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屠村

“大窑村的事虽然吓人,但也就那么一次,咱祁山县运气总不能也这么背。”

“是哩,我看啊,咱们就是自己吓自己罢了。这么过日子不是办法......”

害怕的危险迟迟没有来临,百姓们的心就渐渐松弛了下来,开始敞开门、做饭,正常生活。

至于下田,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没那么警惕,不代表不警惕。

日子又过了一天。

夜色静谧,月光稀薄。

夜晚里的风,格外冷冽。

祁山县的人们都沉睡在梦乡里。

‘啪嗒啪嗒!’

依稀间,人们仿佛听到了火苗跳动的声音。嗯,不像火苗,更像是火焰。

‘啊啊啊!!!’

尖叫声悠长绵延,络绎不绝。

好逼真啊......

“咳咳!”

有人咳嗽了几声。

怎么回事,好呛鼻子。

有人睁开惺忪的眼。

什么东西这么耀眼,晃得眼睛睁不开。

等等!好浓的烟味!

一个激灵,许多人猛地反应过来,从炕上坐起。

“火!着火了!!!”

醒来的人一声大叫,纷纷穿上衣服下炕,推开门就要去救火。

可是。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烧焦味与血腥味扑面而来。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虽然声音不大,但人们能听出这般音调,该是何等痛苦。

“蛮子......入侵了!!!”

出门的人的瞳孔中,倒映着一片赤色火光。

村口的方向,大火窜起数十丈高,吞没了房屋,浓黑的烟腾腾升空,有的还飘到了这边。

在火光下,有人影四处逃窜、惨叫,他们的身后,是一些手持沾满鲜血的刀的高大影子。

不仅如此,有人还看到,一些人被驾到烈火上炙烤,皮肤都烧得焦黑。

血液,汇聚在一起,成了小溪......

深夜,祁山县本该是凉风习习,幽静漆黑,现在却是一片火海,整座祁山都被耀得火红一片,好似泼上一层血。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大刀砍进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烟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住在较里面的百姓出门,脸色被映得一片猩红。刺目火光比头顶悬着的月亮还耀眼,痛苦的哀嚎声压过了丛林间的虫鸣声。

今夜,一切的一切,再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时刻,到处都滋生着邪恶。

哭声、求饶声、惨叫声、喊杀声、破门声响彻整个祁山县......

没被遭际的百姓拖着行李,带着一家老小,朝村口那里跑去,耳边的惨叫不时响起,仿佛惨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让人一阵心惊肉跳。

“有人要跑!”

混乱中,有蛮子看见了这边的一家老小,带着口音吆喝一声。

“大人,不要,不要啊大人......啊!”

很快,那一家人除了妇人孩童,其他人全被乱刀砍死,扔进火堆里,衣服粮食洒了一地。

“美人!带下去让兄弟们爽爽!”

妇人挣扎着,火光下,她的脸上满是绝望与恐惧。可面对这么一群五大三粗的蛮子,她一个妇人家哪里有力气挣扎?

不一会,黑暗处就传来妇人痛苦的叫声与孩子的骂声。

“妈的小兔崽子,乱老子兴趣!”

“噗!”

一个孩子的脑袋从黑暗滚出来......

“不要,啊!!!”

蛮子们爽完了,一刀劈死胯下的妇人。

有百姓看见了那家人的下场,脸色变了又变,放弃了逃向村口的想法,一咬牙朝身后的祁山跑去。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进祁山,不至于让自家婆娘遭受死前惨无人道的痛苦。

但,蛮子们一个个人高马大,三两步就追上了那些正在逃跑的人,接着是一通乱砍。逃进祁山的,只占很少数。

......

“杀!”

衙门内,十几名蛮子大步闯入,一刀刀砍死衙役、捕头,大笑着,乱叫着,鲜血洒了一地。

十几名衙役,在这些身材高大、久经战场的蛮子面前,竟没有一丝还手之力,甚至,连对方一个人都没杀掉。

这些蛮子作为败军残党,早已成了亡命之徒,心里最后想的,便是快活,能享受多少是多少,因此,自然不会讲什么情面,见人就砍。

“啊!”

县衙的管家刘老伯遭人一刀砍死,背后有一个很大的豁口。师爷、县丞们也不例外,全都死于非命。

这种乡级县衙,起到的作用,不过是维持乡下的秩序罢了,像如今这般,真碰到了敌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砰!”

县令老爷的门被蛮子一脚踹开。

“妈的什么味道!”为首蛮子当即一阵干呕,他朝里面一看,竟有一具白骨!

“嘿,这里的县令早死了?哈哈哈,兄弟们,今晚好好快活。”

不过一刻钟,县衙的人就快死净了。显然,蛮子们对官府这种机构格外痛恨。可,侠者元方去哪了?

这个时候怎么不出面?

没有人知道。

乱世已至,没人会愿意替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拼命。

......

村口那里,一家人突然从黑暗中出现,朝村外跑去。

当先者,手握一柄朴刀,刀刃上沾着鲜血。此人面色冷淡,眼神无比冷静,领着身后一家人小心出逃。

“有人想跑!”

忽地,身后有蛮子发现这边,大喝一声,追赶过来。

其他同伴闻声,也立刻赶来,这一下,足足有五位蛮子追向前面那户人家。

这家人身上背着行李,速度自是不比后面的蛮子,为首的男子停住身子,冷声道:“你们在外面的林子里等我。”

“你小心。”妇人长得很俊俏,手里拎着大小包,身边还跟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嘿!美人!”

五位蛮子一眼瞅见了这对母女,脸上浮现一抹淫笑。

“找死!”男子眼睛一眯,身形暴掠而出。

“兄弟们给我砍死他,那对女人就是我们的了哈哈!”一蛮人说道。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下一刻瞳孔便猛然一缩。

“老六!”

其他蛮子勃然大怒,目光倏地转向男子,举起大刀就冲了上去。而刚刚那名蛮人,脑袋已经落地......

几个呼吸间,男子一甩朴刀,刀刃上的鲜血被齐齐甩落,然后再不留恋,冲向村口。

他的身后,躺着五具无头尸体。

......

楚家这边的胡同。

荒废的老王家的房子已经被大火席卷,楚家这里,几名蛮子手持铁戈冲过来,一脚踹破院子的围栏,然后走向屋子。

“砰!”

木制的门户根本拦不住他们,一脚便将其踹开。

显然,这些蛮子都或多或少练过武,再加上本就长得高大,力气比寻常人大太多了。

“妈的,又一户搬走的人家!”

过了一会,蛮子们从屋里走出来,怒骂道。

是的,楚家屋子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给蛮子的印象就是:早早收拾了东西走人了。

“会不会是藏在厨房里了?”

一蛮子走过去,一铁戈下去,将厨房的门劈烂,走了进去。

“有没有人?”外面的人问。

里面的人一阵骂骂咧咧:“什么也没有,锅碗瓢盆都带走了,这他娘是有多抠唆!”

就在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厨房灶台下面,一个铺满茅草的区域下面,有一个地窖。

地窖里。

楚安一家人正藏在这里面,大气不敢喘一下。

没有人敢说话,一个个神色紧绷,手心捏得死死的。

外面,其他地方的惨叫声还在徐徐响着,楚家人听得心里又惊又怕。这该是造了多大的杀孽啊。哪怕没有看到外面的景象,楚安他们也知道,必然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屠村,这个概念现在成真了。

好在,几天前楚安和田狗在灶台下面挖了一个大地窖,足以容纳他们一家人以及一些行李的坑洞。这种力气活,交给入品妖怪和癸级侠者来做,不算太困难。

这也是楚安所能想的最折中的法子了。

混乱中,想要保护楚老汉和楚王氏实在太难,而寻得一处藏身地,比那样做要简单许多。

只是:祁山县其他老百姓,估计没几个能活下来了。

地窖里,楚老汉摇了摇头,无声叹了口气。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子,那些曾经的邻居,自今日以后,都成为了回忆。

楚王氏红着眼睛,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惹来麻烦。

“现在怎么办?”上面的蛮子在讨论。

“一把火烧了,以免有漏网之鱼......”

地窖里,楚老汉和楚王氏立时变了颜色。

这可怎么办!烧房子......躲在地窖里,这不得把人熏死?

“爹、娘,不用担心,你们看。”楚安拿出火折子,点上蜡烛。

顿时,黑乎乎的地窖明亮起来,让人的眼睛一时有些刺痛。

“这是......”楚老汉顺着楚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偌大的地窖前面,有一个水桶那么粗的洞。洞里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处。

而且,这洞的大小,似乎不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反倒......

楚老汉看了看身旁的田狗,目光一闪。这洞的大小和田狗的身材一般无二。

“这是我让田狗挖的通风口,只要我们堵实地窖入口,便不怕被憋死。”楚安解释。

楚王氏闻听,朝田狗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这次咱家能平安无事,多亏了狗狗了。”然后便撸了几下它的毛发。

想到这里,楚王氏有些庆幸,庆幸当初没吃狗肉。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环?

楚安告诉二老地窖的时候,就说这是田狗挖的,毕竟它是妖,独自完成这些工作并不为奇,父母也能接受。

“爹、娘,我们把被褥拿出来,堵住地窖入口,不要让烟钻进来。”

“哎,好。”

三人将行囊中的被褥拿出来,站起身子,将被褥贴到入口的地方。这种时刻,也顾不得泥土弄脏被褥了。

不一会儿,头顶传来啪嗒啪嗒声,常年守在灶台前的楚王氏一听便知道,这是火焰跳动的声音。

楚王氏开始啜泣起来。

楚安和楚老汉埋着脑袋不说话。

赖以生存的房子庇佑了一家人十几年、几十年,如今说没就没了,怎不让人心疼?

渐渐的,温度升起来了,一家人躲在地窖里,只觉闷热难忍,很快就出了一头大汉,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黏糊糊的。

田狗爬在地上,一个劲儿地伸舌头,试图散热。

可是,这温度像是没完没了,愈发炙热,直叫人热晕过去。

一般火柴燃烧的温度在几百度至一千多度左右,现在烧的是楚家房子,温度可能更高,待在最多只有三墙之隔的地窖里,自是炙热难忍。而且,这还是有通风口的缘故。

‘疏忽了,我只考虑到对方可能防火烧房子容易缺氧,却没想到躲在地窖里会热得慌!’楚安眉头紧蹙。

他以为自己足够谨慎了,却还是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也是,自己并不是那种聪明过人的人,只不过是处在乱世,心随境迁,也跟着谨慎起来的普通农民,想得再多,也未免百密一疏。

“爹、娘,你们把头伸进通风口,那里会凉快许多,这里我一个人顶着。”楚安沉声说道。

头顶的地窖口已经开始钻入烟气了,好在数量不多,地窖里空气还算新鲜,有通风口在不停换气。

但若是没被褥堵着,很快进入的烟就会比换出的烟要多得多,那时候一家人迟早得闷死在地窖里。

“安儿,你先去缓缓,爹和娘还能再撑一会儿。”楚王氏已经有脱水的趋势了,脸色发白,目光恍惚。

现在氧气不是问题,关键是太闷热了,只有把脑袋靠近通风口才会好受一点。楚安是侠者,比二老更能坚持。

“娘,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们先去,我还能坚持!”楚安皱眉。

地窖口必须堵着,一个人就能完成,现在二老得去通风口那里,通风口另一头通向的是空旷地区,肯定比地窖口凉快。

楚王氏咬咬牙,不再说什么,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这个做娘的帮不上忙,关键时候,除了心疼孩子和男人,能做的,就只有不让他们担心了。

“安儿,你要是不舒服记得跟娘说。”

说完,靠近通风口那里,楚老汉拍了拍楚安的肩膀也靠了过去。

一旁,田狗早早就在通风口旁守着,这里的温度的确比地窖入口那里低上不少,不说凉快,但也没那么让人闷得慌了。

楚安眉头紧蹙着,死死抬起手撑着。

这般干热发闷的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一直伴随着外面的惨叫声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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