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血腥味悄然弥漫。

乔奚垂眼往下看,鲜血从集装箱底渗出来,一只露在外面的手颤了颤,很快一动不动。

论枪法,枪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未必比她差,那么多人,用枪有被反杀的风险,集装箱一劳永逸。

她又掌握了一种空间的新用法,却高兴不起来。

毕竟,那么多条人命。

再是自欺欺人,心里也明白,这些不是牲畜,是和她一样的人。

可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依然会这样做。

她要回家,阻碍她回家的人,去死

乔奚轻巧降落在集装箱上,再跳到地面,伸手把集装箱收回空间。血肉模糊的画面霎时冲入眼帘,其实也还好,她已经见过更惨烈的画面,海边沙滩上的尸体,被雷劈焦又被冰雹砸烂,高速服务区的尸体,被冰雹砸烂又被卷上天扔下来。

被砸坏的沙发茶几也要收走。

还有尸体,连着地毯卷起收走。

地面上只留下些许浸透地毯留下的鲜血。

也许会有人奇怪不翼而飞的家具地毯,但是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乔奚离开大厅,检查别墅里有没有漏网之鱼。三百多人撤退上船少说也需要十分钟,万一中途跳出一个劫匪扫射,伤亡难以估计。

还要找找乘客们被关在哪儿,找到了不用急着放,这会儿还活着的劫匪应该没那闲心思去伤害对他们毫无威胁的乘客。放出来到处乱跑,撞上劫匪反而危险。等她确定别墅安全,再换回原来的衣服去救他们,到时候就说,自己也是刚从水里游上来,什么都不知道。

就从二楼开始,先去看看那女生的情况。

放在床前的两具尸体还在原位,没有丝毫移位的痕迹,那么藏在床底下的女生应该是安全的。

乔奚离开这个房间,前往下一个房间。

在一个卧室里找到两条漏网之鱼,昏迷不醒那种,伤口被人简单的处理过,人也不知道是疼晕了过去还是吃止疼药睡了过去。

已经没有威胁,放他们一马

可船工,男乘客,女乘客,哪一个对他们有威胁他们还不是想杀就杀,甚至以此为乐,哈哈大笑。

那她凭什么放过他们,万一命大伤势没严重到至死,万一事后被人救下有句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乔奚眼神寸寸冰冷,她刚刚杀了129,十二个劫匪,既然已经大开杀戒,就不介意再2。世界末日了,对坏人的仁慈就是对好人残忍。

她举起消音枪,对准其中一名劫匪的心脏,果断扣下扳机,房间里响起一声闷哼,紧接着响起第二声。

十几分钟后在另一间卧室里又找到两条漏网的伤鱼,如法炮制。

还在一间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卧室衣帽间内,发现了乘客们被逼上交的贵重物品,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些黄金玉石现金。

二楼检查完,乔奚前往

一楼。

一楼没找到漏网之鱼,倒是发现了劫匪们的武器库,六七十平的房间内都是各种各样的枪支弹药,门内门外足足有六具尸体,应该是内讧的劫匪们补充弹药时打了起来。

对着死人笑有损功德,但她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这才末世第二十天,就有人敢堂而皇之打劫过往船只,纵然主要在于这个国家向来局势动荡混乱不断,可只要末世程度不断加剧,国内情况早早晚晚会恶化成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末世里最可怕的是人,而枪是制敌法宝。

负一楼医务室模样的房间里有五条漏网之鱼,手术床上躺着两名劫匪,还有三名劫匪躺在由凳子拼接成的临时床上。其中一个劫匪昏昏沉沉中感觉到有人进屋,以为是自己的兄弟,喉咙里吐出要水的声音,睁开眼却看见一道纤细陌生的身影,常年刀口舔血的警戒本能令他拿起床头枪,下一瞬被子弹击中心脏,重重栽倒在地。

乔奚处理掉剩下四人,收走房间内琳琅满目的药品和医疗设备。

在负二楼,她终于找到被困的乘客们,透过没拉窗帘的窗户往里看,里面昏暗无光,看不分明,听着没有异常动静,那就委屈他们再等等,等自己检查完这最后一层。

不远处那间房里面是大家的背包、行李袋和行李箱,她把在二楼豪华卧室找到的四个大行李袋扔进去,里面是乘客们的财物。

一起扔进去的还有装着现金的几个箱子,里面是当地货币和元,回头交给码头上的政府工作人员,撤侨的时候也许用得上。

检查完这一楼的所有房间,没再找到漏网之鱼,大概率是真没有了,乔奚回到放置酒水食物的房间。自己不缺这些东西,可留在这里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自己人,回头捐掉送掉都行,就当行善积德,毕竟毕竟杀了那么多人,她不后悔但有点不得劲。

正忙着,乔奚听见了惊慌失措的脚步声,神色一凛,拿着枪走向门口。

二楼床底下的顾佩瑶醒了,一起身就撞在床底板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可她不敢哭。这一动,她才发现手里的枪和匕首,吓了一大跳。

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明明被那个人渣摔晕在走廊上,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是谁把她带进来,还给她留下了武器

顾佩瑶整个人都是大写的疑惑,她在哪儿,又为什么在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三角眼怎么会放过自己

一想起三角眼,嘴里的血腥味徒然加剧,想起自己昏迷前干了什么,一阵恶心涌上喉咙,顾佩瑶干呕了两下吐处一口血沫。

她战战兢兢从床底下爬出来,触手摸到冰凉的尸体,头两下她没感觉出来,忽的重重打了一个激灵,终于意识到挡在面前的可能是什么,差一点吓晕过去。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推开挡在前面的尸体,从床底爬出来,直冲房门,门可以打开,外面黑漆漆的,黑暗的环境放大嗅觉,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顾佩瑶有点害怕,可一个人待在这里和两具尸体同处一室更害怕,

人多还能壮壮胆,她决定去找被关起来的同伴。

刚才的枪声那么激烈,大家还好吗

黑暗中,人的听觉也会被放大,被关押在房间里的乘客们听着外面的各种动静,简直是魂飞魄散,生怕有人拿枪对着他们一通扫射,简直是度秒如年。

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听见了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扭锁声,顿时骚动起来。

谁来了

门打不开,被劫匪用钥匙锁上了,顾佩瑶握紧手里的枪,电视剧里可以用枪打开锁,她可以吗会不会把劫匪引来

不管了,先救人要紧。

那是一把上了膛的枪,顾佩瑶扣下扳机,子弹应声而出,强大的后座力使得她整条胳膊都震了震。

她顾不得疼,发现门锁坏了,赶紧推开进去,连声说“别怕,是我”说着开始用匕首割开乘客手上脚上的绳索。

重获自由的乘客来不及喜极而泣,连忙帮忙解救其他人。

自由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四个变成八个

“瑶瑶,瑶瑶。”她的男朋友撕掉嘴上胶布,惊喜叫起来,看清她脸上身上沾着不少血,头发衣服乱糟糟,笑容顿时僵住,“你”

顾佩瑶只冷冷看了他一眼,继续介绍外面的情况“有人救了我,我不知道是谁外面死了好多人,我一路跑过来都没遇到人,好像死光了一样,我们赶紧跑吧,万一有人过来,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可在逃跑这件事上出现了争议。

有人认为劫匪死了很多又不是真的全死光了,肯定还有活着的劫匪,万一他们跑出去撞在枪口上,被开枪打死了怎么办

五十四个的劫匪都有不同心思,更何况三百多人的乘客,各有各的担心各有各的想法。

林绍安火了“你们不想走继续待着,等那群亡命之徒回来再把你们绑起来。逃跑都不敢,窝囊死你们,船长,我们走”

“船长你别听他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

“那你有没有想过,等他们过来,你要怎么办”

“可要是跑出去被打死了怎么办”

“被打死也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越吵越大声,吵得隔着好几个房间的乔奚都能听见,她啧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辩论会上而不是贼窝。要是别墅里还有能动的劫匪,高低得冲过来给上一枪,也太不把他们当回事了。

乔奚摇了摇头,守在必经之路上,要是有劫匪循声过来,她能第一时间解决掉。

不过,应该是没有了。

乘客们终于争论出结果,船长一锤定音“这么大的枪声都没把人引来,附近大概率没有劫匪,也许打到外面的山林里了。天救自救者,别擎等着国家来救。以前那么多被骗到这里的人都不好救,更别说现在。要走的跟我走,走出去可能顺利上船离开,也可能被劫匪乱枪打死,你们自己选。

说完,船长一马当先离开。

顾佩瑶一干年轻女孩紧随其后,她们太知道自己落在劫匪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见船长离开,乔奚马上换回原来那身湿衣服现身,回家的活地图,绝不容有失。

“原来你们在这里”她此刻就是影后本后。

林绍安惊喜交加“你没事”

乔奚一脸庆幸“幸好我学过潜水。”接下来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我一直躲在外面听见了好多枪声,后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大门打开着,我就壮着胆子进来了我看见我们的行李了,就在前面拐过去的房间。还有那间房里面有不少吃的东西,我们要不要带一些路上吃。”万一倒霉催的迷路,三百多号人的吃喝可不是小麻烦。

闻言,众乘客大喜过望,大家证件什么的可都在里面,赶紧跟着乔奚走。

地下室太黑了,全靠走廊上的绿色应急灯那点光源,房间里黑漆漆的看不清。

“也别管是谁的,能带尽量都带上,去船上再说。”船长又点了几个船工,“你们带几个力气大的乘客拿些吃的带上,尤其是水,回国至少要十几个小时。”

“诶呦这一袋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一名乘客拉开拉链摸了摸,摸到一个手机,摁亮屏幕,有了光,终于看清袋子里的东西,“是我们被抢走的值钱东西。”

财务失而复得,大家喜出望外。也不管谁的手机,还有电能当电灯用的手机都分出去,总算不用再摸黑行动。

至于会不会因为光引来劫匪,这节骨眼上真顾不上这个了,总不能一直当瞎子吧。他们这么闹腾都没人来,感觉应该不会有劫匪来了。

“嘶这一袋都是金,不是我们的东西吧。”

“肯定是劫匪抢来的,不义之财,带走带走,上交给国家。”

留在原地不敢离开的人听到隐隐约约的动静,一部分人坐不住了,决定跟上来看看什么情况,听着不像是遇到危险。过来一看,立刻加入拿包搬东西的行列。

另外一部分人犹豫了下,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总怕被突然冒出来的劫匪一枪崩了。

一群人分着拿光所有行李,又搬了不少食水,胆战心惊沿着进来的车道往外走,好些人被沿途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失声尖叫。

也有个别胆子大的乘客,如林绍安捡起掉在地上的枪,别管会不会用,这玩意拿在手里就是踏实。

一行人慌慌张张来到地面上,又见好多尸体,还有两辆汽车停在院子里,驾驶座内有尸体,众人都有点麻了。

船舱里积了一层雨水,好在暴风雨来的快去得也快,积水不是很深,船长让大家尽量把水舀出去。

事关自身,没人偷懒,有人拿塑料袋,有人直接拿行李袋,一个个接力把水往外舀。

船长匆匆忙忙跑去驾驶舱检查,保佑可别被雷打坏了,他离开时关闭了所有电源,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

发现设备都完好无

损,能正常启动,船长松了一大口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船长,油够吗”乔奚特别怕开到半路没油了,要是不够,柴油她有,随便找个角落一放就说是劫匪的。虽然她只有车用柴油,但是一般来说,车用柴油品质更好,船能用,反过来车不能加船用柴油。

船长“够,出发前加满的,够来回跑个两趟。”

乔奚放心了,寸步不离地跟着船长,就怕他老人家有个万一。

心慌意乱的船长一时也没顾得上违和不违和,专心指挥船工准备开船。

这时候,龟缩在原地不敢出来的少部分乘客,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都没听到枪声,觉得外面应该是安全的,不敢再等下去,真怕船长撇下他们离开,那就真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赶紧跑出来,路上少不得一番鬼哭狼嚎的惨叫。

跌跌撞撞跑到码头边,招来一通挤兑。

不管过程如何,总算是所有乘客都上了船。

船头调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彷佛背后有鬼在追。

的确都成鬼了,乔奚望着别墅的方向,当时精神紧绷还不觉得,现在后劲泛上来,只觉得噩梦一场。

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离开那座地狱一般的庄园足够远之后,船长不得不放慢速度,因为天太黑了,而这段航道他并不熟悉,全靠来时的印象。

幸亏他是一名合格的船长,没有记错路。于27日早上七点多,货船终于回到湄x河主航道上,望着熟悉的风景,船长忍不住湿了眼眶,他娘的差点以为老子要折在这一趟了。

船工向心慌意乱的乘客传达已经回到原定航道的喜讯,接下来,他们按照原计划开往祖国,大概五个小时后抵达终点,好多乘客忍不住哭出了声。

两个小时后,货船速度突然放缓,应激之下,很多人当场白了脸,紧张追问怎么了他们已经被之前那一出吓破了胆,只想赶紧踏上国土。

不一会儿,所有乘客都知道前方不远处有一艘倾翻的货船,有人在打捞遗体。

昨天下午三点多,河面上空出现雷暴天气,两艘货船一艘观光轮在狂风中倾翻,好不容易沉船逃生的乘客又被从天而降的冰雹夺走生命。

落在他们后面的一艘游轮侥幸没进入雷暴范围,救起六十八名幸存者,把噩耗传达回国。

当时天已经黑了,打捞人员的命也是命,只能等到天亮之后再过来,不管怎么样,总要尽量让人入土为安,也是处理沉船,避免影响过往船只。

主持打捞工作的薛领导见到船长,喜出望外“昨天没等到你们,还以为你们”也遇上雷暴,船彻底沉没了。

晦气话当然不好说,他只问“你们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现在才到这儿”

心有余悸的船长满脸后怕地把自己这一船的经历如是这般一说。

薛领导瞠目结舌,半晌才道“换个角度想,你们是因祸得福了

,算算时间,要没遇上那事,你们差不多刚好开到这段航道上,就是可惜那三人了。”

船长肚里一算,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一边惋惜死者一边又忍不住地庆幸。

薛领导追问“那群劫匪真死光了”

船长缓了缓神才说“这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离开时没遇上阻拦。”

薛领导摇头苦笑“天灾不止,人祸又起,太难了。”

船长跟着摇了摇头,疲惫道“这一趟回来,我不过去了,给再多钱都不过去了。不瞒你说,我这心里害怕,怕再遇上劫道,怕遇上变天。”

薛领导动动嘴,想劝,实在劝不出口。昨天就有三名船长十八名船工不干了,他们都亲眼目睹了这里的惨况,吓破了胆。

人怎么可能不怕死,其实他自己这一趟出来也是害怕的,怕遇上雷暴。这种局域性天气,以前都只能提前半个小时到两个小时预测,现在更别提了。

在雷暴的威胁下,越来越多人不敢走高速,现在眼看着这条航道也要渐渐没人敢走,滞留在异国他乡的同胞可怎么回来就是国内同胞处境也危险,照这趋势,只怕雷暴早晚会在出现在他们国家境内。

薛领导定了定神,对船长道“先把这一船乘客平安送回国吧,到了后,让他们先别走,把事情详细说明一下。要是那群人没死,再故技重施,是个大隐患。”

已经有情绪崩溃的乘客哭求“船长,我们快走吧,万一遇上雷暴怎么办我不想死,我要回家,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他们就我一个,我要是出了事,他们怎么办”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贼窝脱险的阴影尚未过去,眼下耳闻目睹几百人的死亡,越来越多人情绪崩溃。

船长安抚“这就走,这就走,都赶紧回船舱,你们不回去,我怎么开船。”

甲板上的人连忙回船舱。

“我们也回去吧。”林绍安对乔奚说。

乔奚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

林绍安嘴角动了动,还是忍不住问“刚刚蛙人从船舱里带出来的人,是不是昨天等船时遇到的女生”

乔奚低低地嗯了一声,何海钰自得于逃过了高速路上的雷暴,却没能逃过水路上的雷暴,止步于距离国土一百多公里的水下,终究没能回家。

天灾人祸层出迭见,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回不了家。

正午时分,货船到达云省码头,舢板刚架好,乘客们争先恐后上岸,生怕晚一步就上不去一般。

落在最后的乔奚不紧不慢走上岸,双脚踏上国土那一刻,一种难言的安心自脚底传来,熨帖四肢百骸。

很多乘客情难自禁到喜极而泣,甚至有人激动地跪倒在地,双手按着地面嚎啕大哭“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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