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怪异的海滨老二

森蚺这人很神奇,他既能用钱收买黑漆花的仓库主管给他开后门,还能在黄金沙里面插了自己的人,双管齐下地导出了这么一番闹剧。

黄金沙的黑拳赌场在一个月前的改建中,森蚺又动了他们的设计图,在一楼的嘎啦角落给自己留了这么一块藏奴隶的地方。本人都没怎么露面,就把黑漆花和黄金沙两大黑手党势力得罪了一个遍。

要不是贪烨诗人他们弄倒了这隔离墙,黄金沙的人连自己被人耍了都不知道。顺着关押的牢房和铁栅栏往前走,七拐八拐后黑漆花的手下们发现唯一的出口是黑拳赌场的后门,再往上走几步台阶就能看到一处废品回收站。

那湿润的泥土上还沾着货车的轮胎印。

贪烨把自己的工装夹克丢到了沙发上,坐下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仰头喝水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到了几米开外正依靠着沙发、挺然坐着的凡凉身上。

玉面阎罗已然没有了刚刚不对劲的神情和举动,重新套上了他那副不近人情的面皮。

正随意地把玩着自己细长的手指,然后摁了下耳朵上戴着的耳机,侧过去半边脸,展现出来的下颌弧度完美,动了几下薄唇,好像对那边的人说了几句话。

凡凉身上有那种消散不了的凉薄气息,哪怕离了一定的距离,也能从那细碎的黑发和白皙的手指上看出来。

而且,贪烨总感觉他们之间,一直萦绕着某种淡淡的对峙,合不来的生分。

也对,都是冷血动物,都是不容侵犯的强大存在,当然会不由自主地排斥对方的靠近。

但是他又想到了刚刚抵在手心的骨节,揽着他的时候,连时间都仿佛被拉长,手搭在肩膀上那种棉衣布料的触感,那睫毛卷起的幅度在某一刻想的十分清晰。

森蚺他们跑得急促,说不定在这沾满血腥的地方留下了什么别的痕迹,这些痕迹对于黑漆花来说或许无足轻重,但是对于潜伏在暗处的警局来说可能是追捕的线索。

于是贪烨想要再进去看一遍。

走到那被暴力击穿的墙洞前,因为腿脚不便,他便一手向上撑住,刚准备弯腰再度探身进去的时候。

刹那间,身体战栗般的神经知觉叫停了他,他维持着这个弯腰的姿势停顿了一秒,直到那种血味入喉,才缓缓地又退出来。

转身的时候微眯了一下眼睛往凡凉站着的地方看去,那人正低头慢慢地剥着棒棒糖的糖纸,一副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的闲散模样。

贪烨眼皮一跳,伸手拍了一下在旁边守着的麻子,问道:“他刚刚看我了吗?”

麻子被棒子打过的头还有点不清醒,勉强睁大的眼睛里写着迷惑:“啥?贪哥你说谁?”

贪烨盯着玉面阎罗伸手接过了手下递给他的皮质手套,声音放低:“你们凉哥。”

麻子一听到这个凉字,困意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我啥都没看到啊!”

说罢他十分谨慎地把目光送到了那边,看着他们凉哥戴上了那个皮质手套,上面的感应小红灯一片闪烁。又张力十足地收放了一下手指,神情放松,眼神寡冷。

这个标志性十足的动作和神态把他拉回了他把人射成筛子的晚上。麻子魂飞魄散地抓住了一旁贪烨的手臂:“我靠,贪哥你要是惹着了凉哥,千万、立刻去跟他道歉啊,不然我担心.......”

贪烨立刻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刚刚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凡凉从里面走出来之后,那位冷血干部就反手一肘打在了他的肋骨上,还扔了他的衣服,脸色冷得周遭的空气都降了几度,守在墙边的手下都战战兢兢地不敢插手这两位干部之间的事。

男人神情不变,一手插兜,堪称散漫的站姿却让身材看起来十分有料。

“真是用完就扔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眼里浮现出几丝挑衅和漫不经心,包裹在他那沉沉的语气里:“怕什么?又不是没打过?”

一路弯弯拐拐地走到废品回收站那个出口,贪烨从窄长的楼梯往上面望去。

因为楼梯弯曲又陡峭,四面墙潮湿斑驳,从下往上看去就像在井底看天空一样,看到的月光都带上了荒谬的色彩。

贪烨把视线从楼梯上纷杂错乱的黑色脚印上收回,转身时耳朵突然捕捉到了铁丝网颤动的声音。

他目光一顿,手碰了一下腿外侧——他的腿伤还不允许他做大幅度的格斗动作。

黑漆花的人大多都退回到地下拳场了,连这边的灯都灭了不少,现在碰到敌人对他来说非常不利。

贪烨又仔细听了一下,铁丝网颤抖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哒哒哒的滴水声,或许是,滴血声。

他毫不犹豫地往那边靠近,心里不断地闪过几种不同的念头,难道这里面还有没有转移走的奴隶?刚刚黑漆花的人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看久了四处铁丝网上的血色,连视网膜上都映上了一片模糊的绿色阴影。

水声越来越大,贪烨推开一扇破旧的门,一阵刺鼻的化工味道扑面而来,令他皱了一下眉头。

良好的视力让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蜷缩在角落处的一个人影,那身影还在瑟瑟发抖。

那人好像还因为突然的推门声吓了一跳,缩着脖子,一个激灵地往角落里靠。

贪烨感觉到他警惕而害怕的目光,停止了想要迈上前的脚步,轻声说:“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

这话他说出来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刚刚在刑台前失态的玉面阎罗。

所以,当时他是因为害怕才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吗?那个刑台让他联想到了什么,难道是被整个海滨封锁了的关于他的过去?

贪烨手伸到一边,想要找到这小房间里的灯,但是怎么也摸不着,唯一的光源是背后的那盏吊顶灯。

而四下寂静无比,连那种诡异的水声都停下了,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有哪里受伤了吗?还能动吗?”

那个人或许是看出他没有恶意,抱着身躯,裸露的脚指头活像被人虐待似的扭过,东倒西歪,黑白分明的眼瞳从手指缝里窥视着这个不断靠近的男人。

等到贪烨走到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时候,那瘦弱古怪的人连胸膛都没有任何的起伏。

他刚想弯下身子看看他的情况,但是几乎在瞬间,一阵凉意突然勾上了自己的脖子,熟悉的力度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一阵不容抗拒的力度把他拉得后退了一步,躲过了直向喉咙处插过来的一把匕首!

匕首的刀锋在暗夜里闪过透心扉的凉度,但是却很快被击落。

黑色的无人机射出了一连串的子弹,那个奴隶丢下刀之后,立刻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敏捷做了一个后空翻,落到后面的墙上,攀附着墙上的铁丝往那边挪移,

最后一个跳跃翻滚,躲过了激烈的枪林弹雨。

贪烨被凡凉扼住了喉咙,弯腰低下的时候瞥到了那手上闪着红点的皮质手套。靠的近,他鼻尖不知道第几次闻到了那人身上独有的沁人心脾的凉意。

虽然触觉转瞬即逝,但是那直上脑门的味道还是让他从失血过多的昏沉中清醒了过来。

清醒之后他又立刻在心底数落了自己一番,眸色里有一闪而过的厉色。

真是这么多天的多灾多难下来,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提醒自己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

作为警局卧底,潜伏在海滨的地头蛇黑手党中当干部,日常和最危险的头号干部还有情报手打交道,在H市这最为荤腥、黑暗的漩涡沼泥之中。

一旦缺一丁点警觉就会丢掉性命,而他早就做好了刀口舔血的觉悟。

那奴隶落地的时候四肢着地,一腿蹲着,一腿跪着,手指似乎在放松似地舒展。目光有点像野兽,在黑夜里也幽幽摄人,让人不寒而栗,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泛着诡异的光泽,他舔了一下唇,像是把话在嘴里兜兜转转了好久才慢慢地吐出来似的:“......凡凉。”

凡凉轻轻地动了一下手指,无人机轻盈又警惕地飘到了他身边,下面的枪口则对准了黑暗中盯着他的人。

也毫不客气、一如既往地凉薄地进行了回应,难掩厌烦:“杂毛。”

贪烨站稳之后,终于看到了那奴隶的脸,还有那头显眼的黑白交杂的头发。

心神一凝,这就是海滨的老二,著名的H市黑火商人,森蚺吗?

果然很符合杂毛的气质。

那手早就松开了,他后知后觉地摸上了自己的锁骨,刚刚是凡凉出手把自己拉过去躲过了森蚺的袭击。

他视线微垂,半张脸隐入阴影中,末了紧了紧手腕上的绷带,对那边说道:“好大的见面礼,杀我用得着这么逼真的演技,我很受宠若惊啊。”

森蚺从地上站起身来,十指交握,活跃筋骨般地从肩膀往外伸,关节咔嚓咔嚓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唇里发出的声调也和这副画面一样诡异:“那可不,你的面子是最大的,而且你也是最难杀的。”

他扭曲的手指缓缓摆出一个“三”的手势:“我杀了你三次,每次都被你旁边的那个人阻碍了。”

他这话刚一说,贪烨的脸色就变了,原来擂台上开枪的凶手竟然是森蚺!交易所那次,那群人竟然也是针对他来的!

无人机发出嗡嗡的声响,凡凉把目光从贪烨受伤的腿上移到衣服遮掩的中枪处,反唇相讥:“就这么个人,值得你大费周章地闹成这样?”

“哦?这个问题我也挺想问你的,”森蚺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就这么个人,值得你大费周章地护成这样?”

这话不仅凡凉觉得荒谬,连贪烨自己都觉得可笑。

只听见旁边的人讥笑一声,那语气都带着凉透人心的钩子。

“这么久不见,不知道你的眼睛已经瞎得这么厉害了。”

森蚺继续在那光线黯淡的地方站着,在暗处盯着他们两人。

贪烨不想在乎这两人的互怼,他比较关心一件事情,于是低低出声:“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针对?追杀三次在海滨可是大手笔。”

森蚺拖着调子笑了一声,一副玩笑模样:“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想一出就是一出,就像我昨天还在卖枪,今天就想玩一下奴隶。前天还想捉弄野狍,今天偏偏就看你不顺眼。”

他眼眸里明明闪过些阴暗的光,但又很快消失。

说得十分轻巧,但是贪烨却感觉凡凉周身的氛围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森蚺不知所谓,或者是说完全不在意黑漆花头号干部的压迫感,继续作弄人似地说着:“警局和黑漆花我都看不过眼,不如先拿你开刀。”

贪烨和他的目光一对撞,就迸出了激烈的火花。

他在听到警局两个字的时候心头一跳,暗暗估算一下卧底行动的暴露可能,但是现实并不允许他思考,牢房那边已经传来了踏踏的脚步声。

他心里各种波澜都被完美隐藏,在黑暗中抬眼说道:“你们的人走得急,现在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地闯进来,真的以为自己能完好无损地回去吗?”

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刚落,无人机就伴随着一连串激烈的枪响直冲其下——凡凉还是动了手。

但是森蚺的反应速度如同怪物,侧弯躲子弹的扭动幅度简直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活人。

在夜色中甚至看不到他的身影,动作连成了一串黑影,向两条腿都有伤的贪烨奔袭而来。

贪烨侧身一躲,有力的胳膊迅猛地想要掐住他的脖子,最后只触到了柔软的肩膀,但那股冲力还是让森蚺动作停顿了一下。

接下来凡凉的重重一腿从旁扫过,击在了那看似瘦弱却很扎实的背部。

森蚺闷声一哼,被踢到后侧滚落地,抹了抹嘴角的血,竟然还阴森地笑了笑:“啧啧,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真的好吗?”

“都快没命了还讲究这么多干什么?”

无人机的子弹扑得一声险险擦过森蚺的耳廓,凡凉还欲继续动身,但是门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啪嗒一声灯光被打开,诗人修长得体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和穿着破烂的森蚺一比,他这一身衬衫马甲堪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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