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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荆逐渐习惯了搬到多拉镇后的生活,除了每天要花一段时间通勤,其他的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路荆始终没有找到足够的数据,他大致估算了下观测范围,就正式实施自己的计划。

在路荆与姜黄色呜共事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姜黄色呜在醒来后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尴尬,到姜黄色呜对路荆的发现感到惊奇。姜黄色向路荆保证自己只是因为好奇才参与路荆的观测,并不会干涉他的想法。她尝试学习路荆在做的事,那是一件比用望远镜观星更枯燥的事。阵列的分辨率极低,万幸的是,卫星的发射频率也处于微波波段,在接收上不需要改变太多的事情。路荆需要控制反射面长期对准一片星空,以此来消除部分干扰。即便是这样,近在咫尺的漠星在最终结果上也不过是十几个像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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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荆,指针刚才是不是跳了一下。”姜黄色呜皱着眉吧,把注意力转向指示区域。

“电路问题……找不出原因的。”路荆抽下打印完的纸,一段试图突破纸面边缘的波峰赫然在目,“你说,这段数据按道理是不是该报废?”

“当作没发生过好了,少一次没什么大碍。”姜黄色满呜满不在乎地说。

“以后有空再补。”路荆着手进行第二次的观测。

天线随着乌天自传而缓缓改变自己的指向,来自百亿年前的光汇聚于窄小的馈源前,就像它们曾经分别来自于百亿光年外的一点。

“外面是不是有很多脚步声。”夜晚的控制室,除了另外几支团队,很少出现其他呜,姜黄色呜甚至觉得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

“没听错,是不是出事了?”路荆操控终端提前结束了这一轮的观测,姜黄色呜走到桌角整理杂乱且厚重的打印纸,这样做有些浪费,但比起多拉真正在做的事,实在算不上什么。

远处的脚步声愈发清晰,路荆放弃通过杂乱的脚步声分辨数量的念头。值班还未结束,他没有收到任何通知,内心深处,他怀疑自己在做的事触及了一些他不了解的集体。

门推开的瞬间,驳杂的气味涌入,其中混杂着许多沙尘。部分呜像路荆一样,在外边租了套不大不小的房子,通勤的班车将熟睡中的它们召回。

所有呜聚集在控制室的情形只在他刚来多拉的那段时间出现过。

五个小时前。

旧多拉观测站的射电望远镜正在接收来自173万公里外的电磁波。

在这个属于旧多拉的窗口期,漠星四号的直径1.5米高增益天线指向乌天的一隅,存储的数据通过频率的微波传回地面。

打印机运作的声音刺激着他的神经,这段时间,没有呜能阻止从元收到即时数据。

在长达半天的窗口期,除去初期收到的数据来自探测器积压许久的存储器,接下来的时间里,从元团队可以将想法付诸实现,对光,百万公里真不是一个遥远的距离,况且光也不知何为时间。

当高增益天线全功率发送时,控制室能将成像仪接收到的画面投影到屏幕上,画面每秒变化两次,这是独属于从元团队的庆祝仪式,短暂的几十秒中,探测器的储电量下降三个百分点,换来一场体验极佳的观影仪式,他们内部称呼其为史上最昂贵的电影。

自从上一次远星活动,零星的预警都被模型和超算提供的结果排除,而事实跟他们预测的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远星就像一个拙略的射手,子弹一次次擦过正前方的标靶,在后方的土堆上溅起一抹尘土。

从元团队调整了漠星四号的朝向,红外线成像仪对准了一个天文单位外的远星,信号通过链路进入地下的计算中心,结果反馈到控制中心,最终投影在屏幕上。

十三分钟前的远星在屏幕上闪动着,成像仪在这个距离上没有太高的精度,但通过算法校正,他们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

“感谢远星,为漠星。”一位呜高举茶杯,欢呼道。

“为漠星。”一位呜回应。

“为漠星。”呜们的回声回荡在不算宽阔的控制室里。

欢愉的气息好像有了实体,每位呜都沉浸其中。

“那是白光什么?”一只灰色呜惊呼,她的声音驱散了欢愉的氛围。

“物质抛射不可能有这个强度,是不是精度的问题?”

“上一次活动的画面在哪?谁比对一下?”

“印象里好像只有一半……谁有远星的数据,尾巴的,我本子上全是漠星。”

“谁会去记远星,又不是闭卷考,大致估一下吧。”

“短波测试没有出现问题,耀斑没有直接指向我们。”

“要是真指向我们,那……”

“主任,我想让成像仪往上偏一些。“一只呜询问从元。

“可以,顺便启动紫外线,还有等离子的……等离子可以晚些。”从元放下刚传回的数据,积压的数据并没有多大价值,最多令漠星的拼图增加一些细节。

漠星四号转过一个微小的角度,这个距离上,成像仪给出的数据会更真实些。

“大概一千七百万公里,我是不是算错了。”呜滑动着笔寻找计算中的错误,他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标错的小数点,或误写的零。

“保守计算一千三百八十万公里,速度超过一万倍声速,我觉得不可能比这个更小了。”一只呜回应,“量级没有出错。”

“是不是这张,哪位靠近投影仪的放一下。”一只白色呜喊道,嘈杂的背景声无情遮盖住她的喊声。

她轻叹口气,其他部门的呜挤满了控制室的后方,他们总能踩好时间远远地观看这场昂贵的直播,因为他们没有影响到团队,从元没说过什么。

白色呜咬着一叠纸,小步挤出对灾难一无所知的呜群,进入投影室,她将照片放置于闲置的光板上。

另一侧的屏幕在光线照射下亮起,偏鲜明的色调没能隐藏上一次活动的乏力。如果将上两次的活动比作拍打海岸的浪花,那这次,就是热带风暴掀起的波涛。

接近两倍的差距预示着百亿吨,甚至是千亿吨的物质正以每小时数千万公里的速度逼近乌天。

于此同时,整个世界,来自各地观测站的预警如冰雹砸向他们的航天局。

不久后,“遥远”计划发送的探测仪上的广域成像仪第一次遭受电子流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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