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密谈

大齐皇宫,议事殿,金龙图前红木椅背上端坐着个三十来岁的华服男子。下首立着位身穿朝服的老者,须发皆白,身躯佝偻,但精神矍铄,面上肃穆专注,捧着卷册,向着男子恭敬道:“陛下,那些都是先皇……”

男子自然便是当今大齐君主姜华,只见他脸上闪过难以觉察的不自然,未容老者多说,当即打断道:“年相,不必多言,就照朕的意思下去拟旨吧!”老者心知姜华既然如此说到,那必是毫无任何回转余地,轻叹了声,躬身应诺,退出大殿。

年老刚退出殿门,姜华的面容便迅速扭曲起来,右手不自觉地紧捏住胸口,左手从怀中摸出包药散,立时吞服下去。仰面靠在椅背上好一会,才觉得那股直刺灵魂的痛感减弱了几分,只是脸上依旧毫无血色。

角落昏暗处一位黑袍人缓慢走出,向着姜华道:“你还好吗?”略显沙哑沧桑的声音中流露出几分关怀之意。

姜华并未回答,闭上眼重重喘了几口粗气,丧气道:“总归如此了,当年恩师费劲心机,甘舍五十年阳寿为我卜卦天意、逆求改命,临了还落得了个身首异处,不得善终。当年心中虽然悲痛万分,却也怪他不该如此固执。结果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不顾恩师劝告,执意以自身气运延续国命,如今看来只是笑话罢了。后世无子已然应验,四十大限也即将不远,杀兄夺位,耗尽气运,却仅仅为大齐多延续了二十年的寿命,真是不甘呐。”

黑袍人沉默许久,轻叹道:“你毕竟已尽了全力,天命本就祸福难料,冒险改之只是虚妄。听说各门派入世迎敌也曾延请过当年拥有‘千见’之称的天清阁主卜运吉凶,结果直到与外寇决战开始之时才得出大凶,想来也是有影响过甚,牵扯势力过多的因素,导致卦象迟迟不显。可惜童老头,天衍传人本就不多,经天下占卜后大多惨死。你又为国失了道运,注定早逝,动用秘术无异于引火自焚,而我也不懂什么天乾地卦,看来此术注定是要失传。”

黑袍人就近挑了把太师椅坐下,继续道:“这两年在外游历,你拜托的事我也多加留意了些。中原自从大派覆灭,隐士不出,传承断绝,武学早已到了末世。世家之中真正迈入一流之列不见得超过五人,在我看来,除了洛家有些门道,包括另外七家在内的其余世族都仅是根基打得较为牢固些。后代子侄到是尚可,不过成年之后也定然会出现如家中长辈那般的停滞窘境,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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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千年前太虚道门凌虚老祖根据各门各派的内力修为,私下所定六大分级来看,他们中的家主、长老只是内息之流,算是以往大派首席弟子的水准。对了,当时走得匆忙,也未问你怎么突然对江湖大族突然有了兴趣?”

听到黑袍人询问,姜华视线才有些集中,略微直起身子,说道:“恩师曾在应劫之前单独嘱咐过我,未来天下必与‘世’字息息相关,若是能够参透此字,大齐尚还能有回转余地,否则必定在我死后顷刻瓦解。彼时年少轻狂,面上自是尊敬应承,心里总觉不是滋味,一时负气,也未曾与你提起。这两年细究想来,除了世家大族,我实也悟不出什么。”

黑袍人闻言恍然道:“适才听你与年相所说,将宫中收录的武道残卷作为奖赏,吸引世家前来皇都比武,便是想借此机会拉拢世族吧。”略微沉思,继续言道:“若是八大世家共同应对倒也不弱,可惜他们彼此多有世仇,注定难以和解,勉强合作没准还得窝里斗。”

听到黑袍人言语中颇有不屑,姜华苦笑道:“世家总归是股不弱的力量,鸿轩兄固然是强,可毕竟只有一人,到时总不能由你独自面对一切吧。”姜华面上再次转为认真,平静道:“那些功法你大都阅览过,虽说数量极多,卷中招式也极精妙,不过全部缺失修行法门,只可做个参考,招数套路大多需要替代,宫里无人有此造诣与闲心。倒不如全部取出,即使国运无望,也该为那七个丫头着想,除了晨儿外人不知底细之外。另几个……”说到此处,姜华暗暗叹气,继续道:“莫说朝上官员整日夸赞,就连在民间也是名气极大,还给她们取作什么‘洛都六玉’。大齐若真有覆灭之日,失去皇室庇护,无人护佑,为人所劫,如此盛名美誉,到时候这下场可想而知啊!”

数年以前,姜华便已隐隐感觉胸中闷痛,那时痛感极弱,间隔极长,还道是自己重于国业过于劳累所致,太医反复诊察也只得出相同结论,因此未加留意。

直到近两年病情才愈加严重,刺痛感愈加难忍,没来由地想到恩师曾经劝告自己切勿登临皇位,否则必失气运,延于国命。且己身定在四十岁前意外而亡,所生后代皆为女子,身死国灭之时牵连极广。

略作推算,竟有两事极为吻合,饶是以姜华素来坚信‘命虽天注,人定胜天’的自负心性,也不禁生出胆寒,未雨绸缪起来。其中最需考虑的便是皇位继承人和国灭之时妻女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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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能担当和信赖的二人当属大女姜晨和义兄宁延。

姜晨出生之时,彼年,姜华还仅是个分封扬州的皇族王侯,远离集权中心,饱受排挤的落魄皇子,仅有亲生王妃及当日接生的扬州医官、王府心腹侍女等数人知晓她是女子之身。入宫之后又常以男装示人,宫中百官不仅未有怀疑,还觉她政治谋略皆非寻常,个个将她视作未来储君的唯一人选。

宁延,字鸿轩,原是扬州豫章出身,当年学艺归来探亲,恰好救下游历扬州,遭歹人劫持的姜华,两人都生得眉目英武,一身正气,相见投缘结为异姓兄弟,身份来得还要更为隐秘。过去朝中任职也是打着王府客卿的身份,众臣只当他是皇帝亲信,谁也不敢无故探查底细。

赐封姜晨到还容易,朝中重臣早已认可她,只消将当年知情外人处死隐藏真相。宁延相对有些困难,在外人看来他就是深得姜华信任的心腹近卫,还是公主的授业恩师,稍有刻意行为便容易令人起疑。

为防显露破绽,全部都由姜华独自谋划。先是谎称从奏章谏言中闻得朝中官员行事诡秘,以整肃查访为名,从宁延府中搜出大量自己派出死士所藏黄金兵器,以此故意疏远宁延。暗地里诱导朝中妒能之人故意造谣陷害,给宁延冠上不少莫须有的杀人罪名。

宁延本就不善言辞,人又出自江湖,对宫中尔虞我诈的鬼蜮伎俩向来不屑一顾,遭人误解也从不解释什么。平日里与朝中高官既无接触,也无来往,完全不知到底是何人指使污蔑。随后更是遭人检举其欲行刺姜华,以谋逆之罪关进大牢,宣判择日问斩。

原以他的本领身法,入狱当晚便可出逃离宫,只因为奇怪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和姜华突变冷漠的态度,自信自己绝不会看错结拜兄弟的为人,必是另有苦楚,有意而为,故此忍受着牢狱之中昏暗饥饿和日复一日鞭打拷问,总算在处斩前夕被人换出,秘密送出皇宫。可惜来人并不清楚姜华的想法,只言‘速离洛阳,探查世家实力,两年后秘回内宫,另有解答’,便自行服毒身亡。

两年之中,姜华的病情也是越发严重,发作之时,便像万蛇噬心般痛苦,思虑愁闷比之昔日多上数倍,日夜参详‘世’字。故此还未等到宁延,便提前决定皇都比武,打算在宁延到来之前,先行查探世家实力的,同时拉近他们与皇族的关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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