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说那些都没用。”
“虽然外界总说我淡泊名利。”
“但侯洪亮啊，我们可是老相识了，你是了解我的。”
“我就要钱。”
倪大宏老师刚刚演完话剧，就被侯洪亮请到了京城一处典雅茶室中。
一坐下，他的脾气似乎就有点冲。
倪大宏身穿颜色亮丽的红色短袖，外搭同样扎眼亮白的马甲，正鼓着双眼把看过了的剧本，不客气的往面前桌子上一撂。
“剧本我看过了，说实话剧本是不错，但是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老艺术家，你们让我去演什么网剧啊。”
“片酬你得往上撩一撩。”
倪大宏瞪得一个眼睛大一個眼睛小。
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侯洪亮和朱昊，眼神里闪过一丝精明。
“大宏老师，是这样。”
侯洪亮面对倪大宏的眼神没有丝毫慌乱，他不紧不慢的给倪大宏倒了一杯茶。
“我们这个剧本虽然是网剧，但是拉来的老戏骨老演员也不少，绝对不会是烂剧。”
“已经答应了的演员有金世杰、唐帼强、王青祥、韩通生、汪劲松、于容光...”
侯洪亮掏出角色单给倪大宏，同时念着上面的名字。
侯洪亮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搞的第一部网剧，居然能有如此豪华的演员阵容。guhu.org 完美小说网
这一方面是因为背后有鹅厂和山影的鼎立投资，在资金这一块比较富裕，另一方面就是朱昊和他背后的人际网了。
他去于容光那里求证得到确认之后，侯洪亮就越发觉得朱昊这个人背后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
“我就要钱。”
倪大宏扫了一眼侯洪亮手里的角色单接都没接，两眼一瞪。
他根本没耐心听侯洪亮说完。
“我们这个剧背后有山影和鹅厂两大巨头的共同投资，于容光先生也投了本剧，绝不会是烂剧让您掉分儿。”
侯洪亮见倪大宏不接角色单，就换了一种说法。
“那我更要钱了。”
“鹅厂和山影这两个大厂肯定不能抠门儿啊。”
“还是那句话，我这个人吧，的确挺有艺术追求。”
“但你是了解我的，我更是一个活在物质里的人呐。”
倪大宏像个老狐狸一样的笑着。
云淡风轻之间，这个无赖被他耍得公开透明。
如果是哪个年轻演员在侯洪亮面前敢这样造次，侯洪亮肯定不能给他留情面。
但面对倪大宏老师，侯洪亮还真的就半点办法没有。
之前孔生在执导《北平无战事》的时候，由于剧本确实好而题材又比较特殊。
包括倪大宏在内的六位大咖演员看到剧组预算十分有限，主动降低了片酬参演。
这次崇祯这个网剧背后有山影和鹅厂两大投资商压阵，怎么着也该侯洪亮还一还之前的人情债了。
“年轻人，你也别见怪。了解我的人都知道，除了吴经那次我帮了一把没要片酬，其余时候...”
“我就要钱。”
倪大宏喝了一口手冲香茶，朝着朱昊砸吧了一下嘴。
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故意演出来的，总之他的笑容显得非常非常市侩。
“要不说这剧非得找你呢？”
朱昊看着倪大宏，静静的等倪大宏喝完了这口茶，他笑着点头说。
“给你安排的角色是温体仁，跟之前的严嵩一样也做过首辅，心机一样深邃。”
“他不但跟周延儒联手阻止了钱谦益入阁，还回手就害死了周延儒。”
“欺上瞒下，结党营私，戕害忠良是样样不落。”
“但是他又足够聪明，能够敏锐的体察崇祯的意思，以至于崇祯那个刻薄寡恩的皇帝...”
朱昊说到刻薄寡恩的时候顿了顿，好不容易才继续说下去。
“崇祯那种刻薄寡恩的皇帝都信了他八年。”
“足见温体仁是何等的奸诈狡猾。”
“温体仁致仕的那天，京城的百姓都在拍手称快，这个让大明朝遭了瘟的首辅终于走了...”
“大宏老师你在这一坐，看着就跟戏里的大奸臣温体仁坐在我们面前一样。”
朱昊虽然话里话外把倪大宏比作奸臣，但他确实是诚心夸赞。
温体仁何许人也，那可是一朝的首辅，无数朝臣中间最出类拔萃的人。
在他看来，倪大宏的眼神里和面庞上就是有那种深藏了城府的老迈。
无论是严嵩还是温体仁，只要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倪大宏来演，绝对惟妙惟肖。
啪！
倪大宏忽然拍了一把桌子，把实木的桌子震得一声脆响。
“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呢？”
倪大宏双眼圆睁的他直直看着朱昊并反诘道。
他虽然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但凛凛威风丝毫不必年轻人逊色，两颗野兽一般的眼睛，好像要把朱昊撕碎埋了。
“让我演奸臣，那更得加钱了。”
“哈哈哈哈。”
倪大宏看着朱昊毫不退缩的双眼，过了一会儿见朱昊只是毫无反应的看自己表演，而且侯洪亮也没有要来打圆场的意思，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不怒反笑。
本来自己跟自己仙人跳让制作方加片酬的事他做过好多次，已经炉火纯青。
每一次都可以如愿以偿。
但怎么今天侯洪亮和这个年轻人就这么淡定难搞？
倪大宏干咳了两声，用喝茶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吧，大宏老师你说动我了。”
“那大宏老师究竟要多少钱才同意参演？”
侯洪亮收起了剧本和角色单，见倪大宏的茶杯空了，就又给他沏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女服务员婀娜的身影映在了门扉的纸窗上，她轻柔的询问刚才发出的响声是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的不也得有这个数？”
倪大宏见侯洪亮收起了剧本，考虑着既然话不投机，可能也是时候该结束话题了，就在旁边把自己白帽子戴到了头上。
站起来之前，用手给侯洪亮比了一个剧组无法承受的数。
“整部戏？”
侯洪亮看见倪大宏的手势，不动声色。
心里已经放弃了找倪大宏演戏的可能。
的确，倪大宏是温体仁的最佳人选，但剧组实在无法接受过高的片酬。
虽然有山影和鹅厂还有于容光的投资，但是朱昊山河永明工作室的网剧是历史大戏，需要在服化道上花的钱也不少。
总是给演员高片酬，这个剧最后肯定就拍不下去了。
“一集。”
倪大宏整理衣服起身，戴上自己白帽子，他正准备转身离开。
但总觉得刚才的谈话里，侯洪亮好像提到了什么不能忽视的细节。
“你刚才说于容光也演这个戏了？”
“他怎么能同意演个网剧呢？”
倪大宏穿好了衣服站在旁边，本来要离开房间的他却站定了脚步没有转身。
“不仅演，而且要演反面角色袁崇焕。”
“不仅演袁崇焕，还给追加投资了这个数。”
朱昊吹了吹茶杯里的香茗，轻轻的呷了一口。
这里的茶叶品起来虽然不如宫里，但似乎比宫里的新茶多了许多不一样的科技风味。
他伸出手臂张开五指，对倪大宏比了一个手势。
“那我冒昧的问一下。”
倪大宏仔细看着朱昊的表情，凭他半辈子的阅历经验，他判断朱昊并没有说谎。
“这个于容光来投资参演是怎么回事，你刚才又说唐帼强？王青祥？韩通生？”
“这些老家伙...啊不是，这些老艺术家们怎么同意去演你这个网剧的？”
“用钱砸的？怎么你们钱给的就那么多吗？”
“那怎么到我这就抠抠搜搜的？”
倪大宏在桌子旁边站着愣神，他的眼睛虚化向远。
他一番话即是向侯洪亮和朱昊提问，又是自言自语。
钱要挣，可人总归是不能得罪的。
侯洪亮刚才跟他叨咕的那一串名字里，有不少老家伙都跟他私交不错。
那些老家伙的臭脾气他最了解，既然他们都同意参演了，那这个剧可能就没有普通网剧那么简单。
“郑潇龙推荐来的。”
侯洪亮简单明确，一语道破天机。
他双眼仔细观察着倪大宏的表情，微笑着欣赏倪大宏脸上的情感快速变化。
不愧是老艺术家，这变脸的速度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郑潇龙说他大侄儿第一次当主演，他得捧捧场。”
“就叫了一些老朋友来友情参演一下。”
“刚开始看到名单的时候我也不信，但是莪们一一打电话去确认过，这些人都同意参演。”
侯洪亮似笑非笑，用下巴给倪大宏示意了一下谁是郑潇龙大侄子。
朱昊看着侯洪亮，两眼一翻。
这个什么郑潇龙他倒是不知道是谁，也从来没人跟他说过有这么一个大佬跟他还挺亲近。
但是看了看倪大宏好像被侯洪亮这招给镇住了，朱昊只能重重点头承认了他和郑潇龙的关系，顺着侯洪亮继续演下去。
“不过既然倪大宏老师的片酬实在是降不下来，我们剧组也真不好办...”
“咱们还到哪儿找这么好的演员去啊...”
侯洪亮看着倪大宏的眼神听到自己说郑潇龙的时候一亮，就知道这事儿应该拿捏了。
他憋着坏，故意装作灰心气馁的样子。
当制片人这么多年，其实演技这一块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过了及格线的。
当然现在跟朱昊在一起混了这么久，侯洪亮也学会了那套故意使出的拙劣演技。
“哎呀。”
“哎呀我就说么，大侄子。”
“我就说你们这个眼光啊，真是不错。”
“这个剧本我看过了，这个什么温体仁不就是给我量身打造的吗！”
倪大宏看着侯洪亮和朱昊，哈哈笑的满脸通红。
作为一个在演艺圈驰骋多年的老戏骨，仙人跳过这么多家剧组，就坡下驴这一套他玩到六得飞起。
前一秒还横眉冷对，下一秒就能亲切得好像亲兄弟一样。
这就是演技啊，那些年轻人懂个啥。
倪大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方式有什么不妥。
他马上就坐回了桌旁笑着拍了拍朱昊的肩膀，亲切的大侄子长大侄子短。
倪大宏是认识郑潇龙的。
既然郑潇龙这种大佬都在鼎力支持，那他跟这别扭什么。
倪大宏虽然一直是专心于话剧事业，实际上不怎么接触圈子里郑潇龙或者冯裤子这些大佬，但难保后来不演个什么电视剧或者电影。
就像跟张亿谋，倪大宏什么时候见到老张，都跟他亲切的叫老哥。
到时候不说需要仰赖郑潇龙的力量，但在朱昊这互相跟郑潇龙和侯洪亮卖个三分薄面，日后见面也算是多了一些人情往来。
“片酬方面我和侯洪亮先生都会尽力给大宏老师你最优待，但大宏老师你拿完了千万别到处说啊。”
朱昊神神秘秘的贴近倪大宏的耳侧，悄悄的密谋。
他看着倪大宏一秒变化两个极端的脸，舒心的笑着。
这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这江湖是人情世故。
忽然最近看过的电视剧台词在他脑海里闪过。
“哎呀，好说好说。”
“大侄儿和小侯办事，我放心！”
“走走走，旁边就有个饭店我吃着挺好吃，这也快到饭点儿了，你们两个跟我简单吃一口去。”
倪大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高档手表，像个亲切和蔼的大叔一样笑着。
朱昊和侯洪亮对视一眼。
“侯制片，你这个选人的眼光真是绝了。”
朱昊看着倪大宏的外貌苍老而眼神明亮，诚心的觉得侯洪亮看人定角的能力非常高。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虽然倪大宏身上肯定比不了曹阿瞒的雄浑霸道，但倪大宏属于那种天生身上就具备一种奸诈狡猾的气质。
倪大宏就往那一站，两眼一转，其余什么都不用做，大家就会觉得这个人是名副其实的老奸巨猾。
“我期待着这部剧的拍摄和上映。”
“一切顺利的话，这部剧虽然定位是网剧，首发在鹅系视频平台，但我有信心把这个做成高质量的艺术品。”
“或许真如鹅厂杨筱裴希望的，这个剧虽然是网剧，但是能跟上星剧一较短长。”
侯洪亮拿着自己的公文包踌躇满志。
“好的剧本、好的演员和足够的投资，这三个基础里有一个已经能够拍出水平不低的好剧。”
“现在的这个网剧，三样都具备。”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这对于侯洪亮来说既是荣耀，也是挑战。
“拍好了所有人皆大欢喜，拍毁了后果无法收场。”
侯洪亮有一种手握所有人希望的掌控感。
“沧浪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你放手一搏吧。”
“有我在呢，这剧肯定能成。”
朱昊看着侯洪亮成竹在胸。
拍崇祯，他没有信心那谁又有呢？
朱昊心里同样激动。
一个纠正他所有错误的机会来了，哪怕是在戏里，他也想回去，再坐在龙椅上，把之前犯下的错误一一纠正。
哪怕是在戏里，他心里也有早在登基的那一年，就深埋心中的燎原烈火。
我们大明的儿郎，生来就是要建功立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