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武林风云·二 【倒V开始】 江湖有个……

裴初拎着酒壶和烧鸡回小院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的院里种了一棵大枣树, 郁郁葱葱,开着青色稚嫩的花蕊。

一阵微风吹拂而过,淡淡的血腥味传入裴初的鼻端。他面不改色,如平常一般合上院门, 拎着酒壶和烧鸡就进了厨房。

他刚准备拿个酒碗出来装酒, 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清平酒坊的桑落酒,老板娘酿的, 刚好酿足三个月啊。”

酒壶磕碰到陶碗洒出来些许, 蓝衣刀客忍不住惊呼出声,“洒了洒了,浪费啊!”

他毫不客气, 身形微闪就进了厨房, 伸手一抄就端起了那盛了酒的陶碗, 脖颈微仰便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

末了,还甚是满足的发出一声长叹:“好酒。”

裴初眉毛一挑,身后又响起了另一个不赞同的年轻嗓音, “喂...你这样不太好吧。”

那嗓音比白天相遇时, 更多了一点嘶哑和虚弱。

裴初放下酒壶, 好似受到惊吓,又故作冷静的问, “等等, 你们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我家中?”

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身旧青衣, 腰上还挂着两枚铜钱。他戒备的退后两步远离了归远, 局促不安的捏了捏自己的袖子。

“我告诉你们,哪怕是江湖人擅闯民宅也是犯法的。”

“是你?”guhu.org 完美小说网

因为裴初退开的动作,让阿朝看到了他的正脸, 微微有些惊讶的发现对方正是白天遇到的那个算命先生。

裴初抬眼看去,发现现在的小剑客有些狼狈,他左手握着已经收鞘的剑,白衣上还染了血,右手捂住胸口,整个人靠在墙上默默调息。

他受了内伤。

而若再仔细看看灶台边的蓝衣刀客,便会发现这人也好不到哪去,一身蓝袍被割的破破烂烂,左手还往下滴血。

看来雁门那些人让他俩吃了不少苦头,毕竟雁门弟子为了寻仇卯足了功夫,而阿朝和归远却多有顾及,无法下死手。

没想到这么巧跑到他这里来避难了。

裴初心里不动声色

而喝完一碗酒又接着去拿裴初放下的酒壶的归远,听见阿朝的话疑问出声。

“嗯?怎么了小阿朝,你认识这家伙?”

他接着倒酒的动作显然是在表示,既然是你认识的人我就不客气了。

阿朝面色古怪,他一时没有纠结归远的称呼,而是轻轻道:“是个算命先生。”

“哦?”

阿朝表情更加纠结,捂着胸口向前走了两步,嘀嘀咕咕,“...他说我今天有血光之灾,不该往南走的,早知道我就听他话了。”

阿朝说着看了归远一眼撇了撇嘴,归远喝酒的动作一顿,目光又重新放在角落里站着的青年身上。

他好像很感兴趣的摩挲了一下下巴,“哦?这算命先生这么准的?”

他笑嘻嘻的放下酒碗,坐在了灶台边的小板凳上,“既然如此先生不如给我也算算?”

他目光一冷,盯着裴初,“如若算得不准,先生可要倒霉了。”

饮马川大当家归远,亦正亦邪,行事向来都是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这样的人向来是不相信什么神鬼算命的,既然这人对阿朝说往南边走会遇到危险,那么必定是知道什么。

说不定,还与今天追杀他的那些人是一伙儿。

这么想着归远扯出一个笑,煞气森森。

感觉到来自归远的压迫,裴初微微喘了一口气,额上冒出些许冷汗,即使如此他还是扯了扯衣袖,伸手去摸灶台上归远喝剩下的半壶酒。

他另外掏出一只碗给自己满上,顶着归远那如有刺芒的杀气浅酌一口,好似压了惊般,慢慢开口:

“小人区区一介江湖术士,哪有胆子给饮马川的大当家算命。南边之事,不过今早从城南经过的时候无意中听见了雁门那群老爷们的谈话,知道今天他们会在哪里埋伏大当家罢了。”

他说话虽然紧张却不卑不亢,不急不缓,转头又看着阿朝接着解释道,“至于这位少侠,小人不过听到了您在客栈向掌柜问了一句独山剑派的去处,才猜到你是要往南边走的。”

阿朝一怔,心里觉得还漏了一点,他动了动嘴,迟疑的问:“我的名字...”

裴初一笑,指了指阿朝的剑。那乌黑古朴的剑鞘刻着两个小篆,正是阿朝的名字。

裴初放下酒碗,叹息道:“红日初升,齐道大光。用这句话做孩子名字寓意的父母,并不少见。”

不知不觉间,归远身上的气势又重新敛了起来,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在他杀气下喘不过气,偏又能保持镇静娓娓道来的算命先生。

虽然是个弱不禁风,不懂武功的家伙,可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倒是让他高看了两分,“你这算命先生倒是有趣。”

裴初捏着悬挂在腰间的那两枚铜板,嘴角勾出一个苦笑,“不过是一些坑蒙拐骗的谋生手段,难登大雅之堂。”

他说着向归远和阿朝拱了拱手,道:“所以两位大侠能否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区区破院哪里配得上您两位云上般的人物。”

他一口一个小人的,态度恭卑至极,话里话外逐客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阿朝是个脸皮薄的,听出裴初下的逐客令后有些忸怩,正准备起身提剑离开,却又被归远拉了回来。

“哎呀,小阿朝你去哪儿。”归远将人拉住,没皮没脸好像没听懂裴初赶客的意思一般,对灶台前的算命先生笑道,“江湖人士不拘小节,同喝过一壶酒就是朋友,先生怎么忍心让朋友露宿街头呢?”

裴初呵呵一笑,板着脸道:“在下不入江湖,并非江湖中人。”

“你刚刚还说你是江湖术士。”

“自吹了,在下就是一个市井骗子。”

“一百两,留我和我朋友在这养伤。”

裴初一顿,转而又十分自然的对归远和阿朝露出一个笑脸,“相逢即是有缘,两位若是不嫌弃,不妨在这里住上些时日。”

两人一来一往,阿朝目不暇接,等看到归远抛出酬金,裴初极速变脸之后,阿朝抱紧手中的剑再次感到了江湖水深。

归远眼含笑意,指了指裴初手边的酒壶与烧鸡,“我再出十两,你的酒和烧鸡也归我了。”

“自然。”

裴初同样笑意盈盈,将酒和烧鸡一并推到归远手边。

归远撕下一个鸡腿,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完后拿着鸡骨头指着裴初,“你这算命先生对我味口,敢问大名?”

“裴初。”

从橱柜里拿出蜡烛点上的裴初,闻言回道,“我叫裴初。”

也不知是不是阿朝的错觉,在烛光点燃的刹那,他听见那人念出自己名字,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眸里,仿佛有一瞬间缱眷和温柔,像是冲破了漫长的时光,在这一刻点亮光芒。

归远喝完酒,吃完肉,随意的裹了裹身上的伤就去睡了。阿朝也被裴初安排在客房里调养内息。

两人受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只是如今外面还有雁门的人在追寻他们的踪迹,避免麻烦他们还是躲在裴初的小院里最恰当。

阿朝胸口受了一招雁门的独家绝技落雁掌,伤了内脉。虽说不是很严重,但短期内却是无法过多调使内力的,只能找个地方静养疗伤。

他坐在床上刚调息完,便有些无所事事。开始打量起房间的布局,这实在是一间很简陋的客房,能看出主人家并不富裕。

然后阿朝发现在他的旁边被人放下了一盆清水,还有一件浆洗干净的青色长衫。

阿朝一愣,有些意外主人的照顾周到。毕竟裴初一开始确实有些对他们避之不及的态度。他也知道这样擅闯进来,求人收留会给人带来麻烦。

可即使如此那人还是留下了他们,虽说是出自与归远的交易,但这样细致的体贴却还是让阿朝心生暖意。

他褪下那一身黏在身上让人不舒服的斑驳血衣,用清水洗了身子,再换上裴初准备的衣物。

打开门便想去向主人家道个谢,然而没走两步却发现那人坐在堂屋。

小小的堂屋内并没有点上烛火,可以习武之人的眼力,阿朝还是清楚的看见那个白日里诓骗他的算命先生,正坐在桌子边上,一手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裴初的院子不大,也就一间主屋和一间客房,连被褥都只有两床。现在归远大摇大摆的进了自己的主屋,而客房又安排给了阿朝。

裴初无处可去,只能将就着在堂屋凑合一宿。所幸如今已经到了入夏时节,裴初就是这样坐一宿也不怕着凉。

只是阿朝看着他这副凄惨委屈的模样,到底有些良心不安,他走进堂屋轻唤一声,“裴先生?”

“嗯?”

裴初睡得不深,听见声音睁开眼,哑着嗓子应了声,一脸困倦的打了个呵欠,“阿朝少侠?唔,你有什么事?”

阿朝还未及冠,长得又是一张俊秀稚嫩的娃娃脸,看上去总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因而总是喜欢板着一张脸彰显自己的成熟,却不知只是让他看上去更像个可爱沉稳的少年罢了。

此刻他看着裴初,说道:“先生你回屋睡吧,我留在着就行。”

年轻的剑客一本正经,很是沉稳有担当,他劝裴初:“习武之人,粗糙惯了,哪怕不睡床也没事的。”

裴初看着他,即不说话也没动。他想,他倒也不至于没有良心到让一个受了内伤的小孩在堂屋里凑合一晚。

于是裴初摆手赶他,“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归大当家既然出了一百两银子,在下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一位的。”

裴初将手收回衣袖,对着这个初入江湖涉世未深的少年剑客,微微笑道,“阿朝少侠不必如此,这是交易,也是我们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阿朝一愣,月光从没有关上的窗户中洒下,他看向眼前这人,好像看见了一个他不曾了解的世界。

不是刀光剑影,壮丽传奇的江湖,而是市井百态中,平凡人里的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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