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懒觉

“陈宸,起床啦。”意识模糊中,似乎有人在叫他。

声音很熟悉,带着点稚嫩,还有变声期时候的嘶哑。

迷蒙着的眼睛,看到头顶是年久失修的房梁,鼻尖闻到了木头朽化的气味。

这好像不是警局,这是哪里?是谁在叫他?

“陈宸,快起床吃早餐,上学要迟到了。”那只手摇了摇他的肩膀,轻轻的,细长的手指一如既往是冰凉。

一如既往?想起来了,这双手的主人是陈鹤朗,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然而小陈宸翻个身,又把眼睛闭上了。

“我不想起床——”稚嫩的童音撒娇似的,半睡半醒发出呓语。

这句话瞬间唤醒了他的记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那么多年最后一次赖床。童年的恶梦瞬间笼罩了他,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出来,阻止即将发生的事。

可他的意识被锁在幼小的躯壳里,只能无声地朝幼小的自己大喊着,求你了,快点醒来,快起床!

“嗯?为什么不想起床,昨天睡得不好么?你说你是不是小猪,是不是?”陈鹤朗也不恼,也跟着爬上了床,倚在他的床边上,捏了捏他鼻子。

“我不想去上幼儿园——上学好累,我想和哥哥一起玩——”小陈宸挥开他捏鼻子的手,抱住了陈鹤朗的手臂,犯着困还不忘撒娇。

“那可不行,哥哥也要上学和工作……”没等他说完,一个暴躁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你同他废什么话?陈宸,你给我起来,我数三声!你再不起来我拿衣叉来!”陈钊站在房门口看到二人亲昵的一幕,顿时无名火起,陈宸从小就怕他,和他一点也不亲,他又放不下架子来讨好,眼下却和陈鹤朗非常亲密。

“陈宸,快起来,爸爸要生气了!”陈鹤朗知道陈钊不只是说说,顿时有些着急了。

“三!”

“二!”

“陈宸!”陈鹤朗的叫声中已经带上了哀求的意味。

“哇呜——我不要!老师说打人的都是坏蛋,我不要坏蛋做我爸爸——我不要!我不起床!我不想上学!”小陈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四肢在空中踢动着。

那个来自十几年后的意识,发现再怎么喊都是无用功后,漂浮在一旁,悲悯地看着天真无知的小孩。

那时候的他还没明白,他没有任何任性的资格,因为所有的后果都将由他最爱的两个人承担。

“一!”伴随着他的哭喊声,陈钊数到了最后一个数字。

“不起是吧?造反是吧?爹都不认?好,我今天就要你看看清楚,谁是你亲爹,你这辈子都摆脱不掉的亲爹!”一番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陈钊的呼吸粗重又急促,显然已经气到了极点,他摔上了门反锁上了,随后外面传来一阵阵翻找的声音,柜子的杂物被扫到了地上,各种落地声响成一片。

母亲闻声敢来,急忙扯住陈钊劝阻,然后被他甩了出去,发出一声惊呼。

小陈宸哭得一抽一抽的,陈鹤朗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随后一把将他抱起来,塞进了衣柜里。

“别哭陈宸,很快就抱你出来,就当和哥哥玩捉迷藏了,好吗?”

“哥——里面好黑啊,我去上学,呜呜呜……我要出去!”他在里面捶着衣柜门,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同我躝一边去!”陈钊将劝阻的母亲推出门,将门砰地关上,“今天我就要来教训这条扑街仔,打到你屁股开花!你又拦我?你不怕死啊?”陈钊气势汹汹地拿着不锈钢的衣叉走进来,足足有一米多长,陈鹤朗用背抵着衣柜,站在柜前。

“陈宸还小,想赖床也正常,他还不懂事,我会教他!”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衣柜。“教育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用打,爸,他才4岁,受不了的。”

一片漆黑的衣柜里,门缝是唯一的光,照着陈鹤朗的背影,小陈宸的手扒拉着门缝,扯住了他哥的衣服,像是要把他也扯进来。

“这是我儿子!不用你来教我怎么管!你给我躝开!”他一把扯住陈鹤朗的肩膀,往旁边推,陈鹤朗死死地扒住柜门,怎么推也推不开。

“是我没教好!爸,你要打就打我吧!”

啪!

一计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得偏过头去。

“他该打,你也该打。同甘共苦是吧,今天我就两个都要打!打到你们妈都不认得!”外面那个男人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

“唔!”棍子落在他身上的不止哪里,漆黑的柜子里只能听到他的痛哼,在缝隙里,他看到他瘦高的哥哥一点点地在他面前疼得蜷缩下去,躯体撞在柜门上发出闷响,他只能绝望地在柜子里哭。

“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很多年以后,他还会梦见这个衣柜,一片漆黑的,只有一束光透进来,他从缝隙里看着发狂的陈钊,双眼布满血丝,神情狰狞可怖,像是未经过进化的兽类。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陈钊的怒火随时都会烧到他身上,他离疼痛和暴力如此近,而一切的一切还未发生,只是因为哥哥和妈妈挡在他前面,替他承受了这些。

不是因为陈钊爱他,陈钊不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尤其是在脆弱的幼年,但年仅4岁的陈宸,在意识到了危险之后,他无法选择逃避。

他最爱的哥哥在替他受罪,他只想要出去,只想要乖乖认错,想要陈钊停止施暴,哪怕他被打几下也好。

柜门关得很紧,因为陈鹤朗在外面用身体顶着。陈宸稚嫩的拳头锤得通红,门丝毫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他所愿的,门竟然开了。陈钊喘着粗气站着,剧烈运动让肥胖的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陈鹤朗面色苍白的蜷缩在地上,痛苦得捂着腹部,不知是何等的疼痛,让他松开了护着柜门的手。

“哥哥!”他从柜子开的那条缝里钻出来,抱住了陈鹤朗,眼泪蹭了他一袖子。“不要打哥哥了!我以后一定早起,不会再睡懒觉了!”

“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陈鹤朗的声音很虚弱,身上全是冷汗。

“你说我就信?刚刚还说我是坏人,我看你就是演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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