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被抢劫的场子

“希泽?”

警局外面出来一人,头上带着便衣帽,说话间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警局隐在转角小巷,这里是不容易被发觉的偏僻地方,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便衣的警察,在街角巷角开展着情报工作。因为黑漆花眼线布控严密,开展行动困难,警局只能尽力而又无可奈何地把自己的藏身之所放在不显眼的角落。

外面正在喂流浪猫的青年警察回过头来,眉清目秀,闪烁着光泽的眼睛直让人心生好感:“前辈!”

他摸了摸那长相奇怪的野猫,站起身来,手在裤腿边诚恳地拍了拍几下。

两人一起进了警局,略显逼仄昏暗的空间让人一下子感觉像是进了什么地下特战部,那个被希泽叫做前辈的男人压低了帽檐——就连警察局内部,说不定也被那些黑手党的老狡诈们安插了人手。

毕竟在H市这种地方,谨慎才是他们保命的唯一手段。

“听说你前几天在街上遇到了诗人?”

希泽面容微凝,也沉静下来:“是的,我已经向组长报告了。”

前辈把手里的档案袋交给他,目光摄人,声音也低了几个度:“如果遇到关于黑漆花的相关情报,你可以直接跟昊远局长反映,中间最好不要经过任何人。”

希泽秉承作为一个新警察听话谨慎的良好品质,小心翼翼地接过档案袋,还没来得及问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在前面走了几步的前辈突然回过头来,把手重重地搭在了他肩膀上。

语重心长:“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赶快跑。”

“我们已经不能再失去新鲜血液了。”

周围乔装打扮的警员,面色严肃地在四处走动,交换情报,时而有小声讨论声,时而有窸窣脚步声,或者是轻轻的呼噜声,还有永不停息的键盘啪啪声和纸张翻页声。

这些声音仿佛穿行不止的风声,缓缓地流过两人之间,也流过这一整个警局。

希泽睁着眼睛,突然觉得手中的档案袋重逾千斤,一时间喉头堵着不能言语。

在前辈稳定而沉着的背影中,旁边的地面微微震颤,墙面上有细小的水泥灰溅落,低低的轰鸣声随后而至,众人向窄小的窗户那边看了一眼,念叨了几句。

“那几个一直盯着的组织在闹火并。”

“都带人拆了多少条运输线,他们到底是从哪里买的炸药?老云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不少警察旁观之后面目冷淡地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希泽手上拿着厚厚的档案袋,也透过玻璃往那边看,什么都看不到,视线早就被破旧的街道墙给遮住了,但是他知道,这是一声炸弹在密封物里爆炸的闷响。

可能是交易里的故意暴露的黑火,也可能是为了暗杀而埋伏在车里的硫磺。

街尾的一个小酒吧内,

“呼!”为首的寸头男子吹了一瓶酒,将那明亮的酒瓶子地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昏暗的小酒馆里坐着躺着站着的人无不举起双手拍掌,掌声雷鸣般冲破天际。

“大哥牛逼!!再来一瓶!!”

寸头大哥摆了摆手,将酒瓶子一搁,对着面前吧台上的女人,神神秘秘地一笑:“今天又给你大哥我带来了什么货?”

吧台上盘坐着那位金发碧眼的大胸少妇,宽脸在金黄色的长发后半遮半掩,脸扑着粉,睫毛细而长。上衣紧致,低胸款式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那深不见底的沟壑不知道埋进去了多少男人,此刻正大刀阔斧地盘腿坐着,像抖着票子一样晃着手上的碟片。

闻言颇为老道地笑了笑,声音放得很低,在一众吵闹中根本听不出任何异常:“啥都有,又进了几个重口味的,不知道上次那个用绳子的您观赏体验怎么样?”

寸头大哥嘿嘿地笑了几声,他有福同享的小弟们起哄。

“还能怎么样!!”

“哈哈哈,割腰子不打麻药~~”

那金发碧眼、肩背比一般女人宽厚的大妞温婉一笑,这笑只是扯动了一下嘴角,竟然生出一丝不协调的诡异意味,但是还没等他们起哄完,酒馆的大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进来的青年穿着一身干净修身的警察服,利落的短发,站着挺立时,气质干净而舒服。

众人的目光看向他的警徽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精彩纷呈。

而进来的青年,接到群众举报前来查看的希泽,在死一样的寂静中,用柔和目光环视了一下周围。

开口声音清朗:“请问,你们知道这里哪里有贩卖不正当碟片的吗?”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东西,希泽还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廓。

然而就在他稍许害羞的这三秒,这小破酒馆就爆发了。

啤酒瓶落地的蹦咚声,烟灰缸碰撞的叮啦声,人与人因为逃得太快而发生的肢体碰撞,跳在地上的蹦跶声,座椅吱啦声,混杂成一曲噪音般的交响曲......

“艹艹艹!这他妈谁呀,这不是断我的后路吗?”

“岂止啊,这他妈简直就是直接让我死的节奏?!”

“呜呜呜,把举报的那龟孙子给我找出来,让他失去下半辈子的幸福!!”

在希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群人飞速地逃离了现场,只剩下了那个盘腿在桌台,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一个女人,电光火石间,他看到了那位大婶手上握着的碟片。

他眼睛微微睁大,一声大婶还没有叫出口。

那位大婶就一个扭腰,一下子从吧台上摔了下去,惨不忍睹的桌椅碰撞声消失之后,粗厚嘶哑的男人声音杀猪一般地响彻天际:“老子的腰啊!!!”

希泽把话重新吞回肚子里,快步地走上前,把那位看起来精神有点不太正常的大叔扶起来。

十分钟后,某处小卖部。

希泽把这位穿着泼辣,还金发碧眼的大叔拷在了小卖部的冰箱上,把电脑放在腿上开始播放碟片内容,开头是一片空白。

大叔脸上不仅出汗,还出油,脸上的妆容都花了,尤其是黑色的内眼线,花掉的一圈让他活活地像被人打了两拳一眼的。脱下那低胸装,里面是在昏暗酒馆里看不出来的硅胶假胸。他伸手,十分熟练地摘下自己眼睛上面的金色美瞳,顺便还翻了个白眼润滑了一下,在日光下那宽背和肥肚的存在感极强。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看着这位年轻警官的电脑上缓缓出现八个字——《半夜敲门的纯情少妇》

希泽:“......”

大叔:“......”

大概是因为过于害躁,希泽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次,大叔轻轻地挑了一下眉头,神经兮兮小声问:”怎么?小警官,第一次看这种东西?”

希泽快进了几分钟,看到了一些画面,就立刻叉了出来。

“大叔,先跟我会警察局做笔录,”那碟片烫着了他的手,声音都藏着不好意思,说完前一句之后还作了补充,良心劝诫,“你以后还是别做这种事了。”

谁知道刚刚还调戏他的大叔一听这话立刻变正经起来:“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一个记者,深入黑手党第一线埋伏的业界良心。”

希泽一边解开他的锁拷,准备把他带到警局去,一边问他:“真的吗?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么不正当的酒吧贩卖这种违法碟片?”

大叔看终于有人愿意同他聊聊,当即就兴致勃□□来:“这个实在是说来话长,你别看那个酒吧在角落没什么人气,人家背靠的那个黑手党可是谁都不敢招惹,前些日子我接到内部消息,说那酒吧的酒里掺假,这可不多见,更别说酒的供应商是那个黑漆花。”

希泽用外套裹着他的手铐,避免露出一点银色的色泽,听到黑漆花三个字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回头问道:“酒水掺假跟黑手党有什么关系?”

那记者大叔用“我十分体谅年轻人涉世未深”的眼神望了他一眼,耐心解释:“一般酒水掺假只涉及到两种情况,一种是酒吧的商家换了供应商的货物,另一种就是本身供应源头就有问题。如果一旦被发现,这商家是第一个被黑漆花拿来下刀的,但是依据我在这里潜伏的这么多天看来,这店屁事都没有,所以只可能是黑漆花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黑手党卖出来的酒掺假是很少见的事情吗?”希泽牵着他的胳膊,带着他走小道穿过大街。

“对于黑漆花来说很少见,作为一个专业的记者,是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微小的细节的,”这位女装大佬良心记者,头上带着的假发半歪,露出快要秃的半顶头,胸口随着走路而晃动,不过他嘴里的话比他这个人还要离谱。“想当年我为了食品安全深入各大餐馆,练就了神一般的削土豆的手速,最后被整个行业通缉,再后来女装去裁缝场检查工厂压迫职工情况。连续蹬了两个月的缝纫机,获得了几次业绩金牌称号,对了,还有两个男人当时为了抢我都打起来了。”

希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大叔,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稍微有一点不能相信。

重新回到主干道上,正当记者大叔准备再次开口陈述自己当年的辉煌战绩的时候,对街的一大饭店突然传出了一声枪响,接着是一声充满暴躁和恶意的怒吼。

“都给我蹲下!!抢劫!!那边那个!!小心老子打爆你的头!!”

随后又是几声枪响,击碎玻璃的刺耳响声让不少人咬紧了牙关,神色痛苦地在地上蹲着。

“这真是每天都活在枪林弹雨中。”

“海滨的治安到底有没有人管,黑手党都霸占多少年了。”

希泽深吸了几口气,松开手铐准备抬腿向那边走去,才刚迈开一步,后面那位变态大叔就猛地跳起来箍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犄角旮旯的地方拖。

听声音好像是生怕自己稍微晚了一步,这个小警察就把会把命给丢掉:“你别过去!!门口蹲着的那三个人我认识,黑漆花的人!!”

希泽的脚步缓和了一点,那张脸也闪过片刻的愣然,随后还是开始挣脱大叔紧紧环着自己胳膊的两只手:“可是,如果我不去的话......”

“我在海滨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一个穿着警察制服到处乱跑的警察,你的心可真够大的,”大叔一下一下地把他往墙后面拖,因为太过用力,面目都有些狰狞,最后终于断断续续地吼了出来:“那门口的几个人他妈的是玉面阎罗的手下,那些抢劫的人死定了,你去了也没用!!”

装潢华丽的餐馆里,

专门挑好抢劫地点的三个抢劫犯头戴黑色尼龙袋,露出两只眼睛。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举着枪在四处威慑,时不时对着瞎动的人附近开几枪,剩下的那个人有他们的掩护,把枪别在自己腰上,双手牵着一个黑色蛇皮袋从门口一路收钱过来。

蹲着的客人们都不敢轻举妄动,鹌鹑一样地捂着自己头,手不停地发抖,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手抖了一下,那钱包掉落在了地上,抢劫犯把重重的铁枪管往他头上撞了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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