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

第146章

秦明殊穿着一袭鹅黄色衣裙坐在桌子旁边, 双麻花辫的发型衬她模样愈发温婉动人,同色发带垂在胸前,随着她抬眸的动作微微摇曳, 她抬眸看向了裴钰,眼眸清亮、唇边含笑, 语气似笑非笑、嗓音阴恻恻道:“裴钰,你来了啊。”

她明明在笑, 可是唇边的那一抹笑意却是那样诡谲。

顿时,裴钰的心就“咯噔”一跳, 看她这个样子,肯定是没什么好事, 她大病初愈、如今好不容易想开了一些,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她起争端,转身便想要离开。

转身的那一刻, 长身玉立的身影中透露出些许落荒而逃的意味。

只是可惜他想要走, 偏偏秦明殊不愿意让他走。

见他转身想要离开, 秦明殊当即便从凳子上起身,她右手捏着那个青瓷茶盏在手中慢慢把玩, 看着裴钰颀长的身影, 红唇微勾、眸底幽深, 她直接将那个茶盏朝着他的背扔了过去。

青瓷茶盏撞在了他挺拔如玉的背上, 而后重重摔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碎瓷又如雨点一般在地上散落开来, 层层叠叠的碎瓷破裂如玉。

与此同时落下的还有秦明殊似笑非笑、穷追不舍的话语, “裴钰,你怎么才来就要着急着走啊?”

话音刚落,秦明殊便提着裙子、步伐翩跹像是一只小蝴蝶一样跑到了他的身后, 见他没有转身,她倒也不在意,只是直接扑到了他背后紧紧地抱着他。

她的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用侧脸贴着他的脊背,像是一只长毛小猫一样不断用侧脸轻轻蹭着他的背,语气仿若喃喃自语道:“裴钰,你怎么才来就要走啊,难道你不想看见我吗,可是你不是说爱我吗,怎么现在就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说完这句话她便不再开口说话了,只是静静用侧脸贴着他的背,她的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而后双手开始慢慢沿着他的腰线上移,她的右手停在他胸口的位置,隔着皮肉,那只纤纤玉手仿佛下一瞬就要刺穿他的皮肉,剜出他的心脏。

“砰砰”跳动的一颗心掩盖在皮肉之下。

她的右手仿佛轻而易举就能触碰到他的一颗心脏。

屋内鸦雀无声,间或有几声麻雀的叫声自屋外传来,日光透过纸糊的窗户落在地面,亮澄澄的白光仿佛是雪花一般落在地上,可是那些光亮却迟迟照不到他们两个人身上。

在这个房间内,时间的流速仿佛也慢了许多。

屏风勾勒出一对壁人紧紧相拥的身影,融融日光落在山水屏风上,屏风泛着金光,浮光跃金、就连山水这样的景物都多了几分温情的意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秦明殊才重新开口,她缓缓松开了抱着他的双手,婉转的语气中似乎含着些许埋怨,“裴钰,你若是回头看我一眼,我不信你当真会无动于衷。”

见她这般不依不饶,裴钰便知晓她是铁了心要同他纠缠在一起了,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她只会更加纠缠不休,他如今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倒也没有再躲着的必要了,倒不如就遂了她的愿。

这般想着,裴钰就转身看向了秦明殊,鹅黄色的发带垂落在她的胸前,红唇鸦发芙蓉霜雪一般的美人,鬓发青青,眉眼照见绮丽。

见他回头,秦明殊唇角微勾看向了他,绮丽的眉眼更显妖娆,她柳叶眉微挑,清澈透亮的眼眸中含着挑衅,她静静地看了许久的裴钰,眉眼间的笑意越发绚烂无边。

忽而她伸手径直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衫,鹅黄色的外衣如同花瓣一般层层剥落,堆积在她的脚边,她就这样动作不紧不慢地脱衣,动作中再没有了当初的手足无措,而全是游刃有余。

曾几何时,当她第一次跪下来求他的时候,她颤抖着双手脱衣,那时候是在侯府中,她自诩与旁人不用,可到底还是将那些三六九等、尊卑贵贱都一一刻进了骨头中,她将三从四德与三贞九烈都刻进了骨头中,脱衣求人,她羞愤欲死,她是觉得屈辱的。

后来逃跑到明春府,更是要在他如同盯着猎物的目光中宽衣解带,她害怕、她颤抖,可是一切都是无济于事,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零落入尘的落花,是那样卑贱、那样低微,她想不明白一切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就是因为她出身低微的婢女,所以贵人就可以这样对她肆意折辱吗?

到了渡津府以后,她曾见他镇定自若当着她的面脱衣,举止中没有半分羞愧,那时候她心中是困惑的,她觉得那样艰难的事情,为何在他那里却是如此轻而易举,为何于她而言是难于登天的事情,在他那里却是不值一提?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生下来便是身份尊贵的世子吗,而她是身份低贱的婢女,所以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便是云泥之别?

她是生来卑贱的婢女,低微二字早就刻进了她的骨子中,便是流进一生的血和泪都无法洗清身上留着的肮脏血液。

可是她明明从未觉得自己卑微和低贱啊。

后来从江水上一跃而下的时候,她一边拼命冲向堤坝,一边奋力扯下了身上的衣衫,从江水上一跃而下的时候,望着裴钰难掩震惊的神色,她心中确实有了一些报复的快|感,乃至后来她赤身裸体奔跑在山林间,也全都是为了报复他,而非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转眼三个月时光匆匆逝去,岁月将她磨炼出一身铜筋铁骨,而她终于有了直面他的勇气。

她终于有了能够坦然面对这些事情的勇气。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从前的事情都由不得她做主,今后的事情也该轮到她做主了。

想到这里,秦明殊眉眼间的笑意便越发明显了,她神色挑衅地看向了裴钰,伸手动作不紧不慢地解着身上的衣衫,不多时鹅黄色的衣裙就彻底落在了地上,她穿着一袭白如雪的中衣抬眸定定地看着他。

不卑不亢看着他。

这一刻脱离了身份地位上的天壤之别,他们二人平等地注视着对方。

秦明殊望着他,毫不犹豫解开了身上的衣衫,白如雪的中衣如同霜花一般落在地上,露出她细软的身子,她只穿着浅杏色的肚兜看向了他。

窥见了裴钰神情间的错愕,秦明殊微微一笑,用左手抚上了右肩的伤痕——那是一道箭伤,是他亲自拉弓用羽箭射出来的伤痕。

只是看见了她的动作,裴钰就轻而易举想到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那只他曾经射出来的箭羽,在时隔多日以后,终究还是刺进了他的心口。

物华流转,世事轮回不休,这便是天理昭昭、因果循环。

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图穷匕见,秦明殊直勾勾抬眸注视着裴钰,字字句句都是冰凉彻骨,“裴钰,你还记得当日的事情吗,或许你已经忘了,可我却永远不会忘记。”

说到这里,她松开了左手,右肩的箭伤便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之中,秋日已至,天气逐渐转寒,她穿的这样单薄,本应该是觉得冷的,可是此时此刻,秦明殊却觉得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火彻底从她心中燃烧,那团火会将她烧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可是她不后悔,没有半分半毫的后悔。

如果这便是她既定的命运,她认了,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凄惨死去,她要拉着他一同去死。

这便是她的选择。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裴钰,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日你分明用弓箭对准了我的胸口,可是为什么偏偏最后却射中了我的肩膀?”

她知道他的箭法有多好,也知晓他的一颗心有多么铁石心肠、狠辣无情。

他容不得背叛,可却任由她一次次的欺骗与逃离,他分明是动怒了,分明是想要她的命,可是到最后他却还是没有动手。

想到这里,秦明殊绮丽眉眼间的轻蔑越发明显了,她终于抓住了这条死死缠着她的毒蛇 ,她终于找到了他的七寸,这场博弈中,她终于有了必胜无疑的法宝。

“裴钰,你爱我啊,”她再度开口,嗓音妖妖娆娆,虚无缥缈的语气中多了些波云诡谲的意味,“裴钰,原来你的爱是真的啊,可是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爱人呢?”

“裴钰,你的人,你的爱都无比可笑,教人无比作呕,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小怪物,你根本就是个小怪物,你连心都没有,居然也知道怎么去爱人?”

“你真是可笑至极,你不是将我视为掌中玩物肆意折辱吗,你对我步步紧逼、恨不得将我彻底必死,你一次次给了我生路,却又在我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看见一点希望的时候彻底断了我的希望,看着我一次次走投无路,看着我一次次遍体鳞伤跪在你面前求饶,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裴钰,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爱吗,这就是你口中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的爱吗?”

说到这里,秦明殊的神情彻底冷淡了下来,一锤定音,“裴钰,你的爱可真脏。”

他的爱真可谓是肮脏至极,可笑至极。

他从前口口声声说爱她,那时候她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他随口一说的笑话,可如今细细想起来许多事情早就有了蛛丝马迹,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她从日复一日的桎梏中看到了他沉默寡言的真心,于是便觉得更加可笑。

他是疯子,他居然爱上了肆意折辱的奴隶,可惜她对他只有彻骨的恨意,根本是半分真心也无。

她可不是疯子,她永远不会爱上一个对她肆意折辱的疯子。

今生今世,她所有的苦难都是拜他所赐,她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他这样的疯子?

饿狼将雪兔咬的伤痕累累,最后却又希望雪兔能放下一切同他在一起,绝无可能。

他还真是痴心妄想。

许是她的话语当真戳到了裴钰的痛处,在她将这些话语说完的时候,他的神情当即就变得阴沉如铁,可秦明殊对他却没有半分畏惧。

那株花枝忍辱负重,终于在一日将荆棘都刺进了那条毒蛇的身体中,便是冷血无情的毒蛇又如何,只要捏准了七寸,便是毒蛇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视线落在裴钰难看的面色上,秦明殊嗤笑一声,眉眼带着赤|裸裸的嘲讽望着他,道:“裴钰,你真是可笑,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你的人、你的爱都让我无比作呕,你便是死了这条心吧,纵你此生用尽手段,也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话音刚落,裴钰就忽然伸手掐住了秦明殊的脖子,其实也算不得是掐住,他只是用右手握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窒息的感觉,是以行事也便越发肆无忌惮了。

凭什么受伤害的只有她一个人,凭什么痛苦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就是要发疯,他既然将她拽下了泥潭,既然是这样,她不走了,她不再想着要逃离泥潭,她要留下来、长长久久的留下来,然后拉着他一起共同沉沦。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她成全他。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世子,你何必如此动怒呢,难不成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当真是戳中了你的心思,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动怒呢?”

“裴钰,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动怒我不爱你,还是在为自己爱上我而动怒?”

“也对,你可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世子啊,怎么能喜欢上身份卑贱如同蝼蚁一般的婢女呢,想必你心中也很难堪吧?”

“真是天大的笑话,裴钰,你将我视为玩物肆意折辱,可如今居然真的爱上了一个玩物,真是可笑至极。”

眼见裴钰的面色越来越阴沉,秦明殊心中更是畅快,他越是难堪,她便觉得越发畅快,今时今日,她报复到他身上的伤痛远不及他加诸于她身上的十分之一,她恨不得啖其血肉、将其扒皮抽筋,可惜她做不到,如此便只能以言语为刃,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裴钰,你倒也不必如此动怒,我说的可都是实话,难不成如今你连实话都听不得了吗,亦或者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所感到屈辱的一切就都会消失,你现在的右手不是就握在我的脖子上吗,你只要微微用力就能彻底杀了我,你动手吧。”

说完这话,秦明殊便认命一般阖上了眼眸,于她这样的人而言,死亡恰恰是一种解脱,荒漠沼泽中当然能开出一朵艳丽的小花,可是她不愿意,不愿意再如此痛苦地活下去了。

可惜等了许久,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手力道收紧。

很快秦明殊便觉得身子一轻,裴钰竟是直接将她打横抱在了怀中,他抱着她朝着床榻边走去,不多时便走到了床榻边,紧接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裴钰掐着脖子按在了床榻上。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吻便压了下来。

胸口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就连右肩肩膀上的旧伤都染上了一分痛意。

秦明殊用力噬着他的唇瓣,唇齿相依间血色蔓延,爱恨尽数都融化在了沸腾滚热的血腥味中。

他一边亲她,一边用力掐紧了她的脖子。

一直等到她彻底放弃撕咬的时候,裴钰才松开了她的唇瓣,他覆在她身上,注视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一直等到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才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右手,不说话只是垂眸注视着她的面容。

唇瓣染血,眉眼含恨,爱恨情仇才是这世上最好的胭脂,能让人枯木逢春,也能让人行将就木。

江水无尽,爱恨涛涛。

只是等她呼吸过一口气后,他便再次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似乎不管是他做什么,她的神情上都没有半分震惊,可偏偏她的逆来顺受便是最大的反抗。

不管他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在她眼里,他永远都是不值一提,他永远都比不过柳望月,甚至也比不上那个黑风寨的傻子。

一直等到秦明殊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才松开了手,如此反反复复了许多次,她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可惜目光中的恨意还是明明如昨。

裴钰从床榻上起身,转身准备离开,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只怕会忍不住掐死她。

却没想到他只是刚刚从床榻上起身,秦明殊便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她躺在床榻上,鹅黄色的发带垂落在胸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她掀眸看向了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等到呼吸平稳一些后才开口,看似和缓的语气之下是荆棘横生,“裴钰,你着急走什么,方才还不够刺|激,你抱着我去圆桌那里啊,我们在牌位面前颠|鸾|倒|凤岂不快哉?”

说话间的功夫,她动作缓缓从床榻上起身,侧身趴在了裴钰的身上,凑近了一些,“你说人死后会有魂魄吗,我们就当着牌位和菩萨的面洞房啊,你不是爱我吗,那我们就去洞房啊。”

闻言,裴钰面冷如铁,彻底忍无可忍一般甩开了她的手,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屋子,等走到山水屏风之后,他的步伐微微一顿,紧接着案上的牌位和菩萨全都被他摔在了地上,化成了齑粉。

清脆的声响在屋内很是明显。

摔完东西以后,裴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只留秦明殊一人仰面躺在床榻上,她红唇泣血、双眼无神地呆呆注视着仍然在微微晃动的淡青色床幔上,她自然也是听见了方才的那阵声响,扯动唇角露出一丝带着嘲讽的笑意。

将他气成了这个样子。

她还真是天大的好本事。

只是可惜没能将他气死。

下一瞬,秦明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了一丝遗憾,真是可惜了,不过倒也不用着急,来日方长,他既然是真心喜欢她,那她偏偏就要踩着他的真心步步紧逼,踩着他的底线逼着他后退,把他一点点逼疯。

他既然不愿意杀她,那便只能由她来杀他了。

他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她给过他机会了,可是他不愿意。

秦明殊仰面静静地盯着微微摇晃的床幔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淡青色的床幔总算是停下了摇晃,方才那股反复窒息的死亡感总算是慢慢褪去了。

她忽然就想起了方才裴钰的神情,当真是精彩极了。

不多时,她便从床榻上起身了,慢慢走到山水屏风后面,一低头便看见了地面上碎裂的菩萨瓷像和无字牌位,于是她眉眼间的嘲讽越发浓烈了。

几句话就能让他如此动怒,若真是如此,只怕今后他动怒的日子还要多着呢。

视线从狼藉的地面掠过,秦明殊心头倒也没什么难过的情绪,人都死了,供奉一个牌位有什么用处,她是希望这世上能有菩萨,可是偏偏这世上没有。

若真是有菩萨,可菩萨却眼睁睁看着世上各种惨烈悲痛的事情发生,若真是如此,倒不如没有菩萨的好。既然注定要失望,倒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希望的好。

我点高香敬神明,抵我心中意难平。

神前不缺三炷香,人生何止万种愁。

愿许秋风离别意,散我心中意难平。2

她视线从一片狼藉的地面掠过,随后伸手径自扯下了绑在青丝上的鹅黄色丝带,两条丝带飘飘扬扬自她手中坠落,而后落在了杂碎的菩萨瓷像上,恰好遮住了菩萨的眼眸。

可便是遮住了,与先前也没什么两样,早在摔碎的时候,菩萨的眼睛就碎了,看不见这世道的混乱无情,也看不见她的苦苦挣扎。

正午已至,惊春院中的风景正好,金光如线丝丝缕缕落在枫叶上,一片火红色的枫叶自树梢坠落,摇摇晃晃落在了地面堆积如霜的枫叶上。

一切都是正好,一切都尚未晚矣。

屋内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衣衫,秦明殊没打算捡起来穿,她走到衣柜边挑选了一件白衣换上,而后才走到窗户边伸手推开了木窗,顿时金灿灿的阳光就落在了屋内,她面无表情注视着院子内堆积的枫叶,鸦青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无风自动。

她视线如幽魂一般落在院内的枫叶上,像是在看枫叶,又像是在透过枫叶看旁的东西。

和煦的日光分明落在了她的身上,可却又仿佛根本没有落在她身上。

秦氏明殊早就不在了。

如今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