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讶异于叶无孑大胆的言辞，抿抿唇，倒也没多说什么。
叶无孑此时却转过头来，认真地望着他，只问:“程非，我们也同僚数载，如今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我可以相信你吗？”
程非一怔，心底忍不住产生一丝慌乱，此刻也只能本能点头应道:“自然可以。”
程非自认为，于叶无孑安危而言，他可以豁出性命去维护，绝不会有片刻犹疑，这自然可以算作对叶无孑的忠诚。
叶无孑的眼神意味深长，点头:“那就好。那我就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你了。”
程非只觉叶无孑望向自己的眼神格外深邃难解，甚至可以看透自己的心，这让程非愈发的无所适从。
两人在墓道里小心前行，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路前行过来，也遇到一些小型的机关，不过问题不大。程非和叶无孑都身手不凡，且能轻巧避过。
偶尔遇到一些前行阻碍，叶无孑竟也能凭借浅显的奇门之术破解，这令程非再度惊愕。
“大人，您还懂这些？”程非忍不住出声问道。
“皮毛罢了。”叶无孑面不改色，不以为然，“只有略有涉猎，并不精通。”
程非暗暗咂舌，这叶无孑每每说的“略有涉猎”都让人惊艳无比，明明做尽了旁人所不能之事，却偏偏轻描淡写，无谓至极。
两人又沿着墓道前行了一段时间，叶无孑却忽然抬手示意，“噤声。”
“怎么了？”程非立刻警惕起来。
“前面有声音。我们小心前行。”
两人轻步靠近，却在前方的一处拐角处，看到躺了一地的死尸。
叶无孑倒吸了口冷气，因为那些死尸大多都不完整了，有的缺了头，有的缺了四肢，血浆流淌一地，腥臭味儿弥漫开来。
不过看那些死尸缺少的部分，不像是被什么动物啃食，或者被利器砍掉，倒更像被某种腐蚀性的毒液融掉了，因为尸体的缺口不像利器造成的那般整齐，也不像动物啃食造成的那般参差，是很有规则的弧度创口。
叶无孑稳下心绪，大着胆子，小心上前，举着火折子，借微弱的火光仔细观察起来。
程非拉了拉叶无孑的衣角，“大人，不如让属下来吧？”
“不必。”叶无孑浅声应道。毕竟从前自己作为锦衣卫佥事，什么样恐怖凄惨死状的尸体没见过？
叶无孑注意到地上的血浆，几乎已经凝固，而且颜色暗红，且还透着几分暗紫色。这血浆的味道，又臭又腥，和寻常尸体发出的腐臭味儿又不一样。
叶无孑又小心捻起一具尸体上一片干净的衣角，仔细辨别，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片刻，才小心站起。
“大人，如何？”
叶无孑舒口气，“该是中了这墓穴中某种腐蚀性的毒，所以只能被他们的同伴抛弃了。”
“中毒？”陈旭小心四处打量，“他们是在何处中的毒？”
叶无孑随手一指拐角的墓道，他们的必经之处，“应该就是此处了。我们如果再前行几步，不出意外，这些毒粉应该也会喷在我们身上。而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最后化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程非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想到自己和叶无孑再多走几步的下场，不由后怕。
“那大人又如何知道，他们是被同伴抛弃在此的呢？”
叶无孑眼神示意，“你看这地上七八具尸体哪一个像他们的领头人？”
程非认真打量一番，摇摇头。
“一行人凡是有什么大型活动，不可能没有领头人组织带领的。且你看他们的衣饰雷同，明显就是有组织的势力，有预谋的下墓的。不巧，我正好觉得这种衣料，还有上面的纹饰，甚为眼熟，怕是熟人呢。”
程非心底一跳，“大人以为是谁？”
叶无孑顿了顿，眼底迸发出丝丝冷冽之色，“就是前不久，将小元宝和太子劫走的那帮人。领头的，是个黑纱女子。不过，救出小元宝和太子之后，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
说话间，叶无孑的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在程非身上。
程非干笑一声，错开视线，“属下也不清楚啊～”
“我与这黑纱女子也打过几次交道。我会发现，她背后依附着一个十分庞大的势力集团，而且朝廷已经被他们多方渗入。他们打探情报，执行暗杀之类的任务，甚至已经不逊于蝶谷和神机阁，并且有意引起战乱，然后趁机将北晟朝廷一举取而代之。野心之大，真不得不防。”
“当然，他们的目标是北晟朝廷，那么此次墓中无论有没有所谓事关国运的东西，他们都是要来一趟的。如我一般，就算不能得到，也不能让别人拿到啊～”
程非哑口无言，叶无孑总是意有所指的话让他惴惴不安，忙转移话题:“大人，既然此地如此凶险，那我们如何过去啊？若是不能抓紧时间，东西提前被他们拿到了，可就麻烦了。”
叶无孑蹲下来摸到几个石块，随手向墓道深处掷去，果然立时墓道石壁两侧喷出数道毒雾，将石块染成了深紫色。
叶无孑和陈旭下意识掩住口鼻，同时后退了几步，避免被毒雾波及。
叶无孑暗自计算着毒雾喷射的时间，待毒雾停止喷射之后，又掷出一把石子，毒雾停了又那么一小段时间，才开始喷射。
眼珠微微一转，叶无孑有了小小的猜测，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只馒头，包在一张布帛之中，然后用细绳捆紧，扔进墓道中，手则抓住细绳的另一头。
待毒雾再次停止喷射之后，叶无孑将被包裹住的馒头拉回来，间接用石块将细绳解开，露出里面洁白的馒头，确定馒头没有被毒雾侵染，叶无孑才目露笑意，道:“有办法了。”
拿出两张可防水的油纸，递给程非，认真叮嘱:“将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用这油纸包裹住，然后跟着我的步法走。这毒雾喷射是有规律的。在喷射一段时间之后，距离下次触发是需要时限的。我们可以趁这短暂的空档，穿过去。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做好防护，并且在彻底离开危险区域之前，千万屏气。如果不甚将毒雾吸入体内，后果不堪设想，怕是神仙也难救。记下了吗？”
程非重重颔首，“记下了。大人放心。”
毕竟两人多次并肩作战，也产生了高度的信任与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