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主见

第98章 主见

张鹿安在岛上陪着大家吃了午餐,然后只在北隍城岛呆了一晚,因为暑期时间有限,跟张喜叮嘱了一下后,不得不跟众人告辞。

临行前,张鹿安把大家召集到一块,宣布由陈利昭为北隍城岛和芝罘港的最高负责人,让张喜、郭亮和张富遇到急事,都得禀报陈利昭定夺。其余人等暂时管理职能不变。

张鹿安离开北隍城岛前往芝罘港,召见了郭亮,叮嘱了他主持教材编写工作,特别强调了,教材不是要照搬照抄私塾用书,而是要加强忠君爱国和华夷之辩的内容。

郭亮觉得有点难度,毕竟自己的学识有限。

张鹿安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先将就用下现有的大明教材,只是先分为语文、算数、历史三科,并且详细说明了大概内容,要求他帮忙寻找相应的先生。

这种要求在明末是一种创举,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个先生教授全部的内容,也大多以圣贤文章为主,比如算数、天文等方面的专家,那都是数量极少的,可遇而不可求,想要求学的人都得要有不远万里求学的心才行,否则一般情况下是学不到真正知识点的。这就造成了一般的书生,只知道读圣贤书,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做不了。真正成为“百无一用是书生”。

张鹿安希望改革教育制度,让学校真正可以培养那种经世济民的人才。

他现在县学里面,就很明显感受到,县学虽然也有不同学科,所谓的“君子六艺”,但是实际只有圣贤书、八股文最受重视。

因此他的态度特别强硬,这一点必须要做到,尤其教材中一定要更多的添加一些英雄史诗的介绍,让学子们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尊重英雄,学习英雄的精神内涵。

郭亮看到张鹿安的态度明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自己会严格执行。

张鹿安又面见了许由、白贵和曹良臣等人,问候了一下,再去拜见了一下王来承,就急匆匆的从福山直接扬帆起航。

一路没有过多逗留,只是在淮安中途停留补充下饮食,张鹿安突然想到清河县去看望一下钱老一,也顺便亲自问问引进船工到芝罘港的可能性。

此时原本来时带着的张富和许由都放在了芝罘,郭小文则留在了云梯关,张鹿安身边只有张捡,张孝吴不放心,让张华派人护卫张鹿安,约定当天傍晚返回,再连夜行船回家。

张华当即说道“索忠信、令狐云湘,你们跟去护卫鹿安少爷。”

“诺。”

然后就见着两个精瘦的人从船舱内走出,躬身行礼道。

张鹿安看到两人身高不是特别高大,但是胳膊特别长,都是普通人面像,扔到人群中,看一眼,根本记不住的那种。

出于对黑衣剑士的不了解,张鹿安也没有过多的说法。

张鹿安让张捡在淮安马市租了四匹普通驽马,四人骑马奔驰前往清河县南乡钱家村。

只见细细的小河边缓缓流淌,低矮的泥草房排列的密密麻麻,河边到处都是浣洗衣物的女眷,偶尔还有一两个顽童,一猛子扎进水里,然后过了半天才能再次浮起来。岸上的家长们纷纷尖叫着大骂道:

“咋不淹死你这棒槌。”

骂声中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关心。

张鹿安看到此处,就已经明了,这边的百姓的生活还是能够过的下去的,人口稠密,逃亡不多。

张捡下马询问一个老汉,获知了钱老一家的住处。

张鹿安一行人到达钱老一家,一个有个简单的农家小院的地方,透过土墙篱笆门,看到有个梳着冲天辫的女孩子正在院子中间空地洗衣服。

张捡上前询问道“请问这里是钱老一家么?”

“你找我父亲做甚?”钱老一的独生女儿钱茹问道。

“故友来访。”

“稍等,他们都去打渔去了,要过会才能回来。”

果然不久,钱老一就带着钱大海从外面拎着鱼回来了,钱大妈也买了菜回到家。

钱老一对于张鹿安的到访非常惊喜,连忙安排家人拜见,留下吃饭。期间,张鹿安流露出了想找人到芝罘岛建船的想法,但是钱老一表现的很不自然,说的最多的还是故土难离。张鹿安也不勉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从钱老一家返回淮安城,路过好客来又吃了一顿,正打算回到船上的路上,张鹿安突然发现了一个人看上去非常眼熟,正从一边的摊位上买了酒食,往前走去。

“张捡,你看那个人像谁?”

张捡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把马匹缰绳扔给索忠信,自己连忙跑上去查看。

“张武哥,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张捡突然大叫,然后回头跟张鹿安说道“少爷,真的是张武哥,你看的真准。”

张鹿安也是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在淮安城遇到张武,他不是跟着自己的大哥张鹿鸣在一块?

张武看到了张鹿安一行,也是觉得有点难堪,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在张鹿安的强烈要求下,张武不得不答应带他们去找张鹿鸣。

张鹿安让张捡和令狐云湘去把马匹还了,让索忠信陪同跟着张武去找张鹿鸣。

淮安山阳县城南靠近夹城的一处狭小院落,大白天里,张鹿鸣一个人坐在庭院里自斟自饮。

胡子拉碴,看上去颓废至极。

“大少爷今春再次落榜了,他不敢回家,怕看到家人失望的样子,整天就是这样买醉。可是我俩的盘缠就快花完了,我正着急呢,这正巧遇到了鹿安少爷你。”

张鹿安让两人守在门外,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其实这种无助和迷茫的感觉,张鹿安上辈子是深有体会的,他能理解那种感觉。

“大哥”一声轻唤。张鹿安轻轻的坐下,然后拿起酒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口中说道“一个人喝难免无聊,就让亲弟弟陪你喝吧。”

张鹿鸣开始有些慌乱,随即又变得镇定起来“鹿安,你……怎么来了?是张武告诉你的吗?你是不是在笑我?我又落榜了……我是真没用。”

“大哥,不是张武告诉我们的,他非常忠实的执行了你的命令。我是正巧趁着暑假的功夫,去北隍城岛一趟,处理了一些问题,现在是回程,然后跟着张武找到这个地方的。”张鹿安没有说实话。

“嘿嘿,贤弟已经创下了一份基业了?”

“没有,还差的远呢,目前还没有实现盈利,只能说是救助了一些人吧。来,大哥,我陪你喝。”

……

酒至半酣,张鹿安才问道“大哥,你也算是闲了一段时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母亲非常担心你,我这次回去是一定会跟她老人家提到你的。”

张鹿鸣摇着脑袋“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你知道的,打小我就像母亲,最怕的就是做决定。你则是非常像父亲,性格活泼好动……”

“那你还想三年后继续考贡试么?”

“鹿安,你知道么?为什么我这段时间无颜回家,不仅仅是因为我这次又考砸了,而是因为我考试的心境没了,我不想再去考了,我真的很累。之前能够考中举人,真的是侥幸而已,可是我又不敢给父母说,他们告诉我,我身上承载着整个张氏家族的荣耀,家族里目前就我一个具有考中进士的可能。我怕啊,我怕他们失望,你能理解么?”

“大哥,如果是因为家族的压力,我觉得大可不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毕竟日子还得自己来过。还是你遇到两次挫折有点害怕了?”

“可能也有吧,鹿安,你之前去过京师么?”

“没有。大哥可以跟我说说。”

“我去之前,也是幻想着京师如同天宫一样,人文荟萃,商旅云集,繁华昌盛,可是实际上,城内街上都是成群的乞丐,即使开春,每天也都有被冻死的尸体运往城外乱葬岗。

城内到处污秽横溢,连树叶子都被穷苦的百姓给撸掉,然后送入口中吃掉了。

可是你猜那些达官贵人在干什么?他们是夜夜笙箫、灯红酒绿。你知道么?就是一墙之隔,一边是地狱,一边又像是天堂。考试前我曾经去参加过一次学友聚会,由京城吴家设宴,一晚上的酒宴和表演花费总共竟然达到了三万两。三万两可以买多少粮食啊?如果都买粮食给那些穷苦的人,至少很多人就不会饿死。

哪怕他们把吃剩下的残羹扔到墙外,也能让那些饥饿的叫花子们活下来,可是他们没有,而是把那些没有吃完的食物都给倒在了墙角,留在那里白白的腐烂……

我把这些亲眼所见和学友谈,大家好像都是见惯不怪一样,还说整个朝廷都是如此。大家都没有丝毫去改变的想法。整个大明的财政败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大小官员有的已经数年不发官饷,当清官都到了不能糊口的地步,因此各种炭敬、冰敬等应运而生,已经完全到了‘是官必贪’的地步,你说当这样的官有什么意思?”

张鹿鸣的说法看上去像个十足的愤青,跟他以往的表现十分不符合。

“大哥,每个朝代发展到一定阶段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科举就是一块敲门砖,你得先拿到砖了,你才能试着去改变……”

张鹿安说出的话,他自己其实也不相信。

“鹿安,你知道吗?建奴又开始进攻大明了,流民军已经冲破了官军的黄河防线,整个河南、陕西、山西和四川都乱成了一锅粥,朝廷中的那些大员还是只有利益之争,全然没有经世之道。大明现在可真的是内忧外患不断啊,想改变,真的太难了。我也是苦思数天,始终不得要领,因此特别痛苦。”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张鹿安纠结的一点?张鹿安好歹两世为人,有着所谓的上帝视野,知道未来的发展走势,明朝有太多必亡的征兆,活该灭亡,但是他实在不甘心,明亡于外族之手。

张鹿安综合权衡,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道“大哥,你相信你弟弟么?”

张鹿鸣眯着眼睛看着张鹿安,张鹿安端坐于座位上,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其实你这次回来,再见到你,我就感觉你很不一样了,你不是我之前那个淘气无知的弟弟了……”

张鹿鸣说道。

张鹿安心里一怔。

“你变得更加成熟了,也更加有主见了。”

张鹿安心中一安。

“鹿安,你是个有主见的人,有什么话直接说。”

“大哥,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请你一定按照我说的去做。如今乱世,虽然江淮大地还没有被波及到,但是咱们得做好‘狡兔三窟’的准备,你是有举人功名的,本身就具有做官的资格。现如今张国维又是江南十府巡抚,大权在握,咱们运作一下,为你谋个官来当,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是我大明一向约定俗成,本省内不得担任主官,需要异地回避。”

“不必成为主官,先积累一下行政经验再说。”

“那鹿安的意思是去何地?为何职?”

“大哥,我家曾经在登州与崇明的沈家有过联系,他们家的海运做的非常好,从家族的角度考虑,我希望你能够委屈一下,去崇明县当个教谕或者县丞都行。”

“崇明?那是一个沙岛,听说是海盗遍地,少有平民。”

“大哥,正因为如此,你才有用武之地,我可以向老祖申请派黑衣剑士来保护你……”

“鹿安,为兄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那样的荒僻之地很难有所作为,你让我到那里去主要是干什么?”

“大哥,我们需要船,需要那种能够远航的船只,需要能够真正能够战斗的船只……”

张鹿鸣不再说话,自己在静静地思考。

次日一大早,张鹿安艰难的坐起来,昨日喝的有点多了。张捡走了进来说道“少爷,大少爷已经带着张武离开了,说是去江宁寻找五叔,想办法买个官来做,吩咐不要惊扰你,等你醒来后再告诉你。”

张鹿安会心一笑,“知道了,收拾一下,吃完饭,咱们回家。”

一行人到了五河县沱湖,再次停了下来,把张孝吴放下船,主持扩大信鸽的养殖规模和初步训练。

张鹿安要求张华派人护卫,张华直接留下了索忠信和令狐云湘。

船队继续向霍丘行驶。

张鹿安觉得张华是非常的无趣,不爱说话,身边只有一个张捡,也甚是特别无趣。

张鹿安随便翻了几本书,看不下去,他听到张鹿鸣的述说后,对大明的北方百姓又产生了深深的担心,后金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伐明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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