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亮出底牌

路上,赵柏林问雀儿:“雀儿今年多大了?”

“十一了。”雀儿小声回道。

“不像,倒像是**岁的样子。”赵柏林看一眼雀儿,肤色黧黑,颧骨高耸,显得脑壳很大,眼睛也很大,典型的营养不良,“没事,等过些日子,雀儿吃饱了,营养跟上来,就会变漂亮的,女大十八变,你知道吗?”

骑在马上的胡大也呵呵一笑:“是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中看,到时候,找个人嫁了,给你家男人留个香火。”

雀儿低着头,不敢应声,拽着赵柏林的衣摆,手抓得更紧了。赵柏林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笑着说:“雀儿不着急嫁人,再读上几年书,有了知识,再去寻一个博学多识、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相亲相爱过一生。”他想起黄梅戏《天仙配》中的那段著名唱词,忍不住哼起那段黄梅调,哼到“比翼双飞在人间”时,发现人们都在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问雀儿:“好听吗?”

雀儿欣喜地望着他,抿着嘴,使劲点点头。

“雀儿读过书吗?”

“没有。”

“那想不想读书呢?”

“······想!”

“那好,我来教你。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不行,太难。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这个可以,不过也有些难了。我看还是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吧。”赵柏林嘀咕着,“雀儿,我先读给你听,你先背下来,我再教你写字,好不好?”

“好。”雀儿高兴地应了一声。

“那好,我说一句,你背一句,等背熟了,我再教你写字。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背!”

雀儿高声背下来,看着人们往来的眼神,脸上充满自豪。

“性相近,习相远。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消磨着路上的时光。

应老三也插一句过来:“狗不叫,那是什么狗?”

赵柏林哈哈笑起来,“那你说苟富贵勿相忘,狗还能富贵起来吗?此狗非彼狗也。哈哈······”

“赵兄弟原来还是个读书人,失敬失敬。”胡大在马上一拱手道。

“哪里,读过几年书罢了,算不得读书人。”赵柏林自谦道。

两人正说着,一名小厮模样的少年从身后跑过来,正对着赵柏林深深作了一揖,恭敬说道:“我家夫人感佩将军学识,特命小人来问将军刚才所述是何经典?”

赵柏林看一眼小厮,虽是一身粗布麻衣,却洗涤得甚是精洁,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下人。便转头四下张望,见十余步外,一名妇人被人搀扶着,对着赵柏林微微一笑,想来就是这位夫人了。于是放慢脚步,等那夫人到得跟前,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笑:“糊弄小孩子的东西,不足称道。”

那夫人深深一福,相互介绍一番,夫人娘家姓魏,洛阳名门,嫁与高都世族刘家,这次带着家里的人回洛阳省亲,结果遇见内乱封城,只好离开洛阳回高都去。

魏夫人道:“刚才听将军寥寥数语,却是大有深意,想来将军必是宅心仁厚之人,人之初,性本善,在此乱世,真正有振聋发聩的劲道。我听了心里禁不住感动,不知此是何经典?不知下文如何?可否请将军赐教?”

赵柏林呵呵一笑:“赐教不敢当。这是《三字经》,下文太长,需要慢慢道来。”其实赵柏林那里记得住全文,好在小时候外公逼着他一句一句背的滚瓜烂熟,反复默诵几遍应该能够约略想起。

“三字经,果然是经典,应该焚香祷祝后,才可恭敬称颂。”夫人娓娓说道。

雀儿看见众人恭敬模样,自豪地把头斜倚在赵柏林腰间。赵柏林忍不住抚了下雀儿的乱发,开始慢慢吟诵起来,期间,夫人插话问询,极是认真。等到“魏蜀吴,争汉鼎,号三国,讫两晋。”

“讫两晋是何意?”魏夫人问道。

“哦,就是魏蜀吴三国归晋,晋朝又经历了西晋和东晋两朝。”

“为何要称西晋和东晋,难道分成了两国不成。”

“西晋是指定都洛阳,后来南迁到南京,南京在东面,故称东晋。”

“将军是说从洛阳迁都到了南京,可南京是什么地方?”魏夫人面色有些难看地问道。

赵柏林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穿越的年代可能还没有到东晋,现在的都城还是洛阳,说明依旧是西晋,都城中内乱,难道是八王之乱?他们看着我的旗帜问我是不是赵王的属下,那么赵王应该是司马伦,现在应该是公元三百年前后,皇帝是那个何不食肉糜的白痴皇帝,以后又要经历两百八十多年的南北分治,我的个乖乖,这是什么运气?能够一头扎进这么个乱糟糟的世界里来,心里不由得叫起苦来!

赵柏林正暗暗叫苦,魏夫人一脸好奇问道:“南京定是在南面,那么可有北京、西京?可有东京?为何不叫南晋?要叫做西晋?”

一连串的问题让赵柏林

不敢随意回答,还是应该赶紧确定现在的时代,他看看魏夫人,问道:“夫人,不知当今圣上在位多少年了?”

“当今圣上永熙元年得登大寳,如今已经有十一年了,今年应该是元康十年。”魏夫人笃定说道。

任平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插话道:“赵王改了年号,今年是永康元年。”

“哦,这个确实不知,这一路颠簸,竟然连这等大事也不知道了。”魏夫人有些歉然,说罢,又对赵柏林问道:“两晋若不是分作两国,是指圣上南迁吗?那么北方又归了谁家?”

赵柏林故作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夫人何必多问。”

魏夫人欲言又止,心里想着这本经书只怕还是一本预言书,看看路上的随行人员,忍住好奇,最后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拱手道:“将军才识渊深莫测,不知可否拨冗将《三字经》写出来,也方便我们日夜吟诵,慢慢体味。”

“好说好说,等有空闲时,一定写出来。”

“多谢将军慷慨!”

两人正客套,看见远处一片黑恶林子,密匝匝方圆十几里,一条小道恰好从林子边缘穿过,一间凉亭下是一条干涸的小河沟,凉亭里四五个人正在休憩。应老大在前方叫了一嗓子,招呼大家到凉亭附近休息。众人一听,加快了步子往凉亭赶去。赵柏林看看日头,已经快正中午了。

众人消消停停到了亭子边上,亭子里的人团坐一起,喝着水,吃着干粮,应老大在旁边看了几眼,回来,对胡大说:“亭子里的人带着刀,面色不善,恐怕遇见了硬茬子。”

“莫搭理他们,抓紧时间歇息,填吧一下肚子,吃完就走!”胡大一直在看亭子里的人,听了应老大的话马上说道。

众人按照车辆围成几团,在水囊里取水,啃着干粮。

赵柏林拿出半块饭团,向人讨来水,泡发了,和雀儿分食。正吃着,魏夫人家的小厮过来,轻声说道:“将军,我家夫人令我来,赠与将军一些水和干粮,感谢将军不吝赐教无上经典!”说完,递来一个水囊和一个干粮袋。赵柏林接过来,满满一囊水,干粮袋里有四张白面饼子,马上站起身来,对魏夫人一拱手:“多谢夫人!”魏夫人笑着回礼免谢。

赵柏林掏出两张饼,递给胡大,“来,有福同享,你去和弟兄们分分。”

“这可是稀罕物,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白面饼了!”胡大感叹一句,招手叫来应老大,自己掰了半个饼,其它交给了应氏兄弟。

“雀儿,我们有白面吃了,来,再倒碗水,尝尝这白面的滋味。”赵柏林掰了半张饼噙在嘴里,又拿着水囊倒水,雀儿双手捧着碗,手抖着,眼里含着泪,她从出生起那里受过这等对待,爹娘一直照拂关爱的是两个弟弟,阿爷阿奶已经让她饿了好些时日,如果不是遇见眼前这男人,再过些日子必死无疑。平日里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白净的面饼吃,阿爷阿奶和两个弟弟知晓了,只怕会眼馋死的。这个主人真好!

赵柏林倒完水,掐了一小块面饼,喂到雀儿嘴边,“来,尝尝,好吃吗?”

雀儿含到嘴里,慢慢咀嚼着,然后用力点点头,“真好吃!”

赵柏林看雀儿神态,呵呵笑了,“好吃就行,以后会有更多好吃的,到时候,把我们的雀儿吃的胖胖的。”说罢,轻轻拍拍雀儿脸蛋。

旁边的众人看了,哈哈笑起来,应老大嚷道:“这小妮子跟着你,算是享了福了!”

应老三哼一句:“这样的福也不知能享几日?”

“管他的,有一日算一日,总比死都没见过这般精细这样白生生面饼要好。”应老二应一句。

众人正说笑,亭子里一人突然叱骂任平,“你这鳖孙休要骗我,赵王那会养你们这般废物,定是假冒了赵王的名头,今日我便替赵王来收拾了你们!”说完,抽刀架在了任平的脖子上。

应老大快步冲向亭子间,大吼一声:“看刀!”话音未落,人已到跟前,挺刀向那人胸口戳去,那人连忙挥刀格开,任平顺势跑出亭子,旁边几人迅速将应老大围了起来。

应老二低吼一声挺刀加入战团。赵柏林紧紧跟上,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少年时,在公园里和吴大爷学习八极拳的情形。吴大爷一边做着示范,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拳似流星眼似电,腰如蛇形脚如钻,闾尾中正神贯顶,刚柔圆活上下连,体松内固神内敛,满身轻俐顶头悬······头要顶,颈要挺,身要直,胯要坐······学艺四年以后,赵柏林成了吴大爷的嫡传弟子,一整套八极拳法打的是流畅自如,在市青少年体育竞技比赛中还得过银奖,一时间,在学校里成了赫赫有名的人物。可是,进入实战,进行性命相搏,这还是第一次。去他娘的,这时候不来点狠的,恐怕都要完蛋。赵柏林迅速加入战团,把枪扔在一边,贴身上前,拉开架势,戳,挤、靠、崩、撼,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大家眼见着亭子里的五个人全部倒在了地上。应老大和应老二看得愣在那里,何时见过这样

的打法,闪转腾挪间就把人打在地上。赵柏林拉住应氏两兄弟,龇牙咧嘴地吸溜着,刚才碰着了背上的箭伤,血水已经流到了腰间,濡湿了一大块。“莫要伤他们性命!”他低声说道,两人看赵柏林的样子,便搀着他退到一架车辆边上。

这时候,林子里突然跑出一彪人马,迅速将赵柏林一行人围了起来。赵柏林粗略一算,足足有一百余号人。

应老二在胡大耳边嘀咕几句,胡大面色冷峻,一瘸一拐来到赵柏林身边,附身到赵柏林耳畔说道:“麻烦了,应老二看见早晨抢水时,被他戳伤之人在队伍里。看来他们早在此等候了!”胡大看了赵柏林大展拳脚,虽看不出其中玄妙,但他也是久经战阵之人,看他步步不空,拳拳要害,已知道赵柏林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厉害角色。

应氏兄弟也聚拢来,应老大低声说:“看来他们已在此等候多时,轻易不会放过我们了!”

应老二咬牙说道:“横竖是一拼,待会儿,我们顺着路一起杀过去,胡大哥有伤在身,骑马随着我们,待杀出个口子,你鞭策马离去,到时我们在孟津渡口会合。”

应老三没有吭声,瞪着围上来的众人,紧攥着刀柄,赵柏林发现他的手有些抖,看来这家伙有些怕了。

赵柏林看看拽着自己衣摆的雀儿,又看看不远处站着的魏夫人一行人,摇摇头,“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到时候这些人怎么办?”

“他们兴许是乞活军,图的是财物,未必会伤了她们性命。我们与他们结了仇,被抓住,必活不成。”应老大沉声道。

赵柏林思索片刻,“我看还有些转圜的余地,听那人刚才骂任平的话,不像是盗匪,我再去与他们说道说道,如果能说和了,大家都好,若是谈崩了,大家看我手势,一股脑再杀出去不迟。”一边说,心里一边在掂量着。

“胡大哥,让雀儿与你一起骑在马上,等会杀将起来,还望护她周全。”赵柏林说着,将水囊和干粮袋捆扎一起,挑在了雀儿的肩膀上。

雀儿紧紧抓住他的衣摆,摇着头,带着哭腔说:“主人,不要撇下我,求求你,让我随着你,那里也不去!”

赵柏林轻抚一下雀儿的头,笑着说:“谁说我要撇下你,暂时分开一会儿,听话!”

“休要听她罗唣,再这般牵扯,小心扔下你,省得拖累!”应老三不耐烦起来。

赵柏林不悦,瞪了他一眼,看看雀儿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一软,便一把搂住雀儿肩膀,一同向亭子方向走去。

应氏兄弟和胡大紧跟过来。

一位穿着软甲,挎着剑的中年汉子也向他们走来,他看出来赵柏林这人不简单,撇下铁枪,赤手空拳上去,把那几人打趴下,明显是不想伤人性命,又不愿意让人小觑了他,应该是这一行人的头目,便上下打量一番,接着一抱拳问道:“不知尊驾何人?来此何干?”

赵柏林哪里知道自己是谁?也搞不清楚自己穿越来的这具身体姓甚名谁,至于河北赵柏林又算哪根葱呢?为了弄清楚自己真实的身份,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可不论如何凝神静思,脑袋里依旧是云山雾罩,一片混沌,虽有些吉光片羽,可零零碎碎,总理不出一丝的头绪来。看着对面这汉子问起来,想着在封建社会,等级森严,总要给自己一个相对准确的品级才是,想当初,魏国的陈群将官职排列整出了一个九品中正制,自己是几品官呢?想想自己躺在战场无人问津的样子,只怕连个九品都不是,既然大家都说自己是赵王麾下,干脆就坡下驴,胡诌一个官职来诓骗糊弄一下算了。于是,拱手说道:“末将乃赵王麾下府军司马赵柏林,奉赵王、齐王将令外出公干。”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对方脸色,发现并无异样,看来有门。于是马上反客为主问道:“不知将军在哪里高就?因何拦住我等?”

那中年汉子瞅着赵柏林,寻思片刻,“我乃并州刺史东嬴公麾下都尉李恽,为何拦住你们,你们不知道吗?你一个小小的府军司马也敢伤我们的人?不要以为如今赵王势大,就没人敢找你们的麻烦!”

“刚才出手是重了些,不过都是皮外伤,歇息一会就没事了。都是误会!”

“我说的不是刚才!我说的是今日早晨,你们的人抢夺水井,还砍伤了我的一个兄弟,我们在此已等候多时,就是要讨个公道!”

“早晨的事确实也是一场误会,我们那里知晓那些人是李将军的部属,更没想到那口井竟早已为李将军所有,相互争执顶撞起来,互相伤了人,实在多有得罪,还望将军海涵!”

李恽听赵柏林如此说,想着是自己人霸蛮在先,要抢占那口井,还找人索要钱财,自己的人实际上过错在先,赵柏林话里话外说的也是这件事,只是给自己留些颜面,没有点透,但这事就这么了了,心有不甘,便狠狠说道:“海涵是什么?我且问你,伤了我的人,如何区处?”

“但凭将军处置,只需公道公平即可!”赵柏林已看出这李恽并不是盗匪,事情只要商量就大有转圜余地,无非是赔些钱财

了事。

李恽对着身边一位刀条脸的汉子嘀咕一句,刀条脸指着应老二,大喊一声:“就是这厮!”

李恽抽出佩剑,指着应老二说道:“你让那家伙出来,我这位兄弟先攮他一剑再说。”边说边将剑递与刀条脸,刀条脸接了,狞笑着,甚是得意。

赵柏林哈哈笑起来,“将军这么处置甚是公平,一刀换一刀,一命抵一命,应该应该!”

李恽看赵柏林爽快答应,先是有些意外,想着今日必有一番事端闹出来,结果遇见一群怂货,顿时又有些无趣起来,便对刀条脸道:“还愣着作甚?去,攮他!”

赵柏林连忙说道:“且慢,我能看看你的伤吗?”

刀条脸有些狐疑地看看赵柏林,又瞅瞅李恽。

李恽不知道这赵柏林要做什么,转念一想,他们这伙人又能干什么呢?就点点头。

刀条脸撩起前襟,肋腹之间有一条一拃多长的划痕,显见的只是皮外伤。看来应老二并未下狠手,刀条脸也幸亏躲得快,不然不会只是这般的轻伤。

赵柏林到不远处折了一根马尾草,在刀条脸的伤口量了量长度,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伤口,笑着对李恽说道:“将军是一公道人,此事既要讲求公道公平,还要令诸位心服口服,便要做的一般无二才是。”

李恽看看刀条脸的伤口,又看看赵柏林,点点头:“如此当然甚好!”

赵柏林见中年汉子这么说,一拱手:“多谢将军明见!”然后一转身,走到应老二身边,低声说道:“应二哥,把你的刀借我一用。”

“休与他们罗唣,让他们攮我一剑便是!”应老二握刀而立,早已准备上前开打。

“应二哥息怒,听我安排便是。”赵柏林拍拍应老二的肩膀,一边安慰,一边从应老二手中拿过刀来。

赵柏林将刀递给刀条脸,“这位好汉,今天早晨砍你的刀可是这把?”

刀条脸接过道,端详片刻,“就是这刀!”

“那好,我们现在还需找个公证才是。”赵柏林对李恽说道。

“什么公证?”

“就是找一人来做个见证,为了公允,此人不能是你的人,也不能是我的人,须是个不相干的人才好。”赵柏林朗声说道。

旁边的人大感稀奇,哪里见过这等处置事情的办法,听了赵柏林的话,仔细想想,深感有些道理,纷纷又点头。

李恽预感此事之中必有蹊跷,可又不知有多大害处,正犹豫间,一位穿着褐袍的老者在李恽耳边说了几句,李恽一边听一边点头,之后向赵柏林问道:“公证便公证,只是这不相干之人到何处寻来?”褐袍老者眯着眼,仔细端详着赵柏林,嘴角挂着微笑。

赵柏林便指向魏夫人一行说道:“那几位是高都世家刘氏的人,那位夫人更是洛阳官宦世家的亲眷,让她来做公证,必不会有所偏私。”

李恽看看,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听说是洛阳官宦世家,本来准备用强的心也按捺下来。

赵柏林向应老大递个眼色,应老大点点头,转身前往魏夫人处,说明了原因。过了一会儿,一名背着硬弓挎着刀的年轻后生搀着魏夫人来到跟前。

魏夫人向李恽和赵柏林行了礼,细声说道:“听闻让我们做个见证,军旅之事,民妇一向孤陋寡闻,恐怕有负所托。只是我这犬子,略知一些行伍中事,不知能否有些帮助。”

赵柏林笑道:“李恽将军乃公正公道之人,为了平息今天早晨的一场纠纷,提出公平处理这事,我们商量妥了,一刀换一刀。李将军,我说的可否有误?”

“无误。”李恽肯定道。

赵柏林对魏夫人说道:“夫人,我已经测量了伤口长度,深度也只有小指般深浅,并未伤及筋骨,他只需也向应二哥砍上一刀,伤口长度和深度也须和自己一般无二,方显得公平公道。”

年轻后生听到此,指着刀条脸呵呵笑起来,“这如何做得到?他又不是神仙!”

李恽顿时明白了赵柏林一刀换一刀的意思,挑衅道:“一刀下去,原就没个轻重,若是砍得重了,当如何?轻了,又当如何?”

赵柏林拱手道:“将军所虑极是,若是重了,应二哥再砍回去即可,若是轻了,他再继续砍便是!”

李恽看着刀条脸,又看看应二哥,再看看赵柏林,忍不住冷笑道:“若依赵将军意思,他们只得砍来砍去,至死方休矣!我看还不如把他两人都砍了,一命抵一命来的爽利痛快些!”身边众人哄地笑了起来,说的,笑的,骂的,起哄的,乱作了一团。

刀条脸听了李恽的话,怒不可遏,一把将刀掼在地上,“我以为如何公正公道,原来是让我等偿命,好阴狠的法子!”说完转身退到了后面人群里,众人又发出一阵哄笑。

魏夫人看李恽眼露凶光,要寻赵柏林的不是。忙对李恽说道:“砍来砍去总是不好,依民妇之见,还有一公正公道之法,不如舍些财物予他

,也算得些补偿,总要好过送命,将军你看如何?”

李恽见魏夫人出了面,又不知她们深浅,略定定神,回头问刀条脸道:“与你些财物,做个了断,如何?”

刀条脸看看李恽,再看看魏夫人,对应二哥说道:“那要看他能拿什么财物来了断!”

应二哥捡起地上的刀,怒道:“我有甚财物?不论深浅,你砍我一刀便是!”说着,把刀递了出去。

刀条脸有些意外,向后退了一步。

赵柏林却连忙拉住应老二:“二哥稍安勿躁,且容我等慢慢与他们商量。”稳住了应老二,再回头对李恽说道:“李将军勿怪,我这位兄弟性子急躁,这些客商与我们本没有关联,这位魏夫人也是邂逅相逢。若是要些财物,这些军资军械倒是可以送些与将军,不知可否?”

李恽还没有答话,胡大在马上说道:“军资军械岂能与他,到时横竖是一死,还不如砍我一刀痛快!”说着撩起袍子,露出腿上犹在淌血的伤口,皮肉外面,在阳光下着实瘆人。

魏夫人忙说道:“军资军械确实不能轻易送人,我给这位军爷两贯钱如何?”

“怎么好让夫人破费?”赵柏林说。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何必客气。”魏夫人谦和地笑笑。

这时,那位褐袍老者对李恽附耳又说了一番话,李恽脸色渐渐平和下来,看看赵柏林,又看看魏夫人,哈哈一笑,朗声说道:“既然魏夫人这么说了,作为见证,那就依你,两贯钱就两贯钱吧。”

“多谢李将军厚意!”魏夫人谢道,转身拍拍身边少年的手,少年会意,去取钱了。

少年取来钱,交予李恽。李恽又甩给了刀条脸。对魏夫人拱手行礼道:“高都刘家乃并州大姓,我等今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夫人见谅,待回到并州,必当登门谢罪!”

“将军言重了,今日还要多谢将军!”魏夫人回礼道。

李恽这时转身对赵柏林拱手道:“赵将军好身手!好手段!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

“李将军谬赞,不敢当!”赵柏林也是一拱手,谦逊道。

“不知赵将军可否方便告知,下一步欲到何处去?”李恽担心赵柏林多心,以为自己在刺探军情,解释说:“赵王殿下已控制洛阳,如今势焰正盛,若是将军不回洛阳公干,向北的话,我们正好顺路,路上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赵柏林心想,我信了你的鬼,你会突然好心来照应我们?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往何处,便指着任平一行人道:“我们准备和他们一道先去魏郡的邺县,然后再向北去赵国。”

“如此甚好,我们也要到魏郡去,路上同行可好?”李恽笑着问道,接着一指任平道:“他和我们是一路的!”任平笑笑,面露歉意,接着深深作了一揖。

“我知道他和你们一路,相逢便是有缘,何必点破!”赵柏林轻描淡写回一句,想着自己一行人势单力薄,又没有什么财货让他们掳掠,这般隐忍,这般算计,估计也是因为赵王名头太大的缘故。“不过我们要先送他们到高都去,听说都是山路,路上能与李将军同行,那是最好。”

李恽笑笑,“我们不去高都,绕远了,等到了孟津再说罢!”

一场危机过后,赵柏林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开始考虑自己穿越后,怎样图生存的问题。他需要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呢?按照史书上记载,晋武帝分封诸子和宗室,像撒豆子一样把司马家的堂亲近属封王封公,以为可以众星捧月一样来维持司马家的统治,结果众王割据,闹出了一个八王之乱。现在正是最乱的时候,依附谁都不靠谱,真要选一个,也只有那位琅琊王司马睿可以作为依靠。如果史料不错的话,现在司马睿也是没头苍蝇自身难保的时候。唉,不管那么多了,当前要解决的还是身份问题,不能再这么不尴不尬下去了!

我是谁呢?

暮色四合,他们一行人到了孟津。

大家一番商量,明日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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