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13年后的问候

祁镜确实坐在床上磨蹭了很久才打了这通电话。

电话来的时候,祁森已经正式结束了会议,一个人走在街上,准备找辆车回酒店休息。在接起电话听到祁镜声音的一瞬间,祁森就知道黄兴桦骗了自己,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你终于肯打电话给我了?”

大脑飞转了几秒,祁森还是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找了个更符合严父形象的说辞和语气做了开场:“你这几年跑哪儿去了?”

“在全世界各地都转了转。”祁镜没准备讲自己的工作,继续问着家里的事儿,“你和妈身体都还好吧?”

“我们身体怎么样我们自己很清楚,都是主任用不着你操心......”祁森还想大骂他两句,但狠不过三秒,态度就软了下来,“算了算了,你现在在哪儿?要是有空的话,还是给你妈打个电话吧。”

“打给她?她不得骂死我?”

祁森被气笑了:“你还知道她会骂死你啊?知道还不回家???”

“我当初不是没办法么,机会放在面前,我不把握住就没下文了。”祁镜还想说说前几年的公共卫生医疗中心,不过想来黄兴桦没少和祁森聊这些,也就算了,“我看还是你先帮我做做工作,别待会儿气过头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想骂死你,不过后来么......”祁森想起之前的事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哄一哄这事儿就过去了。”

“我看还是你代我哄吧。”

“你怎么一来就和我们唱反调!”祁森急了,“你要是不打,到时候骂的就是我了!”

“好好,我打......”

......

此时的肖玉还在开会,医学会议排期很紧,她又是学科带头人和大主任,有一两个专题是难免的。祁镜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在台上发言,手机一直静音。

等她下台后看到手机里躺着的那条未接来电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

作为主任,每天都要接不少电话,突然出现的陌生电话,肖玉是绝不会在意的。加上祁森没有特别说明,中午又被人叫出去吃了饭,这件看似很急的急事儿就被莫名其妙地搁置了。

等祁镜回过神来再,母子两人再连线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

在中间这段空档期,祁镜没等到肖玉的回电,也没闲着,就索性打了通电话给陆子姗。他原本是想走个过场,把家里的事儿都解决掉之后一心扎进乌尔特的材料里。

本以为三个人里陆子姗是最好搞定的,没曾想她却成了块“硬骨头”:“你知道打电话了?”

“对不起......”

陆子姗的电话周围都是噪音,显然现在工作非常忙:“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丹阳的?”

“08年11月吧,我记得。”祁镜确实有点想不起来了,还是靠着08年这个特殊年份才回忆起了月份,“三年半了。”

“《婚姻法》规定,夫妻分居满二年,构成夫妻感情确已破裂,在诉讼中,如果调解不成,应当判决准予离婚。”陆子姗冷冷地回了一句,“等着法院传票吧。”

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

认识陆子姗那么多年,有事儿都是尽量和自己商量,祁镜从没见她这样过。就算是当年高考后闹分手,他们也只是吵了一架而已。祁镜确实做得太过分了,过分追求工作的态度让他一度忘记了自己老婆也是个需要丈夫的女人。

毕竟离开了三年,祁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遇到另一半发脾气的时候,男人就得脸皮厚,还好,这一直都是自己的强项。所以被摔了一次电话,祁镜并没有什么怨言,老老实实又打了一通回去。

事情进展并不算太糟糕,陆子姗还肯接电话。

祁镜原本想好,如果她不接电话或者关机,自己说不定就得把电话打进她的律师事务所了。这种时候老婆都翻脸了,祁镜也顾不上什么保不保密,大不了回诊断部呗。

比起在国外,那儿才是真的逍遥。

陆子姗是接了电话,但语气并没有软,而且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上来就是素质三连问:“怎么?想通了?肯不肯离婚?肯的话也就没必要走法院那么麻烦了,直接民政局跑一趟就行。”

祁镜被她怼得一头浆糊,从不服软的他只能服软一次:“是我不好,把你们撂在华盛顿就不辞而别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陆子姗似乎态度坚决,“就一句话,离不离?”

“那肯定是不离的!”

“好,等法院传票吧。”

说完,祁镜被挂了第二次电话。

刚开始他脑子是懵的,毕竟谈恋爱就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在这方面缺乏锻炼。等回过神来,他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分居两地就能顺利离婚了?那要是异地工作的,岂不是人人都可以离了?

考虑到对方是律师,他特地上网查了下《婚姻法》里对分居后的处理办法,这才发现自己踩了个大坑。

“原来在给我下套呢......”祁镜胸有成竹地第三次拨通了陆子姗的电话,开头就是一句,“《婚姻法》第三十二条规定,如果是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二年而起诉离婚的,经调解无效的,应当判决离婚。但如果不是因感情不和而分居的,则不能适用该项规定。”

话语中,他着重强调了“感情不和”四个字,表示自己不适用于这一点

但陆子姗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套不成她还有下一套:“你不会是忘了自己离开多久了吧?”

“三年半。”

“准确来说是三年八个月。”陆子姗叹了口气提醒道,“刚开始确实没有感情破裂,但随着时间推移,感情就慢慢破裂了。我大方一些,算你一年半破裂,现在也满两年了吧。”

陆子姗脑子本来就不差,在律师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只要做足功课对付一个毫无准备的祁镜还是做得到的。

何况还是自己工作了那么多年的领域。

祁镜被说得没了脾气,本来打电话的主要目的就是取得原谅。要是在《婚姻法》规定和对时间的定义上和陆子姗杠起来,那就完全脱离了原本的用意了。

还好他脑子仍然清醒,没有再说废话:“厉害厉害,陆大状果然是金牌律师,思维敏捷,角度刁钻......”

“别假惺惺地给我戴高帽子!”陆子姗清咳了两声,“考虑得怎么样了?”

“求老婆大人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陆子姗停顿了片刻,“这倒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件事情。”

只要肯提要求,那就还有转圜余地,祁镜立刻来了精神:“您说。”

“等你回来后,只能家和医院两点一线,不准再乱跑了。”陆子姗试探性地给了第一个要求,想看看祁镜的反应,没想到他反应很快,直接说道,“没问题,我就安心在诊断部上班,哪儿也不去了。”

“两个孩子的学习都得你教,我是没空教了。”陆子姗给了第二条。

“没问题,教人我最在行了。”

“你得拿半个月休息出来好好陪陪他们,之后的双休你都得在家待着。”

“行,没问题。”祁镜回答得相当干脆。

陆子姗没想到他一句怨言都没有,尽然全盘接受,一时下不来台,就索性给了第四条:“以后家务活你一个人全包了,谁让你消失了那么多年......”

“家务?”

这是祁镜最头疼的,一想到拖地、擦灰、洗碗、做饭,他就浑身难受:“不是有佣人么?青木呢?”

“跑了!”

“跑了?跑哪儿去了?”

“这我哪儿知道。”陆子姗解释道,“她一直买彩票的。”

祁镜听着电话里的声音,马上猜到了她的意思:“......中奖了?”

“好像有一百多万吧,拿去做生意了。”

“......”

祁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有时候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变化来得太快,恐怕连她自己都反应不过来。想到她之前勤勤恳恳地打工生活,祁镜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也算老天爷给的回报吧。

“没关系,大不了再找一个。”祁镜被掐了软肋,实在没法答应这件事,“让我做家务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哦,你大材小用了,我这些年就是人尽其才对吧?”

“不不不,你误会了。”

“算了算了。”

陆子姗本来还想好好捉弄他一下,可惜几个拳头也就一开始有用,等祁镜改了策略就去打在了棉花上。这时候再想让她继续放狠话已经不行了,只能说回正经事情:“你回丹阳了?下午你接放学吧......”

“我还没回丹阳。”祁镜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在上京。”

“那什么时候回来?”

陆子姗以为人既然回了国,那不管在哪儿下一步就该是回家了。可祁镜接下去的长时间沉默彻底让她破了防:“你不会还要走吧?”

“......”

“算了,咱们还是离婚吧!”

陆子姗忍不住又提了这两个字,但看着刚才还能随便按下的挂断按钮,她却迟迟下不了手。两人就这么待在电话线两头,

“等手里这件事结束了我就回来。”祁镜看着床上散落的照片和数据材料,保证道,“我答应你,这就是最后一件了。”

“......要多久?”

“快的一个月,慢的话......半年吧。”祁镜也不知道自己要多久,只能给了一个听上去还算不错的时间。

“又要那么久,你就不能不去么?”

“别人拖我做的事情,必须得去。”祁镜不喜欢讲什么大道理,这些道理陆子姗都懂,早就听腻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就回来,再也不走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