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在座的各位显然不相信她的鬼话。
……奈何没有证据。
索兰语太过冷门, 以至于联盟内几乎没有什么人会。
再加上索兰沦陷后，脱离联盟太久, 数百年的时间足以令它被遗忘, 被边缘化。
连之前负责对索兰进行“归化”工作的人，也只是会了点索兰语的皮毛。
大约是出于联盟发达地区对落后星球的俯视与傲慢，当时他们到达索兰星后的第一件事, 并不是去学索兰语，而是去教会索兰人使用联盟的官方语言。
并美其名曰, 帮助他们融入联盟生活。
艾薇就是算准了这一点。
短时间内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像她这样精通索兰语的人。
他们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除非他们有本事将她老爹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来。
……
“那你之前为什么说你有证据！？你是耍着我们玩吗！？”
联盟的人有些暴躁了起来，他们不悦地看着她。
在他们的印象中, 艾薇并不是一个值得他们相信的人。
一个白塔出身的年轻小女孩，她的话又能有多少可信度？
甚至在今天与会之前, 他们听说她以郁鸣夜向导的身份参与到这次行动中, 纷纷表达了反对的态度。
在见过艾薇之后, 他们发觉她比他们想象中更加沉稳, 且难以捉摸。duwo.org 比奇小说网
这样的人, 并不适合成为S级哨兵的绑定向导。
——因为她并不容易被摆布，她不可控。
只可惜在这件事上, 联盟的人没有决定权。
艾薇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下坐姿, 她看向那位略显暴躁的联盟人员。
她抬手指了指依然安静坐在会客室里的女人：“证据不就在那里吗？”
那人拧眉, 不太客气地说道：“你什么意思？要说就赶紧说, 打什么哑谜呢！？”
艾薇还没说话, 站在她身后的程烈忽然抬头, 皱眉斥道：“喂，注意你的语气。”
程烈个头很高, 背手站在那里, 压迫感十足。
再加上他脸上那条明晃晃的刀疤, 更凸显出了他眼神中的粗犷与危险。
那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这黑黝黝的大块头往艾薇身后一杵，跟座门神似的，反倒衬得艾薇更加娇小可爱了起来。
联盟一方为首的男人开口，温和问道：“艾薇小姐，请问你说的证据，是指什么？”
艾薇并不打算卖关子。
她从伊迪丝那里得到了足够的情报，自然也得透露一部分给他们。
她表情淡定地说道：“索兰人的基因，就是证据。”
男人问道：“这个证据如何证明白塔的人与此有关呢？”
艾薇说：“逆向推理可以证明。”
正向推理是通过已知的初始条件和证据，一步步推导出结果。
所谓的逆向推理，则是通过已知的结果和证据，一步步反推出初始目标。
目前，他们已知亚伯?诺曼的地下拍卖会上出现了人造哨兵和索兰人。
人造哨兵经过基因改造，拥有远超常人的愈合能力。
基因改造技术并不是一个从无到有的创造性的技术，更像是在做拼图，将强势优异的基因经过基因编辑技术，改造成更为优越的个体。
只要为那些人造哨兵和伊迪丝做一个基因检测，就可以得到关键的答案了。
那么，谁拥有这种尖端的基因编辑技术？
是谁给亚伯?诺曼提供了这些人造哨兵和索兰人？
拍卖后的星币最后流入到了谁的账户？
是谁将那些索兰人从居住地抓走？
那些人造哨兵原本是什么身份？联盟公民？还是星际流民？
“……后续的这些问题，只要交给执法部门侦查，想必也不难查出结果。”
之前呵斥艾薇的那人忍不住插话道：“这么多问题哪一个是好解决的？这么简单，你怎么不去查？你行你上啊。”
艾薇叹了口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她是真的懒得跟这些人讲道理，桩桩件件给他掰扯明白了，他就开始天马行空跟她扯些叽叽歪歪的。
这么一想，还是她那个时候好。
道理说不通，但拳头可以。
艾薇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冷淡。
“我是能上。不过什么都得我自己去做的话，还要执法部门干什么？”
那人嗤笑一声：“小小年纪，不懂就不要装懂——”
话音刚落，就见原本一直在艾薇脚边的毛线团朝那人“嗷呜”了一声。
这一声“嗷”得非常清脆，只可惜略带点奶声奶气的。
黑塔众人下意识地朝艾薇身边瞥了一眼，一见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朝联盟方那人龇牙咧嘴。
看起来不像是威吓对方，反而更像是在卖萌。
众人纷纷忍俊不禁，偏头偷笑。
联盟方众人：“？”
他们看不见精神体，只是觉得黑塔众人忽然有点古里古怪的，奇怪地看向艾薇。
艾薇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朝小家伙看了一眼，轻声说：“怎么的？你跟人撒娇呢？”
毛线团：“……”
下一秒，黑塔众人只觉眼前一白。
小家伙一个旋身的功夫变成了一只庞然大物，往艾薇身边一站，比她身后的程烈更像是门神。
原本宽敞的会议室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雪狼晃着尾巴从艾薇身边走向之前不断出声质问她的人。
黑塔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它挪动，直到挪到了那人身上——雪狼的脚步在那人身后准确地停了下来。
那人被黑塔众人的视线盯得有点发毛，怒道：“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
黑塔众人默然无语地眨巴眼，看着雪狼抬起双足搭在那人的椅背上，从他身后站起来，血盆大口一张，直接啃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黑塔众人中，有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的人面露惊恐与担忧之色。
还有的人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
嘶……这要是咬在他们脑袋上，那得疼成什么样啊？
不过，精神体对普通人没有任何的效果。
普通人看不到听不到，更感受不到。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联盟那人茫然地看着面前这群人突然表情诡异：“……？”
你们黑塔在搞什么呢？
而且……他怎么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艾薇笑了笑。
这个娇撒得蛮有意思，深得她心。
“咳咳——”
联盟方的负责人清了清嗓子，抬眸示意那人闭嘴，然后这才开口说道：“艾薇小姐，你可能没有参与过侦查办案，难免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你之前提到的那些问题，想查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就拿你说的，查亚伯?诺曼的资金和商品的往来，这方面他非常谨慎，并且有着非常隐秘、完善的地下网络和应对方案，一时半会儿我们恐怕查不出任何的证据。”
“那从他本人身上查不就行了？”艾薇扭头问程烈，“他人你们不是抓回来了？”
程烈据实以告：“抓是抓回来了，不过他非常不配合，既不交代也不合作。”
艾薇“啧”了一声，淡定道：“打一顿就会配合了。”
赵宁哭笑不得：“姑奶奶，你当咱们黑塔是干土匪的吗？打他一顿，我们也得吃官司的好吧？”
不过黑塔众人心中不约而同觉得：要是真能打他一顿就好了。
将哨兵当成牲畜一样，随意进行基因改造、实验，甚至是像奴隶一样的贩卖——
不，只打一顿不足以泄愤。
艾薇手指关节在桌面上慢条斯理地叩了叩，忽然问道：“那个亚伯?诺曼现在在哪里？”
赵宁回答说：“原本关在黑塔的审讯室里，不过因为他一直不配合，根本审问不出什么，所以一个小时前，我们应联盟方的要求，将他从黑塔转移到联盟的特侦部门了。”
联盟众人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黑塔毕竟不是专门的执法部门，该移交还是得按程序移交。
“这样啊……可惜了。”艾薇面露惋惜。
联盟方为首的男人呼出一口气，说道：“原本还以为艾薇小姐真能拿出什么特别的证据来。既然……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现场一部分人是通过全息影像的方式参加会议，闻言，不约而同准备断开通??x?讯。
这时候，联盟方的一人看着自己的光脑，忽然脸色大变，下意识道：“不好！”
众人朝他看去。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那人慌张道：“特侦部门传来消息，说是他们从黑塔接走亚伯?诺曼后，准备用飞机将他押送去东部，结果刚到机场就被埋伏在那里的人攻击了。亚伯?诺曼被他们的人救走了！”
黑塔众人震惊地站起来：“什么！？”
“居然让他给跑了！？”
“你们联盟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几个小时都看不住吗！？”
联盟的人震惊过后，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这事怪得到我们头上吗！？”
“没听到对面是有备而来吗？今天就算是换你们押送，这人该跑还是得跑！谁能料到他们会这么快就行动！”
两方瞬间吵得不可开交，互喷得口沫横飞，只差要打起来了。
艾薇坐在长桌末尾，垂下眼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脑。
几分钟前，郁鸣夜发来信息。
只有非常简短的一句话：一切顺利。
看完消息，艾薇摇摇头叹了口气：“果然之前要是直接摁住揍一顿就好了，现在人都跑了，还怎么揍？”
装模作样地说完，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程烈和赵宁。
赵宁演技不错，虽然绷着脸，但眼神中露出了浓烈的震惊气愤到说不出话来的情绪。
程烈的演技就次了很多，瞪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加入到骂街互喷的队伍中去了。
艾薇：“……”
大哥，这么演你威严刀疤男的人设要崩了。
作者有话说：
花了两天把大纲重新捋了一遍_(:3」∠)_万分抱歉，我回来了。
第102章
会议室内明显兵荒马乱了一阵子。
慌乱过后, 南部黑塔与联盟的人纷纷决定拨出人手追捕亚伯?诺曼。
商讨是否立即调查白塔的会议被紧急叫停，参与会议的人纷纷断开了通讯。
黑塔总部的人倒是留了一会儿。
南部黑塔的负责人紧急调动了黑塔内所有的精锐, 打算进行地毯式搜索。
“空域已经管控起来了, 城市的所有出口也已经设卡，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逃不出去。找到他们肯定只是时间问题——”
说是这么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么做不仅仅要耗费时间，更要耗费不少人力。
而且时间拖得越久, 亚伯?诺曼越有可能逃脱。
敌人藏身于暗处，不知身份, 不知背景，更不知道他们究竟积蓄了多大的能量。
想想亚伯?诺曼的人才踏出黑塔一个小时, 敌人就能够这么快集结力量, 出其不意, 一击即中。
简直深不可测。
一时间,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然而只有肖正海的目光透过众人, 落在了艾薇三人的身上。
他先是象征性地扫了程烈和赵宁一眼，正要将目光转到艾薇, 他忽然顿了顿, 眨眨眼, 再次望向程烈的脸, 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艾薇看着肖正海的表情, 挑挑眉。
哟, 这就被发现了？
只见肖正海盯着程烈看了半晌，疑惑道：“我刚才就想问了……程烈, 你脸上抽筋了吗？”
程烈：“…………”
艾薇默默抿嘴撇头, 憋住笑意。
……
夕阳西斜, 整座城市逐渐落下夜幕。
伴随着夜幕落下的，还有一场事先预定好的大雨。
南部的风雨频率比东部更高些，属于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雨滂沱中，一辆黑色的飞行器悄然从大路上拐入街道，悬停在了一片公寓楼的二楼窗口。
半分钟后，郁鸣夜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不远处另一座公寓楼的楼顶，略微探出双眼，看着飞行器上走下两个男人。
其中为首的男人率先打开二楼的窗户，随后的男人先是紧张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赶紧钻进了二楼的房间内。
两人进了房间之后，窗户又被飞快关上。
楼顶，郁鸣夜闭上眼，耳中清晰地听到了房间内的对话。
一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们在各大路口设卡了，今天你恐怕是出不去了。”
另一人明显有些慌张：“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我们的人已经帮你安排好了暗中离开这里的方法，不过你得先在这里等一两天。”
“还要等一两天！？不行不行，万一他们查到这里怎么办？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他们就不会发现你。”
“那就好……不过，你们想让我离开这里去哪里？”
“这你就别问了。”
“……对了，我的财产都还没来得及转移。他们黑塔的速度太快了，你们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那人打断道：“那些钱你就别想了。”
“可是……”
人声伴随着雨声，一字不落地进了郁鸣夜的耳中。
大雨下了几分钟，很快就有了转小的趋势。
带着亚伯?诺曼到达这里的人并没有停留太久，在雨停之前，便驾驶飞行器离开了这里。
窗户内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
窗内的人悄悄掀起窗帘，隔着玻璃朝外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缩了回去。
又过了几分钟。
程烈从旁边的楼顶一跃而下，落在了郁鸣夜的身侧。
程烈冒雨赶来，站定后朝那个窗户看了一眼：“就是这里了？”
郁鸣夜点点头。
从亚伯?诺曼离开黑塔起，郁鸣夜就一路尾随着他们。
艾薇果然料得没错，那些人果真来救他了。
按照艾薇事先的计划，他们决定顺势让那些人成功救走亚伯?诺曼，而他们只需要跟着亚伯，就有希望揪出藏在阴影里的那些人。
程烈拍拍他肩膀，说：“行，那接下来就交给我。你先回去吧。”
……
黑塔内部，灯火通明。
今晚注定会是个不眠夜。
黑塔上下一片紧绷的气氛，忙碌不已。
虽然说人是在联盟特侦部门的手上丢的，但根据押解的责任交接流程，从黑塔到机场的一路上，他们也有义务保障押送行动顺利进行。
亚伯?诺曼被劫走，他们也得负起一半的责任，赶紧将人抓回来。
黑塔内，大约只有艾薇和赵宁还算气定神闲。
赵宁：“对了，小郁救回来的那个孩子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艾薇眨巴眼，摸了摸后颈，迟疑道：“我……就不去了吧？”
她其实不太擅长跟小孩子相处。
大人她还能跟他们讲道理。
他们要是不想讲道理，她也可以把他们揍到讲道理。
可这招对孩子不行。
特别是孩子要是哭起来，她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那孩子也就一丁点儿大，当时生着病发着烧，才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
现在清醒过来，记起了自己的遭遇，恐怕会哇哇大哭地找爸爸吧。
赵宁看出她的为难，失笑：“我查到他的资料了，你要不要看看？”
艾薇点点头，接过他推过来的光屏。
光屏里是几个人的简单资料。
索兰人移居联盟其他宜居星球后，其实跟普通人的联系并不紧密，能查到的资料不多。
但这孩子和他的爸爸是个例外。
因为孩子的妈妈是联盟的人。
她是负责教导索兰人联盟通用语的老师。
光屏里并排写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资料和照片。
艾薇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孩子爸爸的照片上。
这人有着一张比伊迪丝更为漂亮的脸。
银白如皓月的发色，还有湛蓝到发紫的眼瞳。
据说真正纯血的索兰人其实眼瞳中是蓝紫色的，像是紫藤的花色，清透明亮。
孩子的妈妈则有着一头黑发和蓝眼睛，清清秀秀的，乍一眼看上去，跟艾薇的确长得有三分相似。
难怪那孩子会认错。
赵宁在旁说：“这孩子的妈妈很早就过世了，现在孩子的爸爸下落不明，他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真的太可怜了。”
艾薇弱弱说：“……你们黑塔就没有什么救助部门吗？”
赵宁继续说：“有是有，但是那些人他又不认识，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孩子得多害怕啊！要是有一个能给他带去安全感的人在就好了。”
艾薇：“……”
她默默抬眸，看着赵宁疯狂给她使眼色暗示。
艾薇：“……”
赵宁再接再厉：“小郁那么辛苦将他救出来，差点连命都搭上去了。你就真的忍心丢着那孩子不管吗？”
艾薇默默抬手揉揉额角。
赵宁幽幽叹了口气：“我刚才去看过那孩子，他刚才睡着的时候，还在哭着喊妈妈——”
艾薇“嘶”地倒吸了一口气，猛然放下手说：“我去！我去看他还不行吗！！”
为什么要这么鞭笞她的良心！！
……
艾薇推门走进房间。
小孩子已经醒了，正躺在医疗舱内，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听到开门的响动，他的眼珠子缓慢地转了一下，朝门这边望过来。
在看到艾薇的瞬间，他眼睛里的光芒像是瞬间被点燃了，他清晰地喊了一声：“妈妈！”
艾薇心说，你看着都三四岁了??x?，喊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子妈妈，这不太合适吧？
她走到医疗舱边，垂眸看着这孩子。
小男孩费力地抬起手，伸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她垂在腿边的手指。
微凉的体温透过掌心，传递到了艾薇的手上。
小男孩睁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又充满希冀地看着她。
“妈妈……不要丢下我。”
语气可怜巴巴的。
艾薇霎时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
她刚想开口跟他说清楚自己真的不是他妈妈，话都滚到嘴边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然闪过很久之前她自己跟老爹相处的模糊记忆。
老爹从来都是个不着调的人，从她记事起，就非常直白地跟她说清楚了他不是她爸爸，只是偶然间捡到了她。如果想活下去的话，他可以将她送去专门救助流民的组织，也可以将她交托给朋友照顾。
战乱的年代，想要找到个能让小孩子安稳长大的避风港，何其困难。
他带着她辗转去过很多地方，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都没能成功将她安顿下来。
最初的时候，她的内心一直很彷徨。
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更没有人需要她。
就连救下她的人，也一直给她一种随时会抛下她的感觉。
直到某一个时刻，那个人转过身，伸手在她脑袋上温柔地摸了摸，说：“这样吧，从今以后你就喊我老爹，你没有爸爸那我就来当你的爸爸。直到将来你能独当一面，找到你自己要走的路为止。”
艾薇垂下眼，沉默地望着那孩子的蓝眼睛，仿佛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当年的她自己。
无助，彷徨，迫切地渴求着谁能朝他伸出手。
她轻叹了一声。
她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她俯下身，靠在医疗舱的舱边，温和地笑着说：“我不是你妈妈。但是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我带你去找你的爸爸，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艾薇：那你从今以后就喊我老娘（bushi
第103章
正值南部的雨季, 一场大雨过后没两天，又赶上了另一场雨。
艾薇和郁鸣夜他们俩在南部的任务已经执行完毕, 又多留了一天, 等艾薇腿上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终于启程返回东部。
夜幕降下，夜色沉沉。
他们如来时一样, 趁着夜晚返回。
战机悄然从南部机场出发，经过几个小时的航行, 重新返回黑塔总部。
塔顶的玻璃幕墙打开，战机精准地在停机坪上降落下来。
艾薇打开舱门, 一抬眼，多日不见的肖正海已经等候在外面了。
肖正海朝他们目光温和地微笑道：“欢迎回来, 这一趟辛苦你们了。”
艾薇摆摆手, 潇洒道：“不辛苦, 应该的。”
肖正海觉得他们是在为了黑塔执行任务, 殊不知, 艾薇本来就想要调查清楚三十年前的真相，更想要阻止战火与悲剧的发生。
看似是为了黑塔, 实际上是她自己想去做。
那么, 纵使有千难万险, 对她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
肖正海失笑, 看着艾薇和郁鸣夜从机舱里下来。
他刚想迎上去, 就见艾薇忽然转过身, 扭头又从身后机舱里抱下了一个孩子。
肖正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看过任务报告, 知道郁鸣夜从庄园里救出了一名索兰小男孩。
只是……他们怎么带回来了？
肖正海怔道：“艾薇, 你们这是……”
艾薇抱着孩子回过头, 说：“听说这案子的侦办权又从联盟的特侦部门回到黑塔了？我想着，既然是这样，那么当时从庄园里带出来的所有人，也都要归黑塔管理，那我就顺便将这个孩子先带回来了。”
孩子靠在艾薇的怀里，两手抱着她的脖子，有点怯生生地朝肖正海望过去。
两双海水般清澈的蓝眼睛同时吧嗒一眨。
肖正海惊讶地看看她，又看看小家伙，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哎哟，哪来的小可爱啊。”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过来，在肖正海身边停下。
艾薇闻声望去，发现出现的人她并不认识。
这人生得非常高大，甚至比程烈还要略高个几公分。
一张国字脸加上浓黑的剑眉，使得他的脸看上去天生便有几分硬朗和冷厉。
但他从一出现便脸上带着笑，说话的语气也带着点懒散的调侃，并不令人畏惧。
小家伙怕生，下意识地往艾薇肩窝里缩了一下。
艾薇顺手拍了一下，目光不着痕迹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
这人也是一身黑衣，看着有点像是黑塔的制服，但是又略有不同。
艾薇只看一眼，就察觉到他这一身暗藏玄机，身上各个地方都有不同的特殊用途，用全副武装来形容都不为过。
跟它一比，连威风凛凛的黑塔制服都黯然失色了。
“噢，为你们介绍一下。”肖正海朝艾薇说道，“他叫霍重英，是雷霆的队长。”
艾薇讶然：“雷霆？”
霍重英笑笑：“怎么？你连雷霆都没听说过？”
艾薇回过神，跟着笑道：“当然听说过。特战学院的学生里，至少有一半的人毕业之后想进雷霆和暴风。”
雷霆和暴风，黑塔两大特勤部队，专门负责执行各种重量级的特别任务。
纵使艾薇从前没有听说过雷霆和暴风，后来在特战学院里受同学的耳濡目染，也多少了解过一些。
这两支特勤部队内人数不多，每一名队员都是最为顶尖的精锐。
特战学院往往几年才只有一两个人能进。
之前雷霆和暴风一直在其他星球上执行任务，这次被黑塔特意提前召了回来。
肖正海意味深长地说：“这次雷霆行动的主要目标……想必你们也很清楚了。”
闻言，艾薇与郁鸣夜默默对视了一眼。
随后艾薇清了清嗓子，朝肖正海装傻一笑。
艾薇之前让郁鸣夜和程烈暗中轮流盯住逃跑的亚伯?诺曼，为的就是抓住这条得之不易的线索。
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藏在亚伯?诺曼背后的势力很有可能已经渗透到联盟，乃至于黑塔内部。
在无法确定谁是敌人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将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事情重新翻回台面下去，然后让他们能够信任的人继续去查。
为此，艾薇做过很多的预设。
比如在亚伯?诺曼从黑塔移交到特侦部门的路上进行阻截，比如等亚伯?诺曼被带回东部之后帮助他越狱，又比如暗中派人杀掉他一劳永逸。
万幸的是，那些人选择了第一条路。
那么只要趁机暗中跟上他们，就有机会查到对方的老巢，然后将他们连根拔起。
那次两方会议结束之后，艾薇才将这事告知了肖正海，请他派雷霆继续后续盯梢的任务。
艾薇看向霍重英。
她知道这次霍重英带领雷霆部队行动的目标，就是接应正在盯梢亚伯?诺曼的程烈赵宁，负责后续的所有行动。
她更知道霍重英率领的雷霆，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人。
郁鸣夜说过，上一次，跟他一起追击白塔那帮人与“艾薇”的，正是霍重英和他的雷霆。
霍重英与雷霆的大部分人甚至牺牲在了一次次与那些人的交锋中。
艾薇偏头看向郁鸣夜，发现他正有些出神地看着霍重英。
已经牺牲的战友重新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说不感慨肯定是骗人的。
霍重英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平静而陌生地点了下头，随即转过头去，跟准备出发的队友们确认各个注意事项。
艾薇挨着郁鸣夜站着，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
“遗憾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郁鸣夜闻言回神，朝她淡淡笑了一下：“没什么好遗憾的，我宁愿他们什么都不记得。”
艾薇“唔”了一声。
在这一点上，她和郁鸣夜其实也面临着相同的处境。
他们都拥有着来自于未来的记忆。
很多他们记忆里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在时光倒流回三十年前之后，那些事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除了他们，再也没人记得。
她也想过，如果将来找到了老爹，面对着什么都不记得的老爹，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怎么向他介绍自己。
对她来说，他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人；可对他来说，现在的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希望老爹能记得她。
可这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艾薇的心思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郁鸣夜身上。
老爹还在天边浪着，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重逢；但面前这些人对郁鸣夜来说，却是实实在在正在眼前活生生地站着。
想了想，她说道：“其实你说的对，不记得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他们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说道：“反正，那些事，还有我陪你一起记着呢。”
……虽然她??x?记得的也不多，但总有一天，她肯定能全部记起来的。
“嗯。”郁鸣夜转头看向她，眼底聚起浓浓的笑意。
……
算算时间，他们这一趟南部之行刚好过了五天。
艾薇记得当时跟郁鸣夜离开的时候，跟艾哲成说好了只去个三五天，现在算是踩着点回来了。
学校还没开学，郁鸣夜直接送艾薇回家。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整个城市正在逐渐苏醒过来。
艾薇一开门，刚好碰上艾家一家三口在吃早饭。
三个人闻声回头，恰好看到家门口艾薇打开门，她身后的郁鸣夜手里正抱着个酷似她的蓝眼睛小男孩。
——俨然另一个一家三口。
艾哲成张大嘴。
艾爸爸石化了。
艾妈妈筷子上夹的菜“啪嗒”一声掉到了碗里。
气氛凝固了整整一分钟。
直到艾哲成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他们不敢置信失声道：“你们才出去几天，连孩子都有了！？”
艾薇：“……”
哥，你是被肖致远附体了吗？
我聪明睿智的哥哥去哪了？
还是艾妈妈冷静地放下筷子，柔声询问道：“薇薇，这孩子是谁？”
艾薇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
她淡定地答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他临时有事去了别的星球回不来，让我帮忙照顾孩子一段时间。孩子挺怕生的，跟其他人都不太亲近，估计是因为我跟他妈妈长得有点像，唯独不怕我。所以……”
要论长相，他们艾家是一脉相承的蓝眼睛。
小家伙因为艾薇的蓝眼睛和长相亲近她，那么肯定也愿意亲近跟艾薇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艾哲成。没准也愿意亲近她爸妈。
果不其然，艾薇向小家伙一一介绍了艾家的人后，一向怕生的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艾爸爸，又看看艾哲成，眼中充满了好奇，丝毫不怕他们。
艾爸爸和艾妈妈看了看孩子，又扭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艾爸爸说：“这孩子，长得跟阿成小时候可真像。”
艾妈妈：“我倒觉得跟薇薇小时候更像一点，都那么白白嫩嫩，文文静静的，看什么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阿成小时候可闹腾了，哪里坐得住。”
三言两语间，他们俩便回想起了兄妹俩小时候的样子，看小男孩的目光也跟着愈发温柔亲切了起来。
艾妈妈问道：“这孩子叫什么？”
艾薇摸摸小家伙的脑袋，说：“他叫乔然。”
作者有话说：
注：雷霆暴风和远征军的区别，就相当于是特警和特种兵，职能不同的哈。
第104章
看得出来, 艾薇爸妈都挺喜爱这个小家伙。
小家伙对着他俩也没什么惧意，只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回视他们。
艾妈妈在他面前蹲下来, 语气温软地问道：“小乔然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吃点早饭？要喝牛奶吗？”
小家伙看看她, 又扭头看看艾薇，见她并未反对，于是乖巧地点点头, 甜甜答了句：“嗯，要喝！”
艾爸爸拉开身边的椅子, 朝他和蔼地招招手：“来，坐这吧。”
一眨眼的功夫, 就成了一家和乐的氛围。
艾哲成慢慢走到艾薇身侧。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艾薇一眼，外表看上去, 艾薇似乎啥事没有, 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但他总觉得她哪里不太对劲。
他凑到艾薇身侧, 压低声音问：“你没受伤吧？”
艾薇面色不变：“我能受什么伤？”
可艾哲成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他微微眯起眼, 说：“但我总觉得你刚才走路的姿势不太对……”
他怀疑的目光顺着艾薇身上一路往下打量。
艾薇也不是那么简单会露出马脚的人。
她淡定地一挑眉，脚一撇, 摊开双手也跟着将自己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无比坦然地反问道：“我能有什么不对的？这不是完好无损吗？”
艾哲成沉默了一会儿, 大概是真的没看出什么破绽, 只好作罢。
随即, 他抬眸朝身侧的郁鸣夜望过去。
两个男人视线一碰。
看着郁鸣夜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艾哲成慢慢在胸口聚了一口气。
他想起爸妈今早还在念叨薇薇怎么还没回来。
之前他们家人之间相处的时间很少，小时候爸妈经常会被外派到其他星球去考察, 很多时候一去就是大半年, 跟他们兄妹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后来艾薇被招进了白塔, 也是成日成夜地在白塔里生活，家人之间相处的时间就更短了。
好不容易这次爸妈回来休了长假，比赛结束后学校也放了假，结果还没来得及相处半天，她就被郁鸣夜这小子带走了。
一走就是五天。
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这就有点过分了。
郁鸣夜这小子太不懂事了！
就这还想拐走他妹妹？
想得美！
想到这里，艾哲成清了清嗓子，对郁鸣夜下了个不算委婉的逐客令：“那什么……谢谢你送我妹妹回来，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郁鸣夜哪里听不出艾哲成巴不得立刻将他扫地出门的意思。
只是……
这时，艾薇抬手拦在两人中间，说：“走什么走？今天不是正好要回学校上课了吗？一会儿我就跟他一起回学校了。”
她和郁鸣夜来之前就商量好了，学校马上就开学了，她总不可能带个小男孩住到女生宿舍里去，就算其他三名舍友能同意，她们女生宿舍的宿管老师也不可能同意。
思来想去，她觉得交给她爸妈暂时带几天就挺好的。
白天他们带着小家伙去学校上课，她要是没课，也能过去看看他。
她偏头看了看她爸妈跟乔然相处的样子。
看得出来，她爸妈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的，小家伙显然也并不排斥他们。
她的心算是放下了大半。
艾哲成叹了口气。
“行吧，不过你等等，我一会儿跟你一起走。我先上去收拾一下。”
艾薇点点头，走过去坐到餐桌边，询问了下爸妈的意愿。
她爸妈自然是同意的。
这个小家伙长得特别像他们兄妹俩小时候的样子，当初他们夫妻俩跟孩子相处的机会不多，这次多少也算是圆了以前的遗憾。
艾薇随后跟小家伙又交代了一遍。
来的路上她已经询问过他的意思，当时他还有点惴惴不安。
现在大约是艾家爸妈和善的样子给了他不少亲切感，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奶声奶气道：“嗯，好！”
……
当时参加联赛的五百名学生美滋滋地放了几天假，回去的第一天，正好赶上校际联赛的颁奖。
颁奖典礼设在东大的礼堂，联盟、军部等各界名流悉数到场。
典礼的前半段，播放了当时决赛上的所有精彩集锦。
相对于伊甸园论坛上事先放出的预热版本，这一版显然更为精彩。
它不光剪进了所有的精彩镜头，更像是将整场比赛进行了浓缩。
从比赛正式开始，画面镜头切向双方总指挥。
艾哲成的侧脸率先映入观众眼帘。
芬克斯古城的背景下，四周漫天飞扬的黄沙与天空的底色交织出一份辽阔壮烈的美感。
“这一场比赛的难度或许远超我们之前经历过的那几场比赛……”艾哲成平稳而淡定的声音响起，“信号干扰下，我们无法全程保障通讯和地图的平稳，超过50%以上的地图可能需要各位在完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行动。”
原本是五百人的集体作战，转眼间就成了小队独立作战，而且还没有指挥，全靠自身的经验和实力发挥，这在校际联赛史上都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但这样的劣势到了艾哲成的口中，仿佛成了司空见惯的阵仗，他的语气四平八稳，波澜不惊。
“我相信凭各位的能力，足以做出精准的判断，并且完美地完成任务。”
“我们在地面，等待各位胜利凯旋。”
低沉的背景音乐中，画面中，东大与南大双方队员同时出发。
艾薇与郁鸣夜在矿道口并肩而立的身影一闪而逝。
随着音乐声一点点逐渐变得急促，幽暗的矿道中，无数的交战场面开始轮流出现。
在座的大多都是出身军校的大人物，这样的画面对他们来说其实早已经司空见惯，甚至对于一部分军部的军官们来说，这些不过就是些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小场面——来之前，他们都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剪辑的画面中出现了一些奇异的画面。
比如——
两支小队狭路相逢，一边是东大一名哨兵加一名向导的配置，另一边是南大五名哨兵的配置。
孰强孰弱？
结果自然无需多言。
南大的四名哨兵直接对东大的哨兵进行了人数压制，只留下一个人去对付那名向导，意思意思。
两边的战斗，感觉都说不上究竟哪一边的战斗力差距更为悬殊。
当下，台下就有人说：“哨兵那边似乎还能挣扎一下，向导这边，我看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恐怕一巴掌下去就要晕过去了吧？”
这姑娘就是时莺??x?。
时莺是东大向导中少有的几个能够独立使用精神力进行攻击的学生。
对方见时莺一个柔柔弱弱的女生，当即就卸下了大半的警戒心，甚至连时莺主动摆出迎战架势时，那名哨兵都是一副要跟她小打小闹随便玩玩的态度。
直到两人对上的瞬间，时莺看准时机，利用精神力直接攻向对方。
柔若无骨的菟丝花眨眼间变成了带毒的霸王花，交手的瞬间，毫无防备的对手瞬间被她蓄力的一击震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
这画面一出现，不少大人物下意识地坐直了点，目光如炬地看着画面里的时莺。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向导这种奇特的以精神力为武器的战斗方式。
先前放出的视频里，他们见过艾薇的战斗，也见过多名向导联手合作的战斗。
许多专家特意研究过他们的这种攻击手段，得出的结论大多认为艾薇只是个别特例。
她的高攻击性很可能是出于她的个人原因……比如与她是郁鸣夜的高匹配度向导有关。
一部分专家甚至认为，艾薇的能力有可能是受到S级哨兵的影响。
而其他向导只能在多人合作的情况下才能达到同等的攻击效果。
因此，很多专家断定，这种精神力攻击或许可行，但目前并没有足以支持军校特意为此开展专门课程的依据——
绝大多数向导并不具备凭借精神力独立战斗的能力，特意去学习这门课，难免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直到他们看到了时莺。
艾薇不再是唯一的特例。
画面被后期加速过，几秒的时间里，时莺搞定了面前的哨兵，很快就加入了另一边的战斗。
两人对五人的战斗，竟在转瞬间就被扭转了过来。
这还不是唯一的强势逆袭。
同一时间，幽深的地下矿道里，正发生着好几处的狭路相逢。
东大的向导们各自都拿出了非常亮眼的表现。
短短不到几分钟的集锦视频里，精彩的亮点层出不穷。
视频播放完毕，整个礼堂的人都依然沉浸在刚才的一段段战斗里。
直到某一个时刻，有人带头鼓起了掌，众人才如梦初醒。
整个礼堂跟着响起了如雷鸣般的掌声。
典礼的后半段，就是正式的颁奖。
有了前面的集锦视频做铺垫，后面颁奖便更加顺理成章了起来。
典礼一共颁出了七八个奖项，包括最佳指挥和全场MVP在内的几个重量级的奖项，基本都给了东大。
还有一个奖项是最佳向导奖。
往年这个奖项并没有什么分量，基本就算是聊胜于无的添头。
比如四大学校中某个学校没有得奖，就给他们一个最佳向导奖，就当做是一碗水端平的鼓励奖了。
然而今年在这个奖项上却成了一个例外。
这个奖项不仅颁给了联赛最大赢家的东大，甚至还有多名向导同时获奖。
艾薇，姚栋，时莺三个人同时拿到了这个奖。
当典礼主持人报出他们三人的名字时，周围的同学纷纷报以更加响亮的掌声。
今年这个奖项的含金量自然不言而喻。
它仿佛是一块里程碑，坚定地伫立在了某一条道路上。
没人知道这条道路最终会通向何方。
但更没有人怀疑，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一定能走出一片鹏程万里的未来。
……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特战学院的院长上台又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早就提上议程的向导系新课程。
这段时间经过肖正海与其他几名向导系教官，以及黑塔一众向导专家的共同努力，黑塔决定在东大以试点的形式开展两门全新的向导系课程：精神力攻击学，和精神力干扰学。
由于还在试验试教阶段，这两门课程只在大三和大四范围内招收一小部分最顶尖的学生，每个年级的名额不超过二十人。
至于另一件事——
军部在看过东大在校际联赛上的表现之后，决定在东大举办一次交流性质的军事演习。
希望能够借着演习的机会，与东大的向导系进行深入的经验交流。
……
军部的行事风格相当的雷厉风行。
前一天才刚宣布，第二天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军部派了一支三十人的预备军，东大这边则派出了一百人参与。
东大为表诚意，干脆直接点将，点了最精锐的六十九名哨兵和最优秀的三十名向导，外加一只艾哲成。
早上四点半，天还是黑沉沉的。
这一百个人便被紧急召集到了学校模拟大教室的门口。
大家似乎还没有从放假一周的懒散状态里恢复过来，一个个的，身体虽然准时到了，灵魂仿佛还躺在床上，呵欠声此起彼伏。
艾薇一宿舍四个人，最清醒的当属方知夏。
艾薇也差不多清醒了，抬手抹了把脸，就将最后一丝睡意彻底抹掉了。
她俩身边的沅沅和时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莺睡眼朦胧，勉强维持着清醒。
沅沅就干脆闭着眼睛，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赶紧再睡个站着的回笼觉。
还有人交头接耳地抱怨：
“这也太过了点吧，四点半集合，四点十五分就敲锣打鼓喊我们起来。天，我昨晚十二点半才睡的。”
“……可能军队都这样吧。”
“对了，有谁知道这回军部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来的是预备军，比咱们也大不了几岁，都是刚进军队的。”
“哈？那这演习还有什么意义？军部就不能多来点诚意，派点远征军的人来多好！”
沅沅张大嘴“嗷呜”地打了个呵欠。
才刚打到一半，便被一串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断了。
她咂咂嘴，揉了揉眼睛，从时莺身侧探出脑袋，正好看到一队人穿着军部统一的预备军作训服小跑着过来。
为首的是个有军衔的尉官，他带队小跑到众人面前，喊了声立定，他身后的三十人便同时站定。
三十个大高个往学生们跟前一站，雄纠纠气昂昂，气势逼人，压迫感十足。
不少人登时就被吓清醒了。
纷纷不由自主地站直了。
这名尉官似乎听到了他们之前发的牢骚，站在那里将手一背，朝大家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身后这三十个人可不比远征军差到哪里去。要不要试试？”
学生们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一个个老实得不行。
他们这些被挑中的学生基本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并不是刚进军校的小毛头，多少也有了一定的见识。
他们一看那些人的举止气势，就明显能感觉出双方的实力差距。
艾薇不着痕迹地朝他们扫了一眼，发现他们之中，很多人的目光竟都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飘。
她一向对目光特别敏锐。
察觉到了同时，她脸上表情没变，却下意识多了个心眼。
这时候，艾哲成悄悄在她身后轻声提醒道：“那些人跟远征军也差不多了，基本上今年都会有远征军的正式编制。”
艾薇一怔。
所以呢？
艾哲成用近乎耳语般的音量说：“他们是来挑人的。远征军今年突然扩招了，打算提前从各大军校里筛出一批人，提前进预备军受训。”
艾哲成的消息一贯灵通。
情报的真实性也较高。
远征军扩招，这对于绝大多数军校生来说，无异于是个绝佳的好消息。
远征军的选人条件非常严苛，每年招收的人数也并不多。
而且要在预备军阶段进行层层筛选，能够撑到最后成功进入远征军的人，往往不足五分之一。
艾薇面无表情地听完，再次扫向那些人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探究。
艾哲成说完，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中的问题却是——
远征军为什么突然扩招？
眼下是个非常敏感的时间节点。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距离战火在联盟彻底爆发，仅剩下不足两年的时间。
想必一直在前线深耕的远征军也意识到了什么，这才开始暗暗提前做准备。
不。
或许这根本不能算是提前做准备。
艾薇抬起头，抿唇想着。
或许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经提前被推倒了。
记忆中的历史如同滚滚洪流，倾泻而来。
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拨动着高悬在他们这一方时空之上的时钟。
时针分针加速朝前转动着。
有些事，已经提前到来了。
作者有话说：
好的，倒欠五千字_(:3」∠)_。
明天补_(:3」∠)_
校园生活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第105章
这次率领预备军们前来的尉官姓崔, 军衔上尉。
崔上尉年近四十，生得一张板板正正, 眉目端正的脸, 光是站在那就显得一身正气。
仿佛在应证着艾薇的猜测，崔上尉简短地做了个开场白后，便直接开门见山, 提议让双方来对战几场。
崔上尉背着手扬声道：“周文洋，出列！”
话音还未落地, 他身后整齐的队列中，一人抬步出列。
这人看着大约二十六七岁, 长得人高马大，四肢健硕。
周文??x?洋站得笔挺, 字正腔圆地自报家门：“到！一等兵周文洋, A级哨兵！”
同是A级哨兵, 这人看起来比学院内的那些哨兵同学明显多了一丝内敛的锐利, 就仿佛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刀, 却被好好地收敛进刀鞘里。
隔着刀鞘，在场所有人就能感受到他的实力。
众学生们面面相觑。
他们这边没有教官老师在场, 没人能代表他们决定派谁出去。
那……是毛遂自荐吗？
这个问题同时在学生们的脑海中转了一圈, 随即, 不等他们用眼神商讨出一个结论, 那位崔上尉已经自行替他们做出了决定。
他朝艾薇看过来, 施施然地说：“艾薇, 你出列。”
艾薇身后，不少人下意识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不是吧？让哨兵跟向导打吗？”
“他们该不会是想搞什么下马威吧？”
“搞下马威搞到艾薇头上吗？他们想不开了么？”
艾薇反倒认为, 这些人应该没有那个意思。
崔上尉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轻视, 他身后那些人在听到她的名字时, 也纷纷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可见，这些人对她的了解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多。
艾薇面色不变，同样快速走出队列，清脆道：“到。”
说完，看到崔上尉和一干预备军众人目光灼灼地望过来，她迟疑了一下。
怎么的？她也得自报家门？
于是她只好有样学样地补充了一句：“艾薇，A级向导……？”
说完，她就看到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周文洋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嘴巴却无声地抖了抖。
艾薇：“……”笑屁。
这些人怎么回事？
崔上尉说道：“行了，你们两个去吧。”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一句交代都没有，直接打发他们进了模拟舱。
两人进了教室就近挑了两个模拟舱直接进去。
舱门一关，昏暗的舱内亮起光点，提示她及时穿戴传感装备。
艾薇熟门熟路飞快将设备一一穿戴到身上，安全扣“咔哒”一声扣上，熟悉的机械感女声响起：
“欢迎回来！艾薇！”
“是否立刻启动虚拟现实系统？”
“启动。”
随即艾薇眼前光线隐去。
她的精神意识眨眼间跨进伊甸的世界里。
无数的光粒在她眼前凝聚出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熟悉的流云散开之后，艾薇眼前出现了一片盎然的绿意。
潺潺水声与清亮的鸟鸣声灌入耳朵里。
艾薇看到面前是一棵足有五六人合抱的粗壮大树。
她举目四望，发现周围这样的大树不知有多少，枝干粗短，层层叠叠。
看来这一场的地图是一座原始森林？
大树树根被绿汪汪的水泽淹没，头顶树冠茂密森森，天外的光线从树叶间照射下来，落下一束束的光。
而她此时正站在某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树干上遍布各种大大小小的菌类，有的颜色素白，有的色彩鲜艳。
树枝也足有两人合抱的粗细，从这一棵树上延伸到另一棵树上，仿佛一座天然的树桥。
桥下的水泽泛着绿光。
悠悠荡漾的水波间，也能看到不少菌类沿着水流飘荡着。
艾薇眼前一条条系统信息刷新：
【本场比赛地图：未知待探索。】
【本场比赛您的身份：未知待探索。】
【本场比赛任务目标：未知待探索。】
【本场比赛时限：无。】
……居然还是个开荒本。
艾薇诧异地盯着那一行行信息出现又隐去。
她原本还以为，崔上尉是想让她跟那位叫周文洋的哨兵打一架呢，眼下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她面色平静地舒展了一下四肢。
看着系统消息又继续刷新：
【正在为您分配统一装备包。】
她一抬手，虚空中她手边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装备包。
她伸手一抓，拎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只有一把折叠军刀，一支手电筒，一支手|枪，还有一枚子弹。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艾薇惊讶地将装备包内外仔细翻了一遍，还是别无他物。
……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
别说是她，此时正站在教室光幕前的所有人也是懵懵的。
学生们交头接耳：“不是直接PK吗？这是要干什么？”
“看不懂啊……要他们现场开荒吗？”
“这得花多少时间啊？”
郁鸣夜双臂抱胸站着，他的目光先是看向崔上尉和他身侧的那二十九名预备军，发现他们一个个面色镇定，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于是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光幕。
几秒之后，一道脚步声走到他的身侧站定。
郁鸣夜无声地瞥了一眼，看到艾哲成同样看着光幕，目不斜视地说：“有没有觉得这个地图有点眼熟？”
郁鸣夜一怔。
他先前并没有觉得这个地图有什么问题，听艾哲成这么一说，他才恍然意识到什么。
他记得这个地图。
不，或者应该说，他记得这个地方。
这片地图是取材自现实世界，联盟的第二十一星球。
这颗星球自联盟成立之初就被划入联盟的管辖内，但由于星球上的环境与其他星球迥然不同，星球上的植物、水源和空气大多带毒，并且因为土壤的特异性，联盟内常见的作物无法在这颗星球上种植、量产，因此被联盟判定为并不适宜人类居住生存的星球。
更是因此一直没能得到联盟的大力开发。
这颗星球虽然归属联盟，但一直无人踏足。
因此还有人将它称之为“绿荒漠”。
艾哲成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家里正好有两位地质环境方面的专家。
艾哲成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丰富。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它。
郁鸣夜也认得。
他曾经到过这个地方。
他记得这颗星球是“白塔”的据点之一，当时他将包括它与第十七星球的南十字星岛在内的一共五处“白塔”据点位置，告诉了肖正海。
他微讶地看向崔上尉。
远征军的目的是第二十一星球？
为什么？
按理来说，这颗星球并未沦陷，因此并不在远征军的职责范围内。
艾哲成平静地说：“我爸说，这颗星球最近两年忽然出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他怀疑，这是开始沦陷的征兆。”
所谓沦陷，就是某颗星球遭到宇宙中特殊射线的辐射，也理解为遭到了宇宙的异常能量入侵，对本土的环境造成破坏性的影响。
比如，令星球上的生物产生异变。
比如，令星球上原本的环境进一步恶化。
艾哲成说完，崔上尉朝他看了一眼。
他们几人距离并不远，哨兵的耳力自然能听到艾哲成说的话。
他朝艾哲成递去一个认同的眼神，微笑道：“果然不愧是艾教授的子女，看来你很了解。”
他背着手向艾哲成走去，与他并肩站定之后，他问道：“那么，艾薇知道吗？”
艾哲成想了想，据实以告：“我妹妹对这方面应该不怎么了解。”
艾薇从十五岁起便被招进白塔，她的老师是白塔里相当有名望的一位人物，他非常看重她的能力，干脆就直接让她搬进了白塔，手把手地教导。
近几年，艾薇跟家里人相处的时间非常少。
应该没有机会听说第二十一星球的事。
艾哲成问道：“崔上尉，您为什么这么问？”
崔上尉笑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郁鸣夜无声地抿了抿嘴。
他好像知道这次远征军为什么会突然跟东大进行演习了。
他当初看过联盟对第二十一星球出具的探测报告。
那颗星球的确出现了沦陷的征兆。
但经过一系列的检测，他们判断第二十一星球上的异化指数并不高，危险指数也很低。
既然如此，就没有为此调动大批精锐远征军过来的必要了。
军部决定直接启用一部分即将进入远征军的预备军，将他们调到第二十一星球上，处理异化。
然而——
……
一条条的系统消息淡去后，艾薇眼前跳出一个硕大的跳动的数字：
【倒计时开始：】
【10……】
【9……】
【8……】
艾薇平静地看着数字不断地跳动着，将装备包里的子弹填装进枪内，然后将军刀和手电筒放到身上的口袋里后，就再没有后续的动作了。
她参与开荒本的经验不多。
为数不多的开荒经验告诉她，与其自己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倒不如静观其变。
敌不动，她不动。
要是他们双方都不动……系统八成也会逼他们动。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
视野里的画面色彩线条瞬间鲜亮了一度。
色彩、声音、气味，甚至连脚下柔软厚实的触感，都一一无比清晰而真实地传递到她的感官上。
艾薇沿着树桥往前走。
脚下五颜六色的菌落丛生，随着她踏出的每一步，那些菌落便被踩得倾倒，等她走过，那些菌落又晃晃悠悠地站直了。
她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脑海中开始思考这个副本的目的。
伊甸园的副本主要分为两大类。
PVP和PVE。
PVP就是玩??x?家与玩家对战，PVE则是玩家与副本内部设定的各种任务条件对抗。
会是哪一种？
艾薇想了想，她倾向于是前者。
如果只是单纯的PVE，崔上尉何必让她和周文洋以对立的身份各自进入副本？
直接组队进入不是更好？
但是……
她又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枪。
只有一颗子弹……
她意味深长地将手搭在枪套上，指尖轻叩枪身。
如果是希望她和周文洋PVP，又何必只给一颗子弹？
是认定了她一枪就能干掉周文洋？
还是只给了她开一枪的机会？
不……
她脑海中飞快推翻了这两个猜测。
这种设定太过鸡肋，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连作为迷惑项的价值都没有。
远征军的人到底想测试她什么？
又或许，该这么问——
他们究竟想从身为向导的她身上，测试出什么？
艾薇的目光慢慢地扫过眼前的一切。
巨木丛林，菌类天堂……
眼前所有的信息，慢慢地跟她三十年后的记忆开始逐一对照，去掉对应不上的细节，排除不太可能的信息，重新组合、反推。
半分钟后，艾薇抬眸，视线穿过头顶树冠间落下的阳光。
她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这里是三十年后的一处沦陷区。
人称，绿荒漠。
这里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作——哨兵禁区。
沦陷区的能量场被异化，踏入这里的哨兵精神海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这种影响一般表现为：哨兵会比平常环境下更加容易陷入暴走。
艾薇记得，她那个时候，绿荒漠星球上的环境已经恶化到，根本不容哨兵靠近。
哨兵只要在那个环境下待上半小时，就会彻底陷入暴走。
也正是因此，战乱的年代里，那里成了不少普通人和向导的避风港。
艾薇跟着老爹也在那里长住过一段时间，对绿荒漠算是相当熟悉。
这么一想，艾薇霎时间醍醐灌顶。
她彻底明白了崔上尉和军部的意图。
算算时间，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正是绿荒漠出现沦陷征兆的初期。
军部是打算趁早将星球上的异化彻底净化。
这初期的这段时间里，绿荒漠对哨兵精神海的影响还没有那么大。
按照远征军里那些哨兵的素质，在那个环境中坚持个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要派出足够的向导，保证及时净化哨兵精神海内快速产生的精神黑斑，应该就不成问题。
然而难题恰恰也出在这里。
远征军内的向导数量远不及哨兵的数量。
预备军中更是如此，向导与哨兵的人数比例甚至低于一比五。
过低的人数比例，届时必定难以保障疏导净化的效率。
一旦哨兵暴走，很可能就会引发连锁效应。
本应该保护向导的人，成了向导最大的威胁。
到那个时候，绿荒漠就会沦为地狱。
正当军部为此一筹莫展，考虑究竟是从其他远征军部队抽调向导队伍，还是降低向第二十一星球派遣的哨兵人数时，以艾薇为首的东大向导系，出现在了军部高层的视野里。
拥有以精神力作为攻击手段的向导。
也就是说，向导在哨兵面前，不再毫无反抗能力。
向导们也拥有了能够克制哨兵的力量。
还有比他们更适合被派往第二十一星球的人了吗？
还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吗？
当即，军部高层就做出了决定。
打算从东大的这一批向导中筛选出一批精英，跟其他预备军一起进入第二十一星球。
当然，如果哨兵中也有足够优秀的好苗子，也可以安排一起参与行动。
前后不到一分钟，艾薇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一通百通，她自然也猜到了崔上尉他们的目的。
他们想要知道，她在面对哨兵，甚至是可能濒临暴走的哨兵，究竟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对哨兵的危险性，又究竟有多大。
想到这里，艾薇呼出一口气。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之前的系统消息。
【本场比赛地图：未知待探索。】
【本场比赛您的身份：未知待探索。】
【本场比赛任务目标：未知待探索。】
【本场比赛时限：无。】
好的，现在不光是题目，她连答案也猜得一清二楚了。
简而言之，这场比赛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她是否具备独立制服哨兵，并且不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周文洋并不是她的敌人。
但这场比赛中，他的确是她的对手。
她漫不经心地抬起手。
银蓝色的蝴蝶从她掌心飞起，悠然飞向高处。
……
教室光幕前，同学们正在看着艾薇沉着镇定的一举一动。
看着她放出蝴蝶，前往四周探查情况。
“好漂亮啊……”
“原来艾薇的精神体是蝴蝶吗？”
“等等……她的精神体不是狗吗？白白的，胖胖的，傻呆呆的那个……大家不是都见过的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都误会她了……我还以为她私底下真的那么憨呢。”
“所以……那狗子究竟是谁的？”
艾哲成扭过头，用狐疑的目光看向郁鸣夜。
郁鸣夜：“……”
他目不斜视，专注地盯着光幕。
副本中，艾薇闭上眼。
四周水声潺潺，空气中带着一丝粘稠的香气。
打从认出了这里，她就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走到树桥的一端，在一棵巨木下站定。
蝴蝶在她的示意下越飞越远，直到找到了周文洋的位置。
周文洋距离她大约一千米的位置，身处的环境与她非常相似。
他此时刚看完系统消息，手中也提着一个相似的装备包。
透过蝴蝶的视野，艾薇看到，周文洋的装备包中，同样有一只折叠军刀，一支手电筒。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
也没有枪和子弹。
艾薇进一步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周文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双目看着虚空处，似乎还在接收各种系统提示。
直到半分钟之后，他的目光从虚空处收回，然后转而望向左上角。
艾薇知道，他在看地图。
地图在左上角。
艾薇的地图眼下还是一片漆黑，她没有进行任何的移动，因此地图上显示出的依然只是她周围的方寸之地。
周文洋盯着地图看了几秒。
随即，他像是知道了自己的目标似的，直接扭头朝艾薇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艾薇一挑眉。
……
光幕上一共有三个视角。
最中间的最大的屏幕中是上帝视角，此时正卡在艾薇的位置上。
左右两块屏幕则分别对应着艾薇和周文洋两人的界面。
艾薇的界面的确就像是开荒本一般，什么都没有。
周文洋的界面则相对清晰很多。
系统消息给了明确的提示：攻击[艾薇]。
地图上也明确地标出了艾薇所在的位置。
同学们隐隐骚动起来。
他们没能猜出军方的意图，看着眼前明显不对等的比赛条件，愈发迷惑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
“艾薇什么都看不到，那个哨兵却能看到。”
“这是单方面的打压吗！？”
说归说，他们还是不敢当面对着崔上尉发出任何的质疑。
他们只好继续往下看。
画面中，周文洋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刻朝艾薇的位置进发。
身为预备军，他的实力自然比特战学院的学生们高出一大截。
地图上，树桥高低错落，路并不好走。
要是顺着树桥的路线走，不知道得绕出多远的路。
周文洋在确认过周围环境之后，并没有走最轻松的树桥路线，而是直接攀爬到巨树上，抓起从树上垂落的藤条，将藤条当做了攀爬用的绳索，直接利用藤条让自己在巨树之间快速前进。
他双手抓住一根粗壮的藤条，后退两步，脚在身侧的树干上一蹬，直接借力跃向了前方的另一棵树。
一眨眼的功夫，从这头到那一头，长达十几米二十多米的距离，一瞬间便被他越了过去。
周文洋一气呵成地落在了目的地，随后又捞起另一根青藤，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荡了出去。
至少需要十来分钟才能到达的路程，眨眼间被他缩短到小几分钟。
艾薇的位置已经近在眼前了。
学生们眼睛都看直了。
“我去！牛啊！”
“预备军都是这实力？”
“废话！这可是最接近远征军的水准了！”
光幕中的艾薇像是也感觉到了周文洋的靠近，她睁开眼。
视野中，她直直地看着周文洋将树藤在手臂上缠绕了好几圈，单手握紧藤条，整个人从远处荡过来。
周文洋来势汹汹。
他的战斗风格一向非常的简单粗暴，喜欢直接从正面突破。
只需几秒的时间，两人即将正面对上。
就在所有人以为艾薇必定会有所行动，至少也会暂避锋芒的时刻，她却像是脚下生了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连周文洋本人都有点惊讶。
她是不清楚他的实力，所以才不避不让吗？
然而箭已经在弦上，此时已经容不得他收手了。
周文洋??x?在心中告了声罪，同时手中拳头绷紧，居高临下地朝艾薇攻了过去。
周文洋的来袭搅得周围空气震荡，带起了一阵凌厉的风。
人未至，风先到。
艾薇只觉一道惊风扑面。
下一秒，周文洋的拳头也到了。
这个时候，她终于动了。
她身体朝旁边一侧，顺势抬手握住他出拳的手腕。
经过这段时间的艰苦锻炼，艾薇的身体素质已经与当初天差地别。
体能和力量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艾薇多年来练就的那些近战格斗的本能自然也能进一步得到施展。
此时，她镇定出手。
她的动态视力足以看清周文洋的攻击路线。
她的手精准地握住他的手腕，一道精神力顺着她的掌心，直接顺着周文洋的手臂，流向他的全身。
若是按照平时的力量，她这一手精神力递过去，没准一下就能将周文洋干趴下。
根据系统对哨兵精神海的保护机制，她甚至能直接将他踢出系统。
艾薇有意识地控制住了自己的精神力，稍稍收起了她精神力锋利的棱角。
不同于疏导时和缓的力量，周文洋感觉到这一股精神力所过之处，他的身体仿佛麻痹了一般，就好像有无数的小针在扎刺着他的身体肌肉。
此时，艾薇面前的系统消息刷出：
【本场比赛任务目标：制服你眼前的哨兵。】
艾薇在“制服”二字上顿了一下。
制服，而不是击杀。
第二条系统消息跟着刷出：
【本场比赛得分规则：双方交手后，在两人同时生存的情况下，每一分钟得1分。】
【计时开始：】
【00：01】
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模一样。
这还不简单？
这时候，始终冷静旁观的崔上尉看了一会儿，扭头扬声道：“郭展，郭正，刘平宇，岳翔，出列！”
崔上尉一口气点了四个人。
艾薇的同学们听得愕然。
五打一？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然而还没等他们抗议，崔上尉又说道：“时莺，姚栋，出列！”
人群中，时莺和姚栋抬起头，朝对方看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道：“到！”
第106章
……
军部在东大演习了五天。
从第一天的东大向导与预备军哨兵们的比试, 逐渐演变成了东大与预备军两方阵营间的对抗，到后来, 崔上尉将双方的人全部打乱, 重新组合。
东大的教官们闲来无事，偶尔会到模拟教室去围观他们的演习。
预备军的演习明显比学校里的教学要难上许多。
一方面源自于地图的难度，演习使用的地图比他们平时使用的地图要难上很多。
比如毒烟瘴气、重力、光线、风速、湿度等等, 每一个看似不重要、容易被他们忽略掉的环境参数，都能轻易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 总是令他们防不胜防。
很多时候，连围观的教官们都看得心惊不已。
学生与预备军之间的实力差距, 一开始时非常悬殊。
除了艾薇这个宛如开了挂的人型Bug，还有郁鸣夜这个确确实实开了挂的, 其他学生基本都得被他们摁着打。
但到了第五天, 就连教官们也能明显看出, 学生们这一边的进步非常快。
特别是在他们被打乱重组后, 双方之间逐渐磨合出了非比寻常的默契。
就宛如融合成了一支队伍。
直到第五天的傍晚——
一百名学生与三十名预备军重新站在模拟教室门前的空地上。
双方负手而立。
教官们恍然发现, 学生们的精气神似乎与之前有了不小的变化。
一个个目光如炬，立正站着时, 也比之前昂扬坚定了一点。
崔上尉的目光逐一扫过每一名学生的脸。
抬手关掉手边的光脑屏幕。
他的那块光屏上, 原本罗列着一个名单。
这一次的行动, 名义上是军部与东大之间的演习, 实际上却是一次选人与特训。
选出一批人跟预备军一起前往第二十一星球。
那里的危险度低, 混乱程度低, 对那些学生们来说，就当是毕业实习了。
来之前, 崔上尉事先做过不少准备, 对东大的这群学生有过一个初步的了解。
那个光屏上最初只有五个名字。
郁鸣夜、艾薇、艾哲成、时莺、姚栋, 这五个人。
但随着一天天的演习，这个名单上的名字越来越多。
直到第五天，崔上尉终于决定了最终名单。
一共五十个人。
三十名向导系学生全数入选。
名单一公布，从学生到教官，大家似乎都不怎么惊讶。
往年向导系的学生们大多没什么存在感，其他人总觉得他们是特战学院中的异类，理所当然比哨兵弱小。
转眼间的功夫，向导们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脱胎换骨。
同样的名单报到肖正海那边的时候，他正在跟指挥系胡主任和单兵系傅主任交谈。
三人同时看完这个名单，傅主任抬眸看了一眼肖正海，笑道：“看来向导系的孩子们表现得非常好啊。”
肖正海笑眯眯地点头道：“的确如此。”
学生们的能力得到了肯定，肖正海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这段时间以来，他将每个人的表现都看在眼中。
有人说向导系的学生们是赶上了好时候，有了全新的精神力攻击技术，才令他们如同长了翅膀一样扶摇直上。
但他认为，精神力攻击或许是一双翅膀，但究竟能不能飞，能飞得多高；
是盘旋于低空，还是翱翔于天际；
全都得看他们自己。
……
名单出来后，崔上尉给了大家一天的准备时间。
一天之后，选拔出的五十人将会跟预备军一起前往位于其他星系的第二十一星球。
解散之后，学生们凑到一起聊天。
“真不敢相信，我们这就要去沦陷区了？”
“……等等，第二十一星球根本不算沦陷区吧。只能说是有了点沦陷征兆，总体来说还算比较安全。”
“但是咱们能跟那批预备军一起出发，是不是侧面说明，咱们也挺强的？”
“哈哈哈，这还用说？”
“往好处想，说不定这一趟结束，咱们能直接被招进远征军了呢！”
“这，这想得也太美了吧哈哈哈！”
总体来说，大家都充满了期待。
唯独艾家兄妹默默对视一眼。
兄妹俩交换了一个只有对方能看得懂的眼神。
艾哲成幽幽问：“你确定要去吗？”
艾薇：“当然。你呢？”
艾哲成：“……当然要去。”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几天之前，艾哲成还言之凿凿地在她面前抱怨郁鸣夜太不像话了，拐着她到处跑，根本不给他们一家四口享受天伦之乐的时间机会。
这下好了。
别说艾薇，连他也得走。
这一趟去第二十一星球，他们不知道得在那边待多久。
艾薇倒是挺坦然的。
她想了想，说：“既然选了这条路，自然得有所取舍。爸妈他们应该能理解的……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小乔然。”
她抓抓头发。
小家伙一心一意跟着她回了艾家，她却没什么时间陪他照顾他，这几天演习，她每天只有吃饭的功夫能跟他见上两面。
除此之外，根本没什么时间相处。
于是，兄妹俩满怀心虚地回到家。
结果发现爸妈也收拾好了行李。
艾爸爸满脸歉意地说：“我们刚收到了军部的邀请，联盟希望我们能带一支考察队去第二十一星球。抱歉啊，这次刚回来没多久，爸爸妈妈又要走了。”
艾哲成：“……”
艾薇：“这不巧了么？”
……
宋家大宅。
郁鸣夜到家时，难得宋筝宋笛姐弟俩都在家。
郁鸣夜的妈妈宋筝，芳龄五十，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整个人看起来又漂亮又干练。
正如她外表给人的印象，宋筝也的确是个女强人，事业心极强。
生下郁鸣夜后不久，宋筝很快便重返职场。
一直以来，她的生活被工作塞得满满当当的，跟儿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所幸母子俩的关系并没有因缺乏相处而变得生疏。
因为有宋笛这个母子关系的润滑剂在。
姐姐忙碌不着家，弟弟就承担起了带孩子的任务。
郁鸣夜小时候几乎都是宋笛带着长大的。
偶尔连他也忙碌的时候，就将他放到肖家去。
姐弟俩正在共进晚餐，看到郁鸣夜进门，宋筝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儿砸，听说你处对象了？”
她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扬，明媚又柔软，令人心生好感的同时，又不会给人过于强势的印象。
郁鸣夜默默看向宋笛。
宋笛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说：“这有什么的？迟早要告诉你妈的嘛。除非……你跟她就是玩玩而已？”
郁鸣夜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宋笛一摊手：“那不就结了？”
宋筝红唇一弯，笑道：“来嘛，跟妈妈说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见家长？需要妈妈什么时候去见亲家？”
果然是杀伐果决的女强人。
几句话的功夫，眨眼间就将进度往前推进了一大截。
郁鸣夜叹了口气。
他走到餐桌边拉开??x?椅子坐下，面对着老妈亮晶晶的期待眼神，他无奈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唔，行吧。”宋筝也不勉强他。
她支着下巴在他脸上打量半晌，忽然说道：“总觉得你的眼神有些变了。最近是发生什么了吗？”
闻言，郁鸣夜略微一怔。
随即他反应过来。
自从他重新醒来，就一直没见过她。
算算时间，在她的印象中，他们或许只是两个月未见，可实际上，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几年的时间足以完全改变一个人。
即使他重新回到了原来年少的身体里，可眼神、表情、神态都是骗不了人的。
知子莫若母。
郁鸣夜张了张嘴，一时间这几年前很多事情如走马灯般闪过脑海，可没有一件事能顺利从他的脑海中滚到嘴边。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说他知道未来几年会爆发战争？联盟很快会崩溃？
还是说他知道妈妈和舅舅也会死于战火？
不，他没什么能说的。
“有变吗？”宋笛大大咧咧，完全没看出来，“他不是一直都这个冰山似的表情么？哎，明明你和姐夫都不是这种闷葫芦性格，也不知道像谁……”
宋筝笑道：“这不挺好？你这么能叭叭，致远那孩子也是个话多的，有你们俩整天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他闷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宋笛哭笑不得：“姐！有你这么说弟弟的吗？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宋筝随口回怼：“还真别说，我怀疑好多年了。”
宋笛：“……”
郁鸣夜听着他们俩拌嘴，垂眸轻笑了一声。
连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斗嘴，他也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宋筝的目光安静地落在他的笑容上。
半晌，她主动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俯身张开双臂抱住他。
郁鸣夜略微一顿，迟疑了一下，然后自然地抬臂回抱她。
他低声问：“怎么了？”
宋筝靠在他耳边温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久没见你了，似乎远远不止两个月。你是不是很想妈妈？妈妈也很想你。”
郁鸣夜靠在她的肩窝，鼻息间满是她熟悉的香气。
他不自觉地闭了闭眼：“……嗯。”
宋笛在旁不甘寂寞地说：“……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啊，舅舅也想要有姓名。”
宋筝：“你闭嘴。”
宋笛：“……”
作者有话说：
宋怼怼与宋叭叭~
第107章
一天后, 五十名学生与那三十名预备军一起前往第二十一星球。
第二十一星球位于距离首都星上百光年外的德尔塔星系。
从首都星到目的地，星舰的航程至少要七十多个小时以上。
“……这么久！”
“这是要去什么荒郊野岭吗？”
不少同学一听, 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 随着跃迁技术的趋于成熟和跃迁点的增加，从首都星飞往其他星球一向很方便，最多只需要十几个二十来个小时。
崔上尉耐心解释：“德尔塔星系比较荒凉, 那边没什么宜居星球，唯一的第二十一星球也并没有联盟公民居住, 所以联盟在那边只建造了一个跃迁点。现在那个位置距离第二十一星球的公转位置比较远，所以得花上一点时间。”
崔上尉没有说的是, 由于德尔塔星系距离较远，一路上他们需要经历多次跃迁。
一般军校生到了大四才会接受太空航行的适应性教学。
他知道这七十几个小时的航行, 对他们这些新兵蛋子来说, 恐怕将会是一场不小的考验。
唯有那些早就经历过的预备军们早就第一时间扣好了安全带, 一个个闭眼抱臂坐在位置上严阵以待。
第一次跃迁时, 学生们一个个还算淡定。
不到三小时后, 第二次跃迁时，个别身体素质不太好的学生脸开始绿了。
又过了四小时, 第三次跃迁时, 五十名学生“阵亡”了大半。
军用的战舰不比民用星舰, 航行起来就像是在太空飙车, 一路风驰电掣, 毫无温柔可言。
舰舱内时不时就会出现重力变化。
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引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直到第三次跃迁结束, 崔上尉宣布下一次跃迁至少还有十几个小时，大家可以趁机先睡一觉, 养精蓄锐。
同时还非常贴心地为大家送去了晕机药。
第三次跃迁后, 艾哲成也“光荣”了。
他虚弱地靠在座位上, 整个人看着奄奄一息。
直到眼角余光看到有人停在了身边，他抬眸扫了一眼，发现竟是郁鸣夜。
他看看郁鸣夜，又看看他身后，发现他身旁空无一人。
他虚弱地问道：“……我妹呢？”
她哥都晕成这样了，她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这小没良心的！！
郁鸣夜：“她在第一次跃迁时就去了驾驶舱了。”
然后就一直没出来。
用她原话来说，她想去长长见识。
战争爆发之后，联盟的科技水平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别说什么停滞不前了，甚至是飞速倒退。
很多现如今顶尖的技术，到她那个时候，几乎都成了破铜废铁。
顶级的军工专家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她后来有幸收集到一部分废弃的残骸，就算她空有一身维修本领，也很难完全恢复这些顶级战舰的昔日风采。
还有就是联盟完整的跃迁网络，号称四通八达，畅行无阻。
多年后被毁得只剩下不到可怜兮兮的十分之一，还被各方势力占据，收取高额的过路费。
现在有机会亲眼见见当年鼎盛时的景象，她说什么也要亲自去感受一下。
郁鸣夜手里拎着一只水瓶，另一手捏着一小袋药，垂手递到他面前：“晕机药，吃吗？”
艾哲成眼下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目光在郁鸣夜手上定定地看了半晌，嘴上誓死不屈道：“你……别以为你现在这么殷勤，我就会认可你。”
……然而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接过了药。
他一手抓着药和水瓶，另一手艰难地撑着身体坐起来。
刚要起身，就被郁鸣夜轻松一把摁回去。
“你要去干什么？”
艾哲成拨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我去看看我爸妈，还有那个小家伙……”
他都难受成这样了，他们得成什么样？
郁鸣夜丝毫没动，淡定地说：“我已经去过了，你爸妈之前就吃过药了，现在正睡着。小家伙没事，他好像不怕晕。”
艾哲成一把摔回座位上。
他仰头吞了药，这才欲言又止地看了郁鸣夜一眼。
结果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
郁鸣夜放下药就走了。
驾驶舱。
艾薇跟战舰驾驶员一见如故，从驾驶聊到跃迁，从战舰的部件升级聊到维修，聊得那叫一个投机。
驾驶员为了给她展现战舰的优越性能，将航行速度驱动到了极高的水平，看得艾薇大呼过瘾。
直到十几个小时过去，下一位驾驶员过来换班，艾薇这才意犹未尽地决定暂时告一个段落。
从驾驶舱回到后舱，一开门，满眼都是一机舱唉唉叫唤的同学们。
俨然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艾薇：“？”
她费解地看向周围众人：“你们怎么了？”
近处的袁浩艰难地看她一眼，也疑惑了：“你怎么看着一点事儿都没有？”
艾薇：“我能有什么事？”
随后她周围打量一圈，总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了。
哎……
她摇摇头。
这届军校生身体素质不太行啊。
难怪联盟亡得那么快。
……
星际航行和跃迁对艾薇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等到航程的后半段，连崔上尉自己都有点熬不住的时候，唯独艾薇和郁鸣夜两个人看起来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
艾薇甚至还有空时不时去驾驶舱串门。
几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已经将整个战舰从内到外了解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甚至觉得，只要给她足够的材料和工具，她也能造出一模一样的战舰来。
顺便还跟两位一百多岁的驾驶员处成了忘年交。
这两位都是常年来往于星际间的“老司机”了，年轻时便是远征军里驾驶战斗机、操作机甲的好手。
这两天下来，他们被艾薇聊得心潮澎湃，聊得想起了当年的英勇和辉煌，忍不住在驾驶战舰时也拿出了当年开机甲的气势。
以至于当战舰到达第二十一星球外围时，时间才过去不到五十个小时。
原本七十几个小时的航行时间硬生生被他们缩短了将近三分之一。
第二十一星球已经遥遥在望。
众人从战舰的窗口望出去。
视野中，一颗巨大的淡紫色的行星从他们眼前缓缓移动着，周围环绕着一圈深紫色的行星环。
有人喃喃道：“好大啊……”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净化这一整颗星球吗？这得净化到猴年马月去啊？这看着比咱们首都星大多了啊！”
“想多了。”艾薇靠在窗边，朝众人示意一个方向：“看到十点钟方向那颗最大的卫星了吗？那才是我们的目的地。”
第二十一星球并非德尔塔星系中??x?的行星，而是星系中第五行星的第二大的一颗天然卫星。
众人这才跟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一颗深绿色的星球高悬在行星环上，正环绕着行星公转。
它的周围还有不少细小的卫星，看起来宛如众星捧月一般。
一个多小时后，战舰终于降落在第二十一星球上。
不，并不能算是降落。
由于第二十一星球上特殊的地理环境，并不适合战舰降落。
两位资深的驾驶员大佬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找出一块适合“空投”的区域。
崔上尉贴心地为所有人准备好了降落伞。
几分钟后，战舰下面的跳板一开，直接将所有人连人带装备空投了下去。
饶是常年奔赴星际考察一线的艾家夫妇等一众考察队专家，也没见过这么豪迈不要命的作法。
大家直接就看呆了。
好在崔上尉没忘记照顾他们，点了十来个预备军，准备让他们带着专家团们一起跳伞。
艾薇看着爸妈有些发白的脸色，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丝心虚和心疼。
他们两位一路上也跟着遭了不少罪。
她接过崔上尉递给她爸妈的降落伞包：“不用了，我来吧。”
那些预备军的跳伞技术还能有她稳么？
郁鸣夜也跟着走过来，拿走艾爸爸的那一份。
艾薇放心地点了下头。
那么现在还剩一个小家伙。
她扭头打量了一眼艾哲成，她哥一脸苍白，似乎还没从跃迁的后遗症中恢复过来。
她默默转头说：“崔上尉，还有个小的就麻烦你帮忙带下去吧。”
八十几个人宛如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跳了下去。
“绿荒漠”果然名不虚传，放眼望去，满眼的绿色。
高空中风声猎猎。
但刚一跳下去，众人便明显感觉到了这里的重力场与首都星上不太一样。
艾薇跟妈妈一起跳下去，两人一前一后贴靠着。
纪雅放眼望去，看到地面上全部都是连绵的树海。
树冠上的枝叶绿油油的，正成片成片地来回晃荡着。
纪雅是植物学方面的专家，一眼便察觉到这片树海起伏的幅度不太寻常。
不像是被风吹动，倒像是在海面上，如同海浪一般地起伏着。
她提前做过不少功课，正要开口提醒：“薇薇，小心下面——”
“放心。”艾薇从妈妈身后单手扶住她的腰，轻声道，“我晓得的。”
绿荒漠的另一个特点之一：
那些树海实际上就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水生植物。
树下没有多少坚实的土地，岩层稀少。
艾薇本来就清楚这里的情况。
其他人通过几天的集中特训，对这里的特殊环境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一只只降落伞集中降落在目标区域。
伞面精准地勾住树冠，众人姿态利落地落在纵横交错的树桥上。
艾薇替妈妈解开身上的安全扣，正要四顾寻找爸爸和哥哥他们的身影，就看到高处的一个树洞中探出一颗脑袋。
那人声音洪亮地道：“你们来得可真够迟的！”
第108章
艾薇抬眸循声望去, 只见说话的是个大约四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这人剃着一头利落的板寸，肤色偏古铜色, 神情气质看着带着几分军人的硬朗, 同时又有着天然的英气飒爽。
那人扶着树干从树洞中一跃而出，轻松地落在外面的树桥上。
他一站直了，便露出了他那一身超过一米九的高大身形。
A级哨兵的干练而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
艾薇随意看了他一眼, 正要收回目光继续打量四周，却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视线重新落回到了那人的脸上。
那人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眼降落的新兵蛋子们，从中找到了崔上尉的身影, 他朝崔上尉所在的树桥一跃而下。
走过去刚要开口，就见崔上尉转过身来时, 身前居然还抱了个孩子。
“吓！”那人顿时僵了一秒, 大惊道, “老崔！你哪来的孩子！”
“考察队的专家带来的。”崔上尉简单解释了两句, 朝他说道, “人都给你带到了。专家团交给我来安顿，新兵们都交给你了。”
那人大大咧咧打了个响指：“放心吧。”
说完, 他一脚踏上树桥上的一个木头结节, 俯身探头朝着四面八方刚降落的众人大声道：“新兵蛋子们！都跟我走吧！”
预备军们几乎没什么废话, 应了声之后, 立刻朝那人所在的方向聚拢而去。
军校生的动作也不慢, 收拾好了降落伞, 也飞快跟了上去。
艾薇从树桥往下一跃，正好落在艾哲成身边。
她朝他靠过去, 然后往那个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低声问：“哥,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艾哲成的情报网一向发达。
他点头答道：“应该知道吧。”
他想了想，说：“他现在的身份我不太了解，只知道他之前是东大单兵系的学生。后来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第一批招进了军部，再后来，就进了远征军。”
艾薇问：“他叫什么名字？”
“周淳。”艾哲成答完，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你对他感兴趣？”
艾薇没答。
说不上感兴趣。
她只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好像在二十几年后，在老爹身边见过。
但是她又有点不确定。
这俩人看着长相有点不太一样。
算了……
有机会的话私下找他试探一下吧。
八十名新兵全数被周淳带到了另一处……跟之前差不太多的地方。
绿荒漠上几乎全部是这样的地方。
星球的表面被巨树覆盖，树下则是深浅不一的水泽。
有的地方水深不过几米十几米，有的地方可能深度达到数千上万米。
他们降落的这一片区域相对安全，水下深度最多也就四五米。
周淳指了指周围一些树上新打出来的树洞，摆摆手说：“周围大概还有二十几个空置的树洞，两个人一间，你们自己分配吧。”
众人默默算了算。
两个人一间，二十几个树洞，这怎么分配都不太够吧？
周淳又指了指远处堆放着工具的地方，说：“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你们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等到这里的太阳落山之前，打不出树洞你们就等着被吊在树上睡觉吧。”
周淳是个洒脱粗犷的性子，给所有人布置完任务，摆摆手便走了。
跟做事细致全面的崔上尉比起来，周淳显然是另一种行事风格。
他只负责下达命令，给出目标，至于达到目标的过程该怎么做，他会给予完全的自由。
不过，很多人忍不住怀疑，周淳是不是就是懒得挖了，所以等他们一来，直接将烂摊子丢给他们自己收拾。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预备军中为首的周文洋站了出来。
他算是这群预备军中的领头，挺有威信的。
他想了想，转头说：“这样吧，树洞优先分配给东大的学弟学妹，预备军每个人跟我去领工具。”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东大的学生们快速分配好各自的树洞之后，也没有闲着，很快加入到了帮忙挖凿树洞的任务中去了。
挖凿树洞的任务量不算大。
他们只需要先挑中一棵看起来足够粗壮的树干，然后在上面打一个可同时容纳两个人的空间。
绿荒漠上昼夜温差极大，而且夜间常有无规则的穿林风。
即使能靠睡袋保障温度，也很难睡上一个安稳觉。
必须要钻进树洞才行。
等所有将剩下的树洞全部挖凿完毕，四五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正如周淳所言，五个小时后，太阳落山了。
第二十一星球上的昼夜时长非常短，比照首都星上的时间，差不多一天只有十六个小时。
即将入夜的前夕，周淳和崔上尉终于各自去而复返。
周淳拎来一只鼓鼓囊囊的装备包，丢给距离自己最近的周文洋：“去，给所有人分发一下。”
艾薇此时正蹲在周淳斜上方的树桥上，她垂眸望去，刚好看到他抱臂站着。
借着周围的光亮，她清晰看到他那一身军部的浅灰色作训服，和肩章上的两杠一星。
崔上尉的肩章是一杠三星。
看来周淳的军衔比他更高，已经是少校了。
军部的军衔晋升一向严苛。
通过普通招兵途径进入军部的士兵一般从三等兵开始。
军校毕业生的起点稍高一点，一般都是从二等兵开始。
从三等兵到二等兵再到一等兵，每一级晋升至少需要三五年时间。
除非出生入死立下战功，才有机会快速晋升。
也正是因为如此，只要远征军的晋升速度一向是军部中最快的一批人。
……
周文洋将周淳带来的装备包里的东西分发了一圈。
其他学生们在战舰上吐了一路，都想着降落之后起码能吃点热乎的。
没想到落地之后更惨，二话不说先干了五个小时的苦活，晚上又只有这么点又冷又干的食物。
有人小声咕哝：“这也太惨了吧。”
周淳没回头，懒洋洋地接话：“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你们在这里的两个月，每天都得吃这些。”
这话一出，所有军??x?校生们跟着垂头丧气。
即使他们从进入军校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当兵免不了要吃苦。
可是他们才踏出校园，第一天正式上岗就这么惨，心中难免会有不小的落差。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很多时候，甚至伙食还远不如现在。
等到所有人慢慢将晚餐吃完，周淳拍拍屁股站起来，说：“吃完了就赶紧睡觉吧。你们还有六个小时的时间睡觉，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出去行动。”
大家一路上早就睡饱了，一时半会儿倒不困。
但兴许是想到明天的任务量恐怕会比今天重得多，一个个没再说话，赶紧收拾完就各自进了树洞。
艾薇跟方知夏一起住。
树洞里空间很小，只能容她们俩蜷着身子缩在睡袋里。
艾薇在睡袋里躺了一会儿，没酝酿出多少睡意。
一晃快一个小时过去。
树洞外面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艾薇就睡在外侧，几乎是第一时间发觉了。
她警惕地睁开眼，不着痕迹地推了身边同样浅眠着的方知夏一把。
方知夏一下就醒了。
睁开眼正要询问她什么事，艾薇飞快抬起一根手指搭在唇边，同时抬手摸向藏在军靴内侧的军刀。
绿荒漠里没什么动物，这大半夜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靠近她们！？
那声响细细碎碎的，时而像是脚步声，时而又像是某种说不上来的轻微声音。
磨磨蹭蹭了几分钟，直到距离她们越来越近，直到只剩下不足两米。
艾薇屏住呼吸，靠在洞口边缘，随时准备先发制人。
直到怪声在树洞外面停下来，然后传来了一声试探性的小声呼唤。
“艾~薇~~”
伴随着绿荒漠夜间的风声，格外的阴森诡异。
艾薇：“……”
方知夏：“……”
树洞内两人面面相觑。
艾薇无语地放下抓着军刀的手，转而揉了揉额角。
她大约是猜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她翻身而起，从树洞探出头。
扭过头，便看到肖致远怀里抱着一兜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跟只树懒一样挂在树洞边的树干上。
他精神十足，兴奋道：“我捡了很多蘑菇，艾薇，叫上方知夏，咱们去吃菌菇火锅啊！”
艾薇闻言，默默扫了一眼他怀里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菌菇。
挺能作死啊。
……
几分钟后，艾薇和方知夏跟在肖致远后面，顺利到达他们的临时窝点。
发现人还不少，平时跟艾薇玩得好的几个同学都在。
火已经生好了，火上架着一只锅子，正“咕嘟咕嘟”沸腾着。
时莺和沅沅蹲在火堆边烤火。
艾哲成和郁鸣夜也在，两人站在树桥两端。
远看像是两人在两头把风，近看倒更像是两人之间有些不对付。
还有林盛、姚栋、袁浩等几个同学。
“好了好了！人到齐了！来来来！快看看我采的蘑菇！”肖致远热情地呼朋唤友，然后将自己怀里一兜子蘑菇倒在火堆旁边的水盆里。
沅沅凑过去，问：“你确认这些蘑菇能吃？”
肖致远笃定地点头：“你放心！我确认好几遍了！那些颜色鲜艳的我都没碰！你看，摘的都是淡色的。你看这个，白白胖胖的，肯定好吃！”
沅沅还是有点不太放心，转头问艾哲成：“哲成学长！你认识这些蘑菇吗？”
艾哲成在肖致远身边蹲下来，挑挑拣拣，犹豫道：“我也不是很确定，要不还是别吃了吧？”
肖致远大手一挥：“哎！你们怎么胆子这么小！我都特意用光脑查过了，真的！都没毒的！不信你们自己也查查看！”
众人半信半疑。
沅沅还真查去了。
只不过她还是不确定：“这些菌菇看着都差不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区分啊。再说了，第二十一星球上的植物跟咱们联盟系统内的也不一定一样吧？”
说话间，艾薇也跟着在水盆边蹲下来。
她的目光在水里细细扫了一圈，不着痕迹地将几个有问题的菌菇挑出去。
那厢，肖致远跟人掰扯完，扭过头将洗好的菌菇拿军刀切了切，全扔进了锅里。
不一会儿，菌菇特有的鲜香气就飘了出来。
众人聚在火堆边，看着锅里翻滚的蘑菇，一个个表情垂涎欲滴。
肖致远眉飞色舞，自信道：“闻闻！是不是特别香！！我没说错吧！”
煮了大概十来分钟，香气四溢。
肖致远变出一只大汤勺，准备给大家一人一碗。
艾薇远远靠在边上看着，见身边艾哲成也准备过去，她抬手拦住他：“哥，你就别喝了。”
艾哲成诧异地看着她：“怎么？那些蘑菇有毒吗？”
脱口而出说完，他便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艾薇又不是那种明知有毒还会眼睁睁看着队友吃下去的人。
她现在还这么淡定，说明这些蘑菇必然没毒，但很有可能会有些别的什么问题。
艾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绿荒漠的蘑菇她都很熟。
她刚才检查过了，肖致远也算是胆大心细，基本避开了剧毒的菌类。
菌菇并非颜色越鲜艳就越毒，有些看着白白净净的，很可能也能见血封喉。
还有些看着普普通通，没准也会有奇特古怪的效果。
那一头，一群呆头呆脑的傻小子被肖致远带领着，一人喝了一大碗。
一边喝还一边感叹。
“好喝！”
“老肖你手艺可以啊！”
“呼！这大冷天喝一碗热汤也太舒服了！”
半刻钟后……
崔上尉闻风赶来。
他站在远处朝他们大喝：“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这是要干什么！”
他急匆匆赶到，看到不远处一群人手挽着手，蹦蹦跳跳，宛如群魔乱舞。
崔上尉：“……”
他露出了茫然脸。
这什么鬼？
不是说这边的空气对哨兵的精神影响还没到危险的水平线。
普通哨兵基本能坚持三四天吗？
怎么这么快就疯了一群？
他收回茫然而呆滞目光，注意到了一旁还有几个人，看起来显然依旧清醒。
艾薇靠着树坐着，身边还坐着郁鸣夜、艾哲成和方知夏。
崔上尉一时有点拿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郁鸣夜还是清醒的，说明可能并不是空气的事。
他看向艾薇，朝那群人偏偏头，问道：“解释解释，这怎么回事？”
艾薇“噢”了一声，淡定答道：“他们吃蘑菇吃醉了，在那跳舞呢。”
崔上尉瞪大眼，愣住了：“跳……什么！？”
艾薇眨巴眼，一时没理解他震惊到磕巴的语气，以为他真的在发问。
跳什么？
她哪知道他们在跳什么？
不过崔上尉既然都问了，她只好转过头仔仔细细地辨认。
半晌，她认真答道：“四小天鹅吧？”
作者有话说：
采蘑菇的小职员~
入伍第一天就可以记过了~
第109章
“噢, 不对。”艾薇想了想，改口道：“应该是六小天鹅。”
“噗……咳咳咳……”艾哲成笑出第一声就意识到此时出声有点不妙, 赶紧转而用咳嗽掩饰。
崔上尉：“…………”
他无语地叹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这批军校生执行任务的第一天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胡闹。
都说东大一向实行最严格的军事化教育, 不成想，这些东大的学生们性格一个比一个跳脱，一个比一个胆大。
崔上尉只觉额角抽疼。
周淳就是个不靠谱的, 现在来了一帮小兵，比他更不靠谱。
这支队伍从上到下都是歪的, 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崔上尉忽然有种乌云罩顶的不祥预感，总觉得这次绿荒漠生活, 肯定会前所未有的艰难。
是严格处罚？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时间，两个选择在崔上尉的脑海中来回盘旋了半天。
考虑到这些学生只是军部临时借调派遣, 甚至都算不上正式入伍, 崔上尉想了想, 最终还是选了后者。
他叹了口气, 息事宁人地摆摆手说：“趁着周少校还没发现, 你们赶紧将他们带回去吧。”
艾薇说：“这恐怕迟了。”
崔上尉：“什么？”
艾薇偏头朝着后上方看去。
只见夜色中，一人悄无声息地半蹲在高处的树桥上, 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不是周淳是谁？
周淳在高处对上了艾薇的视线, 不自觉地暗暗心下一惊。
这女生怎么这么敏锐？
这批新兵的名单快速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
艾薇。
A级向导。
据崔上尉所说, 是这一批新兵中最强的向导。
周淳心想：这强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双手揣兜, 有些吊儿郎当地从高处一跃而下。
“是啊, 迟了, 我已经发现了。”
崔上尉都发现了，他怎么可能没发觉？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那几个还在手挽手蹦跶的新兵, 他露出一丝恶趣味的笑容：“胆子挺肥啊, 看来不给他们点教训, 是不知道我周淳有多凶残么？”
……
隔天清晨。
暗紫色的夜色褪去，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下来。
艾薇被外头吱哇乱叫的声响给吵醒了。
她翻身坐起来，看到他们营地正中的一座??x?树桥上，正并排挂着六个睡袋。
睡袋的外侧被牢牢捆了几圈，睡袋里的人再怎么奋力挣扎也无法挣脱。
远远看去，宛如六个长着人脸的黑色蝉蛹。
风一吹，六只蛹同时开始晃荡。
此时正中间这只顶着肖致远大脸的蝉蛹，正是噪音的源头。
他一转头正好看见艾薇出来，赶紧道：“艾薇艾薇！你快把我放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薇在十几米外的树桥上抱臂看着他，好笑道：“你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么？”
“……不记得。”
肖致远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
大半夜又冷又饿的，他想着这里菌类这么多，总有可食用的，要是煮个热腾腾的菌菇汤，岂不是美滋滋？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一边采蘑菇还不忘一边喊上各位小伙伴。
然后他悄摸摸喊了一圈，大家凑到一起煮了一锅又香又嫩的菌菇汤。
再然后……
他的记忆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后面发生了啥？
完全不知道。
总觉得没啥好事。
于是艾薇非常贴心地打开光脑，找出昨晚拍下来的画面，将光屏往他们几个面前一递：“喏，各位的英姿，来欣赏一下。”
光屏中，他们六位如同六只天鹅翩然起舞的英姿尽收眼底。
六小天鹅们呆若木鹅：“………………”
简直没眼看。
六只睡袋中，时莺和沅沅被吊在旁边的位置。
她们俩被绑得松了点，勉强能活动手脚。
时莺默默捂脸。
沅沅哭唧唧地大叫：“艾薇！你怎么也不拦着我们！！”丢死人了！！
艾薇托腮笑：“多好，就当是增进战友间的感情了。”
沅沅：“这算什么增进感情！？”
艾薇：“一起跳过舞，一起丢过脸，同甘苦共进退，不是挺好？”
沅沅被她忽悠得差点信了。
她转念一想觉得哪里不太对，随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啊！那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共进退！！”
她奶凶奶凶地瞪着她。
艾薇一脸坦然，理所当然地一摊手：“没办法，我的智商不允许我丢这个脸。”
时莺：“……”
沅沅：“……”
六个人不约而同地恨恨地望向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太不要脸了！！！
周淳下了命令，让他们吊足八个小时才能放下来。
完全就是公开处刑。
那些错过了菌菇汤和天鹅舞的战友们笑了一轮又一轮，然后看着他们六个人迎风招展又风中凌乱的样子，又笑了一轮。
艾薇吃完早饭后，这六个人才被允许放下来。
放下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脚步虚浮，满脸放空，仿佛精神和尊严都被碾压了一遍。
艾薇看着他们，啧啧感叹：哎，这个周淳果然好凶残。
跟她有得一拼。
……
早饭吃完，所有人整装完毕，准备投入工作。
跟艾薇他们一起前来的考察队的任务是采集第二十一星球上的各种植物样本，工作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崔上尉负责全程保护他们的安全。
而艾薇他们的任务，则是在周淳和其他几名已经在这里执行过一段时间净化任务的前辈们的带领下，继续完成净化工作。
绿荒漠上的异常能量场基本都是来自于外星球的辐射。
散落在太空中的陨石携带着各种各样的异常物质、能量或者是生命，被德尔塔星系和行星的引力捕捉和影响，最终坠进绿荒漠。
这在宇宙中其实是时有发生的事情，非常稀松平常。
如果是其他有公民居住的星球，联盟肯定会在陨石撞击前做出应对。
比如首都星，按照有关部门的统计，每年至少会有上万颗陨石落向首都星，只不过它们大多在大气层中就被燃烧殆尽。
另一部分体积较大的陨石，则会在靠近首都星之前，就被强行改道，或者直接击碎。
绿荒漠上没人居住，联盟的监管也就松懈了不少。
等到发现这里出现了异常，异变已经覆盖了整颗星球。
净化的步骤说难不难。
主要就是他们利用探测仪器找出那些异化能量的源头——未能在大气层就燃烧殆尽的陨石。
然后进行转移、销毁。
在艾薇他们到达之前，已经有一批人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那些人有些是预备军中的佼佼者，有些是远征军中退居二线的老兵，总之，都是些能力干将。
周淳站在高处，漫不经心地说：“你们所有人自己组队，按照三名哨兵两名向导的配置自己组好。”
众人闻言，纷纷朝自己熟悉的队友靠拢。
艾薇这边，艾哲成和郁鸣夜自然不必多说，他俩就仿佛是艾薇腿上的两个挂件，必然是要跟她一起行动的。
当然，还有外加一个郁鸣夜的腿部挂件肖致远同志，和艾薇的老搭档方知夏。
不消几分钟，大家飞快组好了。
按照向导的人数，大约还会有几组是两名向导两名哨兵的组合。
周淳扫了一眼，说：“哪一组是四个人的？过来跟我一组。”
众人鸦雀无声。
开玩笑，谁会想跟顶头领导组一队？
特别是经历过早上那六只茧蛹的洗礼之后，大家只想对这位凶残的周少校敬而远之，越远越好。
周淳对这安静的场面早有预料，正想随手点一个，就见人群中有人主动举手道：“我们吧！”
众人赶紧投去感激而崇拜的目光。
悍不畏死！勇士啊！
大家定睛一看，不是艾薇是谁？
艾薇身侧，肖致远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她，仿佛被背叛了似的。
周淳一看是她，略微诧异地挑了下眉。
“等等，你们队不是已经五个人了吗？”
艾薇面不改色接口：“报告，艾哲成没觉醒，只能算半个吧！”
她身后，莫名其妙变成半个的艾哲成露出一脸费解：“……？”
艾薇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要找机会跟周淳套话，那还有什么比一起组队行动更好的途径吗？没有！
周淳盯着她看了一眼。
“……行吧。”
……
周围已经进行过一轮探测，光脑上已经自动勾勒出附近的地图。
所有人分成十七支小队，同时沿着划出的区域出发。
临出发前，周淳最后叮嘱了一句：“只要发现了能量波动，就停止继续前进，遥控仪器向前探测，进一步确定位置之后，立刻直接报告给我。”
众人齐声应道：“是！”
艾薇等人跟着周淳一起出发。
周淳前进的速度非常快。
他对这附近的地形相当熟悉，在树桥和树藤之间跑来荡去，灵活得像只猴子。
周淳多少也有点想试试身后那几个人能力的意思，从一开始就将速度调到了很高的水平。
不一会儿，就能感觉到后面那些小家伙慢慢的有点跟不上他了。
他有点满意又不太满意地扭回头，正打算吆喝他们跟上，转过头，就看见艾薇和郁鸣夜两人牢牢地跟在他的身后三五米远的位置。
剩下的三个人则稍稍落下了一点距离。
艾哲成和肖致远不约而同地在照顾方知夏的速度。
总体来说，他们五个人都紧紧地跟住了，没掉队。
周淳有些意外。
“……今年军校生的素质还挺高啊。”
没想到连向导和未觉醒的都有这种水平。
特别是艾薇……
他悄然朝她看了一眼。
速度是他的强项，那名S级哨兵能追上来他不意外，但她能追得上……
有点东西啊。
艾薇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与他对视一眼，露出了无害的微笑。
不知为何，周淳看着她的笑容，本能的感觉到了一种被盯上的紧张感。
作者有话说：
艾薇：诶嘿嘿~
第110章
绿荒漠上的空气成分与首都星略有不同。
虽然并没有检测出什么对人体有害的物质, 但对绝大部分金属等材料极其容易产生类似于氧化的侵蚀反应。
导致很多先进的高科技机器都无法使用。
连将他们送达的战舰都不敢在第二十一星球的大气层内长时间停留。
只有探测机器的外层是用特殊合金制作。
奈何这种材料造价极高，且存量稀少。
负责执行净化任务的预备军们只能尽可能地通过原始的方式进行探测工作。
十几支队伍各自行进了几个小时, 几乎全无收获。
过了三四个小时, 很快就到了正午。
周淳停下高速前进的脚步，扭头看到身后几个年轻人掩饰不住地露出了疲态，便表示先原地休息半小时。
这几人中, 体力最差的当属艾薇。
就算现如今她的体能已经比当初好了很多，可跟身边这些常年高强度锻炼的队友们比起来, 依然不够看。
刚才为了追上周淳，她的体能消耗相当大。
停下的时候, 她抬手扶住一旁的大树，一脚略微没踏稳, 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郁鸣夜一直在旁留意着她, 见状, 立刻伸手托了一把。
他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艾薇吞咽下有点反酸的感觉, 摇摇头。
“没事。”
六个人各自在树桥上坐下休息。
周淳掏出包里的饮用水喝了一口, 目光不着痕迹地再次??x?打量艾薇和郁鸣夜。
三四个小时的高速行进似乎对郁鸣夜并没有任何影响。
此时他气息微乱，稍稍出了点汗。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周淳安静地看了一会儿, 忽然说：“队里两名向导先给哨兵做一次疏导吧。刚才行动有点剧烈, 恐怕你们体内已经产生不少精神黑斑了。”
向导与普通人或许并没有感觉。
但绿荒漠的环境会对哨兵的精神造成一定的压迫。
就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不断地挤压哨兵的精神屏障, 冲击哨兵的所有感官。
艾薇抬眸与方知夏互看了一眼。
他们队里两名向导两名哨兵, 倒是不需要特地分配了, 大家心照不宣, 郁鸣夜归艾薇，肖致远就由方知夏负责。
结果, 还没等艾薇的手掌搭上郁鸣夜的手, 就见周淳忽然说道：“艾薇, 你来给我做疏导吧。”
艾薇：“？”
众人也跟着一愣。
周淳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惊讶的脸，挑眉道：“这么惊讶干什么？我不也是哨兵么？”
艾哲成看了看艾薇，主动说道：“我们并不是惊讶……只是，周少校和艾薇还没做过匹配率测试吧？万一没过50%，贸然直接做疏导，是不是有点危险？”
艾哲成说的句句在理。
按照正规流程，所有向导在进行疏导之前，必须要跟哨兵做匹配率测试。
这是为了保障疏导的效率，更是为了保护哨向双方。
因为双方匹配率过低的情况下强行进行疏导，对哨向双方都非常危险。
周淳却满不在乎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要是真的到了战场上，有哨兵等着疏导救命，你们也非要先进行测试吗？”
新兵就是太讲规矩。
远征军中经常会遇到那些万不得已的情况，没做测试就直接疏导，对远征军来说，其实也算司空见惯了。
艾薇眨眨眼。
心里想着，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她可以借着疏导的机会，去套套周淳的话。
她刚要点头答应，还没来得及起身，手臂就被身旁的郁鸣夜握住了。
郁鸣夜沉静地望向周淳，说道：“抱歉，恐怕不行。”
周淳拧眉道：“什么意思？”
郁鸣夜定定地说：“她是我的向导。”
声音掷地有声。
周淳怔住了。
空气跟着安静了几秒钟。
半晌之后，周淳略带诧异地问道：“你们……已经刻印了？”
话音刚落，艾薇瞬间感觉到周围几个人的目光“噌噌噌”地射了过来。
肖致远一脸吃瓜的表情，艾哲成则是一脸不敢置信的心痛表情。
郁鸣夜淡淡一哂，没有否认。
艾薇：“……”
周淳面露不悦，正色说：“军校不是一直严令禁止学生私下刻印吗？你们为什么要明知故犯？”
联盟规定所有的军校生在校期间绝不允许学生私下刻印，否则视为自动放弃进入远征军的资格。
远征军的选拔极为严格，几乎是百里挑一，乃至千里挑一。
这样的合格率意味着双方同时合格的几率微乎其微。
而刻印之后，向导就只能为对方疏导，哨兵也只能接受对方的净化。
这样的情况下，两人之中若是只有一人进入远征军，也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在数十年前，也曾有过破例。
军校生中有一名S级哨兵私下与一名A级向导偷偷刻印。
后来在远征军的选拔中，这名向导因为能力不足落选，却因为是那名S级哨兵的结合向导，最终还是进入了远征军。
这名向导由于能力不足，在远征军中经常拖后腿。
更是因为他，而频频令那名S级哨兵陷入危险。
直到某一次远征军队伍遭遇危机，那名向导意外阵亡——
结果可想而知。
那名S级哨兵在失去向导和精神暴走的双重打击下，不出几天，也丧生了。
从那之后，联盟便严令军校生决不允许私下刻印。
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杜绝一部分人借此投机取巧，利用不正当的手段走捷径。
周淳严厉地盯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知不知道现在我随时能将你们遣送回去，并且从今往后你们再也没有资格进远征军了？即使你是S级哨兵，也没用。”
艾薇赶紧出声打断，解释道：“抱歉，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刻印。”
听她这么一说，周淳的眉峰才稍稍松开一些。
他平静地呼出一口气。
心说自己可能是有点反应过大了。
那个S级哨兵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吗？
他是刚毕业的傻小子吗？
他默不作声地又打量两人交握的手一眼，问道：“精神结合呢？有吗？”
艾薇斩钉截铁答道：“没有。”
听到这话，艾哲成暗暗松了口气。
心说郁鸣夜这小子还算拎得清，没太过分。
郁鸣夜闻言则是偏头定定地看了一眼艾薇的侧脸。
艾薇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单手扶着膝盖站起来，对周淳说：“那就由我来给你做疏导吧。”
动作间，手臂自然而然地离开了郁鸣夜的手。
郁鸣夜怔怔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
艾薇跃到周淳身边坐下。
她双手十指交握，舒展了一下手指，朝周淳笑了一下，说：“不过我话先说在前面。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做过匹配度测试，我跟绝大多数的同学匹配率都没有超过50%，由此可见我是个适配性极低的向导。”
她说：“咱们之前素未谋面，匹配率想必也高不到哪里去。一会儿疏导起来要是不舒服，麻烦你稍微忍一忍。”
周淳没怎么将她的提醒放在心上。
随口应了一声。
他垂下眼看着艾薇的手搭在他手心的同时，只觉自己全身上下像是快被远处某个人的眼神钉穿了。
周淳：“……”
都说哨兵会对自己的结合向导产生非比寻常的独占欲。
他们这不是还没刻印么？
怎么就这么可怕了？
艾薇将自己的精神力通过他们交叠的手传递过去。
精神力刚碰触到周淳精神屏障的瞬间，双方便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排斥力。
仿佛海浪撞上了堤坝。
清风撞上了城墙。
只一刹那，双方便意识到，他们俩之间的匹配率，恐怕连35%都没有。
艾薇心道可惜了。
原本还想着或许能借着疏导的机会，跟他套套近乎。
结果这第一步都没能踏出去。
不到35%，这个数值已经濒临危险的边缘。
就算她强行替他疏导，只怕净化的效率也高不到哪里去。
恐怕还会导致他体内的精神黑斑进一步暴涨，得不偿失。
艾薇收回了手，对周淳笑了笑：“为了你好，这次疏导还是别做了。让方知夏来给你做吧。”
周淳：“。”
周淳没有做声，只是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刚才那个瞬间，他甚至以为艾薇的精神力在企图攻击他的精神屏障。
她的精神力锋利得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刀。
……怎么会有这样的向导？
他沉默地看着艾薇转身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郁鸣夜。
他知道郁鸣夜，知道这个年轻人战斗天赋卓绝，却因为无法接受任何向导的疏导，一度被军部视为弃子。
这俩人……
倒是天生一对。
……
艾薇回到郁鸣夜身边，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他的手背上。
精神力熟练地传递过去。
本是信手拈来做惯了的疏导，结果精神力刚进入郁鸣夜的精神海，艾薇便感觉到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力量瞬间拉住了她的意识，将她扯进了他的精神图景里。
猝不及防间，艾薇只觉一阵轻微的晕眩。
一睁眼，眼前一片熟悉的白茫茫的雪原。
鹅毛大雪在凛冽的寒风中被吹得漫天纷扬。
艾薇不明白郁鸣夜这是怎么了。
她抬眸四顾，扬声道：“郁鸣夜？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步步飞快的脚步声，下一秒，她扭过头，就见郁鸣夜近在咫尺地凑过来，低头捧住她的脸，不容拒绝地吻住她。
艾薇瞪大眼：“唔？？？”
他吻得有点蛮横。
带着前所未有的霸道。
先前他们吻过许多次，他大多是小心翼翼的，温软柔情的，从未像现在这么激烈强硬。
艾薇有点懵。
以至于一时间甚至忘了该怎么反应。
被他箍住吻了半天，等他终于稍稍放开她一点，她才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的眼睛，茫然问道：“……你怎么了？”
“为什么给他疏导？”郁鸣夜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她的，认认真真地问道。
艾薇：“……不是没疏导成吗？”
“那你为什么答应给他疏导？”郁鸣夜沉静地望进她的眼睛，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不知怎么的，艾薇从他的眼神和问话里感受到了一丝委屈。
他仿佛在无声地控诉她背弃了他，伤了他的心。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艾薇有点哭笑不得。
这醋吃得也太突然了吧！？
她失笑着抬手抱住他，解释道：“我忘了提前告诉你了。我觉得周淳那张脸看着有点眼熟，以前……好像在老爹??x?身边见过。我只是打算着找机会向他套话，看看能不能问出老爹的下落而已。”
听她细致地解释完，郁鸣夜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一点。
他一时没吭声，只是低下头更用力地抱住了她。
艾薇大约是能猜到他情绪上的转变，淡定地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笑笑说：“解释完了，你自己是不是也觉得这醋吃得完全没必要？”
郁鸣夜：“。”
艾薇镇定自若地继续说：“我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举个例子……就比如肖致远吧，如果他快暴走了急需疏导，而此时此刻在这里的向导只有我一个，你觉得我应不应该为他疏导？”
郁鸣夜没吭声。
于情于理，自然都是应该的。
艾薇：“嗯？”
他还是没吭声。
艾薇失笑，感觉到了他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哨兵对自己向导本能的占有欲，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大约是进入了他精神图景内的缘故，艾薇能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
相比起刚进来时的风雪凛冽，霜风如刀，此时暴风雪不知不觉地停了。
雪原又回到了平时平静寂然的状态。
行吧。
能把他安抚好，也可以了。
艾薇顺手将自己的精神力汇入这片天地，熟练地开始为他净化黑海上的精神黑斑。
半晌，她听到郁鸣夜低着头在她耳边闷闷地说：“艾薇，我们刻印吧。”
艾薇面露懵逼。
刚才他不是还在纠结独占欲和好兄弟该怎么选吗？
刻印了她还怎么救他的好兄弟？
怎么的？
选不出来就干脆不选了？
直接从源头上掐灭肖致远的活路？
少年，你好棒棒啊！
……
郁鸣夜无声地抱紧她。
其实他知道她的提问是为了开导他，并不是真的想让他选择救不救肖致远。
他只是……
他只是很讨厌她毫不犹豫对其他人否认他们两个的关系。
以前她否认过很多次。
比如在学校的时候，比如那次校际联赛，但是没有一次比刚才那一刻她的矢口否认更令他难受。
就像是她拿着一根针，亲手扎到了他的心上。
所以。
他不想再给她否认的机会。
既然她注定属于他，那刻印的早晚又有什么分别？
联盟不允许军校生私下刻印，那他通过黑塔申请呢？
他向军部申请让他们提前加入远征军呢？
是不是就可以了？
他想把她绑在身边。
谁都无法将她从他身边抢走。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语带希冀地低声又问了一遍：“我们刻印吧，好不好？”
艾薇：“……”
她在他怀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刻印，那是说刻就能刻的吗？”
她抬手将他脑袋推到一边，没好气地说：“想什么呢？我们现在正执行任务呢，你在那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然而郁鸣夜此刻像是驴脾气上来了，不依不饶地缠着她说：“就算现在刻不了，那我们先精神结合吧，好不好？”
艾薇：“……”
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作者有话说：
郁鸣夜：QAQ嘤。
第111章
艾薇从郁鸣夜的精神图景中退出来。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 她的精神力已经被消耗了近半。
她将手掌从郁鸣夜手心里收回，抬眸望向四周。
方知夏正在给肖致远做疏导。
方知夏是A级向导, 不管是精神力的质还是量, 都非常高。
替肖致远做了简单疏导之后，她跟着又替周淳净化了一次。
好在这一次他们之间并没有出现排斥反应。
短暂休息半个小时后，他们重新启程, 继续行进。
探测的范围不断扩大。
艾薇看了一眼周淳出发前布置给所有队伍的探测范围。
按照他们的脚程估算，这一次任务至少得花费两到三天。
又连续赶了几个小时的路, 趁着日落西山之前，周淳再次宣布他们停下休息。
周淳看了一眼光脑的时间, 距离日落还剩下二十分钟。
他说：“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 你们吃点东西, 准备好各自找个地方睡吧。”
绿荒漠的环境条件, 并不适宜夜间赶路。
另一方面探测机器也不能长时间毫无遮蔽地暴露在这里的空气中。
眼下, 晚上睡觉的地方该怎么解决, 成了个问题。
现在要他们临时挖凿几个树洞，工程量难免有些大。
艾薇在周围晃了一圈, 很快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
那是一个巨树的树杈, 向上生长的树枝茂密地交错在一起, 刚好露出了一个可容五六个人并排平躺的空间。
挤一挤的话, 这里倒是刚好可以对付一晚。
出门在外, 也不必纠结什么男女有别。
众人看到艾薇找到的地方, 不约而同地觉得这地方挺不错。
至少比在外头顶着夜间寒风硬熬好多了。
睡觉的地方解决了。
艾薇又在外围晃荡了一圈，回来的时候, 带着满满一兜子蘑菇。
她将东西往地上一摆, 他们之中唯一跳过“六小天鹅”的肖致远, 脸都绿了。
他心有余悸地朝周淳看了一眼，苦着脸蹲在艾薇身边，说：“姐姐啊！你饶了我吧！这东西我是真的不敢再吃了！”
艾薇好笑地顺着他的视线瞥向不远处的周淳。
周淳也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
正常人在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难道是昨晚没有让他们几个一起承担连带责任，所以根本不长记性？
还是说……艾薇这姑娘看着机灵聪明，实际上是个头铁的憨憨？
艾薇手上清洗蘑菇的动作没停。
她笑道：“不敢吃就别吃呗，我也没逼你吃啊。”
艾薇在凹陷的石板上用柴火生了火，在锅里倒了几瓶水。
煮汤的工序跟昨晚肖致远做的差不多，很快，一锅同样鲜香的蘑菇汤就开始香气四溢了。
艾薇舀起第一碗，随手递给坐在身侧的郁鸣夜。
见一旁艾哲成和方知夏也凑过来，于是顺手也给他们舀了两碗。
肖致远看看他们，又扭头看看周淳，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
犹豫半晌，咕哝一声“死就死吧”，眼一闭心一横，也溜过去要了一碗。
一大碗热汤喝完，他们整个身体都跟着热了起来。
天色暗下来。
深紫色的夜幕逐渐笼罩住他们头顶稀疏的天空。
寒风四起。
气温骤降。
夜晚要是没有这么一碗热腾腾的汤御寒，着实有些难熬。
后来方知夏投桃报李，主动表示她来收拾。
肖致远胆战心惊地等了半天，发现自己依然意识清醒，完全没有断片的迹象。
他抱着脑袋有点错乱：“怎么回事……？我看你采回来的蘑菇跟我昨天摘的也没什么区别嘛。怎么今天就什么事都没有？”
艾薇似笑非笑。
是差不多。
只不过里面少了一两样含有神经毒的蘑菇。
一旦人类误食这种蘑菇，就会出现类似于深度醉酒的效果，并且引发肢体精神功能障碍——简单来说，就会不受控制地手舞足蹈。
吃饱喝足，艾薇伸了个懒腰。
眼下倒是没什么困意，也不太累。
一整天的奔行下来，对她身体的负荷比想象中要小一点。
这要得益于这颗星球上的重力环境，令他们体重对身体的压力变小了不少。
她抬头看头顶天空。
今晚难得是个晴朗无云的夜晚，她想去树顶上看看久违的绿荒漠的星夜。
她踏出几步，手臂被郁鸣夜拉住。
他低头问：“你要去哪？”
艾薇抬手指指天空：“去看星星。你去吗？”
郁鸣夜想也没想就点点头。
艾薇于是将手臂上他的手撸下来，牵在自己手里。
她笑道：“走吧。”
另一头，艾哲成一回头，看到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正要出声，被身旁方知夏拦了一下。
“别去打扰他们了吧。”她说。
艾哲成诧异地看她一眼。
方知夏绝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她怎么……
但他还是依言闭上了嘴，沉默地目送着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方知夏与他并肩站着，慢慢问道：“你不喜欢郁鸣夜吗？”
艾哲成说：“不喜欢，也不讨厌。”
他轻叹了一声，收回目光。
“我只是觉得，她才十八岁。实在没必要在这个年纪就急匆匆替自己决定一辈子的事。”
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刻印，那是一种至死不渝的强烈羁绊。
一旦结合，任什么都无法再将两人之间的羁绊斩断。
艾哲成只是觉得，那应该是一件需要深思熟虑的事情。
她还太年轻了。
不应该过早地将自己跟另一个人彻底绑在一起。
听着他身为哥哥的烦恼，方知夏轻笑了一声。
艾哲成意外地看看她：“你笑什么？”
方知夏：“我只是想起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艾哲成愣了一下：“什么？”
“你不记得了？”方知夏回忆道，“应该是三年前吧，那时候我还没进东大。”
那时候她刚经历过高考，以高分报考了东大特战学院单兵系。??x?
单兵系的面试一共两轮。
第一轮她的测试成绩排在考生中的前十，原本是妥妥能入选的成绩。
然而在第二轮面试前两天，她突然觉醒成了向导。
指挥系和单兵系，是唯二两个只接受哨兵和即将觉醒为哨兵的学生的科系。
她觉醒成了向导，意味着她永远失去了进入单兵系的资格。
第一轮面试时对她赞许有加的教官们一个个突然变了脸，改了口。
他们用遗憾的语气对她说：“其实我们也是为你好。你现在这么年轻，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你的。单兵系对向导来说压力太大了，就算我们现在让你进了单兵系，将来你也一定会后悔的。”
他们用着为她好的口吻，将她拒之门外。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的艾哲成。
那时候他刚上大二。
暑假期间没什么事，就被指挥系的教官拎来帮忙。
她在第二轮面试时被刷下来后，红着眼睛坐在学校的一处僻静角落发呆。
正巧撞见了艾哲成路过。
方知夏至今记得艾哲成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说的是：“啊，我记得你。小学妹之前第一轮测试的时候表现得很好啊，枪法很准，有几枪开得又准又稳。今天怎么样？”
一句话，差点让方知夏落下泪来。
她红着眼眶将教官们对她说的话告诉了他。
当时艾哲成听完，义愤填膺道：“他们是傻的吗？”
彼时单兵系主傅主任正在其他星球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单兵系的招生工作便由毕副院长全权负责。
艾哲成大一的时候，也没少受他的鸟气。
那一刻，他完全跟她共情了。
那天，他干脆在背后将毕副院长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给她灌了一吨的鸡汤。
“他们又不是你，凭什么替你做决定？凭什么只用‘向导’两个字就定义你？你明明比一些哨兵更强。”
“要真是为你好，就应该放手让你去尝试去努力嘛……”
艾哲成：“……”
他默默捂脸。
没想到几年前他还说过这么中二的话。
方知夏笑道：“所以啊，要真是为她好，不如就支持她的决定吧。”
她说：“她一直……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
此刻，艾薇很动摇。
郁鸣夜抱着她跃上一处视野开阔的枝头，之后便再也不肯放开手了。
她被他箍在身前的怀抱里，她挣脱不出来，只能任由他去了。
她抬头看星空，他就安安静静靠在她的肩窝里，跟她一起看星星。
此时星空中，绿荒漠自转到了一个非常巧妙的角度。
恰好将那颗深紫色的行星框在了星空的正中。
背后银河璀璨。
紫色的星球仿佛是一颗巨大的紫色宝石，被镶嵌在了美丽的银河之上，成了一条巧夺天工的项链。
……景色美则美矣。
但当有人一言不发地抱着她，从身后贴上来的胸膛不断传来“嘭嘭，嘭嘭”的心跳声，艾薇真的很难静下心来。
特别是，当这个人还时不时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在她耳边说：“就精神结合嘛……好不好？”
真的很难拒绝。
艾薇闭了闭眼，艰难道：“不好，我拒绝。”
郁鸣夜没吭声，只是低下头，脑袋贴近了她的耳畔。
鼻息拂过她的颈项。
她听到他闷闷地问了句：“为什么？”
艾薇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开始收紧。
她听到他压低声音，努力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将来会后悔？”
她甚至能从中听出一丝难过来。
艾薇艰难地揉揉额角，在他怀中转过身，一把捧住他的脸。
她贴上去，给了他一个安抚而绵长的轻吻。
原本环在她腰间的手悄然摸上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压向他。
仿佛想将她揉进他身体里。
艾薇任由他吻着。
直到某一个时刻她终于吻去了他的难过和不安，她才终于抬眸，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后悔什么？你都不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郁鸣夜怔怔地看着她。
不后悔？
那什么要拒绝他？
“那为什么……？”他怔然眨了下眼。
艾薇看着他眼中忽然升起了期待与渴望，亮晶晶地等着她的回答。
她在他的凝视下，不自觉地眼神游移了半天，最终无奈地抱住他，靠在他耳畔，有点欲盖弥彰地咳了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你知道的吧？一旦精神结合，很可能随时会出现那什么……”
说着，果然发觉郁鸣夜也跟着僵住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不可能不懂。
结合热。
只可能出现在精神结合的哨向之间。
在没有特殊外力的介入下，他们根本无法控制结合热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点发生。
现下这个情况，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艾薇有点尴尬地哄道：“所以吧……至少，等我们回去再说。好么？”
郁鸣夜：“……”
他真的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拒绝他。
他无声地抱紧了她，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
他忍不住闷笑起来。
“好，你说了算。”
作者有话说：
郁鸣夜：老婆答应了！指日可待！！！
第112章
大约是这里的大气层较为稀薄的缘故, 从绿荒漠上看星星，比首都星上清晰许多。
无数微弱而斑斓的星云之光, 跨越数万光年、数亿光年来到这里, 交织成一片璀璨星海。
艾薇靠在他肩上，抬头问：“漂亮吗？”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片星海更美的景象了。”
“不管什么时候, 只要抬头看看这片星空，内心就会平静下来。”
郁鸣夜安静地听了一会儿。
他说：“我那时候, 也看过很多次星空。”
艾薇调侃地笑道：“也是为了寻求内心平静吗？”
他偏头看向她，轻眨了下眼, 慢慢说道：“不，是为了找你。”
那个时候, 他总是会想, 彼时彼刻, 她究竟是在那亿万星光中的哪一个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 他的声音低低的, 藏着些许的怅然。
晚间的微风一吹，他的声音便飘散在了风里。
艾薇抬眸凝视他的眼睛。
他黑色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着她, 还有她身后的细碎星光。
某一个瞬间, 一些模糊而陌生的记忆忽然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
只是一些非常细碎的记忆片段。
细碎到仅仅只是短短的几秒。
可她却清晰地意识到了那些都是什么样的画面。
……
某时某刻, “白塔”的人在追击的压力下紧急转移。
“她”靠在星舰窗边, 沉默地望着星舰飞离他们原来所在的星球。
心里想着：他大约已经到了那里, 只可惜, 他们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某时某刻，“她”在陌生异乡的某处窗边抬起头。
心中想着“她”留下的那些线索, 不知道他会不会察觉到？
希望当他遇上那些人布置下的陷阱和派去的人时, 不要受伤。
某时某刻, 当“她”无数次被黑暗挤压得喘不过气，在星空下祈求能从中得到一丝内心平静时。
偶尔，“她”会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希望……如果他也在这里就好了。
……
全部都是属于那个“艾薇”的记忆。
艾薇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关于“她”的梦了。
不同于之前的每一次梦境，以前她像是一个偶然间被塞进“艾薇”身体里的看客，总觉得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故事，这一次，她忽然就有了一些切身的体会。
那些突如其来的片段宛如一块块碎片，嵌进了她的记忆里。
如同一道暖流，流淌进了她的心里。
一时间，她甚至有些恍惚。
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经历过那些事。
她轻轻一眨眼，那些景象如流云般消失，那个她曾许多次在夜深人静时想起的少年，正在她眼前，正认真地安静地看着她。
郁鸣夜看着她，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艾薇垂眸。
她抬起手掌轻轻碰触他的脸颊。
触感温热。
记忆里那无数次隔着星河的思绪，在这一刻终于凝实。
他们之间不再隔着遥远时空的距离，他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她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住他。
她的精神力无声地透过这一个吻流向他。
唇舌交缠，气息交错。
郁鸣夜抬手拥住她。
他正想着今天她的精神力似乎比平时更温柔些，下一秒，他的意识就被拉进了一片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片浩瀚璀璨的星海。
仿佛无数星光都被汇聚在此。
艾薇在旁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他们每踏出一步，仿佛都在踩着星光前行。
四面八方、头顶，甚至是脚下，都是无尽星光。
他怔道：“这里是……”
艾薇含笑回头看他一眼：“这还猜不出来吗？”
她的精神图景呗。
哨兵与向导的精神图景是他们心中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一个在星海间流浪了二十几年的人，她最熟悉的地方，自然也是这片星海。
艾薇牵着他走走停停，时不时指着星海间的某些闪烁的星辰，聊起自己曾经到过那一颗星球，聊??x?起那里的风土人情，聊起自己的见闻。
一字一句。
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地串联起他们失之交臂的那二十几年。
……
天方破晓时，艾哲成准时被生物钟叫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一米之外，郁鸣夜背靠着树枝闭眸睡着，艾薇与他并肩而眠，脑袋枕着他的肩膀睡着。
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艾哲成安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
随后，他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如果真的找到了爱着的人，那他也会祝——祝——
啊————！
艾哲成抬手捂住眼睛，长叹了口气。
还是好！气！
他的宝贝妹妹啊啊啊！！
其他人陆陆续续跟着醒了。
等所有人收拾完毕，他们朝着划定的路线继续出发。
他们这支跟着周淳的小队，任务量相对最大，由他们负责探测的区域面积差不多是其他小队的两倍。
一夜不到六个小时的休整之后，天才刚蒙蒙亮，他们就必须要继续前进。
队里几个都是没毕业的军校生。
周淳原以为他们一天都坚持不下来，没想到第二天长达九个小时的行动里，他们依然稳稳地跟了上来，连一句需要休息的抱怨都没有。
特别是艾薇和郁鸣夜，这两个人似乎跟打了鸡血似的，速度比第一天还更快了一点。
周淳暗暗观察完，忍不住又加快了一点速度。
他就不信了！
他还能让两个小毛头比下去了！？
他们快，他就要比他们更快！！
于是，第二天日落时，周淳快累瘫了。
那跟在后面的第二梯队的三个人也快累晕过去了。
艾薇跟没事人似的，还有闲工夫去采蘑菇煮汤给他们补充体力。
倒也不是她体能惊人，而是行进到三分之二的路程时，郁鸣夜就主动表示要背着她走。
跟A级哨兵相比，S级哨兵的体力充沛到甚至可以用源源不断来形容。
其他人累得气喘吁吁，他看起来却像是刚热完身。
这么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艾薇绝对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他的援手。
然后，一路上她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前后夹击的视线洗礼。
前有周淳满眼“切，这么娇气！”的谴责眼神，后有肖致远一脸“真羡慕，人家也想要郁哥背背”的委屈表情。
到达临时落脚过夜的地点后，艾薇的体力也差不多完全恢复过来了。
她在落脚点周围寻摸了一圈。
今天这个地方周围的蘑菇很少。
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清一色的青苔。
以至于她往外围多转了两圈，才终于采回足够数量的可食用蘑菇。
煮汤的功夫，艾薇溜达到艾哲成那边。
他正在跟爸妈通讯。
这几天，他们这些探测队伍几乎毫无进展，好在考察队那边收获颇丰。
这里丰富的菌类植物样本激发了那些专家团队无限的热情。
艾哲成说：“爸妈他们一直在念叨，说他们这次过来只能逗留两个月，时间太短了，不知道能收集多少种菌类样本。”
艾薇笑笑。
绿荒漠被很多人称为是菌类天堂，曾经有不少菌类爱好者特地来到这里，只为了研究这里千奇百怪的菌类。
在她的记忆中，这颗星球上被人发现的菌类至少有十余万种，比首都星上的菌子种类还要多出好几倍。
难怪他们爸妈这么兴奋。
艾薇笑完，随口叮嘱了一句：“帮我转告他们，营地附近的菌类也有一些剧毒的类型，让他们采集的时候务必要小心一点。特别是那种一长就是一大片的菌子，最好别太靠近。”
艾哲成点点头表示知道。
方知夏和肖致远大概是真的累着了，两人喝完煮好的汤后，直接倒头就睡。
艾哲成例行跟父母通讯完毕，也躺下了。
周淳倒是又坚持了一会儿。
他作为这次净化行动的总指挥，需要时时注意其他队伍的进度，以防出现什么不测。
奇怪的是，其他队伍也一无所获。
包括他先前派出去的那些队伍。
之前崔上尉带着三十名预备军前往东大，周淳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先行来到这里。
他们比艾薇他们早到了大半个月。
早早展开了工作。
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五十多个人先后陆续发现了十几处出现了异常的区域，回收了三十几块吸收了无数宇宙射线能量的陨石。
可是，最近的这几天，他们完全是颗粒无收。
一丁点收获都没有。
那些异常能量仿佛像是从他们周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了。
这就很奇怪了。
“莫非是探测机器的灵敏度下降了么？”周淳拧眉猜测道。
如果问题出在机器上，那真的麻烦了。
他们的探测任务几乎完全依赖于探测机器，没了它们，根本进展不下去。
艾薇在旁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忽然说道：“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周淳骤然抬眸：“什么？”
艾薇犹豫了一下。
她知道的那个可能性，其实是来自于二十几年后的经验。
以现在联盟人的知识储备，很可能并不知道这件事。
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吗？
万一他们不相信，或者是因此对她产生怀疑，那怎么办？
可是……
如果真的是因为那个原因的话，那么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可能会有点危险。
她犹豫着偏头朝郁鸣夜看了一眼。
沉思片刻，她看着周淳，说道：“你听说过紫藤樱吗？”
周淳茫然：“什么？花吗？”
艾薇说：“一种菌子，是鲜亮的淡紫色，菌丝上会开出一些紫色的花，有点像是紫藤，又有点像是樱花。它的孢子会像蒲公英一样随风迁徙。”
周淳：“这东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艾薇顿了顿，点头道：“是有点问题。这东西有个副作用，会对周围的能量场造成一种近似于消磁的静默效果。”
周淳尽力去理解艾薇的话，听完，他问道：“你是说这周围有那什么紫藤樱，所以环境被‘消磁’了，所以探测仪器失灵了？”
艾薇点点头。
是这么个意思。
以绿荒漠上的风速，紫藤樱的孢子很可能几天前就被吹到了附近。
然后，生根、发芽，快速长大。
周淳觉得有点荒谬，但一时又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
他想了半天，盯着艾薇，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艾薇沉默地回视他。
她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现如今联盟的资料库里，根本没有这个东西的任何资料。
可是，这个时候她不回答，反而更容易起疑。
她开口缓缓道：“这是因为……”
“因为我爸妈说过。”
艾哲成打断了艾薇的话，他语气自然地对周淳解释道：“我们爸妈是这方面的专家，这颗星球上不少菌类，他们在其他星球上也见过的。紫藤樱嘛，他们之前科考队去过的一颗星球上也有。他们还采集过类似的样本呢。”
周淳顿了顿，看着艾哲成泰然自若的表情，信了。
“原来是这样。”
艾薇直直地看向艾哲成。
而艾哲成面不改色说完，无声地递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周淳又问道：“那么关于这个紫藤樱，你们还记得什么别的特征吗？”
艾薇收回目光，镇定自若地耸耸肩：“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东西不光是‘消磁’，还会干扰通讯。如果周围出现的话，必须尽快远离。”
作者有话说：
周淳：诈骗兄妹……
第113章
谁都说不准眼下的异常究竟是出于巧合, 还是真的因为紫藤樱菌的存在。
周淳犹豫了许久。
如果仅仅因为这种毫无来由的猜测就中断他们的净化任务，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甚至被认为是杯弓蛇影。
于是他向艾薇确认道：“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判断究竟是不是紫藤樱吗？或者, 如果真的是,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
艾薇摇摇头。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能预判或是阻止的话，紫藤樱就不会在二十几年后被人认为是绿荒漠上的三大自然灾害之一了。
她表现出不甚了解的态度，表示：“我不清楚。”
周淳沉思着, 检查了一遍光脑。
目前他们跟其他队伍之间的通讯依然稳定。
也就是说，紫藤樱的可能性或许并没有那么大。
他看向艾哲成, 道：“你联系一下艾教授夫妇，确认一下有没有更多关于紫藤樱的资料。”
艾哲成镇定自若地点头应下。
打开光脑, 给爸妈发了消息。
他并没有直接提“紫藤樱”的名字，而是根据艾薇描述的特征复述了一遍, 问他们有没有在其他星球上见过类似的菌子。
艾家夫妇两人见多识广, 听完儿子的描述, 没多久发来了回复, 表示他们还真见过好几种类似的菌子, 有些长得像紫藤，有些在功效上相似, 只不过那种菌子干扰的范围顶多也就三五米, 干扰程度也很轻微, 并没有他描述的数千米范围内的完全静默。
最后, 艾哲成将爸妈提供的资料??x?稍加整理, 发给了周淳。
资料上的内容跟艾薇所说的没有什么出入, 但也并没有更多的细节。
在艾哲成的巧妙修饰下，令它看起来反而更加完整精细。
圆上了艾薇之前所说的内容。
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 决定权在周淳这个长官身上。
周淳思索良久, 最终还是决定他们继续前进。
反正他们已经快到这次探测任务的范围边界了, 等到到达目标地点，就立即返回，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立刻将紫藤樱的事通知了其他所有的队伍，命令他们时刻保持警惕，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折返。
……
是夜。
夜风渐强。
队友们都睡下了。
艾薇半夜时罕见地醒了，她翻身坐起来，望着外头风声呼啸，想起傍晚时她与周淳的对话，忽然没了睡意。
想了想，她决定爬起来出去看看。
她一动，身侧的郁鸣夜便警惕地醒了。
他抬头轻声问：“怎么了？”
艾薇垂手在他肩上一按，说：“没事，我出去晃一圈就回来。”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总觉得额角突突地跳。
有种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的不祥预感。
艾薇在外面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返回的时候，在外面遇上了艾哲成。
艾哲成披着外套，半阖着眼靠在树下，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
听到响动，艾哲成睁开眼。
兄妹俩对视一眼。
一时间，他们没人先开口。
大约是谁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艾薇想了想，主动问道：“聊聊吗？”
艾薇是个绝对不会逃避问题的人。
她想，艾哲成当时既然会主动帮她打圆场，想必也是猜到了什么吧？
……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爸妈不知道紫藤樱的事，更不可能告诉过她。
要跟哥哥坦白她的来历吗？
艾薇心想，倒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有些事情说来太长太长，她觉得眼下并不合适的时机。
两人并肩朝外走去。
走到确认周淳他们听不到的范围，她才偏头看向哥哥，斟酌地说道：“哥，你当时……”
“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艾哲成停下脚步，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艾薇怔怔地看着他。
她有点想不通，他为什么能这么淡定。
妹妹身上有一个这么巨大的疑点，他真的能这么淡定吗？
“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艾哲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反问道：“这不用猜都知道吧？只有白塔了啊。”
艾薇顿住：“……”
白塔。
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艾哲成说：“白塔是联盟生命科学院总部，肯定也会涉及到植物方面的研究。你在那边待了三年，知道些寻常人不知道的事，也不奇怪。”
艾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们爸妈都不知道的信息，白塔却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艾哲成没什么表情地笑笑：“觉得奇怪又能怎么样呢？白塔本来就这样，一直神神秘秘的。仿佛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会主动说。”
艾薇打量着他唇边的笑。
这不是他平常的笑容。
艾哲成平常的笑总是温暖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很少见他会露出这样的……冷笑。
……看来他对白塔的印象并不好。
艾薇慢慢问道：“你不喜欢白塔？”
艾哲成不答反问：“那你呢？为什么突然离开白塔？”
艾薇噎了下。
这个问题……她真是无法回答啊。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当时纯粹是做了个下意识的决定。
当时她初来乍到，怕回到白塔被人看穿自己的身份，只能选一条最能给她安全感的道路。
不过，显然她这个决定落在其他人眼里，肯定不可能这么简单。
一时间，艾薇脑海中掠过很多种答案。
但她抬眸看着艾哲成的眼睛时，忽然又觉得，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其实她不必说。
不管理由是什么，他都会坚定站在她身侧。
兄妹俩无声地对视片刻，然后相视一笑。
有那么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
夜寒露重。
寒风刺骨。
艾薇和艾哲成在外头站了几分钟，冻得实在不行了。
走心的兄妹对话也进行不下去了，只能草草结束，回去睡觉。
今晚睡觉的地方依然是个树枝圈成的天然树洞。
四周漏进来的风呜呜作响。
艾薇爬进睡袋，刚躺下，就发现艾哲成也靠了过来。
郁鸣夜和艾哲成两人一边一个，将她夹在了中间，既挡风又保暖。
艾哲成揉揉她脑袋，温声说：“快睡吧。”
没多久，他也跟着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艾薇被一声惊呼吵醒。
她睁开眼，看到周淳等人也被惊醒了，正起身往外走去。
而肖致远的声音从外头咋咋呼呼地传来：“——怎么回事？怎么睡了个觉起来就变天了？咱们这是穿越了么？”
穿越？
什么跟什么？
艾薇一脸茫然地坐起来，看向站在树洞口的艾哲成：“发生什么了？”
他拧着眉，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凝重。
他朝她一偏头，说：“你自己出来看看吧。”
艾薇起身走到树洞外。
一抬眼，整个视野里铺天盖地全是紫色。
无数的白色菌丝从每一条树干、树枝、树桥上垂落下来，每一条都足有一臂长。
细长的菌丝上开满了粉紫色的花，然后一串串地缀满了树梢枝头。
乍一眼望去，他们仿佛置身紫藤花的世界里。
一夜之间，紫藤樱悄无声息地全开了。
风一吹，飘荡的花藤沙沙作响。
周淳瞪大眼，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就是紫藤樱吗……”
两秒后，他飞快地打开自己的光脑，试图联络其他队员。
艾薇闭上眼。
来不及了。
这么大量的紫藤樱出现，说明这周围很大范围内早已经遍布它的孢子。
花一开，磁场、能量场必定受到干扰。
通讯必然已经中断了。
而此时他们面临的难题，远远不止这么一个。
因为——
成熟后的紫藤樱还会释放一种能令人肌肉神经紊乱的神经毒。
中毒之后，人会逐渐慢慢失去对身体的掌控。
在明明意识无比清醒的状态下，却无法移动，状如瘫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衰竭，一点点走向死亡。
艾薇骤然抬眸，厉声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周淳回头询问道：“为什么？”
艾薇拧眉道：“来不及解释了，跟我走！”
说完，她不等其他人反应，立刻返回树洞，开始快速收拾行囊。
周淳一怔。
正诧异着她的言行，就见周围的其他人在听到她发出的指令后，也跟着立刻行动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转身开始收拾。
艾薇就如同他们这支小队的司令塔。
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无犹疑地执行她的命令。
——即使现在队伍里的长官应该是他。
艾薇收拾行囊的同时，偏头朝周淳看去，表情肃然地说：“周少校，可能我接下来的话会有点逾矩，但我希望你能暂时将所有疑惑先放回肚子里，闭上嘴巴听我指挥。否则……你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那双剔透的蓝眼睛中透着平静与果决。
不知道为什么，周淳瞬间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他沉默两秒，随即也跟着收拾起自己的行囊。
几分钟后，一行六人快速离开了树洞。
……
通讯失效。
探测设备失灵。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没多久，他们便发现光脑的实时导航定位系统也跟着失灵。
他们完全失去了方向。
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自己具体的位置，也不知道营地究竟在什么方位，近乎是全瞎全盲。
在意识到这些的时候，连身经百战的周淳都难免心头一凛。
之前他在别的沦陷区，也曾遇到过类似的危险情况。
可是，跟眼前的情况一比，他忽然觉得以前那些险境都不算什么了。
没有方向，没有补给，没有援军。
什么都没有。
想要活下去，就得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冲出去。
……
紫色遮天蔽日。
根本分辨不清方向。
之前他们还能根据光脑定位，现在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谁都不知道他们正在往哪个方向走。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走直线，还是在打圈。
所有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只能默默看向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艾薇。
好在，她的表情始终是坚定的。
她没有闷头一直往前走，而是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目光不断在四周梭巡，然后在一片菌群前蹲下来。
肖致远满心的好奇，又怕打扰她，只敢跟在她身后小小声地问：“艾薇，你在找什么呢？”
艾薇头也不回地答道：“指南菌。”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菌类，它的菌伞不受环境、阳光、重力等因素的影响，始终朝着特定的方向生长。只要找到它，就能确定方向。”
周淳愕然：“这也是艾教授告诉你的？”
艾哲成接口：“没错。”
艾薇：“……对。”
周淳咂咂嘴，感慨地看着他们兄妹俩。
有些不解地问道：??x?“你们既然对植物那么感兴趣，怎么就进了军校？”
艾薇确认完眼前这片指南菌生长的方向，直起身偏头看向他。
她似笑非笑地说：“感兴趣就得跟爸妈一样搞科研吗？喏，现在带着你们在这里活下去，一样算是学以致用。”
说完，她朝着大家姿态潇洒地一摆手：“走了！跟上！”
短短的四个字，简直安全感爆棚。
这一路上，他们丝毫不敢停留。
紧赶慢赶，不眠不休，走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他们在破晓的晨曦中从一道树桥上陆续一跃而下。
队伍的最前方，艾薇落地的同时抬起眼。
眼前的景象终于不再只有紫色，周围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片紫藤垂落下来。
紫藤樱越来越少，逐渐恢复成了巨树丛生的原貌。
他们终于走出了紫藤樱的世界。
周淳第一时间打开光脑。
通讯恢复，队友们的联络瞬间挤满了他的列表。
导航恢复，地图显示此时他们距离大本营还有差不多半日的距离。
他们这一路上极为艰难，状况频出。
紫藤樱释放的神经毒多少还是影响到了他们。
三名哨兵受到的影响最大，体内的精神黑斑成倍暴涨。
但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咬着牙前进。
因为稍有迟疑，他们就会中毒更深。
这一路，他们靠两名向导的疏导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艾薇倒还好，方知夏要同时负责两个人，压力巨大。
后面的大半路程，都是艾哲成一路背着她，这才令他们最大限度地保障了行进速度。
出来的时候，简直恍如隔世。
肖致远有点脚软地扶着树干蹲下来，觉得自己眼泪都快出来了：“呜呜呜，艾薇！幸好有你在！要是没有你，我们可能真得死在这了！”
艾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并没有因此松懈下来。
她扭头看向周淳，有些凝重地说道：“接下来……可能更加麻烦了。”
周淳正在联络周围所有队员，闻言，他一言不发地看向她。
肖致远怔愣地问：“为什么？”
周淳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干涩说：“……有三支队伍失去了联络。”
众人神情一凛。
此刻，他们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颗星球为什么会被称之为荒漠。
稍有不慎，它就会无情地吞噬掉迷失其中的人。
第114章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艾薇。
而艾薇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转头看向周淳。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更快地带他们逃离危险, 她直接抢夺了周淳的指挥权。
现在他们成功脱险, 按理来说，她应该及时将指挥权交还周淳。
艾薇道：“周少校，你决定吧。”
周淳点了下头, 沉声说：“先回营地。”
指挥权在两人的一个眼神间，无声地传递了过去。
现在情况不明朗, 他们贸然行动只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好在现在他们距离营地的距离并不远，大约全速再赶上大半天的路就到了。
此时他们已经一天多没睡觉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提议休息, 更没有一个人喊累。
连平日里最爱哼哼唧唧抱怨的肖致远，也连半个“不”字都没说过。
一路上, 周淳相当忙碌。
他一心多用, 一边联络崔上尉, 一边联系另外一批早先派出去的队伍，同时还在联络停靠在最近的星际中转站的军部战舰。
所幸的是, 除了跟他们行进方向接近的三支队伍外, 其他队伍基本安全, 并且在收到周淳的指令之后, 都在飞快往营地的方向赶。
但, 安全也只是暂时的。
“这么大量的紫藤樱并不正常。”
艾薇冷静严肃的语气不断回荡在周淳的脑海中。
“紫藤樱的孢子会被风吹向四面八方, 在树木的枝叶上扎根之后，会在一夜之间生长出来。”
“以这片区域的风速来算, 营地的位置很可能也已经有紫藤樱的孢子扎根了。最多只要两天, 它们就会铺天盖地地长出来。”
——这么大量的紫藤樱并不正常。
艾薇也在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紫藤樱会突然这么疯长？
是自然的进化还是人为的干预？
若是自然进化, 为什么二十几年后的紫藤樱没有这种特征？
如果是人为干预，又会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思索之间，艾薇一个分心，一脚踩中一片滑腻的青苔，脚下一滑，顿时朝后跌去。
幸好郁鸣夜及时伸手拉了一把，托着她站稳。
她朝他点了下头：“谢了。”
郁鸣夜低头看她：“我背你吧？”
艾薇正想拒绝，想到刚才休息的时候她在附近探查情况，没来得及给他疏导。
她点点头：“好。”
郁鸣夜背起她，艾薇顺势环住他的脖子。
她抬起右手，轻轻地贴在他颈项的肌肤上，将精神力传递过去。
现如今，她为他疏导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上一次进他的精神图景，艾薇便察觉到他体内的那片黑海颜色越来越淡了。
要是没有特别去注意，可能还会以为那本来就是海水的颜色。
……
大半天的时间之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营地。
之前派出去的队伍基本都还在返回的路上，营地这边只有在附近活动的考察团和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崔上尉。
崔上尉一见他们回来，立刻上前报告说：“我已经联系了军部，距离最近的战舰大概在一个半小时后到达这里。”
“来得倒挺快。”周淳松了口气，随即抬手打开光脑上的地图，说道，“那三支队伍联系上了吗？”
崔上尉摇了摇头。
“具体的救援方案是等军部的人过来一起商讨，还是……？”
周淳正色说：“我先制定计划，等战舰到达后直接行动。”
崔上尉点点头，看向周淳身后的几名学生，他们跟着周淳一路不眠不休跑了两天一夜，跑得几乎快虚脱了，一个个脸色苍白，眼看着都快站不住了。
他赶紧安抚地说道：“你们一路赶路累坏了吧？先去休息一下。一会儿战舰到达，你们跟着大部队一起撤离就好了。”
众人点头：“是！”
还没等他们转过身，周淳忽然从光脑光屏前抬起头，说道：“艾薇，你留一下。”
艾薇这一路上临危不乱的表现早已令周淳对她刮目相看。
面对危险她始终保持着沉着冷静的态度，有条不紊地带领他们脱离危险。
这样的素质实在难能可贵。
大多数人只有在经历过无数的锤炼与磨砺之后才能修炼到她这样的水平，而她如此年轻，才十八岁……
周淳心想，这个小姑娘将来怕是了不得。
崔上尉诧异地看看他。
看周淳这架势，他是想与艾薇一起商量救援计划吗？
那个一向觉得嫌弃预备军没历练太稚嫩的周淳，居然会征求一名军校生的建议？
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
迫不及待地找地方休息去了。
只有郁鸣夜并没有走，而是在他们周围的地方挑了个位置坐下来。
崔上尉看看他：“郁鸣夜，你不抓紧时间去休息吗？”
郁鸣夜说：“在这休息也一样。”
艾薇抬头对着周淳的光屏研究了半天。
他的地图上，显示了所有队伍的行进路线和实时位置。
果不其然，其他队伍都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唯独最靠近他们路线的三支队伍失去了联络。
光屏的两侧，罗列着三支队伍的成员名单。
一支是周文洋所在的预备军队伍，另外两支则是学生队伍，姚栋和林盛也在其中。
周淳将他们之前走过的探测范围与那三支队伍的任务范围圈了出来。
这片区域内很可能已经被紫藤樱覆盖。
他看向艾薇，询问道：“艾薇，你怎么看？”
艾薇摩挲着下巴，盯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区域沉思。
半晌，她答道：“紫藤樱的神经毒不会立刻致人死亡，顶多就是肌肉神经被麻痹后，无法移动。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能坚持到我们到达。”
“我认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军部的战舰到达，我们从上空营救。上空风大，空气流通，相对受紫藤樱的影响较小。我们从上方用探测仪器寻找他们的方位，确认位置之后，再派人下去救援。”
她说话的时候，周淳默默点了几下头。
这的确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了。
“不过……”艾薇话锋一转。
周淳：“什么？”
艾薇转过头，看向坐在身旁的郁鸣夜。
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
周淳并不知晓内情，但他们两个却是心知肚明。
第二十一星球是“白塔”的据点之一。
如果说说紫藤樱大范围泛滥是由人为造成，那么“白塔”那些人就是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
艾薇沉默地与郁鸣夜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真的是那些人，那么这事可能就有点麻烦了。
周淳看看他们，疑惑道：“不过什么？”
艾薇回头，正要回答他，这时，她的光脑忽然轻微一震，进了一条消??x?息。
她只对特定几个人设定了特别关注，只要这些人的消息就会提示。
艾薇低头看了一眼，是肖正海发的。
郁鸣夜的光脑几乎同时也收到了消息。
两人不约而同地打开光脑。
肖正海的消息弹出：
【肖正海：雷霆正在前往第二十一星球，近日将会到达。如有必要，你们可以联系雷霆队长霍重英。】
消息是几天之前发出来的。
首都星与德尔塔星系之间相隔数百光年，辗转几个跃迁点，消息终于到达。
郁鸣夜刚看完消息，忽然若有所觉地抬眸。
只见头顶之上传来模糊的声响。
他收起光脑，朝高处一跃而上，拨开遮蔽视野的枝叶，抬眸望去，只见高空之上一艘通体漆黑的战舰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军部的战舰一向有军部的标识，这种全黑的必然是黑塔的战舰。
果不其然，直到战舰逐渐降落，黑色战舰的尾部能清晰看到一块银色的闪电符号，这是雷霆的标志。
军部的战舰还没到，黑塔的战舰倒是先来了。
战舰悬停后运输板向下打开，霍重英带着雷霆的几个人直接从战舰上索降下来。
这几人一身全副武装的黑，清一色的气势惊人。
而霍重英是其中最为显眼的一个，将近两米的大高个，一身连衣服都遮不住的健硕肌肉。
落地之后，他径直朝艾薇他们走过来。
周淳诧异地看着他们：“雷霆的人怎么来了？”
艾薇偏头问道：“你认识他们？”
周淳拧眉，不自觉地露出几分不高兴来：“认识？呵，当然认识。”
霍重英走过来，先是跟距离最近的郁鸣夜打了个招呼，相当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摘下黑色面罩的同时，扭过头朝艾薇笑笑。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在周淳身上。
霍重英抬手摘掉护目镜，挑眉道：“周淳？你怎么在这？”
周淳臭着一张脸，骂道：“关你屁事？你来这干嘛？”
两人一开口，就是剑拔弩张。
别看霍重英平时乐呵呵的，对上周淳，也不自觉地露出了尖锐的棱角。
他冷哼了一声：“这又关你屁事？”
周淳撇嘴：“切！”
一个人的眼刀丢过来，另一个人的眼刀丢过去。
霍重英的精神体是只孟加拉虎，周淳的精神体则是只猎豹。
两人的精神体各自站在主人身边，朝着对方龇牙咧嘴，嗷嗷咆哮。
艾薇：“……”
两人两兽电闪雷鸣的交锋之间，艾薇惨遭波及，吵得脑壳疼。
她默默叹了口气。
咋回事？
这俩一个是军部的少校，一个是黑塔雷霆的队长。
都是威名赫赫的大人物，怎么一碰面就跟两个小朋友一样，来来回回就只会用那么几句话互骂？
都是四十多岁的成年人了！
大哥们，你们幼稚不幼稚啊？
艾薇正想开口打断，光脑又是“嗡”的一声。
肖正海的第二条消息姗姗来迟。
仿佛是他过了老半天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了一句。
艾薇点开一看：
【肖正海：对了，听说军部那边的负责人是周淳少校？那记得一定别让霍重英和周淳见面。这俩结怨几十年了，一见面就得吵架。】
艾薇：“……”
这话早点说啊大叔！！
第115章
崔上尉叹了口气, 扶额道：“哎，又来了……”
艾薇往他身边靠了靠, 压低音量问：“怎么了？他们俩什么情况啊？”
崔上尉低声说：“具体我也不清楚, 是听其他人说的。好像是他们俩之前读书的时候就有过节。”
艾薇问：“因为什么啊？”
她摸摸下巴，有点好奇。
究竟是什么事，能令这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对方几十年？
崔上尉：“听说是……周少校暗恋了好多年的女同学, 喜欢上了霍队长。”
艾薇：“……啊？”
崔上尉：“从那之后，周少校就经常去找霍队长的麻烦。他们两人当时都是东大的风云人物, 更是单兵系的尖子生，后来每次考试、比赛、演习, 他俩都会相互较劲，非要比个高低。”
艾薇：“…………“
这两个人, 果然好幼稚啊！
不过两人还算分得清轻重主次。
三支队伍的队友还危在旦夕, 个人恩怨只能先靠边。
眼下军部的战舰还没到达, 为了尽快救出队员, 他们必须要先借助黑塔的星舰行动。
周淳咳了咳, 稍微有点拉不下脸来，绷着个脸酝酿了半天：“那什么……霍队长……”
霍重英阴阳怪气地看他一眼：“你叫我什么？”
周淳额角暴出青筋：“……”
艾薇抬手按住周淳。
她叹了口气。
就他俩这关系, 别说毫无芥蒂地合作了, 恐怕连心平气和地沟通都费劲。
她知道周淳想说什么, 她朝霍重英身侧的郁鸣夜使了个眼色, 说：“霍队长, 具体的让郁鸣夜给你说吧。情况紧急, 时间紧迫，希望你能配合支援一下。”
霍重英扬了扬眉。
他们雷霆特勤队是追着“白塔”的人而来到第二十一星球, 在附近的时候收到了军部的联络, 让他们顺道过来支援。
他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将霍重英交给郁鸣夜, 艾薇扭过头对周淳说：“周少校，我这边也有点事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周淳正色点点头：“你说。”
艾薇说：“三支队伍消失在三个不同的地点，为了尽可能早点救援，按理来说，最好应该是同时派出多支队伍进行搜救。但是……紫藤樱的情况你也见识过了，那边的情况可能比想象中更为危险。我建议，让我和郁鸣夜两个人先去探查情况。”
周淳听着她的话，拧眉沉思了许久。
他明白艾薇的话很有道理。
目前来说，这所有人中的确只有她有能力应付得了紫藤樱。
而郁鸣夜作为S级哨兵，跟她一起行动，一来能够保护她，二来她也能作为他的后盾。
但是……
这种情况下，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还没毕业的孩子去冲锋陷阵，这种事他实在有点干不出来啊。
他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艾薇摇头：“不行。”
周淳：“为什么？”
艾薇说：“我没法为你做疏导，万一你出了什么情况，根本没人救得了你。”
周淳飞快地说：“那再带一个向导……”
艾薇坦然看着他：“你觉得，除了我，谁能跟得上？”
预备军中的向导基本都是后勤人员，他们东大的向导中，除了她，实力最强的无非就是方知夏和姚栋了。其他向导都有一定的短板，并不适合前往那么危险的区域。
姚栋现在下落不明，方知夏在之前的一路赶路下耗尽了体力和精神力。
眼下只有艾薇保存了体力。
艾薇冷静地陈述道：“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
“——我的人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霍重英听完郁鸣夜的话，表示可以让雷霆的人跟他俩一起下去。
“你们放心，雷霆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他们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艾薇正要拒绝。
雷霆的人，跟周淳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向导跟着，紫藤樱就是哨兵的禁地。
结果郁鸣夜听完，认真思索了两秒，说：“那我能指定两个人吗？”
霍重英：“哦？你要指名谁？”
郁鸣夜：“谢飞和谢扬。”
霍重英诧异地眨眨眼，随后点头道：“可以。”
艾薇疑惑地看向他，等到周淳和霍重英各自去布置行动，她借机问道：“他们俩是谁？”
郁鸣夜回答道：“他们是雷霆的精锐，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是哨兵，弟弟是向导。”
艾薇：“那为什么挑他们一起？”
郁鸣夜：“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能跟得上我们的行动。”
谢飞作为哨兵，能力自不用多说。
而谢扬跟哥哥同吃同住一同训练，各方面实力也不差，在向导中更是少有的拥有高战力值的佼佼者。
艾薇点点头。
她相信郁鸣夜的判断。
他之前跟她说过很多上辈子的事。
当时他在“她”的帮助下逃离“白塔”之后，没多久就进了雷霆。
随后的几年里，他对雷霆建立了很深的信任，特别是一些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看来，谢飞和谢扬就是那群兄弟之一。
艾薇忽然想起，郁鸣夜之前还提过，雷霆的队员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霍重英和雷霆的一些兄弟，在与“白塔”一次次的交锋中，牺牲了不少人。
艾薇：“他们俩之前，该不会也……”牺牲了吧？
郁鸣夜沉默地点了下头。
两人相对无言了半天。
艾薇只能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这回……很多事都已经不一样了。”
……
十几分钟后，事情都布置完毕。
崔上尉等人留在原地等其他队伍陆续前来汇合，然后等军部的战舰一到，直接转移离开。
而周淳则作为这次行动的临时指挥，跟着上了黑塔的战机。
战舰太过庞大，在低空航行远不如战机来得方便。
霍重英直接从??x?战舰上派了一架可容纳十来人的小型战机。
战机飞到低空，降下两条绳索，正好两人一条。
霍重英和周淳两人同时抓住绳索，像是暗中较劲似的，两人不约而同像只猴子似的蹿了上去。
郁鸣夜随后跟上，艾薇抓住绳索正要往上爬。
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喊：“薇薇！”
艾薇转过头，见艾哲成一路小跑着沿着树桥飞奔过来。
她惊讶地看着他跑近：“哥？怎么了？”
艾哲成跑向她，说道：“你是要跟着去救援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艾薇正想摇头，就见艾哲成连忙补充道：“我不是哨兵，我不需要向导给我做疏导，你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不放心你，让我跟你一起行动吧，好吗？”
艾薇实在没想到艾哲成会说出这番话。
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心口忽然有种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软软的，还有点暖烘烘的。
她顿了顿，不由自主地笑了。
“哥。”她弯起眼睛，笑着看向他，“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的。比起我，我更希望你能保护好咱爸妈和小家伙。他们几个就托付给你了。你们安心等我回来。”
艾哲成张了张口，看着艾薇那说一不二的坚定神情，只能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仔细叮嘱道：“那你们千万小心。”
随后，他抬眸看向郁鸣夜，认真说道：“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妹妹，知道了吗？”
郁鸣夜无比慎重地点头道：“哥，你放心。”
艾哲成：“……”
……
四人爬上战机。
郁鸣夜点名的谢飞谢扬兄弟俩已经全副武装地待命了。
两方人马第一次见面，互相之间都有点拘束。
谢飞谢扬兄弟俩今年29岁，进雷霆才两年多。
在雷霆里，他们是资历最浅的队员，绝大部分行动他们都负责善后和收尾工作，跟着前辈们慢慢积累经验。
万万没想到，这次他们会被S级哨兵选中一起执行任务。
虽然这名S级哨兵比他们要年轻很多，在面对他时，两人还是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像在跟上级打报告似的，略显局促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谢飞，是A级哨兵。”
“你好！我是谢扬，是A级向导。”
面对他俩，郁鸣夜难得收敛了几分冷淡的表情，朝他们淡笑颔首：“接下来就拜托两位前辈了。”
这声“前辈”仿佛给两人打了针鸡血。
两人瞪大眼睛愣了半天，随即大声道：“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艾薇和郁鸣夜随后也穿上了黑塔提供的装备，从头到脚将自己武装起来。
这些装备在绿荒漠的环境下坚持不了多久。
但有总比没有好。
战机飞行速度极快，没多久便到达了那三支队伍消失的方位上空。
探测仪器打开到最大强度搜索了一圈，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难道是因为这里的磁场干扰？”
“热感应雷达也没有任何反应。”
艾薇抬眸说：“没办法了，只能由我们亲自下去看看了。”
霍重英点头道：“一旦有任何情况，不要犹豫，立刻撤离。”
四人点点头。
战机下降到索降的高度。
四个人先后顺着绳索降落到地面。
高空中风声呼啸。
绿浪起伏。
周淳和霍重英站在舱门两侧，注视着四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两人安静了片刻。
气氛开始变得沉默而诡异了起来。
这两人一见面就吵，吵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刻。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周淳已经浑身不自在。
他垂眸看着地面，口中嘲讽道：“你们雷霆的队员看着怎么跟俩愣头青似的？跟你以前一个衰样。”
霍重英默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直接反唇相讥：“总比你好，手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得靠我们黑塔出人出力。”
周淳一口老血：“…………”
转念一想，不对啊！艾薇和郁鸣夜现在是他的人啊！
于是周淳挺起胸膛道：“怎么没人了？艾薇郁鸣夜这俩孩子不就是我的人吗？”
“你的？”霍重英嗤笑一声，露出一副看破一切的轻蔑表情，“还不是你们从东大临时借调的？这俩孩子都还没毕业呢，算什么你的手下？”
“再说了。”霍重英好整以暇道，“人我早就看上了，他今后毕业了肯定会进雷霆，你想都不要想。”
闻言，周淳瞪眼道：“放屁！谁答应了？我看那孩子一心一意就想进远征军！以她的能力，进雷霆是屈才！远征军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你别做梦了！”
果然，没几句话就能吵起来。
霍重英抱臂，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就算是他将来会进远征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人一个S级哨兵，还能屈就给你当小兵？对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沦陷区吗？现在怎么被派到这种地方，带预备军了？”
“噢——”说着，霍重英故意拉长了尾音，“该不会是在前线犯了什么错，被上头赶到这里来反省的吧？”
周淳：“………………”
还真别说，这事被霍重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周淳这人实力很强，但唯有一点不好，就是脾气爆。
有时候跟人意见不合，连顶头长官也敢顶撞。
这回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原因，被长官调来这里将功补过的。
周淳冷哼一声。
刚要开口骂回去，脑海中捋了一遍霍重英刚才的话，忽然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郁鸣夜？”
霍重英理所当然道：“不然呢？”
周淳眨巴眼，忽然对着他笑了一下。
霍重英嫌弃地“噫”道：“你干嘛笑得这么恶心！”
周淳说：“难得在这件事上咱们俩没什么冲突。你要的是郁鸣夜，我要的是艾薇。”
强大的战斗力算什么？
远征军中比比皆是。
就连S级哨兵也有好几个。
但是，像是艾薇这种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的年轻人，那可是凤毛麟角的将才啊！
再说了……
之前那一路上，他将艾薇和郁鸣夜的相处点滴都看在眼里。
郁鸣夜那小子，完全就是艾薇的跟屁虫嘛。
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有了艾薇，还怕郁鸣夜不跟着来吗？
周淳内心奸诈一笑，表面露出无害的笑容，说道：“你放心，我不跟你抢郁鸣夜。咱们说好了，到时候，你只管邀请郁鸣夜，我绝不对他下手。相对的，你也不许跟我抢艾薇。郁鸣夜归你，艾薇归我，咱们一方一个，很公平吧？”
霍重英狐疑地看着他：“你能这么好心！？”
作者有话说：
霍哥输就输在吃瓜吃得不够及时！
第116章
艾薇和郁鸣夜他们并不知道周淳此时心里的小九九。
更不知道他们将来注定要引发黑塔与军部之间的一场抢人大战。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他们一心只有一个目标——尽快找到失踪的三支队伍。
他们四人先后顺着绳索降下。
快靠近树冠的时候, 谢扬及时提醒道：“我们跟队长的通讯信号消失了。”
艾薇早已经知晓紫藤樱的威力。
这意味着他们脚下的这片茂密绿叶下，已经遍布了紫藤樱。
艾薇偏头对他们快速说道：“具体需要注意的事项我刚才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不要碰紫藤樱, 更不要摘下面罩。谢扬，你随时做好给谢飞疏导的准备。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直接向上空发射信号枪。”
“是！”
谢家兄弟俩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丝毫不敢懈怠。
艾薇朝他们点点头：“那么——开始行动吧。”
话音落下，四人同时解开绳扣, 从绳索上跳到树桥上。
这里的环境与别处几乎没有任何不同，他们站在距离树根一百多米的高处。
向下望去, 无数纵横交错的树桥几乎完全被紫藤樱淹没了。
艾薇直接向外一跃而下，越过层层叠叠的紫藤樱, 直接落到了最接近地面的一根树桥上。
信号完全被屏蔽, 探测仪器也完全失效, 那么他们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循着他们的脚步踪迹, 从源头找起。
几天已经过去了, 那些人走过的踪迹已经非常难以分辨，但好在有谢飞和谢扬。
他们俩是雷霆里痕迹追踪方面的好手。
这也是郁鸣夜选中他们的主要原因之一。
四个人同时开始寻找起那些人留下的痕迹。
这片区域是之前林盛和姚栋他们所在队伍负责的区域。
那支队伍都是学生, 并不会有意识地掩去行踪痕迹, 因此他们寻找起来并不困难。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 谢飞就找到了他们的脚印。
四人沿着他们的脚印一路深入。
顺着他们一路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能够非常清晰地看出他们赶路、休息、睡觉。
直到某一刻, 谢飞停下脚步, 蹲下观察四周，严肃道：“就到这里为止了。这里就是他们五个人最后留下的一处痕迹。”
艾薇跟着在这个位置蹲下来。
树桥上的青苔和菌落清晰显现出, 他们的脚??x?步在这里变得凌乱了起来。
深浅不一, 方向不一。
像是在来回打转。
谢飞谢扬蹲在这片脚步痕迹边上, 交头接耳。
“我看不太出来这是什么情况啊。飞，你觉得呢？”
谢飞也摇摇头。
“不过，这些痕迹看起来还算新鲜，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
两人的精神体也跟着在脚印周围低头嗅闻。
谢飞的精神体是只中等体型的黑背牧羊犬，谢扬的精神体则是只矮小的巴哥犬。
两只狗子低头在周围闻了半天，什么都没闻出来，着急得不行。
艾薇瞅它们来回打转的样子，淡定说：“这边紫藤樱的气味太浓了，精神体估计是闻不出来的。”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
她确定这里就是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
那么那些人现在究竟在哪里？
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
这时候，郁鸣夜忽然碰了碰她的手臂。
艾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垂眸看去。
只见巨树丛林的最下面，被水泽覆盖的树根处，一块浅蓝色手帕正漂浮在绿油油的水面上。
艾薇认识这块手帕。
这是林盛经常带在身上的东西。
艾薇跃下树桥，沿着树干一路滑到手帕漂浮着的位置。
正要弯腰拾取水上的手帕，忽然指尖一顿。
手帕上有血。
看来情况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的危急。
艾薇的目光穿过手帕，落在那片平静无波的水面上。
水面上飘浮着无数碧绿色的青苔，将水下染得如同一汪沉沉的墨色。
艾薇的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水面的边缘。
那里有两道五指奋力抓过的痕迹。
看那个痕迹的样子，很像是有人落了水，想要奋力从水下爬上来而抓住了树根。
但是……没能成功。
那里并没有人爬上来的痕迹。
艾薇抬眸看向随后跳下来的郁鸣夜。
隔着面罩上的护目镜，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一眼。
看来有必要下去看看了。
艾薇问：“你带了多少氧气胶囊？”
郁鸣夜：“六小时的量。你呢？”
艾薇：“一样。”
“怎么样——？有发现吗——？”
头顶上方，传来谢飞的声音。
艾薇抬起头看到谢飞谢扬蹲着上头的树桥上探头探脑。
她抬起手，朝他们做了几个手势。
“我和他下去看看，你们先发3号信号弹联络霍队长和周少校，回战机上待命。”
……
“什么！？他们要下水！？”
战机上，周淳一收到谢飞谢扬两人的联络，顿时惊道：“这两个小屁孩是疯了吗？水下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两眼一抹黑的，他们也敢下去！？”
光是一个紫藤樱就能把他们折腾得差点丢了半条命，水下万一遇上更危险的情况怎么办？
周淳登时就坐不住了。
他还叭叭跟死对头争半天，到头来这俩孩子人都没了，他们还争个屁争？
没等谢飞谢扬爬回战机上，周淳瞪着两人就怒道：“你们俩就由着他们胡闹吗？这么危险的事，你们也不拦着他们吗！？”
“可是……”兄弟俩委屈地偷偷看向霍重英，“可是，霍队长让我们听他们指挥的啊。”
周淳一噎。
这指令好像还是他跟霍重英一起下的。
他扭头看向霍重英。
发现这人居然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半点儿紧张都没有。
周淳只差冲上去一把揪住他衣领子了。
“霍重英，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看上的那个郁鸣夜可也跟着去了啊！你就一点儿不担心他们出事！？”
霍重英其实在刚一听闻消息的时候，也露出了瞬间的诧异，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当雷霆要前往第二十一星球时，肖正海便主动跟他联络过，并且给了他一份黑塔机密资料库中关于第二十一星球的资料。
这份资料刚更新不久，内容并不是非常全面详细。
但是资料中言简意赅地概括了第二十一星球上的情况，并且清晰罗列了几处“白塔”据点可能所在的位置。
很显然，这份资料很特殊。
它并不是来自于联盟或是军方。
而且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能够证明它的真实性。
霍重英追问之下，肖正海才模棱两可地暗示了两句，说这份资料是郁鸣夜给他的。
当时霍重英诧异良久。
联盟关于第二十一星球的资料几乎是一片空白。
因为几百年前联盟在对第二十一星球进行探测之后，判定这颗星球上并没有什么的能源矿脉和稀有金属矿，完全没有大力开发、开采的价值。
后续的几百年里，除了军部每隔几年派人过来检测一下有没有沦陷的风险，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踏足这里。
那么，郁鸣夜为什么会有关于第二十一星球的资料？
霍重英后来还特意查过郁鸣夜的资料。
今年之前，他根本没有离开过首都星，从出生起就是在首都星上长大的。
他的履历简直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仿佛充满了未知的谜团。
但是直觉又告诉霍重英，这个年轻人值得他信任。
霍重英是个非常相信直觉的人。
但这不是源自于毫无来由的盲目信任，而是出于一种对信息情报的敏锐洞察。
郁鸣夜之前提交过的资料并不是只有第二十一星球这一个地方。
他之前提交过至少五六处“白塔”据点的情报。
包括第十七星球的南十字星岛。
事实证明，郁鸣夜的资料并非是空穴来风的凭空杜撰，是有凭有据的真实资料。
有了南十字星岛的先例，霍重英才相信，郁鸣夜对第二十一星球必定也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
所以……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霍重英老神在在地说：“他们俩又不是莽撞的人，做这个决定肯定经过了深思熟虑，觉得可行才会行动。我对他们俩有信心。”
周淳：“……”
周淳被他这番话噎得有点心塞。
敢情是他周淳对他俩没信心呗？
周淳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在战机上来回踱步。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霍重英究竟是胆子大还是心大，竟然真的就由着他们去了。
那俩可都是大学还没毕业的年轻人啊！！
比眼前这俩只知道眨巴眼看着他们的愣头青双胞胎，更愣头青的存在啊！
……
水下的世界很冷，很暗。
两人打开了水下透视镜，拨开汇聚在水面处的浮萍和水藻，绕过盘根错节的水下树根，一路往下潜去。
艾薇咬碎了第一颗氧气胶囊。
随着他们下潜的深度增加，水中的杂质慢慢消失，水下视野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水温也跟着一点点下降。
两人在水下悄无声息地游出一段距离。
直到他们触及到了水底。
这里距离水面大约两百米出头。
两人游向水底。
探照灯在周围打出一圈光圈，清晰地映照出水底的样貌。
只见水底土壤上遍布各种奇奇怪怪的痕迹，有的看起来平平整整，有的看起来则像是被什么东西搅过。
所有的痕迹就像是在告诉他们……有什么类似于潜水艇之类的东西在这里停靠过。
两人对视一眼。
郁鸣夜比了个疑问的手势，问她接下来什么打算。
艾薇顿了顿，想起之前谢飞谢扬说的话。
他们说，树桥上发现的痕迹非常新鲜，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
如果要追，或许能追得上。
艾薇坚定地朝郁鸣夜比了个手势。
“走。”
第117章
水面之上, 巨树遮天蔽日。
使得水下的视野晦暗无光。
无数的气泡在流动的水中随波升腾。
两道身影在水中悄然无声地飞快向前游动着。
黑塔的特勤制服是由特殊纳米材料制成，防水的同时还能维持身体的温度, 不会因为长时间潜入水中而造成身体失温。
两人在水中游出很长一段距离。
水底的土壤松软, 任凭多小的力道也能留下清晰的痕迹。
两人游出数千米，半个多小时候，终于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艘小型潜艇。
此时这艘潜艇正停靠在水底。
潜水艇的顶部打开, 正有几个人朝着水面游去。
艾薇估算了一下他们此时的方位。
他们现在大约是在周文洋那支队伍失踪的位置正下方。
看来她先前的那些猜测都没有错。
紫藤樱是被人为地投放到了这片区域。
目的就是为了将这片区域内潜在的危险排除，让探测队伍不敢靠近这里。
寻常队伍在这里失踪, 其他救援队伍在进行几次尝试的援救，确认了这片区域的危险性后, 在没有稳妥手段的情况下，肯定不敢再靠近这里。
那些人大概千算万算怎么也不会想到, 探测队伍中竟会有艾薇和郁鸣夜这两个宛如bug一般的存在。
殊不知他们俩不仅有本事从这片区域里走出去, 还有胆子再回来。
艾薇心中笃定了几分。
趁着那些人离开潜水艇, 他们如同两条灵活的鱼, 悄无声息地贴到了潜水艇的边缘。
小型潜艇内空间并不大, 大约只有五六十平方大小。
在确认驾驶潜艇的三个人都离开后，??x?艾薇和郁鸣夜从舱门潜入。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之前被抓到这里来的队员们。
一共十个人, 一支预备军队伍, 还有一支军校生队伍。林盛和姚栋也在其中。
他们无一例外都昏迷着, 被那群人缴了械, 绑住了手脚。
艾薇与郁鸣夜对视一眼。
眼下时间紧急, 他们根本没有足够时间将十个人全数救走。
艾薇镇定地对郁鸣夜说道：“按照计划行动吧。”
说完, 她不等他回应，就径直走向这十个人中的一名女生。
来之前, 她与郁鸣夜已经提前制定了计划。
计划的目标并非只是救回被带走的队员, 而是——找出那些人的大本营。
这里有“白塔”的据点。
早在很久之前, 郁鸣夜就把“白塔”的几处据点的坐标都告诉过她。
绿荒漠也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只是，他当时是在几年后才到这里，因此他无法确定那个据点现在的确切位置。
“白塔”在绿荒漠的大本营是一座可以移动的水下堡垒。
他就算凭记忆找过去，那座堡垒现在也未必就在那个地方。
总不可能让雷霆将整个绿荒漠搜个底朝天。
耗费过多人力物力还是其次，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妙了。
因此他们只能将计就计，见招拆招，等着对方主动暴露位置。
紫藤樱，就是对方出的第一招。
而他们，成功将对方钓了出来。
在沿着水底的痕迹游过来的一路上，艾薇跟郁鸣夜商量过具体的计划。
——准确来说，是艾薇单方面决定好了计划。
当时艾薇根据水底的痕迹判断出移动的只是小型潜艇，大本营的位置大约就在附近，具体方位未知。
如果想要找机会潜进大本营，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当即，艾薇就给郁鸣夜发了消息。
【艾薇：我有个计划。】
水底距离地面一百多米的距离，紫藤樱的干扰效果大打折扣。
两人的通讯没有受到影响。
【艾薇：我扮作队员跟他们去大本营，你找机会联络雷霆。】
【郁鸣夜：不行。我要跟着你。】
郁鸣夜几乎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她的计划。
“白塔”太过危险了，谁都无法保证她只身潜入会遭遇什么。
万一对方想直接处理掉他们呢？
万一对方认出了她呢？
万一……
一时间，郁鸣夜脑海中冒出许多糟糕的假设，每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光脑连通眼镜，郁鸣夜的话显示在镜片上的同时，也清晰映在了艾薇的眼前。
她回过头，视线透过透明的护目镜和流动的水波，平静地看向他。
【艾薇：你知道的，这是最有效率的安排。】
郁鸣夜很明白。
由一个人先行潜入，再由另一个人带着雷霆与之里应外合，这才是最佳的办法。
这两个角色，哪一个更适合他们，两人的心里也都很清楚。
艾薇在沦陷区里摸爬滚打了十几二十几年，对潜入、探查、甚至是伪装等，都已经是驾轻就熟。
而郁鸣夜对雷霆了若指掌，有他带领，必定能够将雷霆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霍重英固然厉害，但他与他们俩不同，他对“白塔”的了解必然远不如他们。
郁鸣夜理智上很明白，她只是冷静地做出了对情况最有利的安排。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口忽然冒出一丝没由来的心慌，总觉得有种不太妙的直觉。
这一刻仿佛跟记忆里的某一个片段重合了。
当时的“她”也是这般，平静地转过身，只身一人踏进了黑暗。
然后一次次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种记忆并不美妙，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郁鸣夜握住她手腕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都说哨兵与向导结合刻印之后，双方的精神海会紧密相连甚至是融合。
两人互相之间会产生无法形容的亲密感与依赖感。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们会无比畏惧并难以忍受彼此分离。
他知道对于艾薇来说，他们并没有结合过，更没有刻印。
可对他来说……上一世的精神结合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就如同在他的灵魂上烙下了印。
只要他还记得她，精神结合对他来说就是真实存在的。
他望向她明亮坚定的双眼，半晌，慢慢放开了手。
【郁鸣夜：好，听你的。】
……
艾薇的目光在昏迷的十个人中梭巡一圈，挑中一名女生。
这名女生跟她身形差不多，最关键的是，她也是一名A级向导。
艾薇在这名女生面前蹲下，抬手摘下手套，摸出腰间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装备。
这枚戒指是雷霆特制的秘密装备。
它能够刻录人的指纹、虹膜，并且快速制作出足以以假乱真的隐形镜片和指纹膜。
艾薇花了三分钟，采集到了那名女生的指纹和虹膜，并将隐形镜片和指纹膜戴好。
同时，她还采集了一点女生的血液，装在特制的容器里。
然后她脱掉了外层的雷霆特勤制服，里面穿的是跟那名女生一模一样的预备军制服。
随后，她将那名女生从地上拉起来，对郁鸣夜说：“她就交给你了。”
隐形镜片遮掉了她蓝色的瞳仁，变成了与那名女生一样的棕褐色。
两人的发型本就相似，再统一了穿着之后，不熟悉的人乍一看根本分不出什么差别。
郁鸣夜张口欲言，话都到了嘴边，他忽然神情一变。
他始终留了三分注意力在外面，他察觉到那几个人快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他低声提醒道。
艾薇闻言，飞快将那名女生塞到他手上，说：“那行，你快走吧。别被发现了。”
郁鸣夜点了下头，抬手将那名女生抡到背上。
人都走到舱门边了，他扭头深深地看她一眼，说：“你小心点，等我。”
艾薇点点头。
“好。”
郁鸣夜一走，舱门悄然关上。
艾薇随即转身走到东倒西歪的队员们中间，在女生之前的位置上坐下来，她双手后折，将解开的绳索绑回原位。
一切恢复原状。
……
几分钟后，几人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潜艇舱内。
艾薇低着头，视线只能透过垂落的发丝，看到那些人的脚步越来越近，然后几个同样昏迷的人被他们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其中一人低头抱怨了一句：“我靠，真是重死人了。真搞不懂为什么非得活的带回去，就地弄死了不就行了吗？”
另一人说：“行了别抱怨了，上头的说了，这些人都是预备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哨兵精英，带回去有用的。”
“说的也是，这些人，不得比之前用的那些普通人更有用吗？”
闲聊间，一人在艾薇身前不远处蹲下来，将新来的五个人一一反绑。
……
郁鸣夜背着那名女生离开潜艇，还没来得及游远，那几个人就回来了。
于是他干脆就潜伏在周围水藻丛中。
等到潜艇悠然离去，他才终于拖着女生回到了水面上。
出水的同时，他直接摸出腰间信号枪，朝天空中发了一枪。
信号弹穿过被紫藤樱所干扰的区域，直直射向高空。
下一秒，战机上立刻捕获信息。
谢飞第一时间跳起来：“是R2号信号弹！”
雷霆的信号枪有近二十种不同的信号弹，每一种都代表着不同的信号。
特别是标注了R字的信号弹，表示情况紧急，需要立即行动。
见状，霍重英眸光微闪。
艾薇和郁鸣夜行动之前，以防万一，他只临时教过他们三种信号弹的组合方式。
包括1号遇险，2号增援，3号撤离，就这么三种。
没人教过他们怎么发R号弹。
无师自通歪打正着？
怎么可能。
霍重英顿了两秒，随即站直身体，镇定道：“准备行动。”
谢飞谢扬异口同声：“是！”
霍重英调整了一下手套，对战机驾驶员说：“通知其他队员待命，随时准备行动。”
驾驶员：“是！”
周淳看得愕然，他走到霍重英身边，费解地问：“这就行动了？你们不先去问问他们俩究竟准备干什么吗？行动之前不要先制定计划吗？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你就冲下去？”
霍重英一脸平静地反问道：“下去了不就知道了？”
周淳顿了顿。
霍重英走到舱门边，迎着舱外呼啸的风，转头好笑地看他一眼：“怎么的？关键时刻又不敢信任他们了？”
周淳回敬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信任吗？
要是换了其他的年轻人，他倒真的有点不信任。
新兵蛋子们没经历过事儿，容易咋咋呼呼大惊小怪，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
他们这些有资历的前辈要是这么轻易被他们带乱节奏，他们还混不混了？
只是……
如果是艾薇和郁鸣夜……
周淳知道，谁乱，他们俩都不可能乱的。
这个信号，说明他们俩可能真的遇到了麻烦。
周淳摸了摸腰间的武器，表情肃然地说：“我跟你们一起下去。”
第118章
艾薇垂着脑袋, 悄无声息地融进这群昏迷的年轻人中间。
那群人毫无所觉，粗粗??x?数了一遍人头, 便回头说：“一共十五个, 齐了。我们回去吧！”
潜艇启动，破开水底的水波，调转方向朝着大本营驶去。
艾薇趁着那三个人各自忙碌的功夫, 她悄然放出自己的精神体。
蝴蝶飞到舱内高处，隐匿起来。
而艾薇闭上眼, 不着痕迹地透过蝴蝶的视线，打量着这三个人。
听这三个人说话的口音, 并不是首都星人，大约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各个星球之间的语言各有不同, 几百年间联盟一直大力推广联盟官方语, 其他星球的人基本也都会说, 但大多都带着点各自的腔调, 不太正宗。
他们看起来都是四五十岁上下, 年纪不算大。
大约不曾专业受过训练，警惕性并不高。
就这么毫无察觉地一路载着他们回到了大本营。
……
战机直接顺着信号枪发出的方位飞去。
随后, 霍重英带着谢飞谢扬顺着索降下到紫藤樱密布的区域中。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直观地看到紫藤樱的世界, 稍稍被这场面震撼了一下。
正当他环顾四周想寻找郁鸣夜的身影时, 一扭头, 一道黑影忽然从下方倏地跃起, 然后利落地落在了他们身边的树桥上。
众人一惊, 随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竟是郁鸣夜。
只见他手臂上挂着一个女生, 如同扛麻袋似的将那人扛在肩上。
霍重英诧异地看向他们, 一瞬间还以为那人是艾薇, 却见下一秒郁鸣夜不算温柔地将那女生就近推到了谢扬的怀中。
谢扬顺势握住女生的双肩，对着脸打量了一眼。
不认识。
……谁啊？
倒是旁边随后赶到的周淳眯着眼打量一眼，勉强认出来了：“这不是东大的学生吗？艾薇人呢？什么情况？对了，你们之前不还在那边么？怎么一转眼就到这了？”
郁鸣夜并没有回答周淳一连串的问题，而是径直看向霍重英。
两个人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
霍重英：“是他们？“
郁鸣夜点点头。
“他们？谁们啊？”
周淳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看着他俩打哑谜。
“哎？不是。”他伸手打断两人，干脆直接走到他们中间，道，“你俩能不能别眉来眼去的了？到底什么情况？”
说着，他扭头瞪向霍重英：“姓霍的，我之前问你们雷霆干嘛来了，你不肯说，行，事关你们黑塔的机密，我可以不问。但是现在我手下的兵也被牵扯进这件事里了，这你不能再不让我知道了吧？我得对我手下的人负责！说！到底怎么回事！”
郁鸣夜没吭声，倒是霍重英叹了口气。
“的确，事到如今，的确想瞒也瞒不住了。”
周淳抱臂，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等着他解释的脸。
结果霍重英说到一半，话锋一转：“但事情牵涉太广，我现在也无法确认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这样吧，要不你们军方就别牵涉进来了——”
周淳听得跳脚：“放屁，你说不牵涉就能不牵涉？我手底下十几个人可都被卷进来了！你让我在边上干看着？”
霍重英颇为为难地揉揉额角，头疼道：“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不仅仅是捣毁一座据点你明白么？”
周淳：“……”妈蛋！他不明白！
周淳：“那你倒是说啊！”
谢飞谢扬两个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万万没想到，临到头了，霍重英和周淳又吵起来了。
两人各有各的立场，冲突在所难免。
周淳努力调整呼吸，压下火气。
其实他的出发点只是为了能尽快救人。
想要将那些人安全救出，他必须要了解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那个霍重英总是一副为了顾全大局而神神秘秘的样子，他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总是令他回想起当年他们还在东大读书那会儿。
记得当年某次演习，他与霍重英各带领一支主力队伍，分头行动。
后来由于总指挥的战术安排失误，周淳所在的队伍被敌方大部队前后夹击，总指挥当即要求霍重英带队支援。
结果，当时霍重英并没有来支援他们，而是直接带领他的人马冲击对方大本营。
这个决定直接导致了周淳的队伍全军覆没，同时他的队伍攻击大本营时也损伤惨重。
即便后来他们最终赢了，也只是落了个惨胜。
当时周淳大为光火，赛后直接找霍重英理论。
他至今都记得霍重英当时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我是为了顾全大局，牺牲一部分人能赢得最终的胜利，那为什么不呢？”
周淳至今都记得，说出那番话的霍重英，冷静得像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就如同一个站在棋盘外指点江山的棋手，谁都能成为他手里的棋子。
他也记得自己当时听完霍重英的话，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句：“真不知道将来有多少人会因为你所谓的‘大局观’而死在你手里！”
想到这里，周淳朝身边试图拉架的谢飞谢扬看去，皮肉不笑地说：“你们两个自己也注意点吧，小心哪天被你们队长卖了都不知道。”
谢飞谢扬微讶地看着他。
谢扬弱弱说：“周少校，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队长不是那样的人……”
周淳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郁鸣夜抬眸看向他们。
若说霍重英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他比其他人更有发言权。
在那些唯独只有他自己记得的未来里，他亲眼见过霍重英无数次为了大局亲自豁出命去。
危险面前，霍重英永远都是站在雷霆众人身前的那一个。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能从霍重英的身上，看到艾薇的影子。
郁鸣夜垂下眼，目光沉静地落在自己的掌心里。
想起自己与艾薇离别前的对话，心中又隐隐冒出一丝不安。
不行，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郁鸣夜抬眸看向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冷着音调说道：“都闭嘴吧，听我说。”
一股无形的气场自他身上铺展开来。
极具威慑力。
周淳：“……”
霍重英：“。”
两人四十多岁近五十岁的人一时间气势竟被郁鸣夜压了过去。
……
潜艇停下之后，舱内又进来一个人。
艾薇闭着眼，听他们有来有往地说了半天。
“人都在这里了？”
“对，一共十五个，都在这了。”
“确认过身份了吗？身上东西都搜过了？”
“都确认了，给，这是名单。”
“——行吧。不过保险起见，一会儿还得再对一遍身份。先带出去。”
“是。”
很快，便进来几个人，将这些昏迷的人一一拖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离开，隐藏在舱壁上的蝴蝶轻轻振翅，然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透过蝴蝶的视野，艾薇清晰地看到了一路上的每一个角落。
所谓大本营，看上去与普通研究基地无异。
长长的走廊上灯火通明，两边都是门。
玻璃门板后面能看到房间里几乎都是各种实验仪器，满满当当。
偶尔能看到一身白衣的人从走廊上走过。
他们被带进了一处房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些人放下他们就走了。
没多久，第二批人又进来了。
那些人走到他们面前，逐一用指纹确认他们的身份。
艾薇闭着眼，感觉到有人抓住她的手，指腹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随后有人说道：“赵娜，22岁，东大学生，A级向导。”
说着，那人就要放下她的手。
这时候，只听另一人忽然迟疑道：“等等。”
“怎么了？”
“……总觉得，这个女生看起来有点眼熟。”
“啊？你认识？”
“说不上来。”
艾薇闭着眼，心头滑过一丝紧张。
既然是“白塔”的人，那的确有可能认识她。
怎么办？
“保险起见，还是再用虹膜确认一下吧。”
“好。”
艾薇悄然捏紧的手缓缓松开。
随即她感觉到有人扒开了她的眼皮，用仪器对着她的瞳仁一扫。
她用尽全力保持面无表情。
浅昏迷状态下，瞳孔会对光产生反应也算正常。
好在那些人并没有注意细节，扒开眼皮用机器扫描确认之后，就松开了手。
“确认了，的确是赵娜。”
“好嘞，下一个……”
这两个人很快移动到艾薇旁边，确认下一个人的身份。
艾薇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就蹲在她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
他的身份卡被他揣在裤兜里，露出了小小的一角。
从艾薇这个角度，虽然勉强能碰到他的裤兜，但身份卡紧紧卡在那人的裤兜里，一动势必会惊动他。
她目光小范围地扫了一圈，看到脚边正放着他们刚从其他人身上摘下来的光脑手环。
她朝着那些东西极快地踢了一脚。
“咔哒哒”的一声，七八个摞在一起的手环中最上面的那一个被踢得滚落下来。
那两个人回头看了一眼，只当是自己没放稳。
蹲在艾薇眼前的那人顺势扭过身将掉落在地的手环捡了起来。
艾薇趁着这个时机，眼疾手快又不着痕迹地一抬??x?手，摸走了那人放在兜里的身份卡。
“……五个人来自预备军，还有十个人来自东大的军校生。身份信息都没错。”
“先关着他们吧，上个月送过来的那批人还没用完，这几个过几天再说。”
“嗯。”
两个人没多久就离开了。
艾薇睁开眼。
她没有立刻轻举妄动，而是让精神体跟上了那两个人，看他们一路会走到哪里去。
透过蝴蝶的视野，她看到他们两个人往上走到了第二层。
这一层豁然开朗，无数透明的柜子上存放的全是一只只装着千奇百怪的菌子的容器。
正中间的实验台上，好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围着一名光裸着上身的男人，一边注射着什么，一边低声交谈。
而角落一处，正有两个人靠墙站着。
一人穿着白大褂，另一人则是一身黑衣。
这两个人正在交谈。
白大褂说道：“……是，人都已经抓回来了。我们将紫藤樱放出去后，军方的人肯定会知难而退的，您放心吧。”
蝴蝶悄无声息地飞过去，停在了能听清两人对话的距离，然后悄然隐匿起来。
艾薇透过蝴蝶的视野，注视着那两个人。
她发现穿黑衣的男人有点眼熟。
似乎……就是之前在首都星南部，带着亚伯?诺曼逃跑的那个人。
之前听霍重英提过，他们雷霆追着亚伯?诺曼和“白塔”的人一路辗转过好几个地方，那些人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雷霆跟上，只是习惯性地想遮掩逃离的痕迹，但是辗转换了几个地点之后，他们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怕雷霆的人真的追着他们找到老窝去，干脆直接处理掉了亚伯?诺曼。
没了那个累赘，黑衣人简直如同滑不溜手的泥鳅，眨眼间就失去了踪迹。
好在雷霆手上还有郁鸣夜之前给他们提供的情报。
霍重英发现“泥鳅”消失的位置距离第二十一星球很近，如果要逃，极有可能直奔这里。
于是他跟肖正海报备过之后，带着雷霆直接赶到了这里。
“泥鳅”前脚刚到绿荒漠，雷霆的人后脚也到了。
那个人大概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他以为自己是在跟雷霆的人玩狡兔三窟的捉迷藏。
实际上对方连他有几个窟都一清二楚。
——他更加想不到的是，另一拨人早早就在他老窝门口蹲着了。
而他老窝里的手下竟然还好死不死地自作聪明，亲手将对方迎进了门。
闻言，那个黑衣的人顿时气急败坏地斥道：“蠢货！谁让你们自作主张把人带回来的！？”
白大褂一愣：“啊？可是……之前几年我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黑衣人正想再叱骂一句，扭过头的瞬间，忽然若有所觉地朝艾薇的蝴蝶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那人是个哨兵，天生对向导的精神力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力。
即使艾薇已经第一时间隐匿了蝴蝶，隐藏好了自己精神力的波动，但还是被对方察觉到了。
黑衣人盯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半晌，忽然扭头对白大褂说道：“那几个人在哪？现在就带我过去！”
第119章
十几分钟前。
那几个人离开之后, 艾薇一边释放出了蝴蝶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同时另一边也没有闲着。
那些人在检测他们指纹时将反绑住所有人双手的绳索解开, 随后用更为精密的手铐将他们铐了起来。
只可惜, 这手铐在艾薇面前，也算不上什么。
那些人搜身搜得并不仔细，只是粗略用扫描仪器检查一遍他们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武器便过了。
艾薇屈起腿, 伸手从裤脚边随手摸出一根细细的类似别针的金属细针。
金属针极细，只有一个指节的长度, 非常容易被忽略。
艾薇五指灵活一转，金属针便调转了个方向。
在手铐上鼓捣了几下, 只需几秒，便听到“咔哒”一声, 手铐应声而开。
这东西, 她十几岁时闭着眼就会开了。
艾薇并没有片刻耽搁, 直接翻身坐起, 挪到身旁姚栋的身边。
她先是检查了一遍他们身上的伤势, 确定他们是被外力暂时击晕，而非被下了什么药。
不是药就好。
艾薇松了口气。
她抬手在指尖凝聚出一丝精神力, 然后摸向姚栋的颈间——
向导的精神力并非只对哨兵起作用。
向导与向导之间, 精神力很多时候也会产生相同的效果。
比如用精神力冲击对方的精神屏障, 也会令对方的精神海产生震荡。
只不过哨兵的精神更为敏锐乃至敏感, 而向导的精神则相对更为平静和缓。
因此相同力度的精神力冲击下, 对向导的杀伤力会更小一些。
艾薇算好了分寸, 将自己的精神力流向姚栋，然后朝他的精神屏障精准地一撞。
姚栋的身体下意识地跟着意识震了一下。
几秒之后, 他茫然地睁开眼。
双眼从失焦一点点对准艾薇。
看清她的瞬间, 姚栋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艾薇！不好了！”
艾薇不知道他这一刻的记忆究竟停在了什么时候, 大约是在遭遇紫藤樱和那批人的埋伏之后不久，她朝他安抚地一点头：“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你现在能动吗？”
姚栋之前在紫藤樱的范围内待了太久了。
神经毒已经侵入他的身体，影响到了他的肌肉活动。
但好在军校生的体质本就比寻常人要高出一些，他勉强动了动，艰难地坐起来。
艾薇看出他的吃力，只不过眼下并不是慢慢来的时候。
她飞快道：“没废就赶紧爬起来，没时间了！”
艾薇的声线压得低而平直。
以姚栋对她的了解，若不是真的遇到了麻烦，她很少会露出这种严肃的面孔。
他咬咬牙挺过了四肢最初的麻木，抬头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艾薇晃了晃指尖，让姚栋清晰看到她凝着一层淡淡蓝光的指尖：“用精神力叫醒他们。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姚栋眨了下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明白。”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直接抓起身边林盛的手，学着艾薇的动作，朝哨兵体内倾注精神力。
几分钟后，剩下的十三个人都醒了。
艾薇逐一将他们手腕上的手铐解开。
周文洋压住还在淌血的额角，艰难地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之前不还在……”
艾薇转过头，食指搭在唇上，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此刻，她的蝴蝶跟随着那几个人，正飞上第二层的实验室。
刚看到那名白大褂与黑衣人。
在看清那个人的脸的瞬间，艾薇的脑海中飞快地将自己现有的所有线索一一拼合。
这个人的出现其实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内。
因此她只是顿了两秒，随即抬眸看向身后的十几个人。
一队预备军，两队军校生。
好在这两队军校生她都很熟悉，以前合作过很多次。
特别是林盛和姚栋两人。
一个是单兵系里能挤进前五的女哨兵，一个是指挥系无数次想挖墙脚的向导系第一。
有他俩在，艾薇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她转头对众人说：“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众人也意识到了眼下的情况，纷纷安静下来注意听。
“我们现在敌人的基地里，就位于水下两百多米的位置。要想逃出去，说难不难，现在对方不知道我们都清醒了，最好是趁现在就行动。他们的仓库内停着至少两艘潜艇，还有一台海陆空三栖的战机，林盛！”
艾薇点了个名。
下一秒，林盛抬起头，肃然应声：“在！”
艾薇镇定地指挥道：“我知道你擅长机甲机械，那台战机就交给你。”
“是！”
“姚栋。”
“在！”
“郁鸣夜带着人就在外面，你们脱困之后立刻联络他们。通讯就交给你。”
“是！”
说着，艾薇将之前顺手牵羊的身份卡抛给林盛，说：“一会儿我的蝴蝶会给你们指路，不要停留，不要浪费时间，有人拦路就直接打晕、制服、随便怎么，总之，谁挡弄谁。”
姚栋从她的话中听出些许端倪，问道：“那你呢？”
那她呢？
听她刚才那番话，意思是她不准备跟他们一起离开吗？
艾薇平静地笑了一下，说：“我还有别的任务。”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耳中听到蝴蝶那一端传来的一声暴喝：“那几个人在哪？现在就带我过去！”
艾薇抬手在空气中一捏，掌心翻转过来摊开，原本还在他处的蝴蝶眨眼间出现在了她的掌心里。
蝴蝶振翅飞起，艾薇同时抬眸，冷静道：“走！”
……
关着他们的房门被林盛一脚踹开。
这暴力的一脚看得预备军那队人目瞪口呆。
出了门，他们就要分道扬镳。
艾薇给他们指了方向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向了走廊的另一端。
剩下的十四个人跟着蝴蝶飞快奔跑着。
周文洋跑出几步，有点担忧地扭头朝艾薇的方向看了几眼。
她一个人究竟是要去干什??x?么？
单枪匹马深入敌营，难道不是很危险吗？
他又看向其他军校生们。
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姚栋就在周文洋斜后方跑着，抬头看到他回头的眼神，他立刻制止道：“别看了。”
周文洋顺势问出心中疑惑：“你们完全不担心她吗？”
姚栋平静地答道：“担心，但我们相信她。”
此时此刻，除了相信她，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而无数次的事实证明，相信她总是没有错的。
……
艾薇沿着之前蝴蝶跟着那些人飞过的路线，直奔二楼。
她就是奔着那名黑衣人去的。
她——
要拦住他。
当然，不是为了帮身后那群人断后，而是有着其他更重要的理由。
她对二十年后的绿荒漠很熟悉。
她在二十年后见过这座基地。
在被带到这里，看到这里布局结构的瞬间，她就意识到了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当时这座已经荒废多年的基地——是被炸毁的。
郁鸣夜并没有提及此事，大约他并不知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但艾薇亲眼见过这里爆炸后的样子。
建在水底土壤中的一半建筑体勉强维持着基地的原貌，而露出在水中的部分则被炸得粉碎。
周围土壤和水底植物直接被爆炸摧毁，以基地为圆心，被炸出了一个个不同强度的冲击波的痕迹。
这意味着……
这座基地里很可能正藏着大当量的炸|药。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但郁鸣夜就在外面，她哥她爸妈就在不远的地方。
还有更多她认识的、熟悉的人就在这附近。
她不能赌那个可能性。
所以她必须拦住他。
如果没拦住……
至少，这十四个人她已经送出去了。
艾薇在走廊上急速奔行。
很快就到了楼梯的位置。
她听到楼梯上方传来的脚步声。
对面有哨兵，她此时隐藏根本无济于事。
所以她干脆就不藏了。
她抽出靴子内的特制金属绳索，直接朝着楼梯高处发射，她身体跟着绳索向上弹起，如同蜘蛛人般矫健腾空。
她将时间卡得极精确，腾空的瞬间，楼梯上方黑衣人和白大褂先后出现，正要往楼下冲去。
下一秒，她的身体在空中翻转，右脚在楼梯一侧的墙面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笔直地从墙面弹向了那名白大褂。
即将撞上他的前一秒，她出手如闪电，直接利用身体重量砸在对方身上，使了点暗劲，直接将对方撞得晕了过去。
黑衣人原本是跑在白大褂前面的。
当时他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等他回过头，身后的白大褂便已经倒地了。
他的反应速度还算快，几乎是立刻拔枪，上膛瞄准的同时，艾薇已经欺身上前，直接一脚踢掉了他手中的枪。
论肉搏，她其实不输任何人。
尤其是在她先发制人而对方猝不及防的状态下。
那个黑衣人的实力也不弱。
在意识到对方身手很强之际，他也立刻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戒心，严阵以待。
两人僵持片刻。
艾薇眯起眼看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们俩这么匆匆忙忙的这是要去哪？”
黑衣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似乎想将她这个人盯穿了。
艾薇表情上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正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这人对她这张脸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既没有看到熟人的意外与诧异，也没有被背叛的惊慌与恐惧，可见，这人并不认识她。
艾薇想想觉得也正常。
记忆里的“艾薇”是在遇到郁鸣夜之后，才一步步走上那条布满荆棘的不归之路。
而这一次，因为她的选择，导致她在最初的岔路口，就走向了另外一条路。
……
黑衣人此时内心是慌乱的。
事情发展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能理解的范围。
他真的不理解。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明明看起来是个向导，却这么能打。
他更加不理解的是，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艾薇身上穿着东大军校生的制服，外面套着一件军部预备军的外套，脚上则蹬着一双来自黑塔雷霆的特制靴子。
看这小姑娘的长相，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应该还是个军校生无误。
但看这小姑娘的身手，也的确有军人那种凌厉果决的做派。
但再看她脸上那一抹如同猫捉老鼠般戏谑的笑，简直跟雷霆的那个霍重英一毛一样——
黑衣人内心抖了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被雷霆的人追着跑的日子。
之前他带着亚伯?诺曼逃跑，雷霆对他布下了天罗地网，逼得他不得不断尾求生，舍弃亚伯，一个人逃到这里来。
原以为第二十一星球怎么着也不可能被他们发现，结果，他前脚刚到，气还没喘匀呢，一扭头就发现雷霆的人已经出现在这里了。
还有比这更惊悚的事了吗？
敢情在这守株待兔蹲他呢！？
……幸好，他也并非全无准备。
黑衣人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作者有话说：
黑衣人：你对我的底牌一无所知！
艾薇：不好意思，我好像全知道了啊。
第120章
两人僵持片刻。
艾薇的目光在他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神情上顿了两秒, 抬眸笑了笑：“怎么着？你看起来还挺开心？”
黑衣人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他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说道：“因为你们雷霆就算追到这里也没用, 一样什么都得不到。”
听着他的话，艾薇内心微微一惊。
不会真的有炸|药吧？
炸|药被藏在哪里了？
已经被他启动了吗！？
这人是想跟她同归于尽？
那她还有多少行动的时间？
一时间，很多惊急的念头闪过脑海。
但她面上没有一丝变化, 依然保持着戏谑调侃的笑容，镇定从容地一挑眉。
她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怎么会没用呢？至少还能接收这一整座基地不是吗？”
“接收一座空壳子又有什么用？”黑衣人露出自以为全局在握的得意笑容, 见艾薇没有否定他之前试探性问出的“你们雷霆”，心中将她黑塔特勤的身份坐实了。
好奸诈的雷霆！
好奸诈的霍重英！
为了抓他, 还提前布局，特地派人到军部卧底！！
艾薇眯起眼。
内心快速分析起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来。
“空壳子也是有用的啊。”艾薇平静地笑笑, 想起之前通过蝴蝶看到的二楼的景象。
她慢条斯理地指了指楼上：“楼上那么多样本, 随随便便拿几样回去, 都是物证。”
她又踢了踢脚边昏厥的白大褂：“这座基地里这么多的人, 随随便便抓几个回去, 都是人证。”
“我们雷霆办事一向讲证据，你也知道不是么？”
黑衣人被她得意洋洋的语气激得有些恼火。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冷笑道：“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多少, 二楼那些东西也不过就是些基础的样本, 你们拿回去又能有什么用？”
说着, 他跟着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刚才已经将核心的资料全部向外传输了, 本地的所有备份也已经全部删除, 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艾薇眸光微动。
她已经试探出很多她想要的信息了。
如今只差最后一点点。
她露出比他更为张狂傲慢的表情，轻蔑一笑：“那不是还有你吗？你大概……还没体验过雷霆的刑讯手段吧？”
她缓缓抬眸, 眼中不加掩饰地露出嗜血般的杀气, 她盯着黑衣人的眼睛, 幽幽地说：“等从你口中榨出足够的情报，到时候你这条命活着还是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黑衣人被她眼中露出的寒冽凶光一刺，下意识感到毛骨悚然，一丝寒气从脚底板冒出来。
他脸色霎时一白。
苍白中还透着点绿。
艾薇见他果真被吓唬住了，便闭上嘴没再往下说。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他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和反应，心中终于得出了判断——这人怕死得很，必然不可能用炸|药跟他们同归于尽。
想必他是以为雷霆即便抓住了他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这跟她对峙。
至于他说已经销毁了所有的备份资料——
艾薇算着时间，从他发现她的蝴蝶，到他们在楼梯上相遇，这中间的这一段时间，真的足够让他将这座基地内的所有资料都删除吗？
销毁大量的资料需要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内，这里的系统恐怕很难处理完那么大批量的工作量。
想到这里，艾薇稍稍一顿。
不，或许……这个人现在在这里还有另一个目的。
拖延时间！
只要他在这里绊住她，就来得及将所有资料全部销毁了！
艾薇深吸一口气。
缓缓抬眸。
黑衣人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像是惊弓之鸟，紧张道：“你想干什么？”
艾薇淡淡一笑，说：“没什么，只是在想怎么说服你配合我。”
“我”字还没落下，她突然暴起。
她根本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直接先发制??x?人。
她的手中凝聚出精神力，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半层楼梯，眨眼间便能到。
她脚下一蹬，借力跃起。
趁着对方大惊失色，以为她要用腿正面攻击，下意识抬臂格挡的瞬间，她直接用双腿就势绞住他的双臂。
那人也算反应快，意识到自己的双臂被缚，他立即下盘发力，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的反应完全是凭经验行动。
而他的经验告诉他，她是想利用刹那间爆发的强大惯性直接压制他。
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恐怕连一百斤都没有。
就这副小身板还想压制他！？
做梦呢！？
也不看看他们两人的体格差距有多大！
鄙夷归鄙夷，他还是恰如其分地做出了应对。
然而他的所有分析都基于一个错误的前提：
艾薇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要凭力量压制他。
前提错了，随后的预判与应对自然也就错了。
他自顾自绷直身体，站得笔挺。
而艾薇顺势将整个上半身弹起，右手直接劈向他毫无防备的脑袋。
精神力悍然冲进对方的精神海。
艾薇这一下用了七成的力道。
精神力如暴风般席卷，猛烈地撞向他的精神屏障。
霎时间，就仿佛有无数刀剑同时劈砍向他的精神屏障。
这一下的威力足以瞬间令哨兵失去意识，直接休克。
那人只觉精神海一阵猛烈的地动天摇。
随即，他便整个人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往后栽倒了下去。
艾薇抬腿踹开他反绞着自己的手臂，扭过头，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朝着二楼飞奔而去。
二楼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实验室，另一边，则是一面铺了整面墙的光幕，连着一面操作台。
此时光幕上正清晰显示着一行字。
【删除程序执行中……88%】
这一行字的背后，系统内无数的文档正在飞速从列表中消失着。
进度正在极速推进。
几秒钟的耽搁，它便从88%跳到了89%。
实验室里的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基地内发生了什么，依然在忙碌着。
艾薇直接从外面走廊绕过实验室，直奔操作台。
从白大褂身上摸到的身份卡直接插入卡槽。
艾薇的目光在操作板上一扫而过，对基地内使用的系统型号有一个初步的判断之后，便直接开始在操作板上输入对应的中止代码，准备停止销毁程序。
同一时间，她在系统内开启一个通讯窗口，准备直接联络雷霆。
当时在潜入的时候她没有携带光脑，也没有带任何的联络工具，于是她直接公器私用，哦不，是敌器我用，借机给在附近的人发去了雷霆专用的联络代码。
没过几秒，雷霆那边果然立刻接通的通讯。
通讯另一头不是别人，正是霍重英本人。
艾薇言简意赅地说道：“基地内部危险基本排除，你们跟出去的十四个人接应上没有？可以带着他们直接反攻。”
霍重英问道：“那你呢？”
艾薇说：“基地的系统启动了自我清除程序，我正在尝试将它停下来。”
霍重英问道：“需要我派人过去帮忙吗？”
艾薇笑了一下。
如果连她也搞不定，那她估计他派来的人很可能也是搞不定的。
“不必。”
说话的功夫，她手上丝毫没停，同时在两块输入板上飞快输入代码。
她面前，正有无数的光屏弹出。
而最大的那面光幕上，进程还在继续推进着。
【删除程序执行中……94%】
只不过速度肉眼可见地降了下来。
艾薇手上没停。
输入的代码不断地拦截着系统内的销毁指令，同时尝试着恢复已经被系统处理掉的内容。
只可惜，已经处理的资料已经被系统粉碎殆尽，根本没有任何恢复的余地。
艾薇只能尽力抢救剩下的资料。
直到某一个瞬间，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光屏，忽然顿了一下。
她抬手拨开层层叠叠的光屏，精确地选中其中一页。
只见上面是一段极为简短的三行代码。
第一行是一段向外界发送的文字信息，经过密钥重重加密。
艾薇花了点时间，尝试过几种解码方式之后，顺利将文字信息解析出来，只有简单的十来个字。
【P21已经被雷霆发现了】
第二行代码则是几秒之后外界回复过来的信息：
【那就全部清理掉吧。】
第三行代码同样是从外面发过来的，不是加密的文字信息，而是两段简单的指令代码。
下达的指令就是让系统将基地内部的资料全数打包发送，并将本地备份全部销毁。
前一项进程已经执行完毕，接下来只剩下删除的部分。
艾薇盯着这最后两段代码看了几秒，随即手上不断输入拦截代码的动作一停。
如果剩下的几十秒的时间她只能做一件事，是不断地跟系统的自毁程序做对抗，企图在短短几十秒内战胜系统的速度？还是趁着这一点点的时间，去抓住这段代码的发送者的小尾巴？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双手离开输入板，直接隔空辟出了另一个输入板，重新键入了一段逆向追踪代码。
逆向追踪指令被包裹在通讯指令中，沿着这三段通讯，直达通讯另一端。
看似是在联络那人，实际上只是悄无声息地定位了对方被加密的身份ID。
艾薇使用的是那个白大褂的身份卡，他的权限根本无法查看那人确切的身份。
艾薇眼也不眨。
拿到那人的加密ID之后，手上飞快在输入板上键入指令，将那人的ID放进了系统的后台检索程序中，直接开始反向检索。
不消几秒，系统在本地残存不到5%的资料库中找到了对应的权限信息。
艾薇抬眸，看到面前正中的光屏上只剩下一个权限者的名字。
那个权限者的名字叫，诺亚。
艾薇：“……”
靠，一看就是个假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