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三个人各自捧着红茶、肩并着肩,静静望着依然漆黑的天空。
直到他们手中的红茶都喝完,灯又有些开始打瞌睡的时候,天空终于微微泛起白光。
漆黑的夜幕底部先亮起柔和浅淡的白,紧接着,黄昏般的橙黄色光芒晕染了半边天空。
又过了会儿,周边的整片夜幕也被染上白色和黄色的光,从漆黑慢慢变成深蓝。
阳光缓缓地、缓缓地从都市底部冉冉升起,越过无数阶层,将底下一片云雾织就的海洋都映的金黄。
灯注视着天空、注视着眼前的绝景,有些愣愣的说,“真漂亮呀。”
中原中也轻声应道,“是啊。”
巨大的太阳、橙红的天空、镶嵌着金边的云海,以及云海之下冰封数百年的工地。
……是能让人失语的美景。
他们几乎屏气凝神的注视着面前的景色,久久没有人说话。
阳光逐渐驱散云海,露出底下冰封着的工地。
灯像是忽然回过神一样的眨了眨眼,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晨曦呐喊道,“晚安——!”
阶层都市的另一个最上层,甚至是另一座阶层都市离他们都非常遥远,当然不会有任何回声。
灯喊出去的声音随着风、伴着云,一直传递到极为遥远的彼方。
没有再回来。
中原中也抬头看向灯。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听见灯那么大声的呼喊,仿佛要把积聚在心中的各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抒发出来。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晚安”,可是其中饱含着的情感,中原中也……可以清晰感觉到。
那是带着不舍的祝福和道别。
灯喊完了,也像是将什么东西完全放下,心情变得很好,望着明亮的朝阳,又深深吐了口气。
他的笑容在朝阳的光线底下,也明亮的不可思议。
中原中也看着他,也弯起唇角,跟着站起身来,同样深深吸了口气,喊道,“晚安——!”
太宰治还坐在地上,有些嫌弃般的道,“怎么搞的我很不合群一样?”
灯低头看他,伸出手道,“很舒服的哦,喊出来的话。”
太宰治看向他伸出来的手,还是握住了,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不情不愿的说,“有损我的形象。”
话虽如此。
他站起来之后,依然大大的深呼吸,很大声的说,“谢、谢——!”
明显就是已经酝酿很久,早就想好要说什么了。
中原中也和灯同时看向他。
太宰治笑眯眯的回望。
灯眉眼弯弯的,又转过头,也对着阳光和散去的云雾呐喊,“谢谢——!”
中原中也吐了口气,也跟着喊了一次,“谢谢——!”
心里一直有些无法形容的复杂心情,也随着呐喊的声音渐渐消失。
太宰治侧头看了看灯,忽然唤道,“灯。”
灯扭头看他,“嗯?”
他迷惑的尾音消失在太宰治突然覆上的唇齿之间。
太宰治吻的有些太过热烈,灯的气息一下子就混乱起来,无法抑制的低低轻喘着。
世界极为寂静。
他们唇齿相交时有些黏腻的水声因此非常明显。
中原中也默默盯了太宰治一眼,冷笑着道,“悠着点,灯快呼吸不过来了。”
当然是骗人的,他们都还没亲几秒,灯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喘不过气。
太宰治也没理他,微微合着眼,一边注意着灯呼吸的情况,一边持续加深他们之间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直到灯真的喘不过气来了,太宰治才终于往后退,轻轻揩了揩灯红润起来的唇,轻柔的环着他的腰,顺顺他的背。
灯被亲得晕头转向的,才刚稍微喘匀气息,头脑还迷迷糊糊的,就被中原中也换了个边,直接揽进怀里。
中原中也在灯迷茫的眼神中覆上他的唇。
他完全能理解太宰治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几乎失控的吻住灯。
……他刚才也很想这么做,只是被抢先了而已。
如果日出象征着新生活的开始,那这一切、所有经历过的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一切,接下来即将开启的未知的一切,都是因为灯才能拥有。
这也是中原中也和灯之间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与那天几乎像是安抚一样的亲吻不同,现在的吻激烈的让中原中也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也……几乎失控了。
虽然他接吻的技巧还不太熟练,可是只要灯也能感到舒服就好了吧?
话又说回来,在这种亲密接触上,好像不管怎么摆弄灯,灯都会觉得很舒服。
咳。
中原中也稍微退开一点,把被接连亲了两次、已经手软脚软的完全站不住的灯抱小孩一样的抱起来,低头继续覆上他的唇。
太宰治凉凉的声音传来,“灯都快被亲晕了,够了吧。”
怎么可能够。
中原中也虽然没打算理他,可是也放慢节奏,轻轻贴着灯的唇摩挲了几下,专心致志的把傻乎乎的灯再次亲得晕头转向才放开。
他让灯趴在肩头,慢慢顺着灯的背,轻咳一声,“还好吗?”
灯脸红红的、嘴唇被两个人亲得红红的,无力的点头,呼吸还很急促,“嗯、还好。”
太宰治捏着灯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压了压灯红润的唇,“才被亲一下就软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哦。”
灯无忧无虑的回答,“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中原中也默默咳了一声。
什么休息一下就好了?以后像现在这样亲到都起反应了,怎么可能还让他有机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目光微微飘开,又顺顺灯的背,“整理整理要带的东西,就准备睡觉了。”
当然不只是睡觉。
而是和这个世界真正道别。
他们之前已经差不多整理过一遍要带走的物品,现在就是再确认一遍、收拾收拾。
太大的物品带不走,要带走的都是一些可以放进口袋里的小东西。
比如博士给灯的枪、太宰治说陪了他很久坚决要带的望远镜、中原中也想带走的打火机。
除此之外,还有诸如灯在这几天做出来的小型机械、在博物馆带走的人形兵器模型,以及部分零散的物品……像什么可疑小袋子的。
反正本来就没找到几个,放口袋也不占空间,虽然中原中也看太宰治塞进口袋的时候脸都有些扭曲了,终究还是没有反对。
另外,以防万一会去到其他不知名的世界,还带上了绷带、药品、高营养价值的食物、三个装满水的水壶。
幸好防寒衣够大,口袋也足够深,不然真的要把想带的、必须带的东西都带走,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整理完毕之后,他们的口袋都满满当当的。
灯把防水布和毛毯铺到雪地上,又拿了他们平时会盖着的毛毯过来,最后碰了碰摩托车,眼神很安静,静静地说,“再见。”
不是再见,是永别。
中原中也轻轻摸摸灯的背,又揉了一下他的后颈,静静和他站在一起。
灯侧头看他,眉眼弯起,声音轻轻地说,“走吧。”
“嗯。”中原中也低低应了声。
他们转过身,没有再回头。
太宰治已经坐在铺好的毛毯上,嗅了嗅袖子,嘟囔着道,“在基干塔洗完澡之后还没过几天,又没流汗,应该没臭。”
中原中也跟着抬起手闻闻。
应该没味道吧。
灯左看右看,先凑到太宰治脖子边闻闻,又转到中原中也脖颈边嗅嗅,“都香香的!”
像小狗一样。
中原中也完全幻视灯头上长出白色的狗耳朵,忍不住笑起来,“都嗅觉疲劳了,怎么闻得出来啊。”
他们要臭一起臭,根本闻不出自己或对方身上到底有没有味道。
不过确实才刚洗完澡没几天,天气又冷的不可能流汗,再怎么样都不至于臭到哪里去。
一切准备就绪。
最后就是睡觉了。
这种穿梭时空的方法真的非常……非常有阶层都市的感觉。
就是很出乎意料之外。
灯盯着天空,“刚才已经有晚安吻了,就不亲亲了。”
中原中也还没反应,太宰治就特别不满的抗议道,“刚刚那个只是亲亲,不是晚安吻,我要晚安吻!”
灯转头看看他,本来都躺好了,还是又爬起来,凑到他脸上蹭蹭,“晚安,太宰。”
太宰治捧住他的脸,又低头碰了碰他的唇,心满意足的道,“晚安。”
既然太宰治有,中原中也也要有。
灯非常公平的转过身,也凑到中原中也面前蹭蹭,“晚安,中也。”
中原中也在他额上碰了碰,低低的说,“晚安。”
终于可以睡觉了。
他们整天整夜都没睡,现在精神也已经非常疲惫,几乎是闭上眼睛的瞬间,睡意就席卷而来。
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快睡着的,可是眼睛闭上之后,不知不觉就被浓重的睡意带向深深的黑暗里。
……这就是太宰说的,离石头越近就会越想睡吗?效果也太强了吧?!
中原中也脑中最后闪过这个想法,无法控制的堕入梦乡。
什么梦都没有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
像是才刚闭上眼睛就又醒了过来,可是精神却不知怎么变得很好。
中原中也本来还迷迷糊糊的想再躺一下,突然发现躺着的不是柔软的毛毯,而是硬梆梆的水泥地。
怎么回事,太宰把毛毯抽走了……?
等等、不对。
他们已经抵达最上层,在能穿梭时空的石头之前睡下去的——
中原中也猛地睁开眼睛。
在确认环境之前,他先转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灯,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灯的胸口,心中担忧着会去不同世界的想法终于消散,松了很大一口气。
他又瞥了眼在灯的另一边睡觉的太宰治,嫌弃的挪开目光,终于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水泥斑驳脱落的墙壁,地上遍布着碎石瓦砾。
已经没有玻璃的门窗之外昏昏暗暗的,大概是将近夜色降临的傍晚,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外面的东西。
四周安静的不可思议。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头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们真的离开阶层都市了吗?
现在所在的位置看起来和阶层都市的废墟……就只差在这里的建筑物损毁的非常严重而已。
还是来到什么同样即将进入终末的世界了?
“……只是很普通的废墟而已。”太宰治睁开眼睛,也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枉费我很努力在睡前想着要去偏僻无人的地方啊……不愧是古代人。”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废墟啊。”
也是,如果一不小心凭空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什么要低调度日的计划就会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太宰治侧头看了看灯,轻轻唤道,“灯?”
中原中也也看向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