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诗人

管事就这样被被压制着,欲哭无泪,为了活命也只能对着电话那头喊着,

“大哥,你快下来吧!这边是VIP客人在闹,我们不好处啊!”

他话语里头三句里面有一句要带上哭腔,哭腔里面堆满了“大哥我要死了”的潜台词,但是沙鳄一点门道都没听出来,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抽了口雪茄:“我管你什么客人,现在老子忙的很,你自己处理不好就他妈给老子滚蛋!”

被扣押着犹如丧家之犬的酒店经理心里咯噔一下,感到死神在自己头上挥舞着镰刀步步逼近,顿时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突然,一旁坐着的那个淡漠男人伸手,把手机搁在了自己耳边,从座椅上起身。

摁在外壳上的手指修长,略显苍白的肤色和黑色衣物相称。

那张脸仍然散发着冷漠,眸子里藏着几丝凉戾,凡凉拉开了房门,径直走了出去,就这么走动的几个动作,灰色牛仔裤恰到好处地勾出了那诱人修长的腿。

一旁的黑漆花属下看到老大出去了,把手上这人往地上一扔,也陆续地离开了房间。

酒店经理虽然被扔的有些眼冒金星,但是缓过神来,面色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身躯。

就在五分钟前,黑漆花的人鱼贯而入,这位阎王爷更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旁边,现在一群人又毫无留恋地抽身离开,竟然就这么丢下他不管了!

一片混沌中,他抽拍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竟然从玉面阎罗手下活下来了?!

凡凉对这个没有丝毫品味可言的手机来不及嫌弃,他甚至都不愿意把它放在离耳边近一点的地方,嗓音慢悠悠的:“沙鳄,看来你这些年来过得挺不错。”

他这幽幽的声调一出,隔着电话线那头的人魂都没有了一半,只听见手机那头清晰的吱啦一声——是低闷的桌椅拖动声。

顶着地头蛇黑漆花头号干部的名声,玉面阎罗用指尖摸了摸走廊镶金带银的墙饰,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感慨这庸俗的审美真的和他的主人有的一拼。

那边赫然被吓着了的沙鳄骇然半天,最后吐出干巴巴的一句:“你来这里干什么?”

金沙酒店不仅审美和主人一脉相承,其设计也是超凡脱俗,中间贯通,从一楼的迎宾大厅到天顶上的雕栏画栋的穹顶。

除了满眼金灿灿的光鲜之外,活像一口厚重的井。

偏偏有些人还就吃这一套,穿着光鲜、打扮时髦的男女脚踩在消音地毯上,不明所以地往这边看。

蓦地看到这边倚着栏杆在打电话的男人,都被电抽了一样移不开眼。

“你们这边的消息怎么传得这么慢,在海滨跟聋子一样。”凡凉对这种探究的视线一向是烦到底,他皱着眉头换了一个朝向,“前几天我在你们赌场嘣了你们的人,你不来找我算账就算了,现在你问我来这里干什么,这么多年智商都被烟酒给熏没了吧。”

他话语里含冷带讥,沙鳄心里一头听得怒意直飞,一头被心里潜藏的恐惧牢牢压制,只能略显干涩地转移话题:“当初这块地皮可是你们团长亲自卖给我的,说好了不来犯事的,现在怎么了,心情不好要亲自毁约?!”

有人看着这边走不动路了,犹犹豫豫地想要过来讨要一个联系方式,那身着正式西装、脚踩着铮亮皮鞋的黑漆花手下立刻拦下。

面孔生硬而冷漠,腰间还别着一块引人注目的硬疙瘩。

海滨的人都对黑手党见而不怪了,现在过来的这人又有点小权小势,还是不想放过这次机会。站在凡凉身边的一个小弟见状赶紧小跑了过来,他脸上有点雀斑,穿着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白衬衣,穿法还十分随意,手上还抱着一个钢制滑板。

他一过来就麻溜地露出了手肘,手臂上是属于黑漆花独有的圆形纹身。

那人一看见这纹身,那还敢往那边身着黑衣、身形修长的男人身上瞅,赶紧加快脚步离开了。

“别拿团长来压我,也别浪费我耐心,”凡凉眼神好,倚在了栏杆这边,往这口中空的“井”上面望去,看到一个人一碰到他的目光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他轻眯了一下眼睛,像是不太适应光,口吻淡然:“野狍在你手上吧,是你自己把人送下来,还是我带人上去,你自己选一个。”

那边嘎达一声挂断了电话,挂断的速度就差把“我承认、我供诉、我有问题”几个字写在电波里了。

凡凉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机,转身走上了楼梯,身后跟着的手下们也是大气都不敢出,沉默有序地跟了上去。

此刻在其中往来穿行的人都还没有意识到一阵血雨腥风在暗地里悄然展开。

凡凉在七楼的走廊里穿行,脚步声很轻,和本人一样的渗着凉气。

他在一间房门前站定,身边的人立刻恭敬地上前,暴力地拍打着门,直到一个强壮的小弟一脚踹开了。

“砰!”

房门轰然而来,从这个角度就可以看到沙鳄肥硕的身躯和惨白的面色。

刹那间,房门内外的两批人都面色警惕地举起了枪,黑漆漆的枪口带来了沉重的威压。

但是沙鳄这边明显更紧张一点,小弟们或站着或跪着,面相也是一阵五颜六色,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漫出。

沙鳄把玻璃杯放下,大敌当前他甚至连缓解尴尬的笑容都扯不出来,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你想干嘛?!”

但是凡凉显然没有回答他的打算,只是在这片诡异的宁静中走到了大敞开的窗前,下面是酒店的后花园。

此刻夜色降临,花草都被月光笼罩着,像是蒙着一层轻纱。

沙鳄眼睁睁地看着他经过自己,哪怕是心里很明白这个人有多么年轻,也不由得为那张脸带来的感觉愣了一会。

在海滨黑手党里声名在外的玉面阎罗今年应该最多不过二十二岁,那张化分明眉眼的脸仍然带着青年独有的生涩,皮肤细腻,欣长纤细。

但五年前发生在他眼前的那一幕仍然无法消散,哪怕面对这么一个比他小上十几岁的男人,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也让他无法动弹。

两方还在对峙,沙鳄只听到这位冷血的干部拉开椅子,淡定地坐了上去,仿佛他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开始拨弄着桌子上另外一杯还未喝完的酒,问了一声:“刚才在这里坐着的一个人,他去哪了?”

沙鳄心跳声咚咚咚地响,看了一下凡凉手上没戴黑皮革,勉勉强强地稳定了语气:“哪有什么人啊?我一直都一个人在这里。”

旁边刚刚被他又打又骂的下属看着他们老大现在像夹着尾巴的老虎,满脸憋屈样还要压着声音撒谎,顿时心里一阵凄凄惨惨戚戚。

“我不想废话,是上楼了还是下楼了?”凡凉本来就不多的耐心即将耗尽,连投在地毯上的身影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沙鳄不得不再次急中生智组织语言:“我告诉你,港口贸易我多少也参加了一点,这么多年我们和那群条子们的平衡也做的不错,你现在难道真的敢对我开枪?你不怕黑漆花问责你。”

“哦?黑漆花会不会问责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野狍本来在黑漆花做地好好的,突然转头去投奔你那没什么前途的黄金沙,我倒是有资格怀疑是不是你暗中插手了黑漆花的内务,单凭这个我觉得就可以向团长解释了吧。”

他那一声哦,哦得波澜不惊,却实实在在地让沙鳄体会到了惊涛骇浪,随即放弃抵抗,本着一腔努力尽付东流水的颓然:“.......在楼下。”

凡凉漠然到了一定程度,起身之后刷拉一下拉开了窗帘,推开了窗户。

旁边满脸雀斑的小弟送上滑板,说道:“凉哥,前几天修好的,要用吗?”

沙鳄的惊讶在瞳孔里无声地发酵,于是下一秒就变成了震惊——只见玉面阎罗拿过了那钢制滑板,磨砂面漆黑,钢制轮在夜色中闪着细腻的寒光。

他一手撑在窗边,一手抱着滑板,曲身站在窗沿上,瑟瑟的夜风将他的后衣摆掀起。

那张脸绝色冷淡,瞳孔里倒映着月光,黑如墨色的碎发,身形比例赏心悦目。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把滑板一扔,整个人从窗沿一跃而下。

沙鳄简直惊呆了。急忙跑到窗边往下看,只见那滑板狠狠地落在了七楼外墙的防火杠上,清脆的一声响。

紧随其后的凡凉堪称准确地踩了上去,微微俯身倾斜,外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隐隐约约露出紧致的腰线。

他踩着滑板,在接近十米高的倾斜弯转的防火杆上滑行,嘭嘎划拉的声音简直彻骨响亮,让人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简直就是神他妈的下楼方式!

滑板堪称惊险地一路跌宕,最后离地面越来越近,玉面阎罗伸手抹了一下自己右颊上刚刚被吹过来的树叶刮出来的一条血线,随后利落敏捷地一跳。

落地之后,滑板刚好滑离防火杆,直向他扑过来。

凡凉侧身,面前是一条通往大厅的走廊,轻描淡写地伸手,一把接住了冲势不减的滑板,接下之后没有犹豫地往大厅走去。

不远处的一条繁华街道上,

人流稀散,一个男人抓着包粗暴地扒开前面挡道的人,后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来人啊!!有人抢了我的包。”

那声音又尖又细,一时间在抢劫犯前面的人都纷纷侧目,突然从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年轻男人,跑动中露出来的皮肤在太阳光下发白,眼神明亮而清澈,唇透着绯色。

大概是因为一听到叫声就急忙地跑来了,喘气有点急,脸色红得青涩。

突然刹住的步子还在地上溅起了一阵微小的尘土,他伸手揽在那男人身前,温声细语却坚定地说道:“这位先生,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那抢劫犯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H市的警察常年被黑手党欺压得连脑子都坏掉了。

紧接着他一个闪身越过了那个年轻警察,径直向远方霓虹灯闪烁的集市跑去,嘴上还骂骂咧咧的:“真他娘的烦人!”

年轻警察并没有因为他的忽视而有多余的心绪,他利落地转身,边跑边劝说。

“跑慢点,前面人多,很容易撞伤!”

抢劫犯属实没有见过这种奇葩,眼里闪过一丝暴躁,回头间发现前面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快要挡到自己的路,他下意识地粗暴开口:“还不滚开!!”

那身材堪称优美得体的男人果然停了下来,但是却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背影沉静。

就在抢劫犯打算伸手推开他的时候,刚把手伸过去,就感觉到一阵力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重重地朝地面上摔过去。

膝盖上传来刺痛,胳膊咔嚓一声脱了臼,痛地在地上发抖。

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只漂亮的手将那女人的包拾起,雪白衬衫袖口被卷起,露出的手腕细致生动。

手背上一朵玫瑰纹身娇艳欲滴,却让他脸上血色全无。

希泽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发现抢劫犯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女人被抢的包已经落到了另一个人手上——那人身形修长,上身洁白的衬衫撑起优美的肩背线条,下身是妥帖的西装条纹裤,在衬衫下半隐半现的皮带勒出腰身。

站在阑珊灯火下,光影绰绰,映着那副温性涵养的长相。

他把包递给希泽,嘴角微微勾起,连说话都克制而独具风范:“还给你,小警察。”

音色高贵,带着压抑着的某种轻佻。

这个因为第一天任职而倍感兴奋的年轻警察接过,一连道了三声谢,看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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