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折腾

再不折腾

醒来时已近晌午,午时灿烂的阳光照进来,灼眼的一片光。房间内很安静,容颜恍惚了一下,记不得梦里做过什么。

管家早命人准备好午餐,一心等容颜醒来。一见人从楼上下来,顿时一片激动。

“少奶奶,您饿了吧?我让人把吃的端上来。”

容颜没什么胃口,睡了一觉仍旧神色颓然,沉沉坐进沙发里,半晌:“你们少爷呢?”

管家低头踌躇:“少爷去公司了。”

一个心直口快的小丫头不满的小声嘟囔:“少爷分明去送闵小姐了……”还想再说什么,已被管家一个凌厉的眼神逼退。

容颜想了想,掏出电话打给秦远修:“在哪儿呢?”一会儿又道:“我过去找你。”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

秦远修想说“你别过来。”从没这样想要逃避一个人,可这个人明显已经到了绝决的地步,不等他说下文,便挂了电话。直到坐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秦远修的额角还在隐隐疼痛。

揉了揉,抬眼看她:“不在家里好好休息,跑这里干什么?”

容颜说话前将拟好的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嘴角轻微弯起,清秀的梨窝若隐若现:“签了吧,签了我们就一了百了,你要的人回来了,我这个龙套也终于跑到头上。”话毕轻松的吐了口气,像她真的轻松到极至。其实容颜很想问他,她这样算不算功成身退?起始拿她做幌子不过就为了一个闵安月,现在闵安月迷途归返,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欠他的那些恩情,也随着别人的圆满很纠结的画上了句点。

秦远修看也不看一眼,就那样懒懒的靠在沙发上,迷着眸子望定她。这一刻的时间跟某一刻隐隐重合,女子巧笑如花,不管是灯光还是日光里都像闪闪发着光。可是时至此刻心情不同了,一个开始,一个结束,他如何欢喜得起来?他秦远修从来没被一个人如此轻视过,在这个女人面前却如此不被看重,彻头彻尾的轻视,放手他就像放手一粒尘埃。他不敢想,自己在这个女人的生命是无论是好是坏的走过这么一遭,竟连半点儿涟漪都没激起。他怎么死得冥目?!

唇角一咧,比她笑得更邪更甚。再度伸手压了压太阳穴,轻叹:“容颜,你可真是个狠心的媳妇。”

容颜依旧笑嘻嘻的,面上无他,周正的把笔也递上去。见他不接,直接拉过他的手塞进去,眨了眨眼:“快签吧,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秦远修反手一握,紧紧捏住她亮白透明的指尖,所有神色退去,英俊的一张脸似无风的湖泊一样平静无波。再吐字,又沉又缓:“容颜,你从来就没在乎过我对不对?一丝一毫也不曾放在心上过?”所以要去要留才会这般神形自若。

容颜僵了一下,转眼笑意如初,一个人要如何浴火重生不是所有凡胎肉眼都看得到的。一狠心,用力抽回被他攥紧的手,不答。

秦远修定定的看她良久,有些认命的叹了口气,再认命的扫了一眼离婚协议书,直接找到签字的地方,笔尖按在那里却不再动,抬头似笑非笑:“听话真有糖吃?”见容颜点了点头,一脸诚信,龙飞凤舞的写下秦远修三个大字。眼波沉沉的推到一边,冲着她伸手:“糖呢?”

容颜将签好的协议拿在手里,厚颜无耻:“没有,我骗你的。你知道的,我说话很少算数的。”

她说得理所应当,秦远修哧哧轻笑,一脸一眼的无可奈何跟往常无异。他也不信她,便笃定她会骗他,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世人都说他秦远修行事乖舛,性情更是桀骜不羁,玩了一种并不高明的游戏,又娶了一个不算高明的老婆,奈何还是屡屡受挫。

容颜打算静心喝完这一杯咖啡再离开,以前太多个日日夜夜跟这个男人一起过,如今这一走,只怕遥遥无期。她不矫情,也觉得没什么感情好敷衍自己,剩下得已经这么少。她对这个人没有留恋是假,可是再大的留恋也大不过天,天大地也大,没有他,自然也能活。

秦远修压下这一腔情绪,是人看不懂的模样。

垂眸淡淡道:“现在的房子给你住,那些下人还给你留下,我一半的家产会过到你名下,夫妻财产不都是对半分的么。”

容颜瞪着他:“协议上不是那样写的,你不是已经看了么?”

秦远修慢条斯理:“协议是跟你要糖的,不作数,你也别太当真。”

容颜咬牙切齿:“无耻之徒!”

秦远修挑了挑眉:“我这个优点你不是早就知道。”

容颜看着秦远修时便在想,这一刹那的时光过去了就过去了,永远不会再有。任笑意在眉峰眼角肆意扩散,男子一张脸日复一日叠起来,跟初识没两样,却再不是她能细细端详的,她懂。

从咖啡厅里出来,秦远修回公司,容颜要回秦家。一个向左,一个往右。哪家音箱开得这样大,缠绵的歌声回荡耳畔。

秦远修放慢步子,听男子缓声吟唱:“你的泪,满天飞舞,我在踌躇,该不该停下脚步,怕你义无反顾,爱的太辛苦,从来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心口这样疼,至始都像在狠狠心疼一个人,这感觉无论多少人来人往,都不曾变过。

容颜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把,没觉出自己哭了,眼瞳却越来越模糊,干燥的城市如何成了一座水城,冲刷得眼睛都要睁不开。抬头看蓝天白云,有什么苦涩的东西缓缓倒流直达肺腑,直苦进苍海桑田里,从什么时候开始,放手已经这样难。哽着喉再发不出声音,有谁在耳边辗转不息:“我不怕辛苦,只怕留不住,你掌心残留的温度,如果天要我背负,一辈子都孤独,我只想你抱着我哭……”

背部被蓦然袭来的力道撞击,下一秒紧紧落进一个怀抱里,晴天白日渗出男子特有的温度,她早已熟悉不已。秦远修不知何时转身,从身后紧紧揽住她,以一个惯常死心踏地的动作。温热的气息吹拂耳畔,容颜听他声音沙哑:“小颜……”不敢说太多话,怕一开口就泄露什么。

谁的歌声还在没完没了,唱到那一句:“抱着你哭,抱着你朝朝暮暮,哪怕一开始就万劫不复,爱得太无助,连幸福也是个错误,因为一开始,就无法结束。”

容颜之前拼命回灌的泪水,一瞬间像大开的闸门,流淌得肆无忌惮。

轻微哽咽了下,背对着他真心实意的说:“秦远修,你不是东西,闵安月也不是东西,你们都太不是东西了!将来也不知道能生出个什么东西。”

秦远修将脸埋进她的发丝里,静静过了良久,将人转过来。眼眸中有雾汽蒙蒙的东西,太薄弱的可见力,那感情任人看不清楚。低头轻啄她的嘴角,眨眼就用了狠力,尖牙利齿咬下去,容颜轻音咝了一声,嘴里就已腥咸一片。唇上的血珠子滚下来,被他当着过往行人的面吞进肺腑中,就像如此他的身体里便有了她的血,谁也赖不掉。像能弥补这么多年从未融进过她的身体里这一事。

“容颜,即便是恨着,也不能忘记我。就算是朋友,你云淡风轻说出的毫不在乎,让我听着也很难过。”

容颜抽抽搭搭:“秦远修,没你这样的。你那么聪明,该知道以后我们做不成朋友了。谢谢你为我做过的那些事,过去几年我虽然没给你争过什么脸,可是,也尽量敛起性子不给你惹麻烦。我们算两不相欠了罢。”

两不相欠了罢……,一句话像王母娘娘的玉簪子,轻轻一滑,所有恩怨情仇便了了。

秦远修才像忽然懂得,他见过那么多八面玲珑的女人,以为就自己的最憨最傻,实则没人比她更惠质兰心。一直以来看似都是他在保护她,岂不知为了适应他给的这个豪门生活她一直在拿捏着性情过日子。有人说过她任性,可是自打嫁给秦远修,她一刻也不曾真的随性过。谁都知道一个刻意的姿态维持太久,会累到浑身酸痛,而她就这么不着痕迹的僵了这么久。那个会打架,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古灵精怪的她才是真正的容颜。可是,为了秦远修,她愿意通通收敛。

容颜觉得自己还是该问一句,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于是昂起头:“秦远修,这么多年你可曾有一点儿喜欢过我?”

秦远修将人放开,淡淡一笑:“自然喜欢过,何止一点儿。可是,喜欢还是抵不过爱。我们在一起生活得太久,有些依恋是真的。”

容颜彻底明白了,他爱闵安月,是对她再多的喜欢也抵不过的。慎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各奔东西。

“我懂了。”微微一笑:“幸好,我也不爱你。”

她在晴朗的天空下说了一个幸好,幸好她也不爱他。秦远修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一刻像很傻眼。又是谁说他行事干脆,再干脆也不及这么一个女人。真是被她不动声色的杀死了,到最后做了孤魂野鬼了都像还缓不过神来。

容颜坐在出租车里木讷的看窗外车水马龙,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几乎对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度都很熟悉,若说离开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无法割舍的。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没选择离开,便是打定注意日后工作结婚都在这里,没想过最后会一心想要背井离乡,不知这能否称得上逃亡?

此时此刻只是不想见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和事,太怅然若失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下意识掏出电话,临行前打出的最后一通。再将话卡扣出,踏上火车前彻底留在了s城。

夏北北一看完复试通知,即刻给容颜打电话。最想告诉的人就是她了,知道她近来心情抑郁,总也想不出什么高兴的事哄她开心。如今成绩出来了,总算没让容颜白费心一回。

握着电话一阵狐疑,连拔了几次都打不通,仔细翻出来对了对,上面就标着容颜的名字呢,发现没有错。没打错的认知越坚定,心里越发慌然。近来发生的事很多,细数起来没哪一件是好事,容颜的电话再频频打不通,夏北北便彻底坐不住了。拿起外套匆匆去往秦家。

秦远修从公司回来得不早不晚,西阳将下,一进门就问:“少奶奶呢?”

管家一直也在等容颜,从中午出去一直没回来。知道是两个人的敏感期,总担心她会出什么事。之前给她打了电话,一直不通。本来看到秦远修的车子开进来心里还振奋的跳动了下,转眼这点儿盼头也没了,一脸担忧:“少奶奶中午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电话打不通。”话没说完,秦远修已经掏出电话进客厅里。结果跟管家说的一样,明眼看着他坐在沙发上气焰沉下去,没了平日懒洋洋的情绪,就任自己消沉的坐着。

据说那一日秦远修以一个姿态在客厅里呆坐了两个多小时,就连眼都极少眨一下,手中的烟点着,燃尽,再点着,循环往复之后每一眼都不尽相同。秦家的下人还从未见过秦远修那个样子。他们细细斟酌了下,总也想不出什么妥帖的词汇来诠释他那天的忧郁。隐隐觉得,该是种失魂落魄。

终于有了反应是在夏北北敲响秦家大门的那一刻,都以为容颜回来了,就连秦远修都有所反应,转过身随着下人一同望过去。

然后就见到夏北北既担心又气势汹汹的进来了,一眼看到秦远修,直奔他走了过来:“小颜呢?怎么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秦远修眼见没了什么兴致,闲散的垂下眼敛,欲转身上楼。

天地良心,夏北北一直知恩图报,对秦远修大不敬也就这么一次。看出他的意图之后,一把抓住他一件价码能顶她无数件衣服的衫衣袖子,用力过猛,力道撑握不得当,他袖口一颗水晶扣子被扯了下来。夏北北顿时心惊肉跳,一下松了手。秦远修倒没多少在意,轻轻瞟了一眼,没说弯腰去拾,反倒趁着她松手的当空大步上了楼。

夏北北急得在下面跳:“哎,秦少,小颜的电话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远修已经走上楼,没回头,乏力且淡然:“我们离婚了!”

一句话晴天霹雳,劈傻了一屋子的男女老少。由其夏北北,眼睛瞪得老大,就像睁大一点再睁大一点就能听得更清楚,然后发现自己听错了。可是,就算眼睛飞出来又如何呢,全不关它什么事的。一刹那世界都灰了,心底深处只有一个声音在来回返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不相信自己一直以来会看错,更不相信感觉一说全没道理可寻。这几天她之所以还算平静,没太在容颜身边搅和便是觉得任世人再怎么风言风语,而她跟秦远修的问题不大。她一心笃定秦远修心里有容颜,不论没发现还是不愿相信,但都不至于会丢弃容颜。她料定他舍不得。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显然她错了,秦远修不仅舍得了,更重要的是她的小颜不见了。

夏北北吸了一下鼻子,清泪顺着眼眶滴下来。

后身秦家下人炸锅了,明显对容颜都算有情有意。就差揭杆起义,声讨秦远修。

夏北北想也没想,快速跟着上楼。卧室在哪里她知道,一脚将门踹开,迎面飘来好大的一阵酒气。她酒力不佳,险些熏个跟头,扶着门框站定之后看到秦远修手里拿着酒杯坐在床上。神色里很有几分落寞,与往日那个高贵且慵懒的秦大少相差万里。她几步跨过去,眼泪还在流,一直也没有停下。脓着鼻子问:“你们为什么离婚啊?就为了那个闵安月么?秦少,你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透自己的心?你是爱……”

“出去!”秦远修没抬头,吐出的话却狠戾。

夏北北怔了一下,瞠目结舌的看了一会儿,没依他的话,反倒平静了一些又问:“你们离婚我一个外人是没资格说什么,可是,秦少,不是每个人一生都能这么好运跟心爱的人结婚过日子。是,你们豪门走出来的人个个光鲜靓丽,很多人比不起。可是,人会老,心也会老,再美好的事物也会有看倦的一天,只有心里想要的,才是生命里最美的存在。你或许此刻觉得容颜被人比下去了,但再过很多年你会发现,她不比任何人差,千帆过后,你或许会遗憾的事便是曾经你拥有她,然后你不懂珍惜放手了。”夏北北说得情真意切,没想刻意打动谁,想到哪里就说出来了。不知道此刻容颜心里该有多痛苦,奈何痛苦的事情发生时她不在她身边。越想哭得越动容,吸了两下鼻子,别过脸问他:“小颜现在去哪儿了?”

良久,秦远修摇了摇头:“不知道。”真是不知道,就这样走了,连属于她的东西都不肯拿走,同他撇得这样清。他知道,这个女人从他的生活里退出了,而且走得彻底。

秦远修面无表情的弯了一下嘴角,就说她很决绝么,看吧?果然到了一种灭绝的颠峰之态,转身的何其洒脱,多少人都败她手里了。

“她现在该很需要你,听说刘小那边也出事了。”

夏北北头脑中一团糟,一从秦家出来就给刘小打电话,是刘小的妈妈接的。问她怎么回事,才知道前一刻容颜才从江南回来,不仅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又同秦远修离了婚。夏北北握着电话咬牙切齿的抽搐,气愤到最后哭笑都不能了,对着听筒狠狠咬字:“阿姨,你就告诉刘小,容颜离婚了。让她动动脑子,问她还能否对容颜下得了手。”

她是不相信容颜会做那样的事,可是有些事情她也说不清。毕竟当年刘小瞒了她们,那事也仅对容颜一个人说过。到底怎么个情况她三言两语也摸不出个头绪。同时也觉得现在的刘小很可怜,说不出狠话。但有一点她敢保证,刘小现在虽然痛苦,但憎恨容颜会让她更加痛苦。友情在此刻看来就像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已。

可是找不到容颜,全城一切她有可能去的地方她都找过了,直到天已经大黑,也没看到容颜的半点影子。手机也一直是先前的状态,夏北北身体里泛起慌恐,漫无边际的将人吞没,腿一软,无力的蹲到地上觉得自己就快疯了。

宋瑞接到夏北北的电话时听到她在那头絮絮的哭,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来报告好消息的,复试名单他闲暇时也看了一眼,果然稳稳的排在第一位上。轻莞之间想打笑她请客的时候,却听她说秦远修和容颜离婚了,而且容颜不见了,像在s城消失了一般。

他脸上所有情绪潮水一般褪去,眼睛里涨出沉痛深邃的颜色,黑不见底。宋瑞的狠没在骨子里,商场上自有一套独道的手腕,可是大面上都知道,这个男人平日温润得紧。这样轻易被引爆还是首次,拿着电话的修指泛起白痕,听着电话静寂几秒,手臂蓦然扫过桌面,太多份重要的文件一下四散纷飞,乱七八糟的搅到一处。而他拎起椅背上的外套,风一般的旋出了办公室。

开车去找夏北北的路上,第一次觉得如斯懊恼,从没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这一次竟然撕心裂肺,悔到肠子都青了。他从来不敢想什么如果,就怕想起来就会发现跟那么多渴望企及的美好失之交臂,便会清楚证实自己的痛不欲生。与其这样,莫不如什么都不想不问,没想到还是躲不过一个“后悔”,他宋瑞竟然活得如此不易。

车子停下,跳下来将哭成一团泪人的夏北北拉起来,没见过这个女人这么脆弱过,借着路边灯火发现她已经泣不成声。将人拥进怀里,怜惜的拍了拍:“好好说,怎么回事?也许容颜只是暂时躲起来了,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夏北北缩在宋瑞怀里,之前无边的惶恐终于像着了地儿,不再怕得瑟瑟发抖。哽咽着说:“我很害怕,觉得她不是暂时躲起来了。她一定是寒心了,不想再见所有人。”

宋瑞一颗心自觉早就提到嗓子眼,碍于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能像女人一样嚎啕大哭一场,但如今听了夏北北的话,还有本事再提一下,像一张口心就会跳出来。眯紧眸子:“你是说因为和远修离婚的事?”

夏北北摇头:“不只这些,所以我才担心。容颜很理智的,早在秦少从美国回来到订婚现场抢人,她就跟我平静的谈过他们那些事,你不是也见了么,她从来没有哭过闹过。只是我不知道,原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刘小的孩子没了,命也差点儿没保住,听说有人用容颜的邮箱给杜允发了邮件,把小小曾经失败的那段感情说了,才引发杜允对小小动手。小小那一家人都恨死了容颜,容颜顶着雨跑去江南,今天才回来,就跟秦少离婚了。呜呜……她肯定伤心死了,本该齐心协力安慰她的时候,却通通这样,她心里怎么会好过。”

宋瑞沉着嗓音问:“刘小那事是什么时候的事?”前两天才跟容颜一起喝过酒,玩得挺愉悦的,不知道竟发生了这种事。

夏北北哭得差不多了,从他怀里退出来,揉了揉眼:“就你去郊外接我那一天晚上,听说她顶着大雨去的江南。”越说越酸涩,扪心自问,她们不是一群铁杆么?是谁吵着任红颜老去,白发丛生也会始终如一?比弥撒台前男人给女人的誓言还要情真意切?又是谁转眼将这样的好变成能让人肝肠寸断的酒,逼着容颜仰首一杯一杯的灌下去。她是酒量滔天不假,很多事也不太放在心上,可是,这样的容颜对哪一个也不薄,无论有意还是无心,都算恩将仇报了,再强悍的心也要碎得一滩凌乱。

怎会变成今天这样?都说社会是个大染缸,人心险恶,但从没想过,肃杀之气这么强。

如果她是容颜,也会心灰意冷。

宋瑞见她低头失神,扯上人上车。明显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边打方向盘边一本正经的说:“一家一家的挨着找,就不信她不在s城的某个酒店或旅馆里。”

奈何他们这次确然低估了容颜想要远走高飞的决心,宋瑞开着车从黑夜找到天明,再从天明找到黑夜,s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真当找起一个人,再认真也似海底捞针。手边还有太多的事,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最后实在接听得烦了,索性关机。其实宋瑞识交面很广,托别人帮忙远比这样容易。坐在办公室里等一等,也能将他想要的信息反馈给他。可是,如何放心得下,总觉全世界没人比他做起事来更用心,便通通信不过。

夏北北盯着宋瑞一侧认真的脸,见他俊眉至始锁紧,仍是好看的样子。这个男人能成功总是有些道理的,现在看来,他不功成名就,便是天理不容。

一直问到无望,宋瑞将车靠到路边吸烟。

夏北北知道他很疲惫,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也没真正停下车休息一会儿。趁他抽烟的时候去店里帮他买食物和水,再回来宋瑞那一根烟已经吸完,站在路边发呆。她在后面百味陈杂的唤:“宋瑞,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吧。”

宋瑞背对着她没说话,眼睛依旧望着远方灯火十分明亮的那一处,瞳孔中色彩斑斓,却让人觉得无比神伤落寞,全没有表现出的那样明亮照人。夏北北被一个清明的认知撞疼,这样的宋瑞跟秦远修好像。

一阵风起,吹动宋瑞松散的发线,终于吹开这一尊雕像,肯开口说话,沉默太久,一张口声音吵哑:“容颜她是个狠心的丫头,我觉得我们找不到她了。”

他才反应过来容颜既然选择躲起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找到。其实早在他拉夏北北上车那一刻,夏北北就已经想明白了。她跟容颜做了太久的朋友,很了解她心中感触,她表现得再无所谓,心里还是生起了溃疡,一定要躲到一个无人触及到的地方,慢慢的疗伤。

夏北北感叹,宋瑞说得不错,那是个狠心的丫头。就算全世界都跑来伤害她,为什么不转身看一看,还有一个傻傻的夏北北,永远无条件相信并支持她。

宋瑞只接过夏北北手中的水,喝了一口淡淡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夏北北没说话,跟着上车。

宋瑞一将人送回,直接去了秦家。秦远修不在家,听管家说被招去秦家大宅了,不知道是离婚的事将那边引怒,还是另有其他。反正据说那一通电话接得,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胆战心惊,只能说老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管家说到底还是心疼他,不忘记唠叨:“不知道是不是又得挨鞭子,上次那伤还没好利索呢。”

秦远修此刻会不会挨鞭子,宋瑞自然不会管,巴不得抽死他。不曾耽搁,直接辗转去秦家大宅。

秦家大宅的氛围也很低靡,甚至没人有精神跟他打招呼,只白林让他过去坐下。问他:“远修离婚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宋瑞点头:“我就是为了这事来找远修的。”

白林眼风瞄了一眼楼上:“和你叔叔在书房呢。”再想说什么,只深深的叹了口气。显然这一次秦远修祸闯大发了,而且明摆着不是这一出。

宋瑞看了看,又问:“绍风不在家?”不知道他知道秦远修和容颜离婚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白林的气叹得更狠:“就别提他了,房间里休息呢。让你叔叔他……哎。”

秦郝佳坐在沙发里一直没说话,整个人看上去极度不安。事态到底如何没人比她更知道,秦远修从小就神,没什么事不是他得心应手的,稍稍用点儿心思都能远远比人高出一头。不到三十,在商界就已法力无边,暗下称他什么的都有,出手从来又快又狠,无往不利。正因为如此,秦号天自打身体异恙之后,就安心退居二线把公司的事全全交由秦远修打理,自始安心自在,事实也证明,这是个明智之举。可是,这一次秦远修马失前蹄,整日不知把心思用到什么地方了,公司的事务打理起来不如以前兢业,业务一败再败之外。如今有人联合起来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他都发现不了,如果不是秦郝佳和其他股东齐力挽回,局面不知会恶劣到哪一种程度了。这一切事态连起来,怎不会让秦老爷子愤慨心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在秦绍风的订婚宴上给秦家丢了一次脸,转眼就真的把婚离了。把秦号天那天的警戒完全当耳旁风,秦号天血压瞬息高涨,火焰连绵如山,秦远修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此劫。

秦郝佳越想心越惊,只能过来央求白林:“妈,你上楼看看吧,爸会不会……”

白林立即表示出无力:“现在谁说什么你爸都不会听,远修这次的确做得太过份,若不让你爸发通脾气消消火,你们想让他气死么?”

秦郝佳听罢彻底颓下去,若知道正正跟离婚的事赶到一起,事前就该拦着公司那群股东,不让在秦号天这里走露风声。

宋瑞一个外人,此时此刻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静心坐下跟着一起等。

秦远修这次像认了命,一进门秦号天把公司报告往他面前一摔,他便没有一丝反抗的把什么都招了,就像专心等这一刻,已经很久。玩忽职守,不务正业,专择重罪往自己头上扣,认起罪来一点儿都不含糊。连带那些荒唐做法也是由心而生,显然是在明确告诉秦号天,他不是一时脑子犯浑冲动之举,由此更让秦号天认清他的罪不可恕。这实在不是一个逞英雄的好时候,而秦远修却逞起匹夫之勇,不知是不怕死还是怎样,大有好汉做事好汉当的风范。诚然他没一丝狡辩,并不会让秦号天心里舒坦,反倒更加气不可遏。莫不如他为自己辩解两句,也让秦号天有所安慰。

这样的秦远修让秦号天觉得,跟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区别。怒火达到极致,撑着桌面站起身,颤巍巍的指向他:“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秦远修眉眼轻敛,没见过此刻的秦远修,便不知道云淡风轻也可以让人极度发指。淡淡抬眸看他一眼,再垂下,不知死活的接着说:“我是怎么个混世样,您不是一早就知道。其实我早就厌倦了这种正儿八经的日子,我没人说的那么神,公司交给我,垮下去是迟早的事。”

秦号天捂着胸口,浓浓的失望以一个烫人的温度来回在眼眶中翻滚。这就是他一直寄与厚望的儿子,现如今却堕落成这副模样。一场心血白付出,只觉得寒心不已。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秦远修说什么他都信,无疑让他失望透顶。

“亏我把厚望寄在你身上,不争气的东西!公司公司你打理不好,婚姻大事也当儿戏,秦家的脸算被你给丢尽了。”

秦远修态度既然如斯诚肯,自然也是意识到自己的罪孽深重,不等秦号天感慨完,他已经不急不缓的给自己找了去路。何去何从,在他做过那些事之后,好像只有这样最顺理成章,解人心头之恨。

只听他清了下嗓子,淡淡说:“我知道这次我闯的祸不小,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要怎么做。公司那边我自动辞职,交由大姐和绍风打理吧,我知道您不想见到我,这些事我会自己处理。”

责难一顿是必然的,但秦号天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更加让他觉出不争气,气不打一处来。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反倒认为即便如此,也不能平息心头怒火,还是便宜了他。人大抵都是如此,寄与的希望越大,一但出现料想之外的瑕疵,也便会觉得超乎常人的难以接受。此刻的秦号天就是这样,这个儿子被世人捧上天,实则自己也打心眼里高看一眼,稍一转变,第一个看不进眼里的就是他。

看到秦远修转身要走,连鞭子都懒得抽了,大有任他自生自灭的想法。爆吼一声:“滚,滚得远远的,这辈子别回来。”

秦远修平静的从楼上走下来,秦郝佳和白林一下弹跳起身,最先看他的脸色,没觉出什么异样。又打量他走路的姿态,双双松了口气,如果被狠抽了一顿,该不会走得这么闲散。

“爸跟你说什么了?”秦郝佳扯着衣袖问,看形式以为不会有什么大事,毕竟虚惊一场,公司并未遭受实际损失。

白林跟着追问:“是啊,你爸怎么说?”

秦远修一抬眸,看到自沙发上含恨站起的宋瑞,视线静静相撞,再启音,云淡风轻:“没什么,我从公司里滚出来了,以后没我什么事了。”

“什么?”秦郝佳脸上一白,如何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秦号天对秦远修多么看重简直有目共睹,该不会因为这些被赶出公司。瞬息紧张不已:“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话刺激到爸了?快回去跟他道个谦,就说你一时犯浑,不会有下次了。”

秦远修烦躁的抽回衣袖,蹙眉:“还说什么,该说的都说了。正好落个清闲。公司不是有你和绍风,用不到我。”

白林来不及管他,匆匆上楼看秦号天的状况。竟狠心到把秦远修从公司里开出来,想来他人一定是气坏了。

秦远修略过秦郝佳,在宋瑞面前站定,挑了挑眉:“刻意来找我?”

宋瑞看了秦郝佳一眼,率先转身出去说话。

秦远修跟宋瑞什么戏码没唱过,不用说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二话不说跟出去,一出秦家大门,宋瑞回头就是一拳,重重打在他完美无缺的脸上。偏头清析的笑了一声,再转过来嘴角漫下血痕,被他慢条斯理的抹净。淡淡的钩着唇角:“怎么?替谁来出气的?”

宋瑞冷着眉眼:“你知道我为了谁。”

秦远修要笑不笑:“自然知道,否则你以为我会白白受你一拳么。”

宋瑞不知道他这样是在乎还是不在乎,这一身闲散看似跟往日没什么不同,但正因为太相似了,才更让人觉出不同。就像人有时淡然不是因为不伤悲,而是达到一种极至,便像无所畏惧。

“容颜不见了,整个s城都找遍了,没有。你这么折腾到底为什么?就为一个闵安月?”

秦远修嘴角笑意凝了一下,微不可寻。缓缓抬头,眯眸“哦”了声,“她能去哪儿里,那么大的一个人了。”

宋瑞一腔火气烧上来,扯起嗓子:“你什么意思?就一点儿不担心她是不是?她什么都没有,这几天又经历过这么多事,一个小姑娘哪里有地方去?”

“我们已经离婚了。”秦远修不紧不慢地重复了这一句,像刻意跟人申明立场,容颜现在不归他管,于他而言似乎都无所顾及了。见宋瑞一脸咄咄逼人的执着,按了按眉骨,轻叹:“到什么时候都不让人省心,秦家那套别墅我已经过户到她名下了,还有属于她的那份财产,等她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帮我交给她吧。”

宋瑞一怔,忽然问:“为什么不自己交给她,你要去哪儿?”

秦远修一脸明摆着,觉得他的问题很好笑,就真的笑了出来:“公司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当下又发生这么多事,都容不下我了,不想留在这里碍眼。”

他这么说很像是要出去躲清净,跟容颜倒像一个套路,一前一后,就纷纷打算着离开了。不知是真的躲清净,还是离开这片伤心地。

宋瑞之所以想不明白,是因为看不明白秦远修。不确定这片热土对他是伤怀还是别有其他,毕竟事态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一路盘点好的,如今正中他的下怀,若有情绪也该是妙不可言不是么?

但这么多年的朋友不是白当的,秦远修情感上的线路他虽然一直没看明白,可是工作上这等干脆的事他太了解他不过。想在秦远修的眼皮子底下做乱却不被发现,那得是多么出神入化的高手,但在他看来,s城并没有这号人物。就算是他在吊儿郎当的情况下,也不太容易。何况秦远修这么多年也没真正认真过,还不是照样水涨船高。如果说真出现问题,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

眯了眯眼,问他:“谁想在公司闹事,你一早就看出眉目了对不对?只是故意视而不见,就想以此为契机离开公司?”

秦远修微微一笑,宋瑞果然是他最好的朋友,对他不是一知半解。掏出一根烟点上,自唇齿出飘飘的挤出几个字:“根本没谁闹事,都是我一手操纵的。”

宋瑞听得一片惊,怔了一下:“是你导演了一场戏给所有人看?你想怎样?”

秦远修绕过他去提车,边走边道:“没想怎样,累了,不想干了。”

宋瑞跟着去提自己的车,想追上他再问些什么。奈何一出秦家他就撒欢跑了起来,秦远修的车技一直都是不要命的,他比不得。反倒慢下速度,集中神智什么都不想,就想一个秦远修。

就这么离了,当事人已经收拾到战场各自散去,他一个旁观者坐到原有的位置上倒好像久久回不过神。真跟看戏一样,觉得怎么可能?太虚飘了。这样的事也就他秦远修干得出,什么都能当儿戏,拿起来放下去,一切都行云流水又漫不经心,这是一个不长心的男人。可是,若真没有心,许多事又岂能做得算计重重。他反应过味来,今天秦老爷子让他滚出去,只怕不是秦老爷子的本意,是秦远修有意将话赶到这一步上来,让秦老爷子忍无可忍,无形中受着牵引做出秦远修想要的决定。秦远修不用多说废话,轻轻松松离场,省去很多麻烦。否则,就算他离开了,秦家也会满世界找人,一刻也不会让他清闲。

看来他也是去意已决,是因为在s城坏了名声,担心跟闵安月接下来的路为走得艰难么?

这个问题不比其他,问不清楚心里不会安生。摸索出电话给秦远修打过去,直接问他:“你是想带着闵安月一起离开吗?”

半晌,秦远修那边才答,却词不达意,反倒问:“让我见到容颜,你是不是后悔了?”

宋瑞愣住,车速一慢再慢,最后熄了火,停靠在路边上。这一个斟酌意味的时间比他还长,没想到秦远修这么急性子的人也等得起。看来对这一问题的答案他也是相当好奇,跟宋瑞想知道他是否会带着闵安月一起远走高飞一样。宋瑞眯着眼看窗外的灯光,时光走得真快,转眼就是流年三四,不经意的一个决定回首竟然不堪。那样一个玩乐是天的年纪,什么都极少在乎,更不会掂量一个人会在心里变得几何重,就像无数个肆无忌惮的从前一样,看到美好的事物总忘不了和哥们一同分享,然后铸成错误,才知什么叫年少轻狂的荒唐。可真是荒唐透顶!

沉沉的叹了口气:“后悔啊,怎么不后悔,简直悔死了。”

秦远修听完这一句没说话,“啪”一声挂断。

宋瑞却再走不了,记忆被开启,时间再久一点儿只怕都要忘记其实是自己最先认得容颜的。如果不是他,秦远修不会有识得她的机会,更不会将她无辜的卷进来,凭白受一场伤害。怎么说,都与他有关,觉得,对不起她!

那一年已经正式接手家业,和其他企事业单位联合举办一次大型募捐活动。名义上是做慈善事业,实则就是秉承着打广告做宣传的目地。那次活动做得不小,许多大学也被吸收进来,主动提供义演,为活动筹集善款。

第一次节目彩排,他闲来无事被拉去盯场子。坐在观众席上远远看到那么一个小姑娘,牛仔裤白t恤,长长的头发束起马尾,长相纯净得水一般,眼波流动时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跟着一起滚动翻腾。最后台子一侧有人喊节目通过,她站在台上欣然一笑,整个空间瞬息富丽堂皇,女子脸上梨窝深陷,明媚得没了边际。他从来阅人无数,还不曾见谁有这样的魔力。她站的台子明明不高,一刹那却让他觉得万众瞩目,心里认准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觉得多新鲜,就想让秦远修也看看。他品味素来独道,对女人有着比饮食多出不知多少倍的挑剔。

过后他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她的资料,才知道叫容颜,觉得这名字起得也好。彩排和正式演出间隔一段时间,其间他出去办事,某一次路过t大,想起有个叫容颜的女生在这里读书,鬼使神差便把车开了进去。自然没看到,若大一个校园又是午休时间,人来人往的想见到一个人谈何容易,他一个不大不小的男人竟然很男孩子气的在别人的校园里缅怀了一些事情。忽然返老还童,曾经自己念大学时的一些感触又疯涌上来,措手不及的回忆了很久很久。

活动正式举行那一天,秦远修到底被他唤去了,还有肖恩施,他们这一群人里总是不乏凑热闹的。都是一些闲来无事的公子哥,家境殷实,省去找工作的这个艰辛环节,日子一下就会空闲许多。再者也都是那次募捐的重角,都是要掏腰包的主力军。

人是到齐了,可是想看的人却迟迟不到。本来节目就排得很靠后,秦大少不耐烦的看了几次时间早已按耐不住,实则一个女人就算真长得倾国倾城对他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闲闲的瞥了几次台上,再闲闲的跟他玩笑:“你家那位如花似玉还来不来了?不台我可走了啊。”

宋瑞将人按住:“再等一等,不看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秦远修看宋瑞实在有诚意,索性就再等一等,学着他的调调也说了一句:“看完要是让我不满意浪费了我的时间,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宋瑞很知秦大少的脾气,揽着肩膀像上学时那样:“放心,最后你真身心疲惫,我会对你负责的。”

实则那一次容颜根本没有迟到,而是宋瑞也在急不可奈的情况下让后面改了一下节目单,把她的那首独唱提前了两个。那个时候按理说所有义演的都在下面候着了,到了哪个曲目便会直接上场。而宋瑞没想到的是容颜根本不是晚到,是迟到。这实实在在就是个意外。可是他不知道,节目一提前,便被晒了场子,音乐都响起来了也不见有人上来。最后下面已经小起一阵议论,看出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秦远修拎着嘴角懒洋洋的在下面看笑话,不忘调侃宋瑞两句:“你家如花似玉行啊,好大的架子,都这样了还不上场。宋瑞,你得管管了,这样明摆着砸你场子么。”

秦远修的话说得模糊半片,宋瑞也正抓耳挠腮的时候有一个穿雪白连衣裙的女生跳上台,急匆匆的出来,站上去的很突兀,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明晃晃的一片白,像飘过来一朵云,太轻盈了。及腰长发在身后轻轻的荡,没有化妆,五官精致清秀,仿若透明,也是急迫的缘故,额上有汗,腮上粉红一片,比化了妆的还俱诱惑力。来不及调整呼吸,跟着响了一会儿的音乐唱起,之前那两秒轻微额首想了下,看来是在心里对歌词,看看该唱哪一句。秦远修没说完那半句话默默无闻的咽了下去,宋瑞也不再急得想要挠破头。

容颜一出口,嗓音空灵,跟她的长相和气质一搭配便很有韵味,唱得不似专业歌手那么好,但听起来却十分舒服,缓缓的淌进心里一般。正是那首《某人》,直到现在宋瑞也常常听。

秦远修眯着眸子看了一会儿,悠悠的说:“看着有点儿傻啊。”

实则真谈不上倾国倾城,就是清灵,活灵活现的,一眼搭上去便有了超凡脱俗的感觉。

宋瑞不欲苟同:“还成吧,没觉得跟那些胭脂俗粉们沾不上边么?”

秦远修操起手臂认真看了一眼,微微弯起桃花眸子:“太嫩了,还是个黄毛丫头么。”

宋瑞不停在旁打圆场:“不小了,我看过资料,就比你小两岁,长得很显小是真的。”

人一退场,秦远秦也就抬屁股走人了。当时没听他说有什么特别感觉,毛病倒挑了不少,看似并非十分满意。只是那以后再没听他说过“你家如花似玉”,最后到底成了他秦远修家的如花似玉。

某一日跳出来就说:“觉得日子过得没意思哎,不知道找个人结婚什么感觉。”

一群人跟着起哄,毕竟想结婚这种心思能萌发也是种奇观,大家纷纷觉得结婚不是人干的事,平白会少了很多乐子和特权。所以,那时除了秦远修,还没哪个人有勇气敢犯这个傻,会想不干回人事。对于秦大少能犯傻,大家更觉趣味昂然。几乎一呼百应,一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鼎立样子,生怕秦大少一时兴趣偏转,他们就看不成热闹了。这事基本已经敲定,大家才想着把重点放到新娘这个致关重要的问题上,发现没有新娘不成婚礼。后知后觉的缠着秦远修问:“秦少,那嫂子是哪家姑娘啊?”大多猜想是闵安月,可是闵安月哪里都好,就是有几分清高,对于一个豪门闺秀似乎再所难免。但这种再所难免碰到豪门大少秦远修就算不能免也得免。只是两人从小到大有各种各样的谣言被疯传,却从没见当事人怎么动弹,于是认准闵安月也是个不容妥协的人,偏巧跟秦大少对上了,无非是硬碰硬。

最后秦远修轻飘飘的吐出:“t大的容颜,不是已经毕业了,该长大了吧。”

众人一片哗然,只有宋瑞一人是默然不语的。没说其他,就觉得想不通,秦远修怎能让两人走到一块,据他所知,那时容颜并不认得秦远修这号人物。当然,也不认得他宋瑞。甚至不记得跟秦远修说过人是t大的,或许说过转身就忘了,而秦远修的记忆力从来奇好。现在想来,容颜加入他们这个圈子时,其实已经在里面活跃好久了,只是当事人不知罢了。

实则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容颜是谁,没见过,之前也没听秦远修提起过。这样随便抓个女人过来就娶了,只能说明秦远修也不是真的想入围城,就想么,秦远修那样的人什么时候干过傻事。目标一时都聚集到闵安月身上,那个女人太清高太慢热了,刺激一下不失为一种好办法,这是唯一能够解释通的。而且某一日宋瑞喝高了,当面问过秦远修,问他是否关涉到闵安月的事,他也亲口承认了的。

再后来就是那场相亲,秦远修早就摸好了底,提前去“成德”咖啡厅就为了等候容颜。而那个相亲对象当时也去了,只不过没到指定地点就被宋瑞拦下了。借口是这么找的,说容颜其实有男朋友,只是闹了别扭,才想相亲气一气他。对方自然很生气,这一辈子怕也没谁想当炮筒被人使唤,一扭头走人了。宋瑞之所以会出手,也是碍于秦远修出面恳求他帮忙,他把话说得很人性化,既然你觉得那个丫头那么好,与其落到其他男人手里不如交到你最好朋友的手里,我帮你照看着,也能让你省心不是。其实只要秦远修说出口,他不会不帮他,秦远修小半辈子的缺德事都有宋瑞的份,没有他不出手的时候,都已成了惯例。就像宋瑞干的缺德事秦远修也不会袖手旁观一样。这种互帮互助的思维模式很长一段时间控制着男生的行为指向,没长成真男人的时候都觉义气比什么都重要。但真当长大成人,便觉得义气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才造就了社会的悲剧,人们都不再那么纯真且难能可贵了。

而秦远修和宋瑞之间最值得赞扬的,就是时值今日他们之间仍旧纯真得无与伦比。一如既往的甘愿为朋友两肋插刀,在彼此的生命里什么倒霉角色都愿意充当。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担心某一日会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也正因为如此,宋瑞在心里深深的愧对容颜,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秦远修为什么会娶她,他一早就心知肚名。但他偏偏还是做了秦远修的帮凶,这些事如何跟他脱得了干系呢。

宋瑞第一次见到容颜便觉她眼眸干净,清澈的湖水一般,美人见多了,由其上流社会,不论天生的还是人造的,多不胜数,却没见过容颜那样清灵的。见过就忘不了,无论多少年过去,一闭上眼睛还是能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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