肤最是白皙,上回婵表姐办宴那日咱们去好些个闺秀都夸姐姐白来着。”林乐暖眨眨眼睛,软糯着声音道。

林乐曦眼眸一沉,放下手里正拿着的那匹雨过天晴色绣祥云湘水纹样的丝薄料子。转而拿起了压在一边的紫色水纹缎,在黛玉身上比划了一回,笑道:“这颜色好,衬你。”

黛玉看了一眼,含笑点头:“阿姐的眼光总是不错。既然阿姐给我挑了那我便给暖暖挑一匹桃红的罢,小孩子家的穿得该粉嫩些才是。”

林乐暖又看着黛玉拣出来的那匹料子,狡黠微笑道:“姐姐这是看着我衣橱里鲜少有这等颜色方才挑的罢。”

“古灵精怪的丫头。”林乐曦轻嗔了一句。

高家的见状便道:“几位姑娘都爱清冷的颜色,二姑娘三姑娘年纪到底还小,穿些鲜亮的颜色外头人瞧着人鲜活。”

林乐曦点点头:“这话方是正理。你们两个再挑些鲜亮的缎子出来,这回得多做几身。”

噢~黛玉摇摇头,手却还是在那些个料子里翻来覆去挑拣着。

“若是瞧不中,让高家的下回令带些别的来再挑再做也是一样的。”林乐曦看着黛玉微微蹙起的眉头,知道她挑不出来便道。

高家的低头应道:“奴明儿再挑些旁的颜色的上好的料子送来给姑娘们挑选。”

黛玉却摆摆手:“何必如此麻烦,这时节正是最忙碌时,跑两趟作甚。我之前挑花样子瞧册子时见着上头好些个样子极好。就方才选中的那几个多做些不同的样式上来便是了,下回做秋衣时再选别的颜色罢。我柜子里还有好些个衣裳,不愁。”

“哪里就这样简单了,”林乐曦眉毛一动,接着道,“王家姑娘五月初三出嫁,请帖已经送来了。说起来与咱们家沾了个转折亲,不去不好。趁着这几日好生挑了让她们细做,免得才刚做完又紧接着来,不见得能休息多少时候。”

黛玉听了,笑着放下手里的料子:“府里绣娘们也是成日家忙碌的很,这样罢,这回的衣裳不必让她们多操心一回了。我自选了料子花样子,让姜荨领着苣兰她们几个二等女使去做。何如?”

林乐曦思虑一回点头颔首:“倒也不是不能。菖蒲,你等会子带姜荨去我小库房里挑料子去。那些个料子虽不是当下时兴的却胜在轻巧。高家的,还是按咱们原先说好的来。这回便罢了,下一季秋衣却得多拿些来比比才是。”

“诺,奴定办妥。”高家的依旧是垂眸敛神唱喏。

这时候林勇家的进屋来回话:“姑娘,曲家来人了。”

林乐曦一顿:“这时节,不早不晚的舅舅派人来作甚?是哪个来的?可有说些甚?”

“是三郎亲来的,后头还跟了两辆马车。奴瞧着,箱笼东西不少。”林勇家的道。

这下子林乐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连声道:“快让三表哥进来。那些个人妥善安置。”

“诺。”

曲梓候被林勇家的领进来,黛玉带着林乐暖早早避开了去。看着眼前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小表妹一时有些感慨。“这几年饶你一人独自支撑,可是难为你了。”

“三表哥这是……”林乐曦一见曲梓候便大吃一惊,这与从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曲家三郎截然不同。

身量抽高了许多,原先还有些长的墨蓝色长衫如今竟有些短了。脸也黑了不少,脸上瞧得见风霜,愈见成熟,只是较之从前硬朗了许多。

曲梓候见着她眼底的吃惊便知晓她心中所想,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我跟着商队往海上跑了那么些趟,黑了自是正常,何须大惊小怪。快些过来,让哥哥瞧瞧,可是便好看了!”

林乐曦听见,忍俊不禁:“哥哥这话说的,我都多大了。母亲长的这般好看,舅舅也很是俊朗,几位哥哥一个个都俊美得紧,我一个姑娘如何能差了。”说着到底是往前走了几步。

曲梓候不放心地打量了又打量,最后似模似样地学着曲靖的模样装作深沉的点点头,沉着声音道:“可见是大了,与姑姑比也不差什么了。”

“哥哥去了海上嘴皮子可是愈发利索了,丫儿可是好奇回家后舅母可有揪着哥哥的耳朵念叨?”林乐曦调皮地眨眨眼,似个女儿家俏皮。

曲梓候闻言,手一缩,脖子一矮,闷声道:“你们一个两个就知道来挤兑我……我不过就是黑了些,也值得你们这样稀奇。若是你们瞧见那些个西人,看不把你们下巴跌到地上去!”

林乐曦见状便知道,定然是家里舅母宋淑娴念叨得狠了,才借着来都中躲一躲的。“那哥哥这回来瞧我可有准备礼物?若是没有,我这维桑院可是不接待哥哥的。”说罢林乐曦还像小时一样,撅着嘴巴翘得高高的,像个傲娇的小孩子,得不到想要的物件儿便生气不理人。

曲梓候见着她这般娇憨模样,愈发忍不得了,几是立时破功哈哈大笑:“小丫头几年不见我瞧着你撒娇耍赖的功夫也是见长,一点儿也不比你三哥的嘴皮子功夫差。好好好,可见是你小丫头不待见我了,不然可不得早早迎我进来。如今倒是说起你三哥的玩笑话了。”

“那可不是!哥哥的嘴皮子多利害,丫儿的撒娇耍赖的功夫便有多长进!”林乐曦在舅家人面前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娇性子,还是那般的孩子脾性。

哈哈哈哈哈……曲梓候愈发笑的肚子痛了,食指略点了点她:“也罢也罢,你何时是个吃亏的性子。你三哥也不是小气的人儿,这回可是给你带了好东西来的。”

外头人听见指令,将外头早已分好的红漆木烫金箱笼进来:“这是我去外头时从西人那里淘换来的。原以为那边有些个好玩的物件儿,后来才知道竟是咱们大楚的丝绸瓷器在那头最为受欢迎,每一回满载去满载回。有些极好的物件儿,于你们女孩子家最是有用,我想着家里算上大嫂也不过两个女眷,又想着你在都中怕是见不着即便是有那些个进上的只怕也不多又少见,便越兴多带了些回来。放心,只有女儿家的物件,旁的一概没有,便是天家知道了也不好说些甚。难不成他还能阻着姑娘家爱美?!”

林乐曦闻言,看着那些个依次打开的箱子,确是女儿家用的。也就罢了:“这些便罢了,外头那些又是怎么个回事?带这许多来。”

“寒食节礼。”曲梓候从袖子里取出单子递过去,“原本母亲派遣寒暑过来送寒食礼,而后便让他留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到底是姑姑留下来的人,便是绿萝也一并跟了来……”

“绿萝!绿萝来了!”

曲梓候叫林乐曦一下唬了一跳,随即笑道:“你急甚,我话还未说完呢。”

林乐曦不好意思笑笑:“我急着知道绿萝如今如何,倒是阻了三哥说话了。”

曲梓候无奈笑着叹一声,接着说道:“后头知道没几日我便要回来,便想着算上我从西人那边带来的东西一并与你送来。谁料到路上遇着大雨耽搁了几日因此误了时候。如今且都收拾妥当了,这才带着人过来。只是……”曲梓候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只是天家毕竟是知道绿萝的,不好叫人家怀疑。母亲便想了个由头,说是知道你快及笄了,忧心你将来出嫁吃亏只是我们是外家总得避嫌,便从家里挑了两户忠心老实的家人送过来。绿萝便是其中之一。一会子你见着她了有甚要问的,慢慢问就是。”

“舅母为我悉心打算筹谋我是知道的,只是,又得劳烦舅母为我操劳了。我困于都中,甚也做不了,不安得很。”林乐曦说起这个眼底酸涩,说起来,到底是林家欠了曲家的,这么些年自己与林乐旭让曲靖夫妇一直挂心不已,可她们碍于身份处境甚也做不了,心底难免愧疚自责。

曲梓候却摇头摆手:“小小人儿气量竟这般小,便是外家,难道你就不是曲家的人了?难道你身上没有曲家的血脉?笑话!曲家到咱们这一辈也只你一个女孩儿,下头一辈的如今也依旧只有一个奶娃娃是个姑娘,余下的皆是男儿。要什么凭自己真本事去挣便是了,你如今才是最难的,护着你还来不及哪里要你回报这些。这都是情分本分,你说这些话可就是见外了啊,当心我回去告诉母亲让母亲教训你才是!”

说着说着,曲梓候又忍不住拿出小时候欺负林乐曦的架势了。两个小大人一样的人,却说着孩子话。www.)

林乐曦摇摇头,笑道:“哥哥此次来都,待几日啊?可惜固也不在,不然可得拉着哥哥秉烛夜谈呢。”

“可别介!”曲梓候连忙抬手阻止,“别让那小子来缠着我,你们瞧着他好可哪个知道这臭小子蔫坏得很!有一点儿好就知道显摆,做了错事倒是要拉着我下水。偏偏就爱缠着我!好容易摆脱了这粘人的小子,母亲也不在跟前唠叨,我可不要再叫他捉着了,我耳朵疼。”

林乐曦无奈笑着:“固也回扬州祭奠祖母去了不在。”

曲梓候闻言,一阵沉默。却怕勾起林乐曦的伤心事,连忙开口岔开话题:“这也好,我在都中待个三两日修整休整便要启程回北境边塞了,母亲许久未见我只怕还有的唠叨好听。”

“那我让林福给哥哥安排住处。”林乐曦道,“若是哥哥不愿住在府里,让林福给哥哥找一间上好的客栈歇歇,去去风尘才是。”

曲梓候其实来都中不只是来送迟到的寒食节礼的,他还有正事要做。若是留在林府只怕图惹麻烦,自然还是到外头为好。由此点头:“也好,那便有劳小妹了~”

看着嬉皮笑脸的曲梓候,林乐曦再度忍俊不禁。

石榴绫二十匹、浮光锦二十匹、香云纱二十匹、妆花缎二十匹、细棉二十匹、雪棉二十匹,生宣二百五十刀、熟宣二百五十刀、香墨十五匣、狼毫十五套、端砚十五方、白云镇纸三副、青玉镇纸五副,玉镯子十二副、玛瑙戒指三匣、珠花三匣、绢花两匣,汝窑白瓷凤胆瓶,两对百年人参,血燕十五盏、官燕十五盏、白燕十八盏,北境边塞上好皮毛两箱,其余药材若干。

这是曲家宋淑娴给林乐曦准备的寒食节礼,她知道林乐曦独自在都中支撑林家门户不易。林乐旭尚未春闱,离朝堂还差这临门一脚,天家对林家总另有打算。她家在北境离都中实在太远,有好些地方关照不到。能让这遍地都是豪门世家、皇亲国戚的都中不敢小看林乐曦的除开林乐曦自个儿,身后站着的人家支持也极为重要。曲家在北境那是打小的经营,即便有些东西北境不曾有,可保不住宋淑娴愿意为林乐曦打算。北境没有的便去有的地方买,曲家又不缺银子。且样样往好了选,并不心疼银子。又盛产极好的皮毛,每年送的东西里头总有两三箱箱子装的满满当当的皆是皮毛。

林乐曦看着册子上记录的东西,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穿着朴素的绿萝。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不闻一声,便是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这样安静的环境,林乐曦愈是沉默着,绿萝愈能清楚得感觉到来自上首之人的压迫。这是无需言语行动表达的,便是你不抬头看她,也能清楚地感知到的。

“母亲去后你一直在舅舅家做事?”林乐曦放下单子,低声问道。

绿萝抬眸看她,却看不见她眼睛深如潭底的底下装着甚,反而有些迷幻。连忙敛神回话:“奴按着夫人的话,一直留在北境,守着夫人交代的事情。”

“那为何要在此时入都?留在我身边做事。更不能让天家察觉你换了身份回来?”林乐曦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

隽长柔美的眼线,柔和含蓄的下颌弧度。不论说什么听什么,那对微翘的鸦羽般的睫毛纹丝未动,宛如静谧不动的蝶翅。只绝美的脸庞静好如水,这个素雅的女孩子身上透着一种居高位者的悠然。

绿萝淡然地跪着,不卑不亢地答话:“夫人说十年之期到了,便要我回来,襄助姑娘,完成大事。”

“你可知你在说甚!”林乐曦眼眸里的流光一动未动,可出口的话却已然是寒冷如寒冰了。

绿萝知道这话说的很是突兀,极容易引人怀疑、节外生枝,可是她不得不说罢了:“夫人不曾见过普华大师,可去相国寺上香时摇了一支签来。乃普渡师傅所解,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虽千万人皆所愿,天下归心方得始终。姑娘,普华大师所设之期已到,夫人等的,就快了。”

林乐曦的手死死攥着,刚留长了两寸的指甲不知不觉地潜入了掌心皮肉里,而林乐曦丝毫不觉。眼睛死死盯着底下的绿萝,眼神冷得好似能将万物冻结,声音沉得可怖:“绿萝,这话你还对哪个说过?”

“唯独姑娘一个,再无他人。”绿萝直视林乐曦眼底,“夫人有所嘱,绿萝只守于北境八年,只待普华大师十年之期一到便回来侍奉姑娘。舅太太不明真相,只以为夫人是为了姑娘打算,以防新太太对姑娘不利。”

林乐曦一言不发,直看着绿萝,一眨不眨。良久,林乐曦深叹一声,扶额阖目,声音不复之前低沉却满是疲倦:“你如今可是嫁人了。”

她一早便看见了绿萝梳的是妇人发髻而不是姑娘的发式了。

“夫人将奴许配给了寒暑。”绿萝低头垂眸道。

林乐曦一惊,她母亲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片刻后道:“也好,你们总归是熟识的,少了那些陌生的摩擦与争吵。你这年纪也不小了,祖母身边的一等女使嫁人之后如今在我身边掌管着祖母留给我的田地铺子,你也便也与你她一般。做个掌事姑姑管家娘子。”

林家嫡女身边按着林姚氏那会儿的例,该是掌事姑姑两个管事娘子两个共四个总理,一等女使四个,二等女使八个,三等女使八个,使唤的小幺儿四个另有针线洒扫的若干女使婆子。可林如海的官位不高,曲文君身份又特别,若是一味按着例分来难免引人侧目,故此减免了一半。后头又去了扬州,盐差也是个烫手的,更要低调内敛,便没有再增减,到如今倒也是旧例了。

只是林乐曦身边的两个姑姑,一个乐姑姑一个簿颖,过不得三四年便是知天命之年了,乐姑姑已经放下好些个事情了,簿颖还是因着她对付林淮氏方才还要去往扬州料理。如今来了个绿萝,倒也是个能接手的,只是且还得再看看。

“菖蒲,你带着绿萝去寻乐姑姑。待我想明白了,再给你派差事。”林乐曦终究还是存疑的。

“诺。”

绿萝知道林乐曦不敢尽信,也毫无怨言,跟着菖蒲下去了。

而此刻远在江南的林乐旭乘着小舟到了扬州林家府邸,贾敏早早差人将浣文院收拾了出来,林显家的引着他过去:“这院子一直还给公子收拾着呢。都中……一切可好?”

“显大娘安心,阿姐极好。”林乐旭一下子便知道林显家的意图,微笑答道。

知道林乐曦一切无恙,林显家的方才放下心来:“极好便好,极好便好。公子这回来的可是有些晚,簿颖那边险些没调换出来。再这般下去,老爷迟早不好。”

听了这话,林乐旭忍不住蹙眉:“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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