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第245章 湘浦烟波血脉同

“啊?”风儿瞪大眼睛盯着碧阳,一时全不知该如何作答,支吾了好几声,才嗫嚅道,“你……我……我已经嫁给大师哥做媳妇了。”

碧阳故意又将身子凑近她些:“这个我不在意。反正你也是不情不愿才嫁给我大哥的,我也从没拿你当作我的小嫂子。更何况我这副皮囊又刚好生得有几分像你那个日思夜想的情哥哥,你跟我又都是在家里人嫌狗憎的,倒不如咱两个凑在一处,也算作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风儿,不如咱们私奔如何?以后你跟着我,咱两个游遍天下,吃遍天下,我管保教你天天过得逍遥快活,嫁给我你绝对不吃亏!”

风儿赶忙又将身子朝远处挪了挪,连连摆手道:“小白,你可别吓我,我答应过大师哥听他的话的……还有……还有我宇哥也和你不一样,很不一样,你……你……”吭吭哧哧得憋红了脸,又急自己怎么也想不出到底该如何说话才合适,一时眼睛里竟然腾起了泪光。

倒是碧阳瞧着不知所措的风儿,自己先绷不住,“扑哧”一笑,随即用手指着风儿,哈哈笑道:“跟你开个玩笑罢了,瞧把你吓成那个怂样。”

风儿万不料他变脸能如此迅速,恼羞成怒,双手抄起一支待烧火的干树枝,朝着碧阳劈头盖脸就打:“死小白!缺德小白!叫你成天变着法子作弄我!看我今日不揍你个够本!”

碧阳知她全无内力,就是给那树枝打在头上也不过就是瘙痒,可还是赶忙双手抱头,一边做出个左躲右闪的狼狈样子,一边继续嬉笑道:“你撒气打死了我不打紧,可眼下除了我,还有哪个能送你回九离山去?等咱们到了九离山,你可得教我亲眼瞧瞧你那个什么宇哥哥,到底是不是真的生得与我相像。诶?风儿,难不成是你一见我貌比潘安才过子建,为了故意要勾引我这少年子弟,所以才编出这么个瞎话来?其实啊,你那个宇哥生得是个南瓜脑袋、□□大嘴是也不是?欸我说风儿啊,你又舍不得我大哥,又惦记着你那情哥哥,却还要打我的主意,你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比我那妻妾成群的老爹还好色贪心……”

风儿给他这些话撩拨得愈发恼火,一边抽打一边骂:“你给我住口!住口!谁要勾引你这个缺德小白!你连我宇哥十分之一、万分之一都赶不上,我宇哥没你这样一张讨人嫌的臭嘴!真真活该你老爹揍你,他要是不揍你才是对不住你家列祖列宗!”

二人闹了好一阵,最后还是碧阳扳住风儿肩膀道:“好了好了,不闹了不闹了,我不过是怕你冷,与你说笑说笑热闹一下罢了,你不会是个开不得玩笑的小心眼罢?”

风儿已经累得喘做一团,双手连再拿起那干树枝的力气也没有了,可仍旧是不甘心,气哼哼说了句:“我心眼不小,只要你给我磕头赔罪。”

碧阳故意倒吸一口冷气:“呀?给你赔罪?还磕头赔罪?风儿,你可真是越发长能耐了,瞧你这脸不大,是如何能长得出那么厚的脸皮?都快赶上京城的城墙了呢。”看风儿果然登时又拧了眉毛要骂人,立时举手做投降状笑道:“罢了罢了,我给你赔罪。不过呢,我这人有个毛病,一磕头就晕倒,我晕倒了你还得救我,也忒麻烦,不如我给你瞧样我贴身藏着的宝贝,算作赔罪如何?”

风儿甚为不屑地斜了他一眼:“你个纨绔子弟,就知道拿些金镶玉砌的俗物当宝贝,有什么稀罕?”

“我不仅是个纨绔,还是个全然没用的米虫,我老爹都不能将我如何,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有能耐抓了我治罪不成?”碧阳立时便还给风儿一个更大的白眼,“我原想着咱俩都是自幼没娘疼的,好歹也有些同病相怜之意,所以才要给你瞧瞧我娘亲留给我的一样好东西,既然你不稀罕,那算我多事好了。”说罢,摇头一声长叹,拉着长声吟诵道,“好心当成驴肝肺——”

风儿一向听不得“娘亲”二字,犹豫一下,还是凑上前,小声问道:“小白,你娘亲给你留下什么了?”

碧阳故意将身子一扭,避开风儿赌气道:“我娘亲能给我留下什么?自然都是些俗物,哪里能入得你风儿姑娘的法眼。”

风儿双手扒住碧阳的手臂晃了晃,陪着小心道:“你也不会是个开不起玩笑的小心眼吧?再说,你既然都想给我看了,我要是真死活就是不看,你就不会觉得憋着难受?”

碧阳“喷儿”地笑出声来:“好你个小滑头,学会拿我的话来对付我了。”说着话,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敲了一记,便从怀里摸出个笔帽式样的物事来。

风儿也不客气,一把就抢在手里,见是个两寸来长的细长铜哨子,哨子身上浅浅雕刻着一只振翅的雄鹰,做得极是精致。风儿想也没想,放在口中就吹了一声。饶是她气力不足,那清越无比的哨音还是陡然而起,将二人都吓了一跳。

碧阳赶忙拦住风儿:“别瞎吹。”看风儿拧眉瞪眼又要发作,便拍着她肩膀解释道,“我娘亲告诉过我,叫我遇到大危险的时候才能吹。”

风儿眼光略一沉,随即急道:“那你——”

“我早就试过好多次了。”碧阳自然知道风儿要说什么,拿着那哨子细细摩挲,无声长叹,幽幽说道,“我娘从来都没出现过。她骗我。”

二人一阵沉默,各自都是满怀心事。

就在此时,远处的黑暗之中,骤然传来几声野调无腔的笛音。

碧阳还在辨别那笛声的方位,风儿却猛然爬起来就缩在碧阳背后,碧阳觉出她已经是浑身抖索个不住,听她说话的声音更是带着颤音:“老……老罗来了。”

碧阳莫名其妙,转回头问风儿:“什么老罗?他来了又怎样?”

风儿将身子缩成一团,躲在碧阳背后,小声瑟瑟道:“就是那个大坏人,长着个马脸的大坏人。就是他叫人用刀扎了我宇哥的心口还把他推下山崖去,也是他把我抓去姓杨的那里,还……他最是没有人心人性的,一直都总想着要把我抓去给那个姓杨的,不想他又追到这里来了。”

碧阳也想起风儿曾说到过一个姓罗的恶人,他自然是不惧,立时站起身来,扯起风儿护在自己身后,大咧咧道:“怕什么?这里都有我呢,管他是老骡子还是老驴子,只要他敢在此现身,小爷我就教他见识见识江湖上‘行侠仗义凤凰箫’的厉害!凭他来多少人,照样也打他个猪拱地来给你好好出出气。”

风儿听他说得如此笃定,也渐渐放了心。二人又等了一阵,不仅没有见到什么老罗现身,周遭更是连丁点异状都没有,不由得相互对望。

“这荒山野岭之中,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能有雅兴黑灯瞎火地吹笛子?还吹得如此不堪入耳。”碧阳撇了撇嘴,仍扭着头朝风儿笑道,“说不得是你那些小鬼朋友们得知你回来故地重游,所以就故意弄出些你害怕的动静来吓唬你?”

风儿朝四下望了又望,见着实未见有老罗的影子,才小声说道:“我真的没有什么小鬼朋友。宇哥来之前,这里从来就只有我和老师父两个,他出去的时候,就只剩下我一个。我小时候怕黑,老师父就说,黑不过是因为不见光罢了,其实黑暗之中什么都没有。他还抱着我去我害怕的黑暗之处里走了几遭,果然是当真什么可怕的东西都没有。”顿了顿,又轻轻叹口气道,“后来,他丢下我,我就总觉得没有了老师父护着我,那黑暗之处就会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出来吓唬我欺负我。”

碧阳一阵沉默,转回身,拉住风儿的双臂,弯了腰与她脸对脸:“风儿,你六岁时没了师父,我七岁时没了娘亲,这种小小年纪就骤然失去庇护的滋味,我尝的也不比你少。我现在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对你好。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隐隐约约觉着像是在哪里曾见到过你,后来每每见你,我都觉得从心里愿意跟你亲近,那滋味就好像是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直到头几天,你生病躺在床上睡着,我也只好在床边守着你,守着守着我就睡着了。然后我梦见了我小时候,我娘带着我坐在院中纳凉,她拿着团扇望着月亮,慢慢扇着扇着就睡着了,我就趴在竹榻旁给她赶蚊子。忽然间我就醒了,一睁眼看见你,才发觉原来是你的鼻子和嘴生得都和我娘亲颇有几分相似。”看风儿一脸全然不信的神情,便又站直了身子,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我知道你就根本不信,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也是说给你了:我当时就想,我说我怎么一见这个傻丫头就觉着那么有趣呢,她还说我像她的情哥哥,却原来是她像我亲妹子好不好?我娘当年怀着身孕,有一回就问我:你是想要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我一口咬定就要小妹妹,因为我要做个护着妹妹的小哥哥。其实呢,不过是我那时候的小心思,怕有个弟弟会抢了娘对我的宠爱。我娘亲那时候就跟我说:‘妹妹也好,弟弟也罢,都是你以后最亲最亲的人,以后就算娘不在你身边了,好歹你在这世上,也还能有个同胞亲人,总不至于太过孤单没个照应。你以后做了哥哥,必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绝不能教旁人欺负了她,你更是万万不能欺负她。她是你的同胞手足,你们身上都有一样的爹娘血脉,你的眉眼生得像娘,妹妹或者弟弟也会生得像娘,你看见她,就要想着娘,万不能够只顾了你自己,让弟弟妹妹受了委屈。’”却见风儿已经眼圈一红就扑簌簌落下泪来,忙从袖中取出一条白绸帕子,一边给风儿擦泪,一边道,“说起我娘,我这里还没如何,你倒先替我哭个稀里哗啦。”

风儿一把抢过帕子,自己抹着眼泪抽噎道:“我是羡慕你,好歹你也有个娘亲是真心疼你,我……”

“你什么你,就问你一句,做我亲妹子可好?”碧阳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认真,“这回可不是跟你玩笑,且就问这一次,过后再没第二回。你可想好了,你若是做了我的妹子,咱两个可就是亲人了,以后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凤凰箫’可就是你的厉害哥哥,看哪个再敢还来欺负你。”

风儿抬起头,泪痕不干地瞧着碧阳,愣了愣,试探着问了句:“小白,你……你不会又憋着坏要作弄我吧?”

碧阳甚是不屑地“嗤”了一声:“爱信不信。你可想好了啊,过了这个村儿,以后可就再没这个店儿了,反正我就问这一回:做不做我亲妹子?你说你这个……”突然间,碧阳陡然停住了话头,侧耳倾听,果然又听见西北边传来极轻微的“嘎吱”一声,屏息再听,却又听不见什么。

碧阳却隐隐觉出不妥,四下朝暗处瞧了瞧,可身边火光跳动,反而使得瞧不清楚火光之外的情形,碧阳略一犹豫,便干脆使出个诈,朝那声音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既然都来了,何必缩头缩脑地做乌龟?”草莓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风儿先是莫名其妙,随即便是浑身狠狠一抖:“你发现老罗了?”

却听那黑暗之中有一个嘶哑的声音森然答道:“冉公子真是好内功!这都能给你发现,看来‘凤凰箫’也并非浪得虚名嘛。”随即那声音又说了句,“既如此,兄弟们,咱们就现身与冉公子一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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