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杭住的地方正是陈虎原来的宅子。
颜从迁摁着腰间的佩剑,一边走,一边暗中观察,周围的清夷军太多了些,而且不少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时而贪婪,时而躲闪。
她心中的天平开始那封信是真的那边偏移。
进了宅子,堂屋里只有席面而并没看见宋杭的踪影,倒是燕轨也被请来了,他似乎没有任何怀疑,孤零零的坐着,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碗中米酒。
门里门外站着好几个全身配甲佩刀的军汉,他们的神情也不太对劲。
颜从迁心里咯噔一下,脚步更慢了些。
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身影没入了后院,其中似乎就有宋杭。
颜从迁心思飞快转动,扭过头,脸上露出红润羞赧之色:“这位仁兄,我腹中有些不适,不知宋兄宅中可有……”
那亲兵愣了愣,也是一惊,原来世家女子也是要出恭的!
“那……那什么……”
他抬手指了指后院,啥也没说,自己的脸也红起来。
等颜从迁跑开,那亲兵还瞪着眼睛站在原处,他也不是雏儿,但这世家女子的羞赧之色岂是那田里农妇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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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从迁假意想要入厕,实际上却是想要追上宋杭问个究竟,她还顺便探了探院中的草木,确定没有埋伏,自己加上燕轨,收拾几个清夷军应该还是没问题。
颜从迁当然不想放弃燕平城,毕竟还有数万石军粮。
但现在城里的燕平军只有一百多人,如果上一批运粮的清夷军已经跑回来燕平,便是一打二的局面。在没有城墙的情况下,真刀真枪的战斗,他们肯定是要落下风的的。
更别说要是那些清夷军将城中五百名妇人捉为人质,就更麻烦了。
她们大都是那些燕平军儿郎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是母亲,真要打起来,不可能不管她们的死活。
希望钱文远能快些将她们带出城去。
如果她们能顺利出城,而自己又能擒杀宋杭,一切就会有转机。
正想着,转角处传来宋杭气急败坏的声音。
“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否则钱家和吴家那两个小子怎么会追出城去,而且还让燕平军接手了北门。你们这帮人办事,就没一次靠谱的!”
“这……反正燕家小子和颜家姑娘都骗过来了,其他人跑就跑了呗!”
“屁话!他们已经有准备了,你想杀他们,弄不好他们还想杀咱们呢!真打起来,你们有谁敢说自己是她俩的对手?”
“我说就该直接动手,他们再厉害也只有两个人……”
“你打头阵?”宋杭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大,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罢了罢了,都别着急动手。其实燕平军要是执意不退兵也不妨事,甚至更好!”
“你们想想,范阳现在打了败仗,郭帅他们都退兵了,大燕军队打进燕平还不是一两日的事情?倒时候咱们开了南门,迎接大军便是。咱们不值当他们玩命啊。这座城里的粮食自己不长脚,他们能全部搬走吗?搬不走就都是我们的功劳,要是再搭上几百颗人头,有什么收不得的?”
“那校尉你的意思是……”
“妇人不值钱,走了最好。剩下的燕平军,他们要留下,咱就由他留下。说不定还能将范阳城下的残兵吸引到城里来。到时候燕军一围,正好关门打狗啊!”
“哈哈哈……”
军汉们发出一阵哄笑,纷纷垂下了手中的刀。
颜从迁蹲在大枣树顶上,暗自盘算这一剑下去能放倒几个。
又听见宋杭叹了口气:“燕平城墙太不结实,城也太小。若是蓟门关中,倒是几百人也可以坚守数十日。咱们还有三月的存粮在关中,最好是再分些人手会蓟门关去。我后院就有几匹马——就是路上不安全——怎么样,你们谁愿意去?”
军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种时候谁想要去冒这个险啊!
也不知道范阳城下的朔方军,平卢军是往哪边跑的,要是不小心撞上了,岂不是倒了大霉?
留在燕平城中,收这十万石粮的功劳他不香吗?
所有人都使劲摇头,纷纷表示:“那有什么好守的,反正也没人,等大燕将军们到了,咱们带个路再去,一样能有功劳!”
“也对。”宋杭一边点头,一边看似无意的瞄了一眼院中的大枣树,“那就快些让弟兄们往南门撤去,不要管燕轨和颜家丫头了!”
就在他们说这话的功夫。
颜从迁已经顺着大枣树攀到了厢房的屋顶上,沿着屋脊和围墙溜回了堂屋,一把拉起等待开席的燕轨,转身就跑。
“四……四姑娘,您……您要干嘛?”
燕轨那张脸唰的就红了,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哪个姑娘拽着他如此飞奔呢。
“出城!”
颜从迁根本来不及解释,风一般冲到了后院,果然看见了四匹肥硕的大马,她毫不犹豫地解开缰绳,自己跃上一匹,将另外两匹地缰绳揽在一起,冲着敞开地后院大门狂奔而去。
燕轨懵虽然是很懵,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颜从迁背后纵马狂奔。
后门地街上没什么人,大部分清夷军都在前面的正阳街上,颜从迁呼啸着冲到了北门前面,大声喝道:“全军出城!”
燕平军们都是新兵蛋子,赵铎不在,城里也没有其他什么说话特别好使的将领,颜从迁和燕轨就是军中绝对的权威了。
一大帮人呼啦啦地放下了城门,跟赶鸭子一样从城楼上跑了下来,下来之后倒是想起来要列阵了,但颜从迁没这闲工夫,鞭子一扬,示意大家跟着跑就对了。
宋杭说得没错。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区区一座燕平城是抵挡不住燕军猛攻的,这次来的不可能还是阿史那休谟那种雏儿。
别的不说,就只是这十万石粮草,便足以让他们来一位大将。
现在撤退,足以保存有生力量,还能趁机拿下没有人看守的蓟门关,如果真的需要坚守,蓟门关确实比燕平城要可靠得多。
如果他们说谎,想要贪墨着十万石粮食,范阳城下的诸军也不是吃素的,都不用大军回头,随便分两千兵马给赵铎,便足以将这三百清夷军一网打尽。
时间很急迫,情况很危急。
她也不知道怎么样选最为正确,但当断不断必定会造成更大的祸害。
颜从迁咬着嘴唇,翻身跃下马背,一头钻进了山神庙中。
先出城的那些人已经等在了庙中,一看见她,钱文远和吴玉成便一起站了起来。
“接下来要怎么做?”
“呀,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两人异口不同声,喊完之后都看了对方一眼。
钱文远是觉得自己这发小有点傻,这显然是事情不妙,不赶紧研究下一步对策,却问颜从迁为何跑出来;而吴玉成却是觉得钱文远莫不是看上这妹子了,堂堂大老爷们竟然对一个小娘子言听计从。
“情况有可能很糟糕。我让所有人都撤出燕平了。”颜从迁甩了甩跑散开的头发,淡淡的说道,“接下来我们分成三路……”
“什么!你把燕平给扔了?”
吴玉成瞪大了眼睛,惊呼着打断了颜从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