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大学与退学

命运不仅喜欢作弄人,开的玩笑实在是太神奇。让东北西南的两个孩子相聚又分离,他们又是同一天的生日,让他们对未来无限憧憬却又硬生生地给各自安排在一处,让秋草走着江桦的路,也让江桦辗转着秋草的脚步。中考成绩下来了,秋草离中师的成绩差了十二分。让父亲母亲特别生气,他们也彻底的爆发了。本来家里就穷,这考不上想找关系也没有,上高中又得多上三年,万一又考不上呢?父亲一直在责骂,说她因为写写画画不务正业,耽误了考试成绩。他平时都不上阁楼的,那一天,他气冲冲地上了楼,和母亲一起把秋草画的贴在墙上的画,全撕了下来,翻找她的书包,床头,凡是她画的写的,都给她撕了。秋草站在厨房,承受着暴风雨的到来,父亲拿着撕下来的画,塞进了灶里,划然了火柴。那笔记本,是老师在她生日那天送的,每一页都是她用心的书写,那是她的心血。江桦的信,也是三年来,陪着她走过无数伤心害怕的日子的见证。父亲一边看,一边骂,各种难听的话,让她恨不能立即消失在这世间,她扑过去,爸爸,求你了,把信给我。可是那些信随着画,随着笔记本,在熊熊的火光里,化作了一阵烟,一堆灰烬。她的心,也随着变成了一堆灰烬。从此她收了笔,很多年很多年都不再写一首诗,画一幅画。她努力地咽下泪,对父亲说:我知道错了,但我就上高中,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如果我考不上,那时你们再怎么处罚我都行。父亲恨恨地看着那最后的一点火苗,沉着脸一声不吭。

之后,秋草上了高中一期,在第二期还不到两周的时间,父亲到学校给她退了学。家里在帝都的亲人来信,要在老家找一个可靠的保姆,到帝都去照顾家里的八十岁瘫痪在床的老奶奶。告别校园的那一天,一滴一滴地雪雨,打在脸上,冰渣儿割得脸痛,但没有秋草的心里痛。

到古都的大学要坐接近四十个小时的火车,父亲送江桦到半道上转火车,当看到父亲转身的背影,十八岁的他在车厢里流泪了。虽然,个子高高的他,完全就是个大小伙了,可他还是舍不得离开父亲和母亲。到古都后,在学校里他各种不适应,吃的不习惯,从小吃面食长大的孩子,不习惯江南的大米。还有大学的宿舍生活,天南海北的人住在一屋,满满八张床。同学们初来都不熟悉,而且都是大小伙子,每个人的个性,习惯都已经养成,谁也不会将就谁,照顾谁的,不像在老家的学校里,大家都互帮互助的,挺哥们儿义气的,现在他也不习惯。虽然他在高中成绩优异,可这一上大学了,老师讲课进度大,一堂课下来,讲了好几十页,简直难以让人消化,也不习惯。就很想家,想同学。给父亲写信,给同学倾诉。

江桦最大的优点就是自己刻苦,所以成绩也还是比较好。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英语了,开学分级考试,因为之前老家的学校就没有什么听力啥的,这下好了,录音特别快,还没听明白呢,就放完了,成绩一出来,最后一名。最让他难受的是,英语老师就好像存心的,说话也特损,每次说今天这个题目非常简单,抽一个差的同学来回答吧,就会把他叫起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特尴尬。这回可体会到了秋草在数学课的感受了。真的想挖个地洞,想想自己那么高大,挖洞的时间不如背英语。他写信告诉秋草的时候,可把秋草给乐坏了,江哥哥的刻苦努力,也一直都是她的榜样。

听到他说考上的是古都最好的理工学院时,秋草非常开心,虽然他没有先考到帝都,想着她也还有三年啊,他们觉得梦想越来越近了,互相鼓励着,也更加的想念彼此。江桦把自己军训的照片给秋草寄了来,分开三年,江哥哥瘦了,皮肤黑了,原来柔软的比较长的头发,因为军训给剪成了寸头,照片上,他没戴眼镜,大眼睛看着她,笔直地站在自己叠的豆腐块儿面前,看起来有点好笑,但也更英俊更精神了。秋草没有考上中师,上了高中,他在信里说,你咋啥都随我呢?生日随我,中考随我,你得随我到帝都来。我毕业后肯定是去那里工作的,那你注定这辈子啥都得随我!秋草看到这里,脸红了,她拿起照片,在江哥哥的照片上,留下一个吻,她把信藏在床底的书箱里。她最爱看书,把照片放在书里,看到书的时候,就能看到江哥哥。

大学的第一期学习结束了,江桦提着行礼,又辗转几千里回到了白桦林,回到自己的家乡,那里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同学。经过自己的努力,在大学,他依然成绩优异,还获得了奖学金。父亲特别高兴,在他回家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吃饭时,父亲才告诉他,当送他上去大学报道的那天,像燕子长大终要离开家,看到儿子已经长大,看到他在车厢里流泪,老爸也好舍不得他,在车窗外看着车子开走,老爸一阵眩晕,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起来回了家。他看着父亲平静地讲,心里却是像被什么压了一下,几个月没见,父亲的鬓角已泛起了霜花,虽然从小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可踏实能干的父亲,给了他无尽的父爱,亲手给他做各种玩具,从不责骂他,三年前他独自去西南,父亲也知道他心里难过,只是跟他商量、鼓励他好好学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他,你没事就好,回来就好。还经常给他讲一些故事启发他。看到自己的父亲,他一瞬间想起了秋草在家的时候,秋草与父亲的样子,要是秋草在我们家就好了。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老父亲,因为父亲的爱,儿童时,快乐无边,少年时,底气十足,如今我已是青年,但因为父亲的爱,才有我的阳光明媚。父亲虽然内敛、含蓄,很多时候带给他的是坚持和坚强的动力。而他,是几个孩子中,性格最像父亲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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