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纸笔写信这件事, 顾渊前不会,如此费力麻烦又毫意义的事,他为什么去做?有这功夫不如多揍几个脑子不好使的魔族, 起码还算是有益身心的健康活。
直到他意识到阮枝可能会离开的那天。
顾渊自出生以来便背负着身不由己的命运, 即便内心再怎么抗拒阮枝离开的可能, 久未出现过的暴戾情绪重新涌上心头,顾渊还是没办法求阮枝留下。
阮枝邀请他一起走,担心他是否会因为换了不一样的新世界法接受适应,然则他担心的却是他是否能去到那个完全不不同的世界。
万一他走不了,总留下点念吧。
顾渊不声『色』地盘算着该怎么留下点与阮枝相关的东西却又不让她发现,挑来选去,最终选定了写信。
他偶尔会万一自己走不了, 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他这世界本留恋,却也没过的可能。只是觉得,待她再次出现的过程或许会很漫长, 他需一些切实的东西来缓解这份大约期限的候。
由阮枝传给他的每封信,不仅能在以后留作念, 还能在当下聊以慰藉, 缓解内心隐约的不安。
真是个好办法。
突然提起写信这件事是有些奇怪, 阮枝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打量,多次询果的情况下, 她回的第一封信算不上符合顾渊的预期,满纸透『露』出应付了事的潦草, 毫爱意。
话本里写男女传信是多么的情深义重、令人牙酸,怎么到了修士和魔族之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难道就因为用纸笔写信既烦杂又繁琐吗?
好在她的第二封信回得不错,顾渊几乎能信上的描述中象出她在魔宫的活, 不过……写得还是太少了。
她随时能走,只是在待魔宫内一切事宜处理完毕。
这几张纸怎么足够?
他会背了。
顾渊又不好意思强行让阮枝给他硬补,只好继续给她写信。
阮枝这次干脆不回信了。
顾渊气得去她为什么,没能吵过,只好找个地方去生闷气。结果阮枝一封信、短短八个字就将他哄好了。
阮枝又他为什么心血来『潮』写信。
不得不说,阮枝应当算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有那么一瞬,顾渊说出真相了,但他下意识地抗拒让阮枝知道具体缘由,总觉得是种沉重又杞人忧天的负担。
如果他们真的能一起走,这些信也会成为见证情的价之宝。
没有必让她知道。
只是他不到,阮枝会说出那样的话。
——‘是你说的废话,这么就很值得了。’
他也知道那些绞尽脑汁出来的话有多废,天上的云、池塘里的鱼、院中的石板路和他有什么关系,哪怕他憋上半个时辰也说不出多么富有情趣的话来。
这所有刻意到令他自己觉得聊的话语,下笔写来时,只到会是阮枝收信,不知不觉也能连篇累牍地写上好几页纸。
[今夜月明,甚是你。]
同样不富有技巧的简单陈述,比任何高深华丽的辞藻更具直击人心的力量。仅仅只是看着这几个字,心底便源源不断冒出温热的水流,充盈到四肢百骸,令他忍不住喟叹。
不论是什么时候,这几个字给予他的力量,足以支撑他度过一切黑夜。
次日。
顾渊宿醉中醒来,发现枕边用芍『药』压着封信,上面写着“顾渊亲启”。
……好正式的样子。
顾渊扶着额头坐起来,将信展开。
[我最最最最别扭又可爱的男朋友:
展信佳。
此刻你醉酒躺在我身边,月亮还是那么亮,我数数你的睫『毛』不好意思,所以只好来写信。
天上有半边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我再抬头的时候已变成了小麻花的形状,看来我们今夜品酒的唯一失误是没能准备好下酒菜,下次一定上小麻花。
池塘里的一尾锦鲤跳了起来,我了好久没有到它再次尝试“越狱出逃”,可能我们的鱼饲料不太合胃?又或者是太合胃了,所以它们才会这么强壮?我本来去看看,不过现在你抓着我的衣服,我们醒来再一起去看好了。
石板路我倒是来没有认真注意过,但是我记忆中的石板路可以加点鹅卵石。魔宫总是有点生机缺乏的样子,说不定我们可以把这里布置成另一种风格。人生总是在不断尝试的路上嘛……我好像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你今天喝了好多酒,醉得这么早,我应该偷亲你一下,让你知道人险恶。
亲到了。
这种酒的余韵真香。
下次到魔宫里最高的那棵树上去喝酒吧,觉别有一番风味。
写到这里,我也开始犯晕了,大概是酒劲上来了。
现在我已抓住了你的手,愿你一夜梦好眠,如果一定做梦,可以梦见我。
因为我也梦见你。
晚安。]
顾渊捏着信纸久久言,半晌吐出一句:
“……还真梦到了。”
他施了清洁术,将信郑重其事地小心收起来,脑中还在回忆昨晚的酒香。
前往阮枝宫中。
阮枝还没醒,倒是比他这个宿醉的人醒得还迟。
顾渊就“不进去偷亲她一下”这个题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倒是不觉得这是个题,何况他们已是恋人,但他在阮枝面前还是挺尽可能保持矜持完美的形象。
直接闯到方房里去这个事还可能衍生出别的意义,阮枝的不设防更应是他细心呵护的东西。
顾渊在庭院中漫步,视线自地面掠向天空,只觉得今日天气分外地好,入目所见赏心悦目,颇合心意。
不到半刻钟,阮枝便醒来了。
顾渊没有收敛气息,以便阮枝能察觉到院中有人。
他正倚靠在院中塘边的护栏上观察鱼儿,如阮枝所说,半天没个跳起来翻身的,可能是……还在睡觉?
“你来啦!”
身后扉被打开,随即是阮枝惊喜的声音。
顾渊回首,便见阮枝如一阵轻风掠过,脚步轻盈地朝他跑来。
顾渊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正正好接住了阮枝。
阮枝他怀里抬起脑袋,奔跑中稍微散『乱』的头发粘在她的脸颊边,她的双眼比日光更明媚,轻快又娇俏地他:“我不重吧?”
顾渊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阮枝立即板起脸。
“不重。”
顾渊语气中的笑意挥之不去,抱紧了她,免得她不高兴就跑开,“我是觉得你可爱。”
她的信中,不也是这么说他的。
他现在好像能真正体会这个词的意思了。
阮枝有些脸热,迅速转移了话题:“这么早来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跟我说?”
顾渊:“早?”
阮枝:“……我是说,提前来我。”
顾渊唇边的弧度就没下来过:“邀请你一起去喂鱼。”
说着,他不阮枝的回答,迅速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阮枝:“……”
顾渊眉梢微:“怎么这个表情?”
阮枝嘀咕道:“这也叫亲啊。”
顾渊:“……”
身为魔尊的威严不容挑衅,顾渊用两刻钟的磨蹭来验证了他到底会不会亲。
阮枝红着脸推开他:“鱼被你饿了。”
她反手拽着顾渊走出好一段路,才做好心里建设回头,意中看见顾渊的脸『色』也是绯红一片,顿时毫不留情地开始打趣他。
两人一路互相伤害、嘴上互损。
喂食时鱼儿们争相抢食。
阮枝道:“你看,把他们饿成什么样了。”
顾渊亦理直气壮:“可是我也很饿。”
阮枝一下子卡了壳,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没敢看他,伸手拧了下他的手臂。
顾渊轻轻地“嘶”了声。
过了一会儿。
阮枝趴在栏杆边,声线飘忽,以情人低语的温言细语同顾渊说着话:“和你说的一样哎,还真有只鲤鱼背上的花『色』像是一个笑脸。”
顾渊一怔,略显得意地道:“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是是,您老人家最诚实了。”
“我不老。”
“真的么?说起来,你到底活了多少年?”
“……”
“上次魔界内战的时候你就已在了吧?”
顾渊神情紧绷,语气沉沉:“我认为这件事没必深究。”
“噗——”
阮枝大概得知了答案,起初只是一下没忍住,到后面就开始哈哈大笑,被恼羞成怒的顾渊以少儿不宜的方式强行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