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鬼剑张道转知向店门走,掀开沉重的布帘踏出店外,便看到剃间店前站着两名大汉。

恰好沈一刀启门外出,劈面遇上了。

“进去!”名佩刀大汉伸手虚拦沈一刀:“门不许关,听到没有?”

“你们是……”沈一刀大吃一惊。

“办案的。”

“哎呀……”

“鬼剑张道大踏步而上,一面撩起袍袂。

“此地不可留!”鬼剑张道高叫。

沈一刀的袖口,突然青芒一闪。

真不愧称沈一刀,他那把宽有一寸的平头剃头刀一拂之下,奇准地割断了大汉的咽喉,手法快逾电闪。

这种锋利无比的刀长不过两寸半,成倒三角形,不用时揩合,反手挥出如果速度够快,尽够割断人的气管毫不费力,厚背薄刃割肉如摧枯拉朽,比刀剑锋利多多。

另一名大汉听到鬼剑张道,的叫声,刚转身回顾,刚认出张道,刚伸手搭上刀把……

“去你的!”张道咒骂,一掌吐出。

“呢……”大汉叫了半声,身躺倒撞而出,砰一声将喉被割断尚未倒下的同伴撞翻了。

“后门有人,往西走!”鬼剑张道叫,向街尾飞步急走。

沈一刀在本地只会剃头,在这里开店已有三四年之久,谁也不知道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风尘怪人。

他干瘦的身躯轻快敏捷,飘飘急走如风,跟上了鬼剑张道。

“你可把我这吃饭行当砸掉了。”他跟在后面嘀咕:“你像个晦气星,上谁的门谁倒媚,老道。”

“你算是碰上了善意的晦气星,还有什么好埋怨的?”鬼剑张道一面走一面说:“恶意的晦气星,早晚会找到你头上的。你无影刀沈广躲了四五年,死对头日益壮大,党羽愈来愈多,发誓要找到你化骨扬灰,你还能躲多久?有一批人已经在附近秘密调查,你知道不知道?”

“狂龙不会冲我而来。”

“他儿子玉树公子广罗羽翼,狐群狗党中就有你的死对头在内。”

“谁?”

“飞天夜叉井绡红。”

“老天爷!那女魔还没死?她竟然找到我了?”

“你还是活得好好的?你忘了她是江西?”

“快走!”无影刀沈广脚下一紧:“我怕她,这该死的老虔婆厉害,她的阴煞大潜能,决不是我这把老骨头禁受得受得起的。”

两人逃出街尾,奔向海船窝。远离街尾百十步,路两旁凋林腐竹遍布,已经不见房屋,路上也没有行人。

“你的刀对付不了她?”鬼剑张道扭头问。

“只有宝刀宝剑才能对付得了她。”无影刀摇头苦笑“普通刀剑,距尺体外便折断崩散。你的剑虽鬼虽利,仍然奈可不了她。要不,我怎么一躲就是好几年?”

“你是头猪!”鬼剑张道破口骂。

“什么?老道,你怎么骂人?”无影刀不胜惊讶。

“任何神奇内功,在神动功发之前,与常人并无不同,对不对。”

“不错,这是尽人皆知的事,用不着你提醒我?”

“你不会悄悄地给她无影一刀?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之理?”

“这……”

“你怕坏了你的名头,所以其蠢如猪。”

“别说了。”无影刀烦恼地说:“这是小人行径。”

远离街尾两三里,右面两里外就是江天堤,他们已远离城厢。

鬼剑张道脚下一慢,松了一口气。

“是那一个杂种出卖了我们。”鬼剑张道咬牙说:“想想看,哪些人知道我在那里落脚?”

“一定是你被人跟了踪。”无影刀呼出一口长气说。

“可能。”鬼剑张道说:“甚至连不相干的人,也知道我的行踪……”

鬼剑张道将在合兴居所发生的变故说了。

“你这老江湖,居然没看出向你提警告的人是何来路?”无影发颇感意外:“显然,暗中注意你的人真不少,今后你可要小心了。”

前面路右的竹丛后,突然踱出两个人,背着手像在聊天,缓步往路中走。

“我算得够准吧?”那位腰带上悬插着雷锤的灰雪人,向同伴微笑着说:“我说逃走的人一定会往这条路上达命,这是远离市区唯一的好方向,躲人街上的店铺民宅,一定会被搜出来的,所以非往这里逃不可。你瞧,这不是逃来了吗?”

“你的绰号本来就称神,当然料事如神啦!”那位佩了剑的人说:“不但料定人会往这里逃,也料定街上布网的人拦不住他。”

“怎么有两个人?鬼剑张道不是从不与人结伴的吗?”

“谁又没有几个心腹知交?鬼剑张道也不例外,你岂不是少见多怪吗?”

两人一弹一唱,始终不向来人注视,似乎视而不见,根据设将鬼剑张道两人放在眼下。

鬼剑张道不走了,在两丈外止步。

“沈施主,还认识这两位大菩萨吗?”鬼剑张道嘴上也不饶人。

“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走路;你虽然与他们无仇无怨,经常谋面,但看了那把一头尖一头平的霸道雷锤应该想起他们是啊位大神佛了。”

“雷神和风神。雷锤霹雳,剑底生风。”无影刀心中有点发麻。

“十神十魔中的两神,非常非常了得。老道,咱们要葬送在此地呢。”

“立可分晓,除非咱们见机越野亡命飞逃。”

“逃不掉了,沈施主。”鬼剑张道伸手往后面一指:“附近最少还有四个神或者四个魔。沈施主,生死由命,看来,咱们只好听)任上天安排了。”

“那是自然。”无影刀苦笑:“你以为凭他们两个神,就有胆子说出那些狂妄的话?我虽然躲了四五次,但九江是大埠,江湖上神牛鬼的猎食场,我所干的行业接触面相当广,消息灵通得很。

十神十魔自从做了满人的鹰犬之后,不出动则己,出动成群结队,人多气壮,话大声粗,附近恐怕不止四个神或四个魔,所以他们吃定我们了。”

“你老兄说了一大堆带刺的话。”雷神盯着无影刀阴笑:“必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配与鬼剑张道走在一起的人,应该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可惜,在下眼生得很,你阁下可否赐示名号,让在下见识见识?也许是好朋友呢。”

“我只是一个贱民,剃头的。”无影刀手中出现那把毫不起的小小剃头刀:“我天天磨剃刀,今天破天荒用这把刀杀人,罪过罪过。”

“你算了吧,用不着于心有愧。”鬼剑张道说:“天下间利用谋生工具杀人的人,不止你一个无影刀沈广。”

“你瞧,他们那些人,还不都是靠刀剑斧锤谋生的?就利用刀剑斧锤杀人,他们从来就没感到内疚,你用得着说什么狗屁罪过吗?”

附近共出现六个人,与鬼剑张道的估计完全相符。

无影刀沈广的名号,依然有震撼人心的威力,六个高手中的高手,全都脸色微变。

“原来阁下是大名鼎鼎的无影刀沈老兄。”雷神的傲态消失了不少:“副总领曾经派人至天下各地追寻你老兄的下落,没想到你竟然在此地出现,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下间要找老夫剥皮抽筋的人,不止你们的副总领飞天夜叉井绢红一个人。”无影刀笑笑说:“老夫不否认贪生怕死隐身逃避,贪生。怕死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行为。不瞒你说,我沈广的确对你们这些没有自尊心,没有正义感,不像个人的人,十分的害怕。明松暗箭,勾心斗角,假公济私,不择手段,任何一种手段我都难以应付。

“所以只好隐身逃避,没想到仍难逃出飞天夜叉的掌指,真是应了一句俗话:是祸躲不过,认命啦!”

那位最后现身截住退路,挟了一把锋利双股猎叉的云神呵呵怪笑。

“我说沈老兄。”云神说得一口好京腔官话:“飞天夜叉副总领,与你沈老兄的往昔过节,那是私人的恩怨,与我们这些公事公办的人无关,我们不会插手过问,副总领也不需要假公济要求我们办事。

“我们奉总领之命,查谋逆案在逃逆犯,与你沈老兄扯不上任何关系。所以,沈老兄,你请便,只要你置身事外,没有人拦阻你,咱们够情义吧?”

“果真够情义。”无影刀不住点头:“原来鬼剑张道牵涉于谋逆案,这可极为严重的罪名,任何人沾上一些边,也会人十八层地狱。

“老道,对不起,我无影刀不想下十八层地狱,既然他们宽宏大量,我只苟全性命,做一次怕死鬼,这就走啦!”

“你请便。”鬼剑张道泰然说。

无影刀游目四顾,老眉深锁。

“六面包围。”无影刀说:“喂!让我往哪一面走呀”好像任何人都不打算让路呢。”

“你高兴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云神暧昧地笑:“你一走,就会有人让路的。”

“哦,原来如此。那么,我就往你这一面走。”

无影刀说走就走,向前面的云神走去。

他两手空空,似乎连剃刀也不在手上。

他与人交手,就是这副德行,何时需要出刀,如何出刀,对方决不会知道,刀在何处,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

不管他出刀或不出刀,对方很难看得清楚,所以他的绰号叫无影刀。

不管他是否有刀,在云神面前,决难讨得了好。

就算他有刀,也必定是短刀上刀一类小巧兵刃。

而云神的双股猎叉长有六尺,长家伙而且锋利沉重,一寸长一寸强,武功相当,长家伙必定稳占上风。

云神单手挟叉,高大的身材屹立如山,盯着渐来渐近的干瘦无彩刀狞笑,并无让路的意思。

丈五、一丈……

云神提起左脚,向右徐徐跨出一步。

无影刀满脸笑意,移步慢吞吞地,似乎双脚相当沉重,人老了,举步维艰是极为正常的事。

无形的杀气,正在空间里涌腾。

蓦地一声沉叱,云神右方的两神突然发起猛烈的攻击,铁骨神伞倏然张开旋转如轮,人随伞后突进,风雷骤发,伞旋转所发呼啸风声,有震慑人心的威力。

同一瞬间,云神的双股叉排空到达,控制住整个上盘,与攻击下盘的铁骨伞配合得天衣无缝,左右夹攻上下齐至,而且在同一刹那汇合。

无影刀退势如流光,灰影一闪,便重回原地。

“老道,看清了吧?”无影刀向鬼剑张道说:“这就是他们威震天下,罕逢敌手联手合攻技巧的精髓所在,不管任何人先发动,必定在同一刹那及体。经验不够的对手,必定顾此失彼,很难同时接住两面夹击。”

“唔!是很厉害。”鬼剑张道点头同意:“只是,你这种做法,贫道万分不赞成。”

“为何?”无影刀问。

“只为了要让贫道知道他们联手的厉害,便以身诱他们攻击,未免风险太大了。”

“任何事都有风险,老道。”

“你知道吗?如果陷入死境,贫道救不你。”

“对,你一动,立即会受到两个人的截击,甚至四个人的猛攻,自救还大成问题。”

“所以你冒险太大了。其实,他们十神十魔那一套伎俩,贫道久已耳闻,只不过不曾领教过而已,今天总算见识过了。”

“所以我说,咱们要葬送在此地。”

“人早晚要死的,贫道有自知之明,决难修成正果名列仙班,早晚会兵解归天。唔!情势有点太对。”

“怎么不对?老道。”

“你看,他们在一旁悠哉游哉,背着手笑着像拾到金的花子。”

“唔!对。”

“他们在等什么?不会是等我们躺下来睡着了再下手捉人吧?他们六人合击,足以埋葬我们,没错吧?”

“我想,他们在等人。”

“等人?这是说……”

“等他们的主子,狂龙或者玉树公子,要不就是飞天夜又那头母猪。”

“可能是的。他们之所以不急于动手……”

“怕死。他们虽然厉害,但难保自己没有损伤,犯不着。贫道认为,他们的确对你的无影刀深怀戒心,人的名,树的影,盛名之下无虚士。

“他们现在活得顶写意,名利双收快要脑满肠肥,死掉了多冤枉哪!反正他们的主子要来的,何必和我们拼命枉送性命?”

两人一弹一唱,语气伤人,想激对方发动,以便争取机会找个空隙,全力向某一点突破出围。

可是,六神不上当,毫不激怒,甚至神情更轻松些,而且发出了讪笑。

无影刀开始打出简单的江湖手语,意思是说:再不走,可就太晚了。

鬼剑张道也悄悄用手语回答:“从何方脱身?”

无影刀用手语问:“何处稍弱?”

鬼剑张道答:“正后方的金神,金背刀不难对付。”

无影刀问:“如何发动?”

鬼剑张道答:“他们用夹攻,我们用上下合击。”

无影刀问:“谁上谁下?”

鬼剑张道毫不迟疑地签:“我上你下。”

从上面进击,危险性要大一倍。

两人同时打出发动的手式,一声剑啸,冷电暴射,两人同时向前冲滑。

前面是雷神,雷锤向前一伸。

鬼剑张道的剑在攻出的刹那间,身形飞跃而起,后空翻不进反退,速度骇人听闻,剑先下,宛若电耀霆击,光临本来堵在身边的金神。

金神也是一个年已半百出头的魁梧汉子,脸色如淡金,精神和体力皆已到达颠峰状态,反应极为敏捷,一声狂笑,金背刀出鞘,金芒耀目生花。

金神的右侧是电神,镜盾径约尺二,映出刺目的银芒,右手的狭锋刀迅疾地出鞘、合击。

左侧是风神,七星剑倏动,风吼雷鸣。

无影刀旋身贴地反掠,一双手中空无一物,本来藏在掌心中的平头小剃刀也失了踪。

金神的金背刀向上一挥,但不是接招,而是往后退,沉着应变的修养十分到家。

变化太快,应变的双方五个人太快了。

金神一退,便与风神、电神形成三角形,正是极具威力的三才阵,三种兵刃的聚力点恰好在中央。

鬼剑张道和无影刀,弄巧反拙进了圈,立陷危局,而且一上一下呼应困难。

生死间不容发,蓦地金神嗯了一声,反而急急向前一栽,金刀还业不及发招。

噗噗两声怪响,尘埃进爆。

两团拳大的干泥块,同被电神的镜盾和风神的七星盥击碎,把两神吓了一大跳,仓卒间看不清是啥玩意,以为是毒物,屏住呼吸急退。

鬼剑张道无法击中倒地的金神,远出两丈外飘落。

无影刀也正好向前长身飞跃,跃过全神的背部上空,还以为金神被鬼剑张道击中了,所以不再出手,向前跃出脱身要紧。

两人都心中称异,左右两个神怎么半途不进击?

丈外草丛中出现王国华的头部,像是平空幻化出来的,真像个可幻形的鬼。

“往南走,西面去不得。”国华急声低叫,头向下一缩,突然消失了。

两人怎敢怠慢?穿林人草飞窜而走。

“又是他助了贫道一臂之力。”鬼剑张道一面飞掠而走,一面对无影刀说:“他到底是何来路?”

“谁?”无影刀问。

“在合兴居示警的人。”

西面两里外,小径旁几座农舍中的一座,受到十余名高手的合围。

玉树公子带了两名中年佩剑随从,出现在农舍的柴门外,穿一袭玄狐马褂,戴珊瑚珠顶六合帽,黑油油的大辩垂在左胸前,立在寒风中精神抖擞,玉面因天冷而泛起殷红的健康色彩,像一棵临风玉树。

“幻云姑娘,何不出来谈谈?在下恭请芳驾出来相见里面是不宜姑娘逗留的,请。”他向紧闭着的柴门亮声叫,脸上有得意的笑容。

柴门悄然而开,美得出奇,美得清丽而带有三分英气的幻云姑娘,轻裘倩妆迎风俏立,充满灵气的剪水双瞳明迹如午夜寒光。

“能找得到本姑娘的居处,你所豢养的爪牙真的相当能干。”幻云姑娘神态出奇地从容,略带三分矜持的微笑华贵雍容:“你一定把炼魂真君带来了,要他重施故技,用炼魂魔笑来对付我。

“那天晚上,他几乎成功了,本姑娘不得不承认他的炼魂魔笑,确有独到的威力。”

“姑娘,我只希望你我能平心静气谈谈。”玉树公子话说得客气,但他那双太活、太锐利的眼睛,所放射出的贪婪光芒,却显得不太礼貌:“炼魂真君与姑娘之间的误会,算不了什么严重事情,我要他向姑娘郑重陪不是,姑娘想必有害人的雅量,彼此化敌为友,岂不皆大欢喜?炼魂真君,你过来。”

屋角踱出狞笑着的炼魂真君,新制的青道袍显得精神焕发,比往昔神气多了,倒媚的气色一扫而空。

“属下在,听候公子吩咐。”炼魂真君热切毁地欠身说,态度近乎谦卑。

幻云姑娘大感惊讶,用怪异的目光盯着老道发怔。

这个宇内有数魔头,在江湖横行,有名的桀傲、乖僻、凶残、自负、目无余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温驯,如此奴颜婢膝了?

在称呼上也不伦不类,到氏是狂龙属下呢,抑或是玉树公子的部属?

玉树分子不理会幻云姑娘的反应举手一挥。

“去,向幻云姑娘道歉。”玉树公子神气地向炼魂真君下令:“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属下遵命。”炼魂真君顺从地回答,转向幻云姑娘稽首为礼。

幻云姑娘不等老道发话,纤手一伸,示意老道:“不要弄错了?”

“在下弄错了什么?姑娘请指教。”玉树分子居然修养到家,与那天晚上双方第一次见面的狂傲神情完全不同,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这就是他老爹狂龙所希望的改变。

一个领袖群伦的人,必须有领袖的风度和修养,年轻气盛毫不足取,那是长不大没成熟的表现。

一个人没熟的人,决不可能成为一个称职的领导人。

玉树公子成熟了,他正迈开大步,向领袖群伦的大道昂然迈进,向成功的大道迈进。

幻云真的感到诧异了,传闻中的玉树公子,狂傲、自负、冲动、心狠手辣,目空一切,与另一位年青俊秀芝兰秀士,同称人间司命。

这里所称的司命,不是指济世活人的医生郎中,而是指他俩信宰了别人的生死。

今天,玉树公子一反往昔,成为谦虚有礼的年轻人,这才是名实相副的玉树公子。年轻英俊谦虚有礼的人,当然会受到任何的人,尤其容易获得那些有几分才貌,自视极高的年轻少女欢迎。

幻云姑娘就是有十分才貌,自视极高的年轻少女。

那天晚上双方碰面冲突,天色太黑,双方的面貌的皆此被夜色所掩藏,而玉树公子当明的表现也的确恶劣,因此引起她极大的反感。

而现在,她的反感正以全速消灭。

但由于她自视极高,一时难以改变态度。

“那天晚上向本姑娘无礼的人,是你而不是炼魂真君。”她冷冷她说:“要这妖道陪不是,你没弄错?”

“哦!姑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是极为正常的事。”玉树公子摆手命炼魂真君退下,脸上的笑容更明朗可亲,抱拳正式施扎:“那天晚上在下正在气头上,因此十分唐突无礼,尚请姑娘海涵。”

“姑娘雅量不予追究,在下不胜感激。”

“从今以后,无论姑娘有何差遣,只要派人通知一声,在下必有回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个美丽自负的少女,也难免有些淡薄,她所希冀的就是对方的顺从和赞美,捧凤凰似的将她捧上九天。

玉树公子声威震天下,所说的话深获她的芳心,她忘了那天晚上江玉树公子的狂做无礼,忘了与王树分子争武林第一剑的过下。

但她还不满足,并未忘怀被炼魂魔笑所制的气愤。

“我要惩罚炼魂真君,他很可恶。”她恨恨地转盯着炼现真君,“我要他知道,他的炼魂魔笑将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你还想试试贫道的魔笑火候吗?”炼魂真君缓步上前傲然地问。

啪一声响,玉树公子给了炼魂真君一耳光。

“大胆!”玉树公子沉喝:“没规矩,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说话时?滚到后面去。”

给足了面子,按理幻云姑娘应该心满意足了。

“玉树公子。”她冷冷一笑说:“就让他再施展一次炼魂魔笑吧!他一直以为他的魔笑是武林一绝,天下第一,不给他一次机会,他永远以为本姑娘奈何不了他。”

“姑娘之意……”玉树公子反而愣住了。

这位通了窍,知道用权谋的江湖一公子,这次前来早有万全的准备,文的不行就来武的,不但来了不少人,而且把炼魂真君带来,本来就有意让炼魂魔笑对付幻云姑娘。

他知道炼魂魔笑的威力,身为主脑人物,要想雄霸天下,就必须具有雄霸天下的魄力和机谋。

看了幻云姑娘的脸色和信心十足的神情,他便有点醒悟:幻云姑娘已经有克制魔笑的奇学。

知己知彼,能多了解对方一分,便多一分制胜的把握。他转首注视着炼魂真君,炼魂真君正等候他的指示,神态极为恭谨。

一代魔头,竟然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戾气消除,傲态全消,表现得恭敬驯服,甚至有点奴颜婢膝。

幻云姑娘感诧异心中疑云大起。

“让他好好施展。”幻云语气依然冷森:“冲你王村公子的金面,我不会毁了他。”

口气托大,玉树公子更是觉得莫测高深。

“好的,悉听姑娘吩咐。”他客气地说,向炼魂真君阴森森地交代:“尽你的力量施展,但幻云姑娘如果发生意外,我惟你是问。”

“属下谨遵公子金谕。”炼魂真君欠身惶恐地答,执礼更恭。

“玉树公子,你是怎么办到的?”幻云忍不住启口问,问题来得十分突兀。

“姑娘意何所指?”他真的不知幻云问题的用意。

“这个宇世闻名的魔头。”幻支向炼魂真君一指。

“是的,一个江湖朋友闻名变色的魔头,武林地位相当高。”却仍然糊涂。

“在你面前,他像个没有骨头的奴才,你是怎样降伏他的?”幻云终于说出用意所在。

“说来并无奥妙,恩威并施而已。”他恍然,十分得意地傲然狂笑。

“原来如此,难怪你这此年来,能威加宇内,声誉日隆,极大成功。”

“姑娘夸奖了。比起姑娘来,在下这点成就,就有点微不足道了。不过,姑娘想到了吗?”

“想到什么?”轮到幻云弄不表他的用意了。

“宇内三大秘境的人,在江湖一向独来独往,声威固然远播,威摄天下群雄。”

“谁也不能否认纤云小筑的成就。”幻云傲然地说。

“但姑娘也许心中明白,三大秘境的子弟,只能令天下群雄畏惧,而不能令他们尊敬。”

“哼!”

“姑娘心中明白,令人畏惧不算完全成功。”

“你是说……”

“必须要他们敬畏。”

“哼!你言中有物……”

“不错。姑娘可曾想过,纤云小筑与狂龙陈世家联合起来,江湖上将会形成何种局面?”

幻云姑娘一怔,冷然向对方凝神注视,要想在玉树公子的英俊面庞上,找出一些真正意和迹象来。

“家父是执法的人,在下是帮助执法的白道人士。”玉树公子说得十分兴奋:“武林地位与江湖身份,本来就高人一等。纤云小筑的姑娘,只能名列亦正亦邪的风云人物,如果双方能联手合作,不但纤云小筑正式列名正道侠义人物,更可领袖武林,江湖朋友更是敬畏,愿听命服从。姑娘,想想看,滋味如何?”

“唔!你的话说得很动听,意思已够明白,也要纤云小筑听命于你……”

“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在下如存有此念,天诛地灭。”玉树公子赶忙解释,甚至发起誓来:“在下认为,这一来,纤云小筑不但可以自字内三大秘境排名第三中,跃登第一,而且可以公然号令武林。至于在下嘛,与姑娘保持友好,互相尊重,互不过问彼此的行事。有必要时,陈家将全力帮助解决困难。双方能保持良好友谊,力量可以增强三倍,甚至五倍。”

幻云意动,芳心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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