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见师父

玄阳宗饲养的仙鹤名为宝蓝鹤,通体洁白,头上羽毛像蓝宝石,晶亮剔透,成年后才可用于乘坐。

成年仙鹤后背宽阔,一次可站十个大汉。与景卉同乘的弟子显然是结伴而出,两男一女,景卉从他们脸上兴奋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次出行他们收获颇丰。

玄阳宗弟子众多,景卉师父所在的玉霞峰上弟子不下百人,她对自己峰上弟子尚不能认全,何谈这三人。且三年在宗门外,宗内又收了新弟子也未可知。

三人聊得热火朝天,独景卉在鹤尾呆然站立,目视前方。

恰巧这三人中的方子翁最好结交朋友。他三人原本也并不相识,只是在万胜堂领任务时恰巧选中了同一个。经他一合计,干脆组队算了,于是他们一拍即合,又多领了几个集体任务。

景卉随身带有隐藏修为的法器,方子翁并不能看出景卉修为,但景卉早已把他们三人一览无余——两个炼气大圆满,一个炼气七层。

早在方子翁凑近的那一刻,景卉就有所察觉。

“这位师姐,在下药峰方子翁,请问如何称呼?”

“玉霞峰,景卉。”

方子翁听了立刻露出吃惊的表情,又夸张地拱手道:“原来是景师姐,失敬,失敬。早闻景师姐大名,如雷贯耳。现今竟能和景师姐同乘一鹤,真是荣幸之至。”

景卉心里纳罕,难道我很出名吗?

自己往日皆在峰内打坐修炼,除了找童子拿点吃的,或去藏书楼外,从不出门。整个玉霞峰都对她的宅有所耳闻。平日也谨言慎行,少与人发生口角,再平常不过。

唯一值得称道的事莫过于侥幸拜了玉霞峰峰主顾红棉为师。

景卉哪能想到,正是她的师父顾红棉让“景卉”两个字在玄阳宗内声名远扬,连多年不理俗事的剑阁长老都略有耳闻。

玉霞峰峰主顾红棉,玄阳宗五峰唯二的女峰主,东泽界当世唯一一位女性合体期大能。

五百年前,玄阳宗只有四座主山峰——主峰、剑峰、法峰、药峰,顾红棉却以一己之力使她洞府所在玉霞峰成为玄阳宗对外承认的主山峰之一,由四峰变为五峰,可见其本事之大。

顾红棉是上一任宗主石毅门下大弟子,现在的宗主姚玄见了她都要尊称一声大师姐。

景卉自认能拜入她门下,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据大师兄谢嘉说,她是被师父从青黄山抱回来的。

师兄师姐刚见她的模样都吓了一大跳:原本穿在身上的衣裳碎裂成了布条,还是顾红棉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裹住才不至于衣不蔽体;胸上不知被谁打了一掌,留有成人巴掌大的青紫黑印;内脏破损严重,四肢绵软无力。她在床上躺了一年才能下地。

等她醒来,过往一切全不记得,除了身上一块“景”字玉佩外,别无他物,现在的名字是师父起的。当时诊断她的药峰峰主水蝉衣说她至多活不过三年,但师父却不信,偏要和死神相争,传授她功法,延长她的寿命。

因此,她如今才能完好地站在这看世上大好风光,品人间珍馐美味。

万胜堂离山门不远,仙鹤飞行速度极块,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万胜堂驻地为单岳峰,峰顶被削平,修了几座楼。内中有座七层宝塔,领取任务、结算贡献点就在那里。

修炼等级不同,前往楼层也不同。

景卉上了二楼,总算甩掉了三人热切的目光,她轻舒一口气。

宝塔修建得雄伟壮阔,每层楼布局相似,二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内里布局繁复,人多嘈杂,景卉也不知该往何处去,遂到靠近入口的圆台问结算地点,不想单单询问一事就花了她一炷香的时间。

好在问到了结果,景卉迈步朝右边而去。

有七个窗口可结算任务,景卉选择了人最少的那一个。等排到她了,景卉才发现是熟人,这正好是当初领取任务时给她登记的夏侯艳。

夏侯艳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把任务牌拿出来给我。”

景卉往玉扣里探了探才从角落中掏出了任务牌,玉扣里虽没有灰尘,但她还是把任务牌轻轻拂了拂才递给夏侯艳。

玄阳宗任务牌由宗内炼器宗师秦苍早年所做,有留影的功效,且插入配套的底座便可判断是否认真履行宗内任务,极为方便。姚玄当上宗主后,下令替换旧牌,全部换成秦苍所做的新式任务牌,极大地方便了宗内弟子结算,也间接监督宗内弟子。

从前,像景卉领取的镇守某地的任务因无人可证,弟子往往敷衍了事,以此骗取贡献点。等到管事前往查看时,镇上百姓偷偷来报,一查才知有弟子枉顾信义,行诓骗之事。

夏侯艳核对时看到景卉的姓名,一改严肃面容,笑着调侃说:“景师妹,你可算回来了。你恐怕不知,整个宗门的人都在等着你呢?”

景卉越发摸不着头脑:“夏侯师姐,到底是何事?怎么你们全都奇奇怪怪的。”

夏侯艳略带兴味地说:“等你见了顾峰主就知道了。”

景卉带着满腹疑惑出了宝塔。

为方便宗内弟子,玄阳宗在每峰都设有仙鹤停靠点。

镇守玉峰镇三年,景卉获得了五百贡献点,再加上弟子令中尚有三百余额,顿时成了个小富翁。为了早点弄清楚所生何事,她也不在乎这五个贡献点,独自乘了只仙鹤往玉霞峰去了。

玉霞峰的弟子像是早得了信,常跟在顾红棉身边的两个童子一见她下仙鹤,便迎了上来。

那名唤作阿奇的童子道:“景师姐,峰主去药峰拜访水峰主了,说请你先回屋洗漱换衣,休息一番,晚间再去找她。”

两个童子说完便顾自离开,景卉也回到了自己的居所。由于没到金丹,尚不能出玉霞峰开辟洞府,她住在顾红棉的萧然居内,选了靠西的一间屋子。

刚进屋,阿奇便在外面叩门问:“景师姐,要帮你准备沐汤吗?”

“好,劳烦了。”

不一会儿,阿奇指挥两个壮力童子将浴汤抬进来放到了屋内,再将洗漱用品放好,几人离开,轻声拉好门,整个过程行动迅速,井然有序。

景卉不禁感叹,这些童子一如既往服侍周到。

浴汤由水蝉衣特别调制,所用药材常年备在萧然居库房内,阿奇等人也是准备惯了的。

玉峰镇三年,景卉沐浴都是草草了事,哪像现在这样泡在药汤里放松身心,她身体里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一扫旅途的奔波。

景卉尚在沐浴,便听外间传来一阵说话声,又有人四处穿梭走动。想是师父回来了,赶紧起身穿衣,用灵力弄干头发。

这几年景卉身体长得很快,旧衣服穿在身上总是短了一截,她只好穿上在玉峰镇买的鹅黄色罗裙,将披散的头发挽了个发髻,细细上妆,唤出水镜转了一圈,大体上没问题才出门。

出了房门,绕过一段抄手游廊,再往前便是顾红棉寝居。

景卉深吸了口气,轻轻叩门。

“进来吧。”

推门而入,顾红棉正在绣花,这是她一贯的爱好。任谁也想不到,杀伐果断的顾红棉也会像凡间女子这般坐在窗前手拿绣针。

顾红棉作凡间中年妇人的打扮,脸上配合着长了几丝皱纹,她有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脸上轮廓鲜明,不难想象年轻时也是个英气的女子。

景卉进门后微微行礼:“不孝弟子景卉,见过师父!”

顾红棉没有说话,景卉也不敢起身,等了一会,顾红棉才说:“起来吧。”

景卉温顺地站在一旁,等顾红棉将手上的花绣完。

别看顾红棉一副故作冷淡的模样,其实暗中早把景卉打量了一圈。

这丫头三年过去越发出挑了,刚出宗门时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现在五官长开,再配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顾红棉想,若景卉此刻哭上一哭,她铁定就心软了。

但想到她此前的欺瞒之事,顾红棉顿时又变得铁石心肠起来。

景卉来见顾红棉前颇为忐忑。

由于身体原因,从小顾红棉就对她极为严厉,在修炼一事上要求她马不停蹄,日夜不停。

自己监督她还不算,顾红棉对大师兄谢嘉和二师姐陈纤云说,但凡看到她偷懒还姑息的,就罚他们俩去水云涧下呆两天。

要知道水云涧的水又急又寒,打在身上如冰雹袭身一样疼,涧下潭里的水寒凉刺骨,寒气直往人骨头里钻。顾红棉还要求他们撤去护体灵力,这样在水下呆两天,谁能受得了。整个萧然居的童子都被吩咐举报偷懒有奖。

是以,景卉在修炼一事上想偷懒都不成,若非如此她也不能拥有现在的修为。

有时候景卉想,顾红棉是不是把她看得太紧了,这些年配合着水蝉衣的药,再加上勤加修炼,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别的弟子从炼气期就接任务,出宗门锻炼。她则被顾红棉要求到达筑基期才可出宗门。

李皓轩第一次出任务回来给她带了礼物,又跟她讲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景卉内心充满了羡慕。

从有记忆起,她就呆在玄阳宗内,多数时间都在玉霞峰。

玄阳宗不愧是仙家之地,大殿处处金碧辉煌,常年云雾缭绕,有时还可见漫天的云霞及彩凤和鸣。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但任谁将这些奇景看了近十年也会感到厌倦。

李皓轩口中多姿多彩的人间界,和妖兽战斗时的惊险刺激,无一不勾着景卉的心。

好不容易升到了筑基期,她又被要求先去宝塔一楼接炼气期弟子做的任务。

景卉哪能依顾红棉的想法。

就算玄阳宗不禁止高阶段修士接低阶段任务,但这种行为多让人不好意思。玄阳宗低阶弟子众多,修为越到高处,人越少。炼气期弟子本来竞争就激烈,她一个筑基期的还要去跟他们抢任务,那不是惹人发笑吗?

去宝塔之前,她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偷偷去二楼找了个筑基期的任务登记了。等到顾红棉回来,木已成舟,无力回天。万胜堂有规定,任务登记后不可反悔,顾红棉又不好凭借她玉霞峰峰主的身份让万胜堂值守弟子违反规定。

虽然生着气,顾红棉还是给景卉准备了许多东西,让她带出门:向水蝉衣求来的特制药丸,这是她大出血才换来的;仙菉符篆,护身法宝,飞行法器,疗伤神药……她唯一忘的就是给景卉准备大小不一的衣裳。

为了景卉出的这趟远门,顾红棉可谓是操碎了心。

结果,景卉一去就是三年,期间半点音讯也没传来。虽说玉峰镇离玄阳宗不远,她一个照面就到了。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丫头这么头铁,死了心与宗门的人断了联系,独自在外漂泊,好像雏鹰初飞,硬要挣脱她这老鹰的怀抱一样。

顾红棉刚回来时,就听她身边的童子关方念叨,说景姑娘出去受苦了,整个人沧桑了许多。

景卉在外面叩门时,顾红棉的神识就在她的身上走了一圈,明里暗里发现她身上多处伤痕。

这才是她生气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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