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这场雪,真是应景

翠微半山腰

屠苏见后方无人追来,暗自松了口气。

他转头对楚明说道:“师弟,下次能不能提前与我商量一下?敢在林曲宗门口这般胡来,你也算是古今往来第一人了。”

“师兄,你打得过沉风吗?”,楚明不答,反而没头没脑了一句。

“打,打不过啊……”,屠苏挠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楚明泼冷水道:“既然打不过,那和你商量有什么用?你只会阻止我这莽撞的行为罢了。”

“你也知道此举莽撞?知道还做?!”

“再说了,你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刚才被那沉风盯着后背,可吓死我了……”

屠苏说话之时抚摸了几下胸口,一副惊魂未定模样。

楚明透去鄙夷的目光,“师兄,你天赋与沉风不相上下,怎么我从你身上看不出一点傲骨?”

“傲骨是什么?能当饭吃啊?我这叫韬光养晦,你懂不懂。”屠苏回嘴道。

楚明叹息认输,“我说不过你,总之,现在暂时安全了。”

“此话何意?”,屠苏不解道。

楚明一笑,道:“沉风不是说了吗?不是他做的。”

“他说你就信?”,屠苏白眼。

楚明摇摇头,“沉风这般人物不至于骗我。”

“哟哟,沉风这般人物……”,屠苏阴阳怪气,鹦鹉学舌道。

楚明扶额,“师兄,这就是我所言的傲骨,如若你是沉风,你会当着那么多人面撒谎吗?”

屠苏一怔,认真地换位思考起来。

片刻之后,他回答道:“不会……如若我是沉风,人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好隐瞒的?!”

楚明打了个响指,“对!师兄你如此没有傲骨都这般想,更何况那沉风?”

屠苏脸一黑,扯开话题问道:“既然不是沉风,那难道此事真不是沉家所为。”

“不,依我看这恰好验证了我们的猜想。”

楚明否定,然后为屠苏解释道:“不是沉风所为,那他又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照我看来,那三刺客应该是沉家中人,在沉风不知情的情况下派出的……”

“有道理!”

屠苏一拍掌,道:“由沉家人派出,由沉家人通风报信,这完美解释了那张纸条的由来!”

“对的,同我之前说的那般,此次上山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搞清楚谁在作祟。”

屠苏一边眉毛上扬,“目的之一?”

楚明点头,“在离开夹关前,师兄你姑姑找过我,并代表岁星门招揽我加入。途中遇刺,我怀疑过是否是岁星门为之,然后栽赃给沉家。”

“我姑姑?北落岫!?”

屠苏惊愕,连忙道:“为何你有此怀疑?”

“之前老师说过,岁星门与林曲宗水火不容,我以为岁星门会用此招断了我去林曲的念想。为了求证,我必须前往林曲见沉风!”,楚明皱眉道。

“师弟你说的不得不去的理由竟是这个……”,屠苏了然道。

“现在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此事与岁星门无关。”楚明摇头道。

“师弟你这想得太远了,城府之深,令师兄我汗颜啊……”

屠苏擦了擦汗,感慨道:“好在沉风没有出手,也算你我运气好了。”

楚明笑了,“这就撤回最初的话题了,沉风他不是不动手,而是动不了。”

“我另一个目的便是当着所有人面展示我的天赋与实力。之后,再当着众人对沉风问出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剩下的,就留给这些好事人群自己猜想去吧……”

屠苏震惊,开口道:“师弟,你是故意将自己暴露在大众视野,以此保护自己!?”

“是了,经过今日之事,整个西赋的目光都会落在师弟你的身上。现在所有人都好奇,成长起来的你是否是能有与沉风一较长短的能力。”

楚明眼中闪过杀意,“对的,沉风或许不在乎他人的言语但沉家却不可能不在乎。不论沉风是否对我动了杀机,我都要让其与背后搞鬼之人投鼠忌器……”

听到这里,屠苏彻底懵逼。

屠苏庆幸自己不是楚明的敌人而是其师兄。

有这样一个敌人,倘若不除,只怕以后都无法安心吃饭。

……

楚明能想出此计要多亏其老师云中道长。

如若不是当初那番关于“木秀于林”的谈话点醒了楚明。

按照楚明原本性格,或许真会同屠苏做出一样的选择——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固然不失为一计,但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

一是无法确定真正的行刺凶手,二是令楚明进入无限的猜疑,不愿进入岁星或者林曲任意一门。

最重要的是,万一还有杀手前来,只怕杀手的实力会比此次更强。

面对那样的恐怖杀手,即使楚明对自己实力再自信,也不认为可以苟活。

权衡利弊下,楚明这才选择了冒险一试。

不得不承认,楚明的选择是对的,经过这一闹沉家大房虽然没有终止刺杀行为,但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

然而,正因大房畏手畏脚投鼠忌器,以至于所有刺杀皆被二房老祖所按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沉家这等庞然大物,为日后的洗牌埋下伏笔。

……

就这样

楚明与屠苏安全地下了翠微山,然后马不停蹄地向嘉关赶去。

一路无阻,直至离开翠微山上百公里,屠苏彻底将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可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二人必经之地,一旁的树下。

人影端坐于雪树下,身前摆放着一张双人酒桌,独自喝着烧酒。

这人,正是沉风。

“师弟……”

屠苏脸色铁青,轻声道:“看来你的计划并未成功啊……”

楚明也是一脸凝重,不解道:“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道呢?现在你我俩只有舍命一战了……”

屠苏身上玄气缓缓升起,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

“等等。”

楚明阻止了屠苏,“让我上去问问清楚先。”

说着,楚明不顾屠苏阻拦地慢慢走到了沉风身前。

“坐在此地,可有事找我?”,楚明神色淡然,问道。

沉风抬眸看向楚明,轻笑反问:“你就那么肯定,我不是来杀你的?”

楚明摇头,“你要杀我何须等到现在?在林曲宗门前便可出手。”

“或许是宗门前人多眼杂,我为了保住自己与家族名声,不愿意出手呢?”,沉风笑问道。

楚明略作沉思,回答:“沉家或许会,但你不会……若真的想杀我,你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说……”

“不错,庸人之言我向来是不予理会的,你所施展的小计谋只对家族那些老不死有效,对我并无用。"

沉风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轻声又道:“你的命我本碍于老祖要求,不得不取。但经过你这么一闹,老祖估计也不愿意让我现在出手……你,很聪明。”

“所以,至少现在来说你是不想杀我的,那又为何出现在这里?”,楚明皱起眉头,问道。

沉风嘴角上扬,"因为抛开老祖之命,我们之间还有私仇。”

“私仇?”

楚明有些疑惑,“你我在今日之前素未蒙面,这私仇从何谈起?”

沉风不答,自顾自地拿起烧酒壶为楚明倒了一杯酒。

“三年前,我在嘉关附近名为孤魂岭的地方掉了个东西……”

听到此话,楚明放于衣袖内的双手猛然握紧。

他表情微妙变化一番,问道:“那与我又有何干系?”

“那个贼子将我东西偷了之后留下了一柄黑刀,而那黑刀与你所用武器,极为相似。”

话音落下,沉风拂袖,一柄残破的黑刀出现在了酒桌之上。

正是当年楚明落在孤魂岭的那一柄。

楚明冷冷道:“怎么?因为武器相似,你就怀疑那贼人是我?天下之大拥有此类黑刀之人数不胜数。”

“楚明,你对于我的手段了解得还是太少了……”

沉风不屑一笑,从袖口缓缓摸出一小瓶血放在了残破黑刀旁,“这是你与我宗弟子战斗后留下的血……”

“你想说什么?”,楚明沉声道。

“身为实力强大的巫者,一个人的血可令我做很多事情。我可以通过血液、生辰八字施展巫咒,亦可通过血液寻人与其相关之物……”

“楚明……你说,我用你的血,是否可以与这残破黑刀有所感应呢?”

沉风指着桌上血瓶和断刀,微笑问道。

四目相对,楚明叹息,大胆承认道:“没错,当年是我将那神秘恶灵斩杀的。”

沉风眼睛微眯,好奇道:“当年你只有修炁三阶,是如何将我修炁七阶巫魂灭杀的?是凭借你的魂力?”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我运气好呢……”,楚明不愿解惑,胡乱道。

沉风也不在意,扯开话题。

“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向我跪下道歉,我可以赦免你的过错,让你多活一段时间。二是喝下这杯紫琼天炎,我放你离开……”

说完,沉风将酒杯推至楚明身前,等待着其的选择。

“我如若两条路都不想走呢?”,楚明问道。

沉风嘴角上扬,“那我只有现在动手,送你和你师兄,同赴黄泉。当然,你有权质疑我的实力,大可殊死一搏试试。”

闻声,楚明目光看向酒杯中的紫红热酒,陷入了沉默。

大约过了十来个呼吸,楚明端起酒杯。

他问:“紫琼天炎是什么?”

“是天品烈酒,酒入肠会渐渐沸腾,到最后足足有数百度高温,非灵海者不可承受。楚明,我劝你还是选另一条路,毕竟……”

沉风尚未说完,声音一顿。

因为在说话之际,楚明已经将手中那杯紫琼天炎一饮而尽。

“我,我选二……”

楚明脸色通红,吐出这句话后转身回到了屠苏身边。

屠苏自家师弟怪怪的,连忙问道:“师弟你们说了什么?刚才你又喝了什么?”

“没什么……师兄,我们走。”

楚明摸着胸口,迈步向前走去。

屠苏点头赶紧追上。

……

二人离开不久,大雪骤然纷飞,雪中的脚印被瞬间掩埋。

四周大风呼啸,而沉风所坐的树却没有同其他树木一般左右摇曳。

该树独立于世外,任凭风雪却不受丝毫的影响。

树下,沉风将自己酒杯填满,举杯与楚明喝过的那酒杯轻碰一下。

随着沉风将杯中酒喝尽,其看向四周飘雪,目光中流出淡淡的悲伤与寂寞。

“这场大雪,下得真是应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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