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等待进入网审

货船继续驶向远方,船上陆续亮起的灯光在海面上映出一片光晕。

与前面甲板相接的大厅装横华丽,虽然是凌晨时分,却重现了中午聚餐的热闹,众人三两成群地聚齐在一起,面上没有了上午交易的从容淡然,只剩下克制不住的焦躁。

他们大晚上的被吵醒了,一推开门就听到船长被杀的消息,在海上孤立无援又遭到黑漆花的强力镇压,就算他们在海滨驰骋了这么多年一时也吃不消这么多巨大的冲击。

争论声、议论声、刻意压低的交流声从众人脚底滑过去,整个大厅变成了一个大笼子,里面关满了叽叽喳喳的鸟。

站在一边的麻子难以忍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看着坐在大理石桌上的凉哥。

玉面阎罗一向不喜欢处理这种繁琐的事务,他满脸写着不耐,眯缝了一下眼睛,问旁边站着板正的黑手党人:“他还有多久回来?”

被问话的人估摸了一下诗人离开的时间,不敢懈怠地回道:“应该快了。”

凡凉伸手,把手上的枪转了一圈,然后朝头顶上开了一枪。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空气都凝固了一秒,所有人霎时停止交谈,脸上带着觳觫不安的神情往这边望来。

他在众多交织着惊恐和失措的视线中冷淡地丢下了几个字,把手中的枪重新塞了回去:“闭嘴,别吵了。”

有人哆哆嗦嗦地靠近他,声音和身体几乎以一个频率抖动:“凉哥啊,也不是我们想要吵,主要是现在大家都不清楚情况,都搁这议论,现在你们这边也没什么人给我们解释一下,难免有点.........”

他露出一个尴尬又讨好的笑。

凡凉感觉到有视线聚焦过来,指了一下他:“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来。”

他一条腿收在胸前,手搭在膝盖上,另一条腿往下垂,指挥人的时候有居高临下的气场。

“船长和副船长是真的被枪杀了吗?凶手找到了吗?现在船是怎么在驾驶?!”

有人胆战心惊地做了第一个提问的人,他还被刚刚的枪响吓的不轻。

还云里雾里分不清状况的麻子感觉后背一凉——冰冷的枪管推了一下他。

他咯噔一下清醒了,立刻收紧了嗓子正色道:“大家不要担心,我们还在找杀害他们的人,现在船上已经有人接替船长职位继续驾驶了,现在运行一切良好。”

有人从他的话语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夹着质疑的议论声又响起。

“看来这艘船上还真的有人这么大胆子啊?”

“切,我看哪里是什么其他人,有的人贼喊抓贼呗,也不知道这次又会想出什么样的花招来折磨我们?”

“听起来一切都处理好了,那为什么要在船舱休息室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

人群中有人微微张嘴想要提问,他感觉周围人都离他远了一点,往那边看的时候又被桌子上坐着的黑色身影吓得停顿了,缓了好一会才开口:“那你们刚刚在船舱里抓那些人是要干什么,下一步是不是........”

他被一边诗人手下突然沉下去的神情吓到了,剩下的那一句“要对我们下手”活生生地给咽下去了。

这陡然停下却别有深意的话语一下子戳中了这群黑手党的软肋,这群在海滨你死我活争斗多年的鬣狗们嗅觉灵敏、眼神锐利,此刻悄然将眼中的利刃对准了这船上的绝对权力——黑漆花。

麻子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这大厅突然冷下来的氛围,解释道:“是有人趁着船长们被杀的时候闹事,抢劫还有斗殴,我们是在维持秩序,免得其他人卷进这种混乱之中。”

“说是混乱,哪有这么多混乱?”

“我们都没怎么见人抢劫或者是斗殴啊,光看到黑漆花的人到处跑了。”

........

交谈声又逐渐沸腾起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凡凉用指腹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耳垂,眉骨下的那双眼睛显得精致。

他摸出匕首,手腕一转,那匕首离弦之箭一样飞射出去,随后噗呲一声刺进了讨伐声最大的黑手党肩膀上。

“问题我们已经回答完了,”他从桌子上落下来,靴底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踢踏,如冰锥一样冷的声线落在别人耳里如同死神哀奏曲,“如果非要无谓的猜想和质疑,黑漆花奉陪到底。”

被刺的人倒在地上,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肩膀,旁边的人都对他退避三舍,

凡凉走离餐桌几步,灰色牛仔裤高腰收腿,脸色冷戾,微勾上去的眼角轻佻自若。单是这么走着,就能让人联想到一种冷峭的美感,但是却极具破坏力。他停在那人旁边,环视一圈:“既然问题都解决了,你们留在这里是要看热闹吗?”

仓库里,年轻警察感觉眼角的淤伤阵痛,痛觉如涟漪一样扩散到半张脸。

希泽背靠在铁桶上,一条腿曲起,低着头不停地喘气,整张脸有点充血的红,脖子上还有细微的汗珠,他已经完全脱力了。

诗人随意地用甩棍拨开了他旁边的木桶,就这么从上至下地看着他:“认输吗?”

希泽勉强抬起手,往对门装着各大黑手党货物的仓库指了过去,说话间喉间隐隐发涩:“不管怎么样,先提醒别人远离炸弹,我可以随便你处置。”

已经跑过来的黑手党手下再次将狐疑震惊的目光投向对面的一片黑暗之中。

“老大,所以这船上真有炸弹?”

诗人神情不变,那副英俊多情的面貌在月光下格外动人,他蹲下的时候把甩棍杵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钢棍收缩声响在希泽耳边,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似乎还沉浸在某种疼痛之中。

这一动静毫无遗漏地落进诗人的眼睛,他抬手用指节碰了一下那眼角的淤青:“那是计时炸弹,设定时间是明天中午,没必要这么着急。”

站在他身后的三个人闻言神情一松。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如果不是这个人,希泽会因为任何触摸而脸红羞涩。

但他现在偏过头,把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危险地带,低低道:“那明天中午之前你打算怎么办?”

诗人刚把目光放在他雪白的脖颈,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听见自己手下在一片黑暗中突然发声:“老大。”

他站起身来:“怎么了?”

身后那人语气犹疑,十分不确定:“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刚刚回头的时候,好像有个人进货仓了。”

希泽一听到这句话,瞳孔就放大了,刚想要撑着身子起来,就被人抓住了肩膀,强行从地上带了起来,在动作间他闻到了一股清淡的玫瑰味。

诗人毫不怜惜地把甩棍扔在了地上,另一只胳膊绕过背揽在他胳膊上,从希泽这个角度能看到这人难得地皱了一下眉,似乎思考了什么,微微提高了声音,冷不丁的有点让人心惊:“现在上去,赶快。”

他的手下一听这话,再联想到刚刚听到的炸弹,不免心里拔凉拔凉的,赶紧在前面开路。

整个船舱在玉面阎罗的强力镇压下又安定下来,大厅里的人少了一半,不少还心存怀疑的黑手党去船长室晃了一下,隔着黑漆花的守卫看到了里面认真开船的水手,一派井然有序的局面。

凡凉这回终于规矩地坐回椅子上了,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支高级雪茄,那是刚刚有人为了讨好他递过来的。

里面蜷曲的烟草被暴露在空气中,隐隐有几丝淡淡的薄荷味,于是他神情冷淡地点着打火机,烧了。

烟丝燃烧出的烟雾均匀柔和,淡然飘飞。

下一秒众人就看到他把这支昂贵雪茄径直扔进了垃圾桶。

凡凉抬眼,正好对上了麻子闪烁的眼神,还没等到他开口,被注视的仁就立刻回道:“贪哥带着人去清理楼上弄乱的东西了,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回来了,可能在甲板上。”

镶绒的高背椅脚在地板上划出咯吱一声,某位阎王爷经过他,问了一句:“我有问你关于他的事吗?”

麻子吓得背脊硬直,神情紧张地不敢回头,咬着后牙关猛地摇头。

前一天的甲板上只有两三个人,今天人明显多了起来。

一出大厅就能听到人们压低了的交谈声,淡淡的烟味和酒味交织在一起。

贪烨后靠在船舷上,长腿弯着,眼神深而不明,正侧望着旁边的大海,碎发轻轻拂过额前。

这个姿势能看出他身形挺拔,胳膊肘搭在船舷上,垂下来的手藏着暗劲。

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到了正在向自己这边走近的凡凉,挑了下眉,开口问了一句:“找我?”

头号干部颇为冷淡地路过他,又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停下,双手搭在船舷上,也遥望被月光照着的海面:“你想多了。”

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纷纷走远了一点。

在一片寂静中,贪烨先开了口:“其实我上午撒谎了,我在货仓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东西。”

凡凉听着这人供述,他没追问,轻轻捻了捻自己指尖残留的薄荷味,把目光不轻不住地放在他身上:“别卖关子,快点说。”

贪烨从鼻腔里出一声哼笑:“定时炸弹,设定的明天中午十二点,遍布整个货仓的通风管道,保准能给这艘船开个大洞。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跟黑漆花肯定脱不了干系。要不你给我个准信?”

凡凉一字不落地听完他说的话,听到定时炸弹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可以给你,炸弹是我们布置的。”

贪烨转头望着他,心念一动刚准备搭话,就看见眼边的一抹亮光在放大——那光芒迅速铺满整个视线,在凡凉的身影后面铺成一面金黄色的幕布,光彩夺目。

他看见了那秀气嶙峋的下颌、搭在船舷上腕骨清晰的手,眉和眼勾勒出来的线条冷淡,眸色似沉在无边深海的黑耀石。

接下来是一股强烈的震感,栖息在桅杆上的海鸥刹那间成片飞翔,

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在贪烨的神经末梢,让他的灵魂都震颤了一下。

手倏然一握紧,刚刚上楼回收回来的五个监听器在手心咯嘣炸裂,坚硬而细小的碎片碾过掌心的皮肤,酥麻而疼痛。

“轰轰轰!”

他微微抬头,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冲击浪袭来,震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整个船如被凶猛的海浪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甲板连着船舷都发出微微的震颤声。

落地窗破碎的声音在楼上楼下、明与暗中此起彼伏,还混杂着疼号声、咒骂声、哭泣声、落水声。

离船尾比较近的人吓得一阵腿软,瞳孔骤缩,跌在地上像丧家之犬往前面甲板上跑:“救命啊!救命啊!爆炸啦!”

而因为站在船头而幸免于难的人都面带惊恐地望着船尾方向,那地方好像刚刚被深海巨怪给啃了一口,稀巴烂地缺了一大块,裸露出里面的钢铁骨架,放眼望去都是死气沉沉的狼藉,边沿明亮的火苗在疯狂闪烁。

被炸掉的箱子、木板、玻璃和一些来不及逃脱的人都被炸得破碎,挂在船舷上或者是被冲到了海面。

一眨眼水流就开始争先恐后地从被炸掉的地方涌入,吞噬着这艘在上一秒还耀武扬威的巨船。

船上的所有黑手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搞了个措不及防,沉浸在无与伦比的震惊和惊恐中,有不少人在爆炸之后直接失去了语言能力。

麻子刚出大厅,就听到爆炸的巨响声,扯住了身边人的衣服,脱口而出:“艹!”

贪烨把目光收回来,另一手探出船舷,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爆炸吸引过去,松开——监听器的碎片折射着暗光,从他手心散落,随即被扑过来的海浪埋葬。

神情变得有点沉着,他问道:“跟你说的不太一样,爆炸时间怎么提前了?”

他缓缓看向凡凉,试图窥探他对于这场爆炸的反应。

只见这人脸色毫无波澜地看着船尾的惨烈,似乎刚刚震动了整艘船的爆炸在他眼里,跟把橘子皮丢进垃圾桶里一样平淡无奇,且没有任何新鲜感可言。

“时间设定没问题,是有人跳过了计时器人为引爆了炸弹。”

突然,他转头看了贪烨一眼,眼角仍然凉气萦绕,紧接着收回了目光,双手插兜向这边走来。

贪烨说不出来为什么,但野兽一般的直觉让他用余光迅速瞥了一眼刚刚丢下监听器碎片的海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他的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似乎是不想让开,又或许是带上了点别的情绪——凡凉从旁边经过了他。

贪烨喉结微动,他感觉那股清淡的气息刚刚离开自己。

“不去看看?”

脚步声停了:“还会炸的。”

听到声响从大厅里面追出来十几个黑漆花的手下,贪烨认出最前面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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