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颉秋如破纸鸢被掷到在地,终于可以大口喘气。小童爬到他身边,问道:“小秋哥,你没事吧?!”
顾颉秋答道:“没……没事……”声音嘶哑,连自己也听不出自己说的话。
不由咽了咽口水,好久缓过劲来,挣扎站起,向林二笑道:“怎么,不敢动手么?”
林二道:“取了你这条狗命,徒脏了我的手!”眼睛向林大瞟了瞟。
顾颉秋想要说几句狠话,竟然不知说什么,也是,自己孤身一人,势单力薄,能奈他们如何?
何况自己……
只冷冷道:“你们两人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小爷我累了,赶着回家。”
这番话说得语气平淡,倒像陈述寻常事一般,既不是破罐子破摔,也听不出有丝毫畏惧之意,似乎林大林二接下来无论施加任何手段,都是用在别人身上,与他无关。
林大林二相互瞟了一眼,林大道:“顾兄弟武艺高强,我兄弟二人向慕不已,想要讨教几招,可并无他意,顾兄弟切莫误会。”
顾颉秋听到他说自己武艺高强,不由嘲弄一笑,他们口中的“病秧子”什么时候变成了武艺高强……
他这边没有笑出来,小童反而抢道:“林大你胡说,谁不知道小秋哥是落霞山最弱的后生?!”
顾颉秋“咳咳”道:“小童,这你也不必说出来的……”
小童眨眨眼道:“小秋哥,这可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样说的……”
顾颉秋苦笑无语,在小童手背轻轻拍了三下,意示他趁机逃跑,随即转向林大道:“是吗,刚才林二那几下三脚猫功夫,我已经领教了,还不如蚂蚁抓痒,不知林大你又有什么高招赐教?!”
他心知刚才林二抓他那一下,只不过是开胃小菜,今日免不了吃了一顿饱揍,迟来不如早来,不如挨完打好回家睡觉去,所以才出言相激。
林大原本打定主意,无论顾颉秋是认怂抑或拒绝,都要好好羞辱一番,但顾颉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免有些始料未及。
眼看顾颉秋身边一支碗粗的梧桐树枝斜逸飞出,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献丑了。”
说着,手腕一抖,手中纸扇旋转飞出。
顾颉秋见他身子前倾,以为他要跨步向前,不想只是右手一挥,把纸扇甩出。
那纸扇来势虽急,但因相距甚远,顾颉秋略一低头,便躲了过去,正心想:“这纸扇虽然势头迅猛,准头却差太远,人家说林大的武功在落霞山年轻一辈最是厉害,只怕有些言过其实了!”
但见那纸扇掠过头顶,砸在旁边一支碗大梧桐枝条上,咔嚓一声,树枝断裂,哗哗垂倒,顾颉秋这才惊出一声冷汗。
这纸扇轻轻小小,却似重逾千斤,可见林大功力之深厚。
顾颉秋心中惊骇,仍强作镇定,见林大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暗忖:“他要想砸中我,并非难事,这一下子却故意耍给我看,这自然是有意示威了。不知他又要使什么诡计?”
林大林二为何找顾颉秋麻烦,顾颉秋心里当然清楚。
说起来,如果不是前日林叔喝得酩酊大醉,忽然说起,顾颉秋也还不知道自己和臭婆娘竟然从小就订下娃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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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叔的意思是顾颉秋年纪不小,正好成家立业,最好择日完婚。
顾颉秋惊愕之下,破口而出:“那个母老虎我可不敢要!”
谁想臭婆娘恰好路过,听得全着,当即破门而入,狠狠地在甩了顾颉秋一巴掌。
那臭婆娘自小就看不起自己,要她委身于己,肯定心有不甘,把这件事告诉了两人,这两人才来找自己晦气。
几日之前,自己一听小童说,林大林二两人在到处找自己,便已隐隐猜到,现下更加肯定了。
这两人整日与臭婆娘厮混在一起,鞍前马后,献尽殷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
不单落霞山的村民,即便顾颉秋亦以为臭婆娘以后不是嫁给林大,就是嫁给林二。
想来落霞山大概也只有这两个人才勉强配得起她。
哪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这个程咬金就是自己。
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如果垂涎已久,嗯……心仪已久的女子忽然变成他人的未婚妻,而这个人还是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谁也吞不下这一口恶气。
但是两人迟迟没有真正动手,只是使些恐吓示威手段,却又是为何?
莫非是那臭婆娘还有些良心,念在自己和她是世交,才吩咐他们不能下重手?
想到此处,顾颉秋自嘲一笑,以臭婆娘的性子,不让两人把自己杀死已是侥幸,那还会管重不重手?
如果不是这样,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林大见顾颉秋沉吟不已,脸色变幻,以为他吓傻,笑道:“可惜,可惜……”
顾颉秋道:“可惜什么?!”林大身形不动,轻轻一招手,那纸扇活过来一般,犹如蝙蝠夜枭,唰地一声从地上飞回林大手中。
这一下隔空摄物,漂亮之极,比刚才砸断树枝还要难上几分。
可惜顾颉秋不懂武艺,不知其中厉害。
只见林大笑吟吟道:“自然是可惜这长得好好的梧桐树枝……顾兄弟果然身手敏捷,只是不知,下一次还能不能躲得过……”
说着,忽然又一扬手,顾颉秋下意识身形一缩。
哪知林大有意戏弄,佯攻使假,实际却只是张开纸扇,悠悠扇了几下,见顾颉秋惊慌样子,哈哈一笑:“顾兄弟,我还没动手呢,你躲什么躲?”
这边林二跟着讥笑道:“顾颉秋,你不是硬气得很,还不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连个娘们都不如,哈哈……”
顾颉秋任由两人嘲笑,冷声道:“我本来就是个窝囊废,可惜我这个窝囊废却是林惜雪的未婚夫!”
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说出这话,此话一出,无疑火上加油,更加激怒林大林二。
果然林二闻言怒道:“你小子找死……”陡然向前,大手一张,往顾颉秋脸上抽去。
顾颉秋挺直身子,不退反前,伸手一格,林二略一吃惊,只听林大沉声道:“不要打脸!”
林二这一掌未使老,中途改掌为拳,打在顾颉秋肚子。
这一拳打得顾颉秋觉得肚里像开了个油酱铺似的,咸的、酸的、辣的,一发泼洒出来,虽然拼命强忍,仍止不住“啊”地一声叫喊出来,弓得像虾一般,抱着肚子,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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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抱定主意,无论两人如何折磨,定不会有一丝示弱。
不想这一拳威力巨大,似把肚子打穿了一个大洞,痛得面目扭曲,鼻涕、眼泪一起流出。
落霞山的民风尚武,而顾颉秋自小身弱多病,是年轻一辈中出名的“病秧子”,人人可欺侮,但是欺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可不值夸耀,反而大失面子,是以顾颉秋虽饱受冷嘲热讽,但从没有人对他真正动过手。
在这之前,顾颉秋还觉得自己是个风轻云淡之人,觉得世间一切冷言冷语,不能伤己分毫。
此刻受切身之痛,哪还有什么云淡风轻可言,心中一把无明业火,霍地飚起。
若在平时,无论林大林二说些什么,他亦不会在意,但不知为何今日却觉得林大林二两人面目分外可憎。
明知两人是来找麻烦,一开口仍忍不住暗讽明嘲。
此刻挨了林二一拳,身上虽痛,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挣扎爬起,大笑道:“林大、林二,你们两人在我面前耍这些手段,你以为我会怕吗,那可太小瞧我顾颉秋了。”
他“呸”地吐出一口血水,接着道:“莫以为我不知你们两人想什么?如果你们客客气气,好说好话,说不定我还会点头答应,但你们威逼恐吓,我便偏偏不如你们所愿!”
林二怒道:“你小子死剩一张嘴,看我不撕了它……”抡起巴掌,又要往顾颉秋脸上招呼,但右手一伸出,手肘就被林大用纸扇架住,这一掌打不下去。
林大道:“顾兄弟说如果我们两兄弟好说好话,客客气气,便点头答应……”
顿了顿,接着道:“那么我们兄弟俩便好好说话,客客气气,斗胆请顾兄弟不计前嫌,许诺答应。”
林二正气在头上,不解道:“林大你……”见林大使了个眼色,只得住手作罢。
顾颉秋却冷笑道:“林大你不问我答应什么,便请我答应,难道要我人头落地,我也答应吗?”
林大笑道:“顾兄弟,你放心,我们兄弟所求之事,绝非什么强人所难之事,再说顾兄弟你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雪妹这样的人中之凤,并非你的良配。”
他见顾颉秋犹自沉吟,又道:“顾兄弟,若然你肯答应取消婚约,我们两兄弟便与你义结金兰,今后落霞山再无敢欺辱你之人。”
林二道:“林大,你说什么屁话,谁要与这个窝囊废义结金兰!”
顾颉秋道:“不必了,你们两兄弟我可高攀不起,不过我答应你。”
他答得爽快,林大反而有些疑虑,问道:“那顾兄弟可是答应了?!”
顾颉秋笑道:“林大,我岂非自欺之人,难道我不明白,如我这般家徒四壁的破落户,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怎么配得起你们的雪妹?!”
林大闻言笑道:“顾兄弟太谦虚了……”
顾颉秋道:“所以我答应你们……”
后面声音变小,林大听不清楚,急切问道:“什么?”
顾颉秋笑道:“自然是答应你们,娶那臭婆……林惜雪过门后,好生对待,百般呵护,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见两人闻言当场愣住,傻乎乎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转身钻入草丛里,撒腿狂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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