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假戏假作

“不是,大晚上的你俩搁门口干啥呢。”刘煜昭身后忽然冒出了一个脑袋,是头上缠着绷带的贾青策。

方才孔松月走后,他不老实的交代了一字影壁的始末。

解释末了,袖子里一堆金银玉石叮叮当当地掉了出来。

刘煜昭好奇一问。

贾青策立马趴地上磕了仨响头,一边说着“对不住啊刘兄,我实在揭不开锅了,心里急得慌,一时鬼迷心窍。”,一边忙不迭地把金器重新装回了袖子。

当初孔松曦借刘府一字影壁藏匿了一批祭祀竹简,本意借此污害刘府私藏禁书,结果没等他揭穿禁书的事,刘丞相就牵扯进了那场科举作弊案里。

他借科举作弊案除掉了刘家,一字影壁因此被搁置一旁。

巧的是,当初他藏书的时候,发现影壁现在有层暗格,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金石宝器。

一字影壁的事他临终时托付给了贾青策,叫他找机会把竹简一把火烧光,怕以后这批竹简被不明真相的人翻出来闹事。

刘家已经灭门,只剩一个刘煜昭苟延残喘,他不愿再和刘家有更多恩怨牵扯。

当时在狱里,贾青策问他,跟刘家何必你死我活。

孔松曦弹了他一脑瓜崩,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彼时的孔松曦样貌年轻舒朗,但头发却白了一大片。

贾青策不满,回了他一个脑瓜崩。临到最后了,他难得跟孔松曦没大没小一次。

既然孔松曦不愿说,他也不再追问。

只是在孔松曦死后,他找了个机会溜进刘府,拆了影壁又翻开了暗格。

贪心之余把暗格里的东西也全拿了出来,里面还有一张名单,他看了看,不知用处,索性一并收了起来。

敲开这暗格费了他老鼻子劲儿,可是舍不得就此放手,道歉同时还在想着能装多少装多少。

或许是老天看他道歉心不诚,故意使了个绊子,叫他磕头力道没控好,一下子给脑袋磕破了皮。

他破了皮罢,反倒刘煜昭愧疚了。

左右他不在乎府中财物,这下因财物使人受伤,心里挺不是滋味。

他手忙脚乱地帮贾青策上完药,也就不再提这些事了。贾青策干脆搬来两个红漆珐琅面的圆凳,二人就坐在门口听着风声等孔松月回来。

这一等,不仅等来了孔松月,还等来了满腹牢骚的梁川。

刘煜昭目不能视,贾青策眼神却好得很,他看梁川咋看咋不顺眼。这人满脸怨气,摆明了看不上刘煜昭这一亩三分地。

嘁,摆什么架子嘛。他咂了砸嘴,没好气地喊道:“那边那个,你谁啊。”

梁川换下心头不快,振袖行礼,举止间另有一番高门之风,他道:“筝摇山梁川梁升卿。”

“筝摇山梁升卿……”刘煜昭默念道:“可是清慧二十八年被太常寺带走的那位梁公子?”

清慧二十八年。孔松月回忆着这个年份,那时她才一岁。

她挑起蛾眉回看梁川,兄长是在清慧三十六年救下梁川的,梁川在清慧三十六年之前的经历他们知之甚少。

梁川坦然承认,“没错。”

清慧二十八年秋,他自月中降生,天降异象,天诞神子,皇帝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奉灵院也早在清慧十八年就预言了他的降生。

所以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元帝派人将他接去洙邑,由太常寺抚养照料。

可惜清慧三十六年,邱夫人被斩,几个月后太常寺大乱,他意外流落漱州。

当时下山买糖葫芦的孔松曦正好碰见了重伤的他,顺手把他救回了筝摇山。

在筝摇山有雪隐道人庇护,他也借此和洙邑、宋氏皇族以及太常寺之流划清了界限。

刘煜昭听说过一些当年旧事,趁着寒凉的夜风叹了口气,洙邑的天很黑,谁都可能摔得头破血流。

他招呼着孔松月和梁川进屋,顺手又捂住了贾青策的嘴。

“诶!唔唔唔!”贾青策翻腾着推开他的胳膊,“名单!名单!孔兄留的名单!”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纸,它被折了四折,折的很整齐。

孔松月展开名单,其上大都是陌生的名字,自上到下依次是:余启、黄卫、洪芩、秋正、赵鹊、李定......

最后一个是——孔松曦。

一溜串名字整整齐齐的排列下来,让她怀疑这写的根本不是名字,而是某种暗号。

孔松月叹了口气,全都不认识,一点没看懂。

最近她总是叹气,不光她,刘煜昭也是,仿佛洙邑的风中传染着叹气的瘟疫似的。

夜里风冷,几人不再多说,梁川也顺从地住进了刘煜昭安排的房间。

房间烛火暖亮,但有些冷,如果不和衣而寝,恐怕明日早上要感染风寒。

方躺上床没一会儿,菱花木门那儿晃出一个绰约人影。

透过窗纸依稀可见秀丽身姿。

他倏然直起了身子,手足无措地理了理头发,紧张地看向不远处桌面上立着的瑞兽葡萄镜,幸好仪容还算得体。

他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后背也在融融烛火中舒展了下来。

菱花木门刚发出响声,他便迫不及待地说了声“进”。

孔松月推开门,她已经洗漱过了,头上的玉簪也已卸下,青丝散落一肩。

白日里繁琐的衣饰被她换成了一件简洁的水白色棠州绸裙,夜里风大,她外披了一件紫藤纹的厚实外衫。

“刘府好久没人来住了,屋子没怎么打理,刘煜昭怕你夜里冷,托我送床被子来。”她放下手中的烟紫色团花锦被后,立刻撤回了手。

她咬着舌头,瞅了一眼四周。

这屋可不好跑,万一打起来,屋子里的东西都得毁了。

“他大半夜去找你?”梁川丝毫没有感受到孔松月的敌意,嘴里的话泛着一股酸味。

刘煜昭一成年男子这么晚的天去别人家未出阁姑娘的屋子,怎么想都不妥,亏他还是丞相府的独子,竟是一点也不懂礼仪礼规。

孔松月尴尬赔笑,“还不是你刚才在刘府门前一脸不情不愿,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勉强你住在这儿,也不好意思问你要不要加床被子,只能找我问问你了。”

床边的掐丝珐琅孤雁落地烛台上的十支蜡烛暖意融融,烛光下,孔松月把刚起身的他按回了床上,他身子清瘦,让孔松月怀疑如果不盖被子他会直接冻死。

虽然对于洙邑初春的温度而言有点夸张。

但这个季节,家里有钱置办炭火的,都还是日日夜夜烧着炭火,刘煜昭独身惯了,缺少个操持家务的人,才疏忽了这点。

他平常很少回刘府住,也是最近瞎了才天天待在屋里。

她顺势坐在床边,隔着被子按住了梁川的手。

这样以防万一,就算真打起来了,她也能抢占先机。

“你倒没跟我说过清慧二十八年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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