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话 你看着天空我看着你

见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伊瓦娜抱着孩子和助理离开很久后才想起来要给郭圭丽打电话,随后再次拿起了手机。

正当这时,病房门口再一次被打开,随即便看到文天艺和郭圭丽依次冲了进来,游好闲站在门口,有些不敢进来,心里愧疚着,自从王鸟宇退学,便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而如今就连他生病,自己身为兄弟都不是最先知道的,甚至在来的路上,心里担心的都是自己和郭圭丽。

“你...你们?”见一看着两个女生有些瞠目结舌。

两个女生都没有搭理见一,文天艺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在说:“后面再跟你算账。”,随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王鸟宇身上。

而郭圭丽则是完全无视掉了见一,自从进入病房,郭圭丽的脚步便没有停下,径直地走到病床的床位站定,眼神复杂地盯着王鸟宇。

王宪见状便起身走了出去,打算将时间留给他们。

王鸟宇缓缓抬起头,动作有些艰难,冲着郭圭丽微微笑了笑,即便已经消瘦到只剩皮包骨,但他对着郭圭丽的笑依旧温暖,只不过对于郭圭丽来说,此时他的笑容就算再温暖,也是迟到了一步,不,很多步。

看着王鸟宇此刻虚弱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撂下狠话时的意气风发,郭圭丽想要发作,想要嘲笑,想要以一种觉得王鸟宇活该的姿态来面对他,但好像已经做不到了,甚至眼中不受控制地溢出泪水。

王鸟宇对着郭圭丽招招手,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郭圭丽流着泪,一点一点的走去,心中似乎还对王鸟宇存在着抗拒情绪。

在病床旁站定后,王鸟宇示意她再近一点。

郭圭丽蹲下,凑到王鸟宇的嘴边,抽泣着看着他,只听见王鸟宇用着非常细微地声音说道:“别...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这话不仅没有起到安慰郭圭丽地效果,反而让郭圭丽哭得更加大声。

“如果我们...有机会...仰望同...咳咳...同一片天空...你看着天空...我...我看着你...”王鸟宇又接着说道。

但突然,王鸟宇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他眼中的郭圭丽也逐渐变得模糊。

随后王鸟宇眼中的画面变换,朦朦胧胧的竟然能够看到王宪和自己妈妈的脸颊,只是妈妈的脸有些看不太清,可能自己也都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了吧。

他们都在冲着自己笑,而且笑得非常幸福,自己则是躺在妈妈的怀抱里,伸着稚嫩的小手在空中乱抓。

“啊...这就是我小时候的视角啊...”王鸟宇心想着。

随即画面再次闪现,是自己第一次上幼儿园,紧拉着自己妈妈的手,怯生生地望着幼儿园老师,不敢进去。

“哈哈哈...小时候我竟然这么胆小啊...”

眼前的画面不断跳动,从王鸟宇的出生,到如今的17年间,所有发生的事情被王鸟宇一一回顾,直到最后重新变回自己躺在病床上,再一次看见郭圭丽痛哭流涕的画面。

王鸟宇这才反应过来,随后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啊...是走马灯啊...”,说完后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变得模糊,直至最后什么也看不到,漆黑一片。

郭圭丽还在等待着王鸟宇说出下文,却只能等到王鸟宇微笑的嘴角和缓缓闭上的双眼。

她愣了愣,还未意识到此时发生了什么,但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声便从心电监护仪传来。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像是有着穿透力,几乎让病房中的人同时愣在原地,齐刷刷地看向了王鸟宇。

“叫医生啊!!”郭圭丽一下反应了过来,带着哭腔大喊道。

此时,郭圭丽心中对王鸟宇的怨恨终于烟消云散,同时也瞬间明白了王鸟宇当初为何会那个样子,她右手紧抓着胸口,感受到了钻心般的疼痛。

直至医护人员冲进病房,将盯着王鸟宇傻楞着流泪的郭圭丽支开,吆喝着病房中的几人出去后,郭圭丽的心中才迸发出自责与愧疚的情绪。

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着忙碌的医护人员,郭圭丽的泪水不断涌出,流下,内心中不断地在质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自己没能看穿王鸟宇内心的想法?王鸟宇明明就不可能会是那种人的呀!为什么自己会掉进王鸟宇的谎言中?为什么在青城山自己要许下那么恶毒的愿望?为什么这么恶毒的愿望竟然都能够实现!

突然,郭圭丽的眼皮一跳,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啊!青城山!对!青城山!

郭圭丽当即转过身朝着电梯跑去。

病房门口的众人有些奇怪,不知道郭圭丽为什么这时候跑掉。

“追啊!愣着干什么!”见一冲着游好闲吼道。

终于,游好闲从自责中回过神来,便立马跟上了郭圭丽,但跑到电梯口时,郭圭丽已经将电梯门关上。

走出医院,游好闲四处寻找着郭圭丽的身影,然而就在不远处,他发现郭圭丽坐上了出租车,不知道要去哪里。

游好闲赶忙坐上另一辆出租车,像当初那样跟在了郭圭丽的车后。

似乎上天亦是为着王鸟宇而感到悲痛,瞬间乌云密布,遮蔽了当空的烈日,似乎有了要下雨的势头。

郭圭丽一路催促着司机快一些,司机点头答应,仿佛也看出来了郭圭丽的焦急神色,便表示走高速只要半小时就能到。

病房中,王鸟宇仍在抢救,门口的王宪、见一、文天艺三人焦急万分,同时都在心中为着王鸟宇祈祷。

“为什么...他突然就这样子了?”文天艺有些想哭,看向坐在走廊长椅上的见一。

见一摇了摇头,终于对文天艺说出了实话:“这段时间,你练琴的那天我都来看了他,明明气色一天比一天好的,就在昨天!他明明都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

见一说到最后,头也逐渐低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小,语气都变得哽咽。

“不知道他挺得过不。”文天艺走到见一身旁坐下,深深的叹了口气。

“相信医生吧。”王宪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况说道。

见一和文天艺都抬头看向王宪,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现目前确实是只能这个样子。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动,郭圭丽的车和游好闲的车一前一后在高速上飞驰,病房门口的三人也都坐立不安,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着。

很快,出租车将郭圭丽送到了青城山门口,扔下两百块钱后,郭圭丽便径直地冲了进去。

在郭圭丽前脚刚刚跨入青城山大门时,游好闲便也到了,他不知道郭圭丽上一次在青城山许的愿望,所以非常不解郭圭丽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由不得他多想,便也跟着跑了进去。

此时,整个成都被乌云笼罩,天色也越来越黑,街上似乎都刮起了妖风。

“轰隆隆...”闷雷声响起,随后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条口子,大雨倾泻而下。

青城山常年被雾气笼罩,本就湿滑的上山路在此时变得更加难走,但郭圭丽不在乎,任由暴雨倾注在她的身上。

即便浑身瞬间湿透,即便密集的雨水让她难以睁开双眼,她也近乎疯狂般地向着山顶冲去。

似乎老天觉得这样还不够,还不足以让郭圭丽弥补自己当初所许下的诅咒,便对着郭圭丽发出怒吼。

一道惊雷在天空中炸开,包含着上苍的愤怒,像是正在对郭圭丽发出控诉。

伴随着雷声,病房门口压抑的气氛再一次降到冰点,似乎是被雷声影响,所有人的脸色都阴郁到了极致,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惊雷过后,病房的门被打开,门口的三人瞬间聚在门口将医生围住,而下一秒,他们发现,医生取下口罩后的脸色,异常凝重。

“扑通”,一声沉闷的摔倒声传来,郭圭丽慌乱的脚步在湿滑的阶梯上踩滑,应声倒地,摔了一身的泥泞。

手臂和膝盖传来的剧痛让郭圭丽不由得皱眉,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咬了咬牙,爬起身再一次向着山顶的道观跑去。

“医生...”文天艺看着医生问道。

“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下发了死亡通知,语气中满是无力。

医生的话音刚落,窗外便瞬间亮起雷光,将门口三人的脸照得苍白,表情无一不是错愕与悲痛。

像是被窗外的惊雷劈中,三人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雷光闪过,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而这一次,比以往的所有雷声都要愤怒,都要悲怆。

文天艺突然感到头重脚轻,一个趔趄就要倒下去,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死亡。

见一重重地坐在长椅上,看着地板目光呆滞,嘴唇颤抖着,悲痛的泪水夺眶而出,无声地哭泣着。

王宪看了两人一眼,随后走进了病房。

文天艺和见一则只是傻坐在走廊,不敢走进病房,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与此同时,郭圭丽已经拨开云雾,站在了三清殿前,满身泥泞,似乎暴雨也无法将她身上的污渍冲刷干净。

云雾之上,依旧是暴雨,而远处的雷电还变得更加清晰。

郭圭丽抬起头,暴雨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依旧望着三清殿的牌匾,随后“噗通”一声跪在门前。

暴雨持续地下,而郭圭丽跪在雨中,望着三清殿中的三位天尊,嘴唇微动,像是在说些什么,但远处雷电的轰鸣声将她的声音完全掩盖。

郭圭丽提高音量,与这雷声做着对抗。

“我错了…我求求你们…收回我上次的愿望吧...我不要了!我不要他不得好死了!我求求你们了!”郭圭丽带着哭腔祈求道,说到最后直接变成了撕心裂肺地哭喊。

喊声过后,她突然变得安静,低着头默默抽泣着,脸上留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仿佛在等待三位天尊的回应。

等了好半晌,三位天尊依旧保持着原样,似乎不愿理会眼前的这个人。

郭圭丽跪着往前挪动了两步,随后眼神幽怨地盯着三位天尊,哽咽的说道:“你们...你们不是那么灵吗?那我再求求你们...我再给你们烧香...你们让他活过来好不好...我不要他死...”

“对啊...香...”郭圭丽突然想到,随后便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觉得三位天尊是认为自己没有诚意,便看向了上一次领香的方向。

郭圭丽想要起身跑过去,但膝盖上传来的剧痛让她一个踉跄,再一次摔在地上,但郭圭丽像是着了魔一般,爬也要爬过去,嘴里还呢喃着:“香...我去给你们拿香...”

就在这时,整片天空再一次被照亮,随后一声巨响似乎就在郭圭丽耳边炸开,吓得郭圭丽身躯一颤,她知道,这就是他们给自己的回答。

这道雷声同时也让郭圭丽重新清醒过来,意识到王鸟宇真的已经离开自己后,便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任由暴雨拍打在她的脸上。

“呵...呵呵呵...”郭圭丽笑了,但眼中依旧不断地溢出泪水。

这一幕被游好闲站在阶梯处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终于明白,郭圭丽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自己,苦笑一声后,转身huanhuande。

她是那教堂的白鸽,自己则是一只乌鸦。

而教堂的白鸽,又怎么会亲吻乌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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