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追忆往事

过了十来天,阿嬷终于从icu里转移到普通病房,医生都说阿嬷身上是医学奇迹。

唐璇揉了揉眼睛,这些日子因为担心,整个人神经绷得紧紧的,现在得知阿嬷有好消息,精神一下松驰下来,整个人疲惫非常。

阿嬷也看出她的辛苦,吃过饭就赶她回去休息。

唐璇下了出租车刚准备进小区,突然人影一闪,一人己拦在她面前,却是苏翊。

一段时间没见,苏翊圆圆的脸都瘦尖了,满脸的疲倦,大大的眼睛一丝神采都无,她静静地看看唐璇,问道,“你有没有见过阿诺?”

唐璇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是她不想告诉苏翊,但她更怕阿诺的警告,他对这个世界没有牵挂,他是真的会消失。

苏翊垂下眼帘,她甚至都没多问一句,她只是淡漠的对唐璇说了声谢谢,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等!”唐璇突然叫住她,苏翊惊讶地转身。

唐璇犹豫了下,说道,“如果不介意,能和我聊聊阿诺吗?”

苏翊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不解的神色。

唐璇倒了杯柠檬蜂蜜水给苏翊,苏翊看着水杯里蜜色的液体,微微一笑,“阿诺之前最喜欢喝这个,他偶尔也会泡给我喝。”

唐璇点点头,“他上次也泡给我喝过。”

苏翊看了眼唐璇,“他对你果真与众不同。”

唐璇垂下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苏翊却无所谓耸耸肩,“人都跑了,我还在这吃些空醋干嘛?一点意义也没有。”

唐璇道,“能聊聊和你阿诺吗?你们什么时候遇见的?我听别人说,他是你捡回来的。”

苏翊捧着水杯,让袅袅烟气遮住自己的脸庞,“是啊,他是我捡来的。”

“那年我一个人去尼泊尔做商务谈判,自己一时大意,刚出门公文包就被小流氓抢了。”

“公文包里没什么钱,却有我这次谈判的资料,资料太机密没有备份,我当时直接傻了眼,楼下卖水果的大婶倒是给我指了条明路,叫我去找阿诺。”

“我拿着她给我的名片穿行在大街小巷中,越走越窄,越走越低,最后是只有一人可穿行的羊肠小道,有时还得侧身避过。”

“两旁是层层叠叠的贫民窟,吵闹声,叫骂声,油烟气,臭气,小孩子的哭声,都混杂在一起。”

“最后我终于找到他,是一个小小的房子,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尼泊尔语,清朗悦耳,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当时我就愣住了,那个声音真好听。”

“我用中文回答他,我是来找阿诺的,想请他帮忙找一个公文包。”

“门里突然没了声音,我正想继续讲话,门突然开了,可门太低了,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他低下头从黑暗的屋子里走出来,穿着简单的运动装,但那一瞬间,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属于那里,他不是贫民窟的人。”

“他太干净了,是从里到外的干净和整洁。”

“我向他形容了公文包的样式和里面的东西,他没有说话,向我伸出三个指头,我觉得三天不行,就告诉她。”

“没想到,他慢吞吞说,是三个小时。”

“那一刻我呆住了,等我缓过神来,我向他致谢,并询问报酬,当时我想的是无论他提多少钱,我往上再加一倍就是了。”

“结果他只是从帽沿下随意看了我一眼,让我帮他一个忙。”

“我愣住了,我能帮他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己经往前走去,并示意我跟上,他的脚步很轻,很快,不一会就甩开我一大截。”

“他会静静靠在那里等我走近,然后再带我向前走,好在只走了一会,就来到一个很破旧的小屋,敲了敲门,很快,门吱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很瘦,可以说是皮包骨头,他对那个小女孩说了几句尼泊尔语,小女孩将手举起来伸到我面前。”

“我当时不解,可当我趁着屋外的阳光看清她的掌心时,我的心都抖了起来。”

苏翊摇了摇头,那一幕给她的印象太深了,直到现在说起仍是紧蹙着眉头,“她的整个手掌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有的水泡被烫掉了,结了痂,露出红通通的嫩肉,可那肉上面,也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他伸手将小女孩的衣服拉起来,她的背上爬满了同样的水泡,一层层叠加起来,有的水泡破了,流出黄色的脓水,有的伤口直接裂开,渗出血水。”

“我当时就忍不住了,问她疼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蠢了,怎么能不疼呢?可小女孩没有说话,她只是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睛灰蒙蒙一片,没有一丝光。”

“我转头问他,这孩子父母为什么不把她送医院,他面无表情,轻轻把衣服放下,说,她们穷,没钱,医院也不收。”

“他转过头看着我,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问我能不能帮她进私立医院,把她治好么。”

“在尼泊尔,公立医院出了名的混乱不堪,只有有钱人才能进私立医院,我看着他,看着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点了点头。”

“我在咖啡店里等了两小时,他就出现在我面前,身上脏了一大块,看不出是血渍还是泥。”

“头发微微有点凌乱,他将公文包递给我,里面的东西一件没少。”

“我信守诚诺,将小女孩送到私立医院,我交了足够的钱,这时我公务己经办完可以走了,但不知道为何我留在这里。”

“天天坐在那间咖啡厅,看到他路过就请他喝杯咖啡,再告诉他小女孩的进展。”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我实在得走了,我坐在咖啡店里,太阳落山时他终于来了,我鼓起勇气,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他垂着眼帘问我去哪儿,我就说,去中国,因为那是我的家乡,也应该是他的故乡。”

“那一瞬间,我感觉他身体震动了下,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干净,清澈,像雪山上流下的泉水,还带着寒凉。”

“他看着我,静静道,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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