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野狍的恐慌

“艹他妈!我养你们是死的吗!”

一个身躯肥大、眼神凶戾的男人踢翻了装饰豪华的金色靠背椅,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豪华包间。

“沙哥,沙哥息怒啊!玉面阎罗杀起人不是干脆利落毫不手软吗,谁知道他会直接一枪崩了二哥啊!”

旁边的瘦小男人跪伏在地,身体不住地发抖,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黄金沙的头目——沙鳄穿着厚厚的裘皮衣,露出小半个前胸,粗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分量十足的大金链子。

他泄气地一脚蹬在了那瘦小男人的背上,把他狼狈地踢到了一边,才接过旁边小弟战战兢兢地递过来的一根巴西雪茄,含在嘴里,皱着眉头点燃了。

尼古丁的气息安抚了他暴躁的情绪。

他坐在椅子上,腿搁在自己膝盖上,大喇喇地敞开坐着,衣服被肥肉挤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那现在呢?金沙怎么样?没什么人趁机给老子惹麻烦吧?!”

声音粗哑,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暴躁、鲁莽和粗俗的因子。

一旁几个略显狼狈、面有倦色的部下,一边观望着他沙哥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地上前回话:“没有,不少人都被吓跑了,剩下闹事的,也被关起来了。有几个小杂鱼帮派想趁机捞点钱,我们也带了几个兄弟给解决了。”

旁边长得贼眉鼠眼的一个人趁机上去说好话:“也不知道谁借给他们的胆子,全海滨哪个不知道沙哥您的威名,一听金沙出事,不是有多快就溜多快嘛,这个时候闹事不是自找死路吗?”

沙鳄看着那明灭的雪茄火星,对这种好话显然很受用,用鼻子轻哼了一声,又问了一句。

“那凡凉呢?还在金沙吗?”

瘦小男人仍然跪在地上,腿脚发软,双手冰凉,低声回道:“没在了,玉面阎罗杀了二哥之后,赌场内陷入了一片混乱,等我们好不容易稳住了局面,处理了作乱的人,他已经带着他的人走了。”

那刚刚因为拍马屁得了沙鳄回应的男人又凑了过来:“说不定是怕您找他麻烦呢?来的快也走的快,估计心里还是忌惮您。”

不过这下他没等到大哥的回应,反而迎来了凶恶的一巴掌。

落在他脑门上,顿时让他整个人都头晕目眩。

“你他妈懂什么?!玉面阎罗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待!”

那人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刺激到了沙鳄,身边的一众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不敢发声。

玉面阎罗,作为地头蛇黑漆花的头号干部,来去无踪,出手干净利落。

因为凶名在外,行踪诡异神秘,整个海滨横着走。

可能上一秒刚刚端了一个黑手党的老巢,下一刻就在另一家俱乐部放火。

沙鳄暴骂一声之后,秃鹫一样地在熏着香的豪华包间里徘徊,一脚轻一脚重,突然他眯着眼睛,俯身揪住瘦小男人的领口:“他去哪了?!你没派人去跟着?!”

瘦小男人瞪大双眼,面色惨白,惊恐害怕就快要溢出来,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废物!”沙鳄蛮狠地把他甩在了地上。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勉强镇定地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喝的时候呛了一下。那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地发着抖,就像他在暴躁下拼命掩饰却掩饰不了的恐惧、不安。

包间门开了,进来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看模样不过三十来岁,瞳孔中却满是苍白,宽大的衣服在他身上都贴不了骨肉,像是粗糙干瘪的人皮挂在了一副空骨架上。

那脸也是说不出来的不协调,他努力地做出一个讨好的笑:“沙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沙鳄看到他这副样子,眼里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你也知道,从你当初跑过来求我收留你的时候,就他妈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样,现在好了,连玉面阎罗都掺和进来了。”

那男人就是黑漆花八大干部之一的野狍,在一个月之前叛逃黑漆花,是目前鸽尾和玉面阎罗都在寻找的叛逃之人。

野狍慢慢地走到他旁边坐下,抬起手的动作很轻很小,那是一副长期害怕引人注目形成的习惯,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语气放低:“沙哥你不要急,我跟你说过,我手上的东西能够帮你板倒至少三位干部。”

沙鳄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从野狍刚来投奔他的时候,他就对他说的这件事将信将疑,但是扳倒三个干部对他来说实在是巨大的诱惑。

他的目光落在野狍脖子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斜着,像是跗骨之蛆一样缠着主人——那是一个月前,野狍在巷口街道那边,被鸽尾追杀留下的。

鸽尾的心狠手辣虽然是出了名的,但是对同事了这么多年的野狍如此大下杀手冷血至极,还亲自带人围剿与追杀,这也暗示了野狍手上的东西,或许真的对他极度的危险。

他吃了定心丸,再次把腿翘了上去,喝了一口酒。

“你最好有这种价值,不然连整容的医药费都付不起。”

野狍原本一直忐忑的心落地,轰鸣声在脑中不停地回响。

他看着冰桶外壁倒映的那张脸,陌生、诡异、不协调,连牵动嘴角都成为了一项艰难的事情。

明明一个月之前,他还不是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一个月前,

野狍接过冰凉的水,猛拍在自己脸上。

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脸,长眉下的眼睛里写的迷茫和不安,但是他没有资本像别人一样发泄。

在黑漆花,他负责的是毒品这块,流水大,肮脏多,盯着的人个个都是豺狼虎豹。

团长知道他有点小脑子,但是骨子里软弱,贪生怕死,能把这块做好又不敢拿大头,给了他这个职位。

他贪钱,但是也只贪些小钱,直到他被鸽尾怂恿,加入了漏地蛇组织。

那是一个寄生于黑漆花,注定存于黑暗中的组织,组织的每一个人都明晃晃地代表着背叛和贪婪。他们利用黑漆花的名头和利益链,悄无声息地为自己谋取利益,并且从不满足。

而这一次,鸽尾突然告诉他,团长那边发现了有一批货对不上,要他抓紧补上,不然漏地蛇可能会被暴露。

“到时候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清点、盘查、紧急从那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抽出来货填上这些窟窿,但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险急方式并不长久。

被发现的恐慌不停地在他脑里回荡,在追人的时候,追债的时候,交易毒品的时候。

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浑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来,在嘴里不停发疯地念叨着,“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他知道黑漆花内部混乱,每个干部都各干各的,真正一直为黑漆花尽心尽力没有几个,但是有一项他无可否认也无可改变——自己没有实力。

在黑漆花有八大威名震震的干部,但是他们的地位并不是平等的。无论是部员或者是小弟,甚至是他们旗下的那些会所俱乐部老板心里都明白,对不同梯队不同身份的人,用什么样的神情去讨好,什么样的语气去谄媚。

而他自然是末尾之流,而前头的几位都对他不甚在意,名列首位的玉面,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他。

虽然凡凉就是那个性子,其他几位干部心里都各怀鬼胎,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一条命,在这些人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悄无声息就消失的亡魂,说不定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收到短信的那一天,他也还是在担惊受怕。

那条简短扼要,却每个字都令人胆战心惊——“带着你的东西去跟沙鳄谈条件,这是你唯一可以活下来的方法。”

他还沉浸在有人知道了这种极度恐惧的思想中缓不过神来,短信又来了一条。

“你知道你该带什么。”

野狍勉强从回忆中重振精神,有气无力地笑了笑,那张脸下的面骨上有着难消的挫痕——那是手术刀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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