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测试 5.院试

随着褚振元吃了一顿饭, 褚行心满意足的回到张府休息,其后三四天他也没在再见过褚振元一面了,随着日子的慢慢流过, 岑夫子的测试要开始了。

测验是在他们日常读书学习的房间举行的, 连桌椅也不需要动,每人把书本收好放在一边, 清空面前的桌面, 测试便开始了。

褚行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这一个月以来,他已经看完了不少杂书,光《史记》他就看完了四册。

岑文永分发试题,六张试卷一转手便发完了。

他发完后, 拿着一把戒尺站在最前方,就如同他平日里讲课一样, 一丝不苟的盯着下面六个小童:“这次测试为期一个时辰,旨在摸清各位学生的真实水平,并没有任何评估之意,大家不用担心,好好答题即可, 以我手中的戒尺为记,当我用它敲打桌面三次后,考试终止。”

“好了。”说完,他先用戒尺敲打了一下桌面:“大家开始答题吧!”

“诺。”众小童齐声应到。

褚行拿到试题先大致看了一遍,对他来说试卷并没有什么难度, 只是他狐疑的抬头看了岑文永一眼,然后又立马低下。

“我们什么时候学了《礼记》吗?”一连看到好几句《礼记》中的原话,褚行有些莫名的想到:“难道是我看课外书的时候错过了?”

他眨了眨眼睛, 仔细思考了一下这几天的讲课进程,想不明白他又用余光看了看前面的几个学生,见他们已经开始动笔了,便也不再多想,专心的磨起墨来。

墨磨好,一抬手,练字三年的辛苦便全都体现了出来,褚行的字,虽然稚嫩,但已经初见形体,气势算不上雄强,但也瘦劲有力,丝毫不显虚浮。

第一题,翻译题,只需把课本意思按照岑文永教授的翻译一遍即可,褚行只停顿片刻便动起笔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意思是:世界刚刚形成的时候,天是青黑色的,大地是黄色的;世间万物都处于混沌蒙昧中。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意思是: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太空中。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一上来把第一面最基础的千字文和三字经填了一些,快要写到《礼记》的时候,褚行皱了皱眉。

能来岑文永学堂学习的小孩,除了家里条件不差外,各个也都算是聪慧机敏,除了他和张景彦之外,其他四个小孩年龄都在七岁左右,应该早就已经在家结束了启蒙,所以他们做完前面的试题应该不难,但是做完四书五经的内容,应该很困难吧?

这样想着,褚行便停下了快速写完交卷的想法,而是控制着挑了几句简单的写写,然后举手交卷。

“现在就交卷?”岑文永眼皮抬了抬,“还有半个时辰呢,不再检查检查?”

“不用了,师娘说明日可以学习曲乐,考完试可以找她去选乐器咧。”褚行说着,躬身作揖对岑文永行礼道:“师傅,徒儿告退了。”

岑文永轻轻瞥了一眼交上来的试卷,嘴角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嗯,去吧。”

“是。”褚行说完,转身小跑了出去。

坐在下面的张景彦见状,眼中一急,差点碰翻了墨汁,他心中的焦虑更甚,昨日夜里张印平还曾问过他的学业,他还曾夸过海口说先生教的内容他全都听会了,能考一个好名次,可是今天的考试怎么那么多没有学过的内容啊!

他看了看褚行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又看了看前面两个人没有停歇的毛笔,一时更加心乱如麻。

怎么办,我不会考的比褚庭还差吧!他是走后门进来的,他坐最后一排,我怎么能比他还差!不行,我一定要比他考的好!一定要!张景彦暗暗给自己鼓劲。

另一边,褚行出来学堂,整个人就轻松了起来,走起路来颇有些闲庭信步的味道。

岑文永的宅子,临近大街的地方有两间房子,一间卖字画,一间卖乐器,张家帮褚行交的学费里,已经包括了要学习的乐器费用。

褚行从后门走近乐器店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师娘赵静坐在那里。

“庭庭?”和不苟言笑的岑文永不同,赵静是一个时常挂着笑颜的温婉妇人,她冲着褚行招了招手:“不是在考试么,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交卷了。”褚行笑了笑:“过来找师娘选乐器呢。”

“那么快呀。”赵静也笑了笑,拉着褚行的手到了自己近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来岑文永学堂学习的小孩,每人可跟赵静学一门乐器,或者跟岑文永学习山水画,当然大多数孩子都是主学山水画,然后随便选一门乐器学学,像褚行这样想要主修一门乐器的还是少见。

“快看看吧。”赵静领着褚行打开了一个浅黄色的锦盒,里面一个蟒纹的二胡妥善的放置在里面。赵静动手把二胡的弓拿出了递给褚行,然后又把二胡掏了出来,自己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递给褚行道:“你好好收着,这可是一个老师傅花了大半年的功夫做出来的,你好好用,够你用到学成的。”

“好的,谢谢师娘。”褚行恭敬的接过。

赵静笑着摸了摸褚行的发顶:“真搞不懂,你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能喜欢二胡呢,以前教的学生要么学琴,要么学筝,学琵琶,笛子,萧的都有,像你这样学二胡的还真是第一个。”

褚行仰头笑笑:“我喜欢。”

“喜欢就好,只有喜欢才能把事情做精呢。”赵静慈爱的笑了笑:“这把二胡就是你的了,就你一个人学,也不必等其他学生的意思了。”

褚行谢过赵静后抱着二胡的礼盒往学堂旁边走去,在那里是另外两间并排的房子,以后这两间房子一间用来学习山水画,一间用来学习曲乐。

从四月开始,褚行就要每天卯时上课了,到了学堂之后要先进行一个时辰的晨读,两个时辰的岑文永讲课,期间各有一刻钟的休息,之后是吃饭午休,下午进行山水画和曲乐的学习,临近酉时三刻下学之前,还要进行半个时辰的巩固复习,一天的时辰安排的满满当当。

褚行把自己的二胡放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面,桌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屋内采光很好,四月的天气加上外面柔嫩的绿色,使空气中都好像弥漫着青草的气息。

上午考完试,下午岑文永给了半天的休息。

当天晚上回到家,张景彦一直欲言又止的盯着褚行看,直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张景彦才敲响了褚行的房门。

“怎么了?”褚行这时候刚刚把书本收拾好,正要洗漱睡觉。

“你还在看书?”张景彦惊讶道,眼里闪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是啊。”褚行点点头,“刚看完,最近我们书院那本叫《寻香记》的话本太好看了,我看了三天才看完。”

“哦,是话本子啊。”张景彦放心了下来,他随意道:“今天的测验你答的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反正又大半都不会,我都空着呢。”

“空着?”张景彦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提前交卷了吗,有时间为什么不写上?”

“我嫌麻烦。”褚行摇了摇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洗漱休息了,明天还要上学。”

“哦。”张景彦点点头然后又不死心的问道:“你真的空了大半?”在得到褚行准确的点头后,他才满意的离开,好像自己已经赢了一样,“这次好了,即使是垫底,我也应该能拍在褚庭前面了………”

深夜,岑文永的房间里,赵静又端了一支蜡烛放在他的案台前,轻声说道:“夜深了,快睡吧,就批改六张卷子,怎么会到现在?”

“我在看褚庭这小孩的试卷。”

“庭庭?”赵静听后半靠在了岑文永怀里:“他的试卷怎么了,他今天还提前交卷了呢。”

“你看看这句和这句。”岑文永用手指着试卷上的两道题给赵静看:“一个是临财毋苟得,求写下一句,一个是分毋求多,求写上一句。”

赵静看了一眼试卷,笑道:“有什么问题吗,写了一个空了一个,不会不是很正常?”

她说完又看了看褚行的字:“不过庭庭这孩子的字写的真不错,你六岁那会,还没庭庭写的好呢吧?”

“你不要岔开话嘛。”岑文永没有面子的撇撇嘴:“这两道题其实是“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很毋求胜,分毋求多。”这一大句话拆分而来,你说明明一句话,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哪有写一题空一题的道理?”

“嗯?”赵静仔细的又看了一遍后道:“庭庭的试卷很干净,没有涂抹的痕迹,好像书写的时候没有多少犹疑,而且写的全都对了,难道他其实都会,但是在藏拙?”

“谁知道呢。”岑文永皱着眉,好像对褚行意见很大:“天天上课他不是偷看《史记》就是偷看一些游记,要不是看在柳城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他赶走了。”

“得了吧。”赵静把褚行摊开的试卷又折了起来,她这个丈夫平日里对待学生最是严厉,要是学生犯错,别说是柳城,就是她也劝不了几句,他能为了柳城不处罚褚庭?反正她是不信。

“别看了,明天早上还要上课呢,早点睡吧。”

第二天一早,测试成绩公布,褚行少写了后面试卷的一大半,依旧得了第三,反而是战战兢兢的张景彦最后轮为了垫底。

褚行看完成绩后耸了耸肩,这一批小孩子里面还是有几个比较厉害的,四书五经不说,最起码《礼记》绝对是背了大半,里面一些题目他们全都写了出来。

当然这样的小孩也不多,只有排在他前面的两个,至于更多的,则是像张景彦这样,仅仅是把入门的《千字文》,《三字经》之类的背熟了。

成绩公示后就是选座位,前两名的同学依旧选择坐在了第一排,轮到褚行的时候,原本坐在第二排的学生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结果褚行脚步不停的直接去了第三排的老位置,给班里的学生惊奇的不行,对于褚行这个提前交卷上课不听,考试还能考出好成绩的同学,充满了极大的好奇心。

晚上放学,还没出院门,张景彦就双眼通红的拉住了褚行,褚行回头,张景彦还是死死的盯着他,也不说话。

“怎么了?”无法,褚行只能先行开口道。

“你骗我!”张景彦扁着嘴,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我骗你什么了?”褚行无奈的耸肩。

“你说你后面的有一大半没做你。”张景彦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可是你为什么还能考第三,你不应该考第三,你应该考最后一名,最后一名不应该是我,最后一名应该是你才对!”

“我可没骗你。”褚行挣开了张景彦的手:“我的试卷就在我桌子上,你可以自己去看,我后面确实大半没写,信不信由你。”

褚行说完,冲着门外走去,过了半晌也没见张景彦跟上。

四月十七日,褚璨府试中榜,褚家大喜,褚璨父母皆来到了县城,在城里一家有名的酒楼摆了一场宴席,褚振元和褚行也受邀参加了。

其实参加的人不多,除了褚璨一家人外,只有褚振元,褚行以及替褚璨结保的张印平,张景彦父子。

本来褚璨家也邀请了柳玉嫣,但柳玉嫣没来,褚璨母亲便单独送了礼物过去。

饭席上,褚璨父亲一脸的骄傲神色,他先是端了一杯酒,然后站起身对着褚振元和张印平道:“振元,张公子,这次璨儿能考中,多亏了你们帮助,大恩不言谢,这酒我褚某人敬你们!”

“伯父言重了!”褚振元连忙也站了起来:“您是长辈,这酒怎么能让您敬我们,您快坐。”

“是啊,这位伯父。”张印平也笑了笑:“我是振元的大哥,你是他大伯,您也不必称呼我什么张公子,要是不嫌弃,喊我一声印平即可。”

褚璨父亲听后又是连连点头道谢。

张景彦在边上不屑的撇了撇嘴,他看了看褚璨一家人的穿着,和他们家下人穿的差不多,再看看褚璨,如今也有十一二岁了,这个时候考上童生,有什么好得意的?

更何况,这个叫褚璨的好像还与褚行关系很好,想到这里,张景彦的眼神又变的愤愤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褚行和褚璨相邻的坐着,他小声对褚璨问道。

“很好。”褚璨抿着嘴,这次考试,不仅是对他最近三年所学的检验,也是他从小到大的心愿,他想读书,他相信读书可以让他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如今他完成了第一步,他看着自己父母脸上那难掩的骄傲,只觉得这三年的苦痛都没有白费。

褚行听后推了褚璨一下,咯咯咯的笑了出来:“有多好?”

“非常非常好。”褚璨认真道。

褚行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又过了一会儿,褚璨突然歪着头对褚行说道,他端起自己的小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然后对褚行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褚行疑惑道:”你刚刚是在敬我酒吗?”

“对啊。”褚璨假装着在听大人们谈话,但是却用胳膊偷偷的碰着褚行的胳膊:“想敬你一杯酒。”

“为什么?”褚行继续追问道。

“因为……”,褚璨的眼神变的深邃:“因为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现在已经在镇上随便找个活计生活下去了,我可能不再读书,我可能不会继续自己的梦想了……所以,要谢谢你啊。”

褚行有些愣住了,最近三年,虽然他与褚璨休息的时候经常聚在一起,虽然褚璨在别人面前越来越成熟而在他面前始终和小时候一样,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过褚璨对他说过今天这样的话。

他回想了一下小时候的过往,自己帮助褚璨什么了吗?好像只是在青琴面前推荐了一下,这些值得褚璨记到现在吗?

他偷偷的看了褚振元一眼,见场上没人注意,也快速的拿起褚璨的酒杯抿了一点点,热辣的酒气立马从空腔窜向喉咙,“不客气!”他皱着脸说道。

褚璨吓了一跳,见褚行只喝了一点点才放下了心来,在他心里始终有着一片净土,那里有着他童年的点点滴滴,他感谢褚行,虽然他知道在褚行眼里这些都是小事,但是这些小事却实实在在的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他以前没说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报答,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说,至于什么时候会说,可能到自己有能力的那天吧。

“当心一会振元看到。”褚璨笑道。

“没事,小叔和你爹在喝酒呢。”

褚璨抬头看了看饭桌上红光满面的父亲和褚振元,笑着摇摇头,然后开始往褚行碗里疯狂夹菜,“就你眼神好,多吃点,几天不见,感觉你又瘦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