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伊橘的视线内便像是被植入了某种程序似的，亮闪起了各种密密麻麻的属性面板。
【玩家：宫村伊橘，组队成功】
【队友：乌野高中排球部成员】
他的视线落在距离最近的那位少年身上，只见视网膜上像是有一道自动捕捉的圈点，精准地锁定了菅原的身体，在旁人看不到地方列出了不厌其详的身份信息。
【姓名：菅原孝支】
【3年纪4组，排球部副主将、二传手】
……
等他一目十行地将文字信息都扫完一遍后，对面的十多号人正神色各异地面面相觑。
“你们都听到了吗……”那个将他认错的寸头，也就是田中，正面部肌肉僵硬地咽了咽口水，企图自我催眠，“刚才应该就是我的错觉吧，哈哈……”
“啊哈哈，我好像也出现错觉了。”西谷也干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尽管两人企图用笑声来掩饰此刻的心慌，但很快，整座排球馆立即又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既然两个人都听到了，那又怎么会是错觉。
更何况，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那一声凄厉的尖叫，是裹挟着电流，扩音器所难以容纳的音量。
是遇到了难以言喻的事情，一个人在最后时刻赌博式的自救。
这根本不是错觉。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伊橘望着门外，幽邃的浓黑倒映在茵蓝的瞳孔中。
“广播室在哪里？”
菅原微怔：“……教学楼三层左拐的尽头。”
“嗯。”他转过身，朝着身后这十几位未来队友颔首：“走吧。”
走……什么？
身后的人有些没搞懂他这步肢体动作的含义，其实更多的是看懂了但想装作没有懂。
“声音是从广播室传来的，不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立于不远处的少年顶多也就比日向高了半个脑袋，身形瘦削，隐没在宽大的秋装校服下，仿佛一踏出这门就能被屋外的黑雾即刻吞没。稚嫩的面庞上神情淡漠，丝毫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遭感到有半分的惊恐，莫名横生出了一股比他们队内的‘王牌’还要沉稳可靠的气场。
“别跟我说你们想继续窝在这里。”伊橘的尾音上扬，“这里不可能一直安全，你们应该清楚。”
“……”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轻嘈的交谈难以辨析。
伊橘站在人群外等待他们商讨，彼时，恰好和一直盯着他看的菅原对上了视线。
菅原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伊橘说：“跟你们一样，刚才脑袋里有个人说的话。”
“不对，你太冷静了。”菅原想来柔和的面容难得严肃，紧拧的眉头在眉间蹙成川，“你有什么目的？”
“……”
误会和解释，人际交往里最常见也最麻烦的问题，也是伊橘最讨厌的。
如果武力值允许，他大概更愿意直接把这十几个人打包拖走而不是像个傻逼一样站在这里浪费口舌，还浪费时间。
“我讨厌麻烦，想解决麻烦。刚才那个声音说了，找到出口，不是出口来找你。”他一字一句道。
然后就看见对方面板上某个属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然下跌。
【菅原孝支信任度：-10】
【注意！队员信任度关系到团队默契，高信任度对玩家属性有一定加成，高默契度在最终环节能够发挥事半功倍的效果！】
伊橘：“……”
所以他真的很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和重要讯息不交代完整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非常不熟练地，像初春回暖般把声音夹了起来：“我的意思是，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帮助，你们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在一些方面上有缺陷。”
菅原沉默：“……你不要用这种声音说话。”
“走吧。”就在这时，一道充满力量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走上前来，大地统一完大部分人的意见，朝伊橘点点头，“你说的是对的，按兵不动未必能保证安全，我们先跟你去广播室看看发生了什么。”
众人的面色皆是一派凝重，但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更加稳妥的选择。
伊橘的视线顺着大地从不远处的那群人中掠过：“我找几个人就行，人不要聚在一起，最好分开去不同的地方。”
闻言，几人强装镇定的面部表情陡然皴裂。
“分开来……会不会有点恐怖……”
“？”伊橘很不能理解他们的反应：“你们更喜欢被一锅端吗？”
“……”那好像也，不是很喜欢。
伊橘粗略地扫了一眼众人的属性面板，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人分成了三个队伍：一队去一楼，一队搜二楼，剩下的跟着他去三楼。
明亮的训练馆内，所有人都挤在门口，看着站在前侧的伊橘率先踏出一只脚。
屋外的黑雾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浓稠，像是无形巨兽的龋齿，不过伸出一尺便直接将他的肢体吞没。
他试探性地轻点，直到平稳踩在了实地上，才转过身，朝身后的菅原递过去自己的手，同时跟所有人嘱咐：“一会儿手挽着手，或者牵着，随便用什么方式，但是不能和前面那个人断开接触。第一，松手容易走散；第二，谁也不能保证松开之后，下一秒贴上你的还是不是人。”
“能懂我的意思吗？”
“可以。”
十几个人齐声回应，像是鼓舞一般，驱散了几分难以消解的恐惧。
菅原挽上伊橘半举着的手，侧过身，拉住了下面一个人。众人很快便分好了位置，开始向不见前路的黑暗摸索。
伊橘打头阵，菅原指路，大地断后。
身后亮如白昼的训练馆在最后一人踏出时便被黑雾笼罩住，完全不见其处。剩下的只有菅原三年来日复一日熟记于心的路线和方向，在伊橘的身后轻声指引。
这也是伊橘在出发前特意交代的，非必要不喧哗，以免招致不科学的东西。
虽然此时此刻此地的境况已经很让唯物主义大开眼界了。
“这个位置差不多是长廊的尽头，现在左拐。”
“好了，现在右拐出去，前面是一块很大的空地，连着操场，没有遮挡物。”
……
伊橘跟着菅原的指示向前走，一路上出奇得顺利；期间进行了几次小声的报数，人也并没有少。
除了——
菅原的手牢牢抓着前面的人，静谧的环境中，只听那人的呼吸声愈发沉重，像是被浓雾呛到了一般，咳嗽时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本来他还以为只是累了，直到现在，粗重的呼吸渐渐演变成了吃力的喘气，前行的速度不仅慢了下来，他的双腿似乎也是在强撑。
他将挽手的姿势改成了架起，用胳膊撑着，让伊橘能够借力：“你还好吗？”
“……不太行。”伊橘不准备硬撑，甚至不准备客套，“你背我吧。”
可能是再度劳累的缘故，生命值已经又开始往下降了。
“好。”
菅原让身后的人先改成抓他的脚腕，自己则是蹲了下来，牵着伊橘往自己的背上跳。
少年的重量和外表的体型一致，很轻，在背上并没有比书包重多少。菅原听着近在咫尺的喘息声，领着身后的队员继续朝前走，在捉摸不清的昏暗中不禁皱了眉。
很瘦弱的高一生，性格孤僻，跟队伍里那些年纪相仿的队员比起来，不敢想象会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长大的。
背上，正在闭目养神的伊橘被一则系统消息打断。
【菅原孝支信任度：+50】
【玩家生命值：+10，体力值：+10】
嗯？？
菅原背着他但并不吃力，很快便走到了教学楼下面。
随着步履的前进，黑雾层层褪去，敞开的大门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大地最后进来，清点了人数，转头便看见菅原将体力不支的伊橘扶坐在了地上。
不等他走上前，日向、西谷和田中率先围了上去：
“同学！你还好吗同学？”
“同学！这是几同学？”
“同学……”
然后被大地一人一个爆栗给揍退下了。
伊橘只觉得突然一下子脑袋周围闹哄哄的，又突然一下子回归了安宁的平静，睁眼一看果然是那位熟悉的平民英雄，而后再次安心地闭目养神。
此时，一个大高个从人后站了出来，是队伍里的主攻手。
东峰旭有些担忧：“不然我跟菅原换一下吧，你的身体好像不太好，我背着你走应该比较安全。”
对此，周围众人皆是赞同地点头。东峰旭的个头大，力气也比菅原足，换他来应该更稳妥。
只有刚安心下的伊橘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重新吊起来。
这三个队伍都是他根据面板数值精心安排出来的，特别像是攻手这种核心角色，跟‘少而无用，过犹不及’是同一个道理。
东峰旭是爆发力最为出众的主攻手，如果在少数人的情况下跟另一位能力强大的攻手在一起，很容易发挥出‘1+1<1’的效果。
而另一个队伍则是被大大削弱了进攻的力量，安全性能大幅下降，很难说最后会发生什么。
伊橘抬手阻止：“不行，不能换。”
“接下来我会规划好自己的体力，不用太担心我。”
刚才趴在菅原的背上，又坐了一会儿，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
按照前两次的经验来看，他能坚持正常步行速度10分钟和疾跑30秒，爆发力异于常人，只是耐力不能看。再加上刚才莫名其妙来的属性加成，只要运动量在这个时段内并找到恢复点就完全没有大问题。
除此之外。
“你们没觉得很不对劲吗？”
伊橘将胳膊搭在屈起的左腿上，视线在四周扫视一圈。
整栋楼都没有开灯，漆黑的走廊深邃到仿佛没有尽头，空旷之处回荡的尽是他们的交谈声。
来时的室外黑雾弥漫，但进来后，却能清晰看见窗外密匝的枝叶和灌木在玻璃上投射出黑色摇曳的剪影。
问题是，教学楼里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