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课还有一小段时间，林叙的目光在教室内扫视了一圈，没再见到那个黑煤球团，也没有再看见江月。
不知道她回去了没。
“林叙。”乔双双站在他右手边问：“这里有人坐吗？”
还不等林叙回答，那边说睡了的周雄抬起头，笑得贱兮兮的：“没人，妹子快坐。”
乔双双对着周雄讨巧一笑，把书本放在手边，坐在林叙的右手边。
周雄脑袋埋起继续睡觉，乔双双觉得尴尬，主动开口搭话。
“你现在不住校了啊。”
“嗯。”
“租住的地方离学校近吗？”
“还好，公交六站路。”
“你是合租还是单住的啊？”
“整租。”
“哇，·那房租应该不便宜吧，你有找兼职吗？”
乔双双顺着往下问，半晌都没有听见林叙的回音，扭头看过去，见林叙手指在手机上滑动，随后调出了一个页面，把手机推向她。
她看过去。
“……”
租房中介的联系方式。
“他手里的房源很广，需求跟他说就好。”
她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瞧见她略显尴尬窘迫的表情，在手机屏幕上再翻找了几秒钟。
乔双双再看过去。
——锦城大学生兼职群。
乔双双硬着头皮拿出手机给兼职群号拍了一张照片，小声道谢。
之后再有千万句想说的话，也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问不出口了。
她侧目去看林叙。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态度冷淡。
倒不像是为刻意疏远她找出来的这些堵她的借口。
真是难接近的人。
乔双双如坐针毡，一堂课在这尴尬弥漫的气氛中听得难受，才下课就借着假装请教教授问题匆匆的带着书本跑了。
周围人推动桌椅的声音吵得周雄睡不安稳，半迷糊的抬起头，“妹子呢？”
“走了。”
“加微信了没？”
“没。”
周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到底开不开窍啊？你这样让我和江月怎么安心？”
“走了。”
林叙起身。
周雄瘫在座位上，明显没有睡饱：“缓会儿。”
林叙径直走出去。
“你管不管我死活？”
周雄斜着眼睛睨他，见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起身几步跟在他身后，胳膊连带着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搭在了林叙肩上。吊儿郎当的叹：“我不行了，要看你和甜妹贴贴，否则活不了了。你去把刚才那妹子的微信加上，救我一命。”
“滚。”
周雄手臂勾得更紧。
他比林叙高点儿，今天穿的鞋底又厚，身子斜倚在林叙身上没骨头似的跟着林叙走：“哥的桃花运给你贴二两过去，你别不识好歹。”
二人并行的背影消失，乔双双的眼神才缓缓的移开。
她感觉一束冰冷的目光如有实质的打在了自己的身上，慌乱的向着那不善的目光看过来的地方回望回去。
窗户只开了一点小口，窗沿上已经没有雪了，枝条还没发新芽，枯条光秃秃的看起来格外萧瑟。
只能看见远处大楼的一角。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阴沉灰暗，总觉得看起来哪里怪怪的。乔双双眯着眼睛细细定睛许久，都未见那里有什么东西，而片刻之后，那不善的目光似乎也消失了。
她不禁抬手搓了搓两边的手臂，笑着跟旁边的同学感慨：“今天真的好冷，都起鸡皮疙瘩了。”
那栋大楼顶层的楼沿边有小颗粒的沙尘掉落。
一阵轻风带着一股极淡的香气从楼顶卷过，消散在了空气中。
……
周雄和林叙在地图上定位了一家专门卖纸钱花圈的店铺，周雄挑着每一样纸钱都来了一个，然后看着柜子上摆着的小别墅问：“林叙，给江月烧个房子住吧。”
林叙的视线顺着看过去。
不仅有别墅，旁边还配了不少纸扎的佣人。
纸扎的衣服也不再局限于以前老式的花样，各大品牌时下最热的爆品都有缩小版，只是印刷不工整，看起来多少有些粗制滥造。
旁边还有纸做的手机和游戏机。
周雄挑了个全粉色的小别墅，又选了几个自认为样貌品相不错的纸佣，再拿了一部手机，对着林叙挑眉：“难得在城里给她烧，各样都来点儿？”
清远镇地方小，留在镇子里的又大多是老一辈，所以这些东西的样式少且老套。
林叙抱着一捧香随他了。
老板算账的时候忍不住问：“是团体活动采购吗？大学生组织扫公墓？”
“不是，头回来城里，多买点见见世面。”周雄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右边突出的虎牙给他这张看起来稍显板正的脸带了几分少年气的俏皮。
“别的咱俩AA，这别墅是我一个人买的啊。”周雄胳膊肘顶了林叙一下。
随后拿出手机扫了自己的那一份钱过去。
这些东西花样越多就越贵，二人各付了小三百块钱。
林叙把自己那份装进里，周雄左手提着袋子，右手拎着一个纸糊的别墅，走在路上回头率爆表。
这别墅无法折叠收缩，又脆弱易坏，只能小心翼翼的端着。
死有很多种方法，未必就要选社死这一种。
“我昨儿打了一晚上游戏，手酸，你拿会儿？”
“你这一晚上手未必有嘴累。”
林叙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牌旁边。
“你别说你要坐公交车回去？”
林叙拿出手机查实时公交车信息，显示要坐的21路还有七分钟到站。
周雄佛了，“打车吧，我掏钱。”
林叙这才把目光从手机上收回，将周雄手里的东西都接过来：“叫网约车。”
“孙子。”
但毕竟是自找的，周雄叫好车，站在林叙旁边一起等车。
“车牌尾号多少？”林叙问。
周雄扫了一眼，“白色，D39。”
“公交车到了，你不上？”
“我叫了车还坐公交车干嘛？”
“回宿舍补觉。”
“我和你去你家放这些东西，顺便在你家就补了。”
周雄说着，伸手准备把林叙手上的袋子提一个回来，但林叙退半步躲开。
“没你能睡觉的地方。”
“床不给睡，沙发也行。”
“没有。”
“啥？”
“没沙发。”
“？”
周雄皱眉：“你小子家里藏人了？”
“公交车要走了。”
“……”
话音落。
21路车门关，车子发动。
“靠！”
周雄暗骂一声，连忙冲向公交车招手，急匆匆的上了车。
车上人多拥挤，但周雄个子高，所以即便挤在人堆里，林叙仍能看见他做出的口型：
——孙子。
林叙端着那别墅一直回到家，站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预想好了千百万种江月可能会嘲讽他的方式。
打开门后，江月坐在玄关的柜子上面偏头看他，像是等了很久。
她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下移，看见那纸别墅“噗”的笑了，两只小脚来回在柜子上面晃悠着乱踢，柜子发出闷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